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十二月的寒冷夜晚,汤姆·里德尔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惬意地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
屋外,疾风卷起雪花,刷刷地敲击着窗子。屋里的那个小小的壁炉,此时就像一只呼呼吐着火焰的炽热黑猫。壁炉檐上挂着一只长长的圣诞袜。
“到了圣诞夜,圣诞老人便会悄悄降临,用各式各样的礼物将它们填满。”大人们常常会这样告诉小孩子。
汤姆早就不再是孩子。而且即便是在童年时期,他也没指望过什么圣诞老人。圣诞老人是永远不会来的,他一直知道。
而现在,有一个人会代替幻想中的圣诞老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悄悄地将这个圣诞装饰物填满。羊毛袜会被礼物塞得鼓鼓,就像他学生时代草药学教授的袍子口袋。
那是个可爱的人,在当初固执己见地挂起了这只袜子,全然不顾他的强烈反对。他的赫敏,赫敏·格兰杰——如今已是赫敏·里德尔。
客厅里,圣诞树散发出一种香甜的气息。那是松树独有的芬芳。这棵树是他和赫敏一起去树林挑选的。起初,赫敏并不同意砍掉这颗漂亮的小树,直到后来她得知长着这棵树的林中空地来年开春就要被清理,犁过后种庄稼。
小松树被五颜六色的绸带缠绕着,针状的叶子被金线扎起来,上面挂着闪闪发光的小球和糖果。
树下空荡荡的。
按理说,圣诞树下的围栏里也应该摆满礼物。可惜,在圣诞树下拆礼物的乐趣只属于热闹的大家庭。而很不幸地是,在这个世界上,汤姆只承认一个家人。唯一的一个。
只有两个人的家庭怕是无法期待树下的众多礼物了。这是一个遗憾。不过,会一直如此吗?这倒也未必。汤姆想着,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压下了不断上扬的嘴角。
夜更深了,漆黑的屋子里只剩下火光的暖色。柔软的毛毯轻轻滑过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触感就像赫敏蓬松的头发。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毯子紧紧贴住锁骨。温暖,仿佛赫敏此刻就依偎在他的身旁。
圣诞夜是安宁的,却并不是绝对的寂静。然而,那些微弱的细小的声响却更加衬托出专属于圣诞节前的平和,给这个寒冷的漫漫长夜增添几分生机和温馨。
他听见那些六角形的颗粒不断撞击窗户,想象着屋外的晶莹剔透。红色的火舌不断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一片噼里啪啦。远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歌声。
那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银铃,美丽空灵,仿佛穿透了一切,渗入人心,扩散至每个角落,将所有世俗的尘杂洗净,冲去所有的污秽和阴暗,只留下一片纯洁与光明……
就像是得到了救赎。
流行歌曲随时在变,圣诞颂歌则不会如此。也许它的歌词会变,去掉会变,但这种神圣的美丽却被一代代流传至今。它像是黑夜里的灯塔,像是冬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像是此时覆盖在身上的温暖毛毯。它的意义,已经不会仅仅被歌词和曲调这些形式所驾驭了。
大概,只有心中充满爱的人,才能真正听懂这些圣诞颂歌吧。汤姆不觉得自己能听懂,但他已经深深地沉醉其中——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就是幸福吗?
星星在紫色的夜空眨着眼,街道橙黄的光晕柔和地铺在路面上。圣诞颂歌唱道:圣诞老人已经出发,驯鹿拉着的雪橇里承载着孩子们的期望。他们睁着一只眼睛,假装自己已经沉沉睡去;耐心地等待着,却总是在圣诞老人到达的前一秒不小心坠入梦乡……
汤姆也曾是孩子,也曾有过些许微弱的期盼。即使科尔夫人说,只有好孩子才可以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即使他很快就发现,想要的东西,抢过来就好了,自己的争取往往比盼望圣诞老人的给予更为可靠。明知不可能,却依然期待过。
如今,他已经长大,那早该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他现在有比玩具更为想要的东西。是力量,是财富,是权力,还是威望?他总想要的东西,他一直得不到的东西,他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最初,邓布利多说过些什么,而他嗤之以鼻。
他以为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他以为是力量,他以为是财富,他以为是权力,他以为是威望。
可那不是力量,不是财富,不是权力,也不是威望。
它是永恒的,不会被塞入圣诞袜,也不会被包好放在一棵圣诞树下。那个四个字母的单词,有着神奇的魔力,它超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化为一股坚定的信念,击垮了他的每一道防线。
他永远都不会念出它的发音,永远都不会写下它的名字,也永远都不会承认它的存在。
可是它就在那里。
这个圣诞节,他不再需要其他。
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是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他微笑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
一步步走上台阶,赫敏疲惫地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她的手冻得发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正确的那一把插进锁孔。
打开门,借着从屋外透进去的光,她看到了天花板上排成一列的檞寄生。
忍俊不禁地笑着,赫敏轻轻关上门,摸索着来到了沙发边,朝着那个明显是在装睡的、她深爱的人,小心翼翼地伏下身——
在唇与唇触碰的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砰砰的心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