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有孕了。荷风院里,我问她:“萋萋,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萋萋想了想,笑着执起笔,写了一个谦字。“谦?”萋萋又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我笑笑:“谦谦君子。”萋萋脸红,低下了头。我正了正脸色:“萋萋,我马上要走了。夏国宣战,我要领兵出征。”
萋萋担忧:夫君,我和你一起去。
“军营条件艰苦,岂是你你一个孕妇可去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我就娶你。”宋凝挡了我与萋萋的婚事,如今萋萋有孕,她当是不好再说什么。
不想我离家方才两月,宋凝便逼着萋萋登瞿山,以致萋萋腹中骨血生生流掉。
九月中,凯旋之音响彻姜王都,我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我携着风雨之势来,身上还穿着月白的战甲,如同我和宋凝初见的模样,可我心中分明有熊熊怒火,有如死地归来的修罗。
她终归敌不过我,不过两招,我的剑已抵住她喉咙,她慌忙用手握住剑刃,剑势一缓,擦过她右手五指,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剑身一路滑下,那一定很疼,可她浑不在意,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冷声:“宋凝,你手里沾的,是我儿子的命。你逼着萋萋同你登瞿山,就没有想过你会杀了它?”
她猛地抬头,眉眼却松开,声音压得柔柔的:“那不是我的错,我也没生过孩子,我哪里就知道有了身子的人会如此不济,登个山也能把胎登落。你同那孩子无缘,却怪到我头上,沈岸,你这样是不是太没有道理了?”她说出这些话,并不是心中所想,只是被他激怒。她看着他铁青的脸,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出来:“沈岸,你知道的,除了我以外,谁也没资格生下沈府的长子嫡孙。”
她一番戏谑将我激得更怒,眼中滔天的怒浪,我的剑没有再进一分,反而抽离她掌心,带出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剑尖逼近她胸膛,一挑,衣襟盘扣被削落。一把染血的剑挑开她的外衫,眼中的怒浪化作唇边冷笑,嗓音里噙着冻人的嘲讽:“宋凝,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样怨毒。”
迟到九个月的圆房。
她试图挣扎,床上的屏风描绘着野鸭寒塘、荒寒的月和冰冷的池水,她冷得打颤,双手紧紧握住沈岸的背,她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像一只呜咽的小兽。鼻头都发红,再不能像往常一样凛然,也再不能像往常一样刚强。她才十七岁。那嗓音近乎崩溃了:“沈岸,你就这样讨厌我,你就这样讨厌我。沈岸,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但我在她耳边说:“你的痛,能比得上我的失子之痛么?宋凝,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是我们从此两清。你知道两清是什么。”
空气中满是血的味道。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我脊背,已不能哭出声,喑哑的嗓音荡在半空中,秋叶般苍凉,她喃喃:“沈岸,你这样对我,你没有良心。”
宋凝的右手毁在这一夜,那本是拿枪的手,耍出七七四十九路紫徽枪法,舞姿一样优美,叫所有人都惊叹。那些刀伤刻在她手上,刻在她心上。她醒来,我的剑就掉在床下,她右手已无法使力,她侧身用左手捞起那柄八十斤的黑铁的动作惊动到我,就在我睁眼的一刹那,她握着剑柄深深钉入我肋骨。闷哼一声,看到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她偏着头看我,终于有少女的稚气模样,脸上带着泪痕,却弯起嘴角:“沈岸,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怎么不死在战场上?”我握住她持剑的左手,突然狠狠抱住她,剑刃锋利,不可避免刺得更深,我呕出一口血来,在她耳边冷冷道:“这就是想要得到的?你希望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