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启
郁达夫精神狂躁,他一不做,二不休,又影印了许绍棣的三封“情书”,声称这是“打官司的凭证”,还请郭沫若等人前来勘察“现场”,要他们看一看王映霞“卷逃”后的痕迹,甚至致电浙江军政府,吁请查找王映霞的下落。一时间,舆论哗然,流言四起。郁达夫从曹律师那儿得知王映霞的行止后,又急不可待地接她回家,王映霞自然不依。结果是,郁达夫乖乖认错,同意在《大公报》上再登一则《道歉启事》,稿子是王映霞起草的:
达夫前以精神失常,语言不合,致逼走妻映霞女士,并登报招寻。启事中曾误指女士与某君的关系及携去细软等事,事后寻思,复经朋友解说,始知全出于误会。兹特登报声明,并致歉意。
此致
映霞女士
郁达夫启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郁达夫弄得王映霞十分难堪,自己也没讨到一个好,最终两败俱伤。事后,他们又重新订下了“让过去埋入坟墓,从今后各自改过,各自奋发,更重来一次灵魂与灵魂的新婚”的誓约。郭沫若居中调解,亦认定错在郁达夫,这场风波纯粹是他的自卑心理暗中作祟所致。
1938年深秋,武汉岌岌可危,郁达夫听从易顺鼎之子易君左的建议,举家迁至湖南汉寿。在汉寿安家后不久,正徘徊歧路的郁达夫接到陈仪之邀,再次赴闽,决心为国牺牲一切。王映霞与老母幼子则暂时滞留在汉寿。
郁达夫千不该万不该在王映霞怨怒未消之际,又误信流言,说是许绍棣当初送给王映霞三十七万余元港币。王映霞怄得手足冰凉,她在回信中写道:“这三十七万余元港币的存折,于我们死后,都留在这里转赠你,让你再去买一个有这样身价的女子,因为你是喜欢有价钱的女人的。我始终未要你一个钱,这似乎亦是你怕我会收别人三十七万余元港币的原因。”郁达夫在战乱时期采取撒手主义,任由妻儿处在缺钱缺粮缺安全感的苦况中,却还要纠缠“第三者”旧事,往妻子的伤口抹盐,这种做法,不仅不智,而且不仁。王映霞忍受着锥心之痛,终于写下悲愤的感慨:“假如我有女儿,则一定三世都不给她与不治生产的文人结婚!自己是一切都完了,壮志雄心尽付东流江水,我对你的希望与苦心,只有天晓得!”她原本也主张,在婚姻触礁时,“大家把一切的气愤全都丢弃了,来计划计划以后的家计”,但郁达夫心不在焉。
纯性情的浪漫文人精神上极容易陷入感伤境地,变得神经质,极端者还会具有歇斯底里的倾向,他们并不适应家庭生活,郁达夫将夫妻感情弄得一团糟,势必如此。所幸他不曾像卢梭那样弃子,也不曾像徐渭那样杀妻,总而言之还算是中庸的。“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这是郁达夫的名句,然而他只能做到醉酒使气,却做不到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