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随着三代目胸腔的震动听到三代目温厚地声音,“蝎,我爱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时刻说这种话绝对只是随便说说?但是,那绝对不是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三代目在这里停了停,年少的蝎子听不出那未尽的怅然,然而三代目语调一转,半开玩笑似的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任何时刻我都愿意对你说‘我爱你’。明天的早课也可以呢。”
如果有力气的话,是踢三代目一脚还是揍三代目一拳蝎子是不会挑的,但现在他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差点想直接张口咬下去,但立马反应过来这行为有多幼稚,堪堪止住。三代目只感受到蝎子的嘴唇轻轻地碰到他的胸口。
这样的关系到底是他还是三代目选择的?平日,在不思考如何报仇如何延续家业的时候,蝎子有时会想起这个问题。通常是在阳光暖融融的,簇拥着人,感觉轻飘飘地快要浮起来的时候。而这个时候,问题涉及的另一个人物通常会出现在他的眼前,问他诸如“怎么不去做早课”啦,“午睡得好不好”啦,“要不要去河边散步”啦之类的问题。
这样安逸的生活还真是会让人降低警惕呢。
所以在三代目对他说“蝎,道场要在上州开分道场呢。去负责的是孝治。你和孝治一直以来在剑道上互相帮助,我也想给你机会让你能尽早地锻炼自己。所以,你愿意去上州道场一个月么?”时,他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一是三代目说的都是对的,二是松崎事变已经过去挺久了,外界对他来说的危险性应该也降低了,他该尽快开始复仇和复兴家业。
“呵,想当然地以为你为我做出的决定都是为我好,结果就被利用了呢。”蝎子从榧树的投影中走出来,走进三代目突然觉得刺眼的阳光里,“不过也多亏了你。虽然差点被杀死,但最终干掉了对方,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人。要不是后来巧识了柏木,和他交流发现了你多少次故意支开我,让我像腐烂的虫子一样窝在你的道场,错过多少次为赤砂家翻盘的机会,我可能还真会以为那是你安排好来‘锻炼’我的。”
有很多的话想说,虽然简直不像正常的自己了,蝎子还是想,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吧,面对着这个给了自己冬日的炉火却又用那火烧伤了自己的男人。
越是美好的事物里越是潜藏着杀机。此时的蝎子是,过去的三代目是,美丽的辰砂是。
满瓶艳红的粉末里藏着一个小纸团,上面写着伏见宫野心勃勃计划的一环,写着对三代目招揽的意愿,让戴着它的蝎子成为几方杀手的目标。
“你只看到到辰砂似血如旧,却似乎没发现玻璃瓶已经换了呢。那如旧的红色又沾染过谁的鲜血呢?当时皇太子,现在是天皇了,他的杀手一斩在旧瓶子上划出裂纹,血战结束不久,瓶子就支离破碎了。纸团我看了,熟悉的你的折叠方式啊。我才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蝎子的唇角卷起,闲庭信步似的走近盘坐着仰头看他的三代目。
“既不想帮助伏见宫,又不想上报皇太子,让我和那情报到遥远的上州自生自灭。任皇太子继续着对纪仁亲王的误会,任我的家族在泥土里染血!老师呵,道貌岸然比凶狠残忍恶劣百倍。”
“在那之前,你数次似乎无心地叫我去练剑、出道场办琐事,结果让我一直错过了因怀疑松崎事变内幕而进行调查的过路大臣。”
“我一直没查到赤砂家究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如此算计我们。”
蝎子看着三代目,三代目却无法回答。
要我如何回答你呢,我的少年。一切的原因,分明只是自己那不能袒露于阳光下的想留下你、独占你的小心思。
三代目撑了下石几,慢慢站起来,眼神未从蝎子身上移开过。此时的蝎子却已只会漠然面对这目光了。
爱总伴随着伤害,就如辰砂里染点血一样,不知道时根本发现不了,知道后,眼中就只剩鲜血了。
青年手中和心中的刀都指向三代目,但三代目只有手上握着刀,小心地指向青年。
日光开始刀刃上的舞蹈,在两双眼睛两侧刀刃间来回折返。三代目倒下在一地如潮涌来的阳光里,鲜血也从刀口处涌出,溯流向远方的太阳。他看到蝎子的身影消失在满目刺眼的但逐渐黯淡的猩红中,在心中轻喃。
蝎啊,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要不要去河边散步呢?
蝎啊,我爱你。一直爱,现在也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