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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ourist with A Typewriter 带打字机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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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部好电影的诠释和理解通常是多角度的,不同观众从中得到不同的东西,对一部意像丰富的超现实电影更是如此。Barton Fink是一部充满了隐喻的超现实电影(这字眼听起来有些唬人),因为如果光从表层故事来理解,不但故事平淡无奇,很多细节还无法讲通。
从一开始,像梦一样氛围就告诉观众“别当真,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下来就算再可怕、诡异的场面,也是夹杂着让人忍俊不止的幽默,仿佛一个让人难受、又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颇有成就的作家,为什么要在这家破旧如弃楼、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怪异服务生的酒店就住?地处沙漠的LA Hollywood,为什么酒店内会成天弥漫有雾气、蚊子成灾(而且好像只叮Barton一人)?像这样的细节太多,不能一一细数。这样的情节,只要往深一层的喻义去想,才能想得通。
这个Barton作为作家的可悲之处,在第一次与胖子Charlie谈话时就非常明显。他在保险推销员Charlie面前大谈艺术创作,用尽最迂腐最文绉绉的文学语汇,跟Charlie讲的粗俗不堪的语言形成强烈对比。只有Charlie在听他讲话,而他,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把艺术变为普罗大众的东西的作家,却忽略Charlie三次提出讲他的故事,只顾着自己像演舞台剧一样高声吆喝作家的责任。实际上他根本就看不起这些他笔下的普通人,没有丝毫去真正了解他们的欲望。结果Charlie无趣地离开了。这一场戏很精彩,对以后情节发展有很重要作用。
  后来Charlie把两个警察杀了,站在目瞪口呆的Barton面前,批判他说(记忆中大致如此):你只是一个带着打字机的游客(a tourist with a typewriter),这是我的家,你跑到我家来,还抱怨说我太吵了!
  这便是他陷害Barton的原因吗?难道他真的是一个疯子,看谁不顺眼就杀?在另一出恐怖片这种解说也许足够,但不是这部。“带着打字机的游客(a tourist with a typewriter)”,这是对“作家”这一行业的多么精辟的讽刺——同时写剧本的导演对此一定深有感触。作家做的事情就是到不同人的内心去旅游,把采集回来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写下来,以供读者取乐。他们不需要在别人的生命中停留很久,无论这些人受着怎样的折磨,作家也没有责任去帮助他们改变什么,甚至连体会、理解他们的处境(empathy)也只是一种短期的体验,短短的假期结束就转身离开。可是他们常常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看这些普通人,像惹人讨厌的游客,跑到别人住的地方去不负任何责任地取乐。
  这段对话放在这里,Braton刚从“创作”成功的喜悦中狂欢回来,在舞厅里骄傲地把自己封为“创作者(creator)”——马上便被人打倒踩在脚下,对比起来看很有戏剧效果。


1楼2014-12-07 19:03回复
    Charlie要彻底破坏的,便是这样一种傲慢虚伪的,自我神化(creator是上帝的工作)的作家的态度。其实Barton也是在受了Charlie的启发后才写得出东西。
    Charlie为什么把温柔体贴的Audrey杀了,还有失意作家Bill?因为他们也代表了一种导演所唾弃的作家态度。Bill的黄金时光已过,他甚至要靠自己的秘书来帮他写书;Audrey轻易地就说出来他写书的“公式”(fomula),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公式,因为它只是迎合商业化电影业的东西。Audrey漂亮温柔,面对Bill的放纵颓废一再宽容。当Barton质疑她对Bill的宽容,她以一种近似女神的慈悲说:“Empathy requires understanding.(要有同感先要去理解。)”可是这个Audrey并不是一个正面的形象——在她的帮助和鼓励下,Bill只能写出一些公式化的东西(现在商业化社会很多书和电影就是这样写出来的)。她鼓励的是一种对商业化电影化乃至整个社会的曲从。在她的诱导和纵容下Bill一直在酒精中醒不过来,文学从引导的角色堕落为迎合。当她把这个秘密教给Barton时,他一开始表示惊骇至极、深恶痛绝(演员的表演很戏剧化,搞笑至极),后来也不知不觉滑进了Audrey的温柔乡。向商业化的社会低头,便是一件这样容易的事。
      然而Charlie不同意,他把Audrey杀了,还留下一个很重要的盒子给Barton,并说在这件重要吉祥物的帮助下,说不定他可以写出很好的作品来。
      结果他写了。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他认为最好的作品。可是一直看好(或者表面上看好)他的老板不喜欢这篇东西。当他可怜巴巴地小声说:i just want to show you something beautiful. (我只是想给你看一些美好的东西),肥头大耳的老板显然不吃这一套,一味地贬低他的作品,一再地强调说要action(动作),一些很肤浅的东西。他所厌恶的,恰好就是Barton(以及大部分观众)认为一部深刻的作品里最重要的东西。看到那一幕,就像看见一台用金钱驱动的机器碾过一丛好不容易开得灿烂的玫瑰花。在那里工作的作家,不过是讨好看客的妓女,把自己灵魂中最敏感脆弱的那部分拿出来示众,还要摆出迎合看客的姿态。
      这场噩梦虽然可怕,却不乏启示,结尾更不是毫无希望。Charlie虽然消失了,但他给的盒子还在。那个给他带来灵感的信物,他还处处带在身边。当沙滩美女问他“那是什么”,他说不知道;“它不是你的吗”,他也说不知道。看到这里,大部分的观众大概都会猜想那是某个死者的头颅,从大小形状看都很符合。电影就在这里结束了。这样的开放结局,给了Barton选择的自由。他还是很迷惘,他不知道他的灵感在哪里(所以他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写作是不是可以由他作主(所以他不知道盒子是不是他的),可是他有选择的权力(free will)。
    另外,Charlie的解决事情的方式,帮那些受苦的人结束生命,这种极端的方式,跟同样说要“理解”的Audrey完全相反。这让我想起《格斗俱乐部(Fight Club)》。原来那部小说里那种极端的“救世”方式并不是独一无二原创的,发现这个使我多少有些失望。
    (Barton Fink,是不是 bottom think 的谐音?“用屁股来思考”,导演的一个玩笑……)
      


    2楼2014-12-07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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