我总是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但是后来回想起这半生的种种因果聚散,似乎就是一场巨大的天意的迷局。
当我拿起算筹的那一刻,就已经一脚踏入命运布下的棋盘。
微风吹起泉水激上山石,清脆得像骨玉算筹相撞的声音。我伸手握起一把山泉,看着泉水从指缝间如流沙般滑走。
周遭环壁峭立,山上起伏着高高矮矮的月见木,花开如霞,明艳芬芳。一道瀑布从崖顶霍然倒悬而下,玉蛟银龙似的冲入海中,溅起数丈高的雪白浪花。
这里是南海穷山。传说中的海之尽头。半个月前,兄长遣我来此处取一味灵药五色仙芝,用来为魔尊蚩尤炼制定魂丹。
日光西斜,天边逐渐流动起火红的晚霞,映照在海面,波涛茫茫,数千里皆是金光摇荡。我自小生长在南荒腹地的融天山上,从未见过这般壮美辽阔的海景,不由得御风而起,向海上的浮屠飞去。
许多年后,我无数次地回想这一刻,倘若那个时候我没有一时兴起去往海上,就不会遇见他,爱上他,再看着他一点点的离开,也不会有后面的种种痛苦,浮沉挣扎。
可是那时,我并不能确切地知晓未来。就连我窥测到的所谓天谕,也是半遮半掩,语焉不详。
譬如说我在神宫中为来访的魔神蚩尤卜下的第一卦。
我将算筹依次沉入圣湖之中,观测着它们在潋滟水光中沉浮的痕迹,再做出预言。
但是我的第一次预言却并不是那么美妙,甚至还有些扑朔迷离的恶意。立在身边的兄长没有等说完,就冷声喝断了我的言辞。
那位尊神似乎不大在意,只是哈哈而笑,道:“多谢巫女辛苦预言,蚩尤之命在己而不在天。
西江祭司勿要动气。”
在己不在天。多少人梦寐以求,就是将命运握于自己的掌心,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譬如神族的开明,鬼族的螣婴,以及后来的庆姜。
等到岁月流逝之后,乍然回首,才发现其实你自以为已经握于掌心的命运,早就冷眼旁观着你按照它既定的轨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直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