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穆瑚觉罗真哥
交泰殿10
[ 她往我身边一坐,热气腾腾的,倒把好不容易凉下来的身子又弄得燥了起来。屁股上轻轻挨了一下,算是个亲昵的提醒,这是主子才该躺的地方,小苏拉有自己当去的去处,即便是在主子屋里值夜,也只能坐在脚榻上打个盹儿罢了。
我却不愿这样。
这一张床,这么大,又这么凉,她一个人睡在上头的时候,没有夫君,亦没有儿女,不觉得冷吗?
还不如便宜了真哥,我只想睡她的床,又没打算睡到龙床上去,有什么不能依的呢。心里是这样的打算,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翻身给她誊了些地方,依旧是粘在被面儿上一般。]
“哎呦呦……这世道,勤快奴才做不得,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 自己的名声不好,也不怨旁人烂嚼舌根,更不怨她会这样想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真哥一向是个敢做敢当、有骨气的奴才。只是,心底里却仍旧有那么一丝丝的酸楚,仿佛大冬天啃了个没裹糖衣的冻山楂,贝齿开阖,说出来的话也是又酸又冷:]
“主子,您知道奴才临离家时,阿玛说过什么吗?”
[ 方才她挨着我,一低头时候,发间的水珠儿便顺着青丝滴落下来。起初我没有察觉,也丝毫不介意,直到如今直挺挺地仰在床上,腰上传来一点湿凉,才终于体会到她带给自己的影响。也是,从前在家的时候,额涅便总说真哥是个粗枝大叶的,手上割一道口子,腿上摔破了皮,总要到两三天后才喊疼。这般后知后觉的性子,令自个儿愈发的乐天洒脱,亦令自个儿更加无法无天,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他说,好奴才首要是忠,其次是眼色,至于勤快与否,倒比不上会调度来得更重要。”
[ 腰上湿凉难受,便侧着身子,胳膊肘支棱着脑袋,斜着脸同她说话。一对儿杏眸里水光闪闪,倒是熠熠有神的样子,哪看得出什么伤心呢?起手接过半垂的耦合色衣带,上缝着两寸余长流苏,绕在指间,正是一份温柔的惬意。如果有人告诉她,这带子上的流苏和花纹都是真哥一针一线斟酌着缝上去的,她一定不信——那么,不说也罢。]
“真哥儿就是个不会调度的,您相信么?”
[ 冻山楂的滋味又在牙间打转,凭地令人心烦,干脆发作起来,像个顽闹的孩子一般,几下将她腰上的带子扯了下来。半湿的绫罗捏在掌心里,滑腻腻的,仿佛一条才被开膛破肚的蛇皮,一瞬间着了魔,想将它抛到梁子上去,就此吊死了干净。却又忽然大笑起来,仿佛是被自个儿方才太过愚蠢的想法,或者是某一句不为人所理解的疯话而逗乐,随手抛了她的衣带,大喇喇仰回床上去:]
“今儿好像是奴才值夜?清季姑姑仿佛是调了班的,奴才记不大清了,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