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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海棠烬—陈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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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最爱的一篇古言,看到网上还没有,想在这里发一下!


来自手机贴吧1楼2014-10-17 19:44回复
    【苏醒】
    夜深露重。
    月亮很好,半个挂在树梢上,我悬在半空中,看着灰色的云雾渐渐朝月亮聚拢,满腔激动。
    我在圩渭坡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入黄泉的机会。
    我是个鬼,在圩渭坡待了多久,因年数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得了。
    许久之前,我在圩渭坡的月老庙里醒来,觉得喉咙又痛又痒,很不好受,月老庙院里的海棠树下有一口井,我琢磨着去打点水。
    彼时的月亮也像今时这样亮,我往井口一站,然后就被井中那人吓得抱着脑袋厉声尖叫,她真是太恐怖了,一身褴褛红衣,披散的长发被夜风吹得扬起,露出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脖子上狰狞的刀口。
    叫了一会我就止住了声,呆愣愣地望着井中那人抱着脑袋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突然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倒影。
    我站在井边震惊了一会,思索了一会,研究了一会,最后我想,以我脖子上的刀痕以及脸色来看,我无疑是个鬼。
    只是关于我是怎么死的,我一点都想不起来,甚至,连我的名字,我生前的过往,也一概没有记忆。
    我不仅死了,还失了忆,何其悲哉!
    后来在圩渭坡混熟了,大槐树下的书生就给我分析,我脖子上的刀痕约莫是我自个儿弄的。
    我张大了嘴,不信。
    书生说:”小棠,你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鬼差来领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想了想,确实很奇怪。
    ”或许是忘了?"我试探着问。
    书生叹着气说:”因为地府不收自尽鬼。"
    书生也是个自尽鬼,他生前屡次进考都名落孙山,一时没有想开,就在圩渭坡的槐树上自挂东南枝了。
    话别书生后,我待在月老庙的旮旯里,心里很是伤感。
    我的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竟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我想了很多很多年,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我依然没有一丝半点的头绪。
    后来我便不再去想,看上去我生前活得很苦,何苦死了还要烦恼生前的苦事,倒不如早点往生,说不定下一世能有个好的命道。
    鬼差既不来领我下黄泉,我便自己去就是了。
    书生说,每年秽云蔽月之时,是阴阳两界结界最弱的时候,孤魂野鬼们若想下黄泉,便可趁此机会,但孤魂野鬼们太多,秽云蔽月的时间又太短,每次都要爆发一场恶斗,能挤进结界的鬼屈指可数。
    鬼魂的世界同样强者为尊,像书生这种体质羸弱的鬼,自然是每次都被挤下来的那个。
    比如此刻,无数个孤魂野鬼都齐聚在结界外,等着最后一抹月光消失,我卯足了劲挤进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书生还站在群鬼之外,分寸未动。
    我叹了口气,给了他一记同情的眼神。
    我不确信他有没有看见,因为一瞬间,天就暗了下来,时辰到了。
    周围尖嚎四起,除了正上方结界发出来的幽光,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撞来扯去,根本无法自主动弹,我忽然认识到,诚然我也是鬼界的弱者。
    我的魂识被撞得涣散,猛然间从空中迅速向下坠去,身边还有许多同我一般被打落的弱鬼,我悲哀地想,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结界没闯成,还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来自手机贴吧2楼2014-10-17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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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梦】
      做了这么久的鬼,我才知道,原来鬼也是会做梦的。
      我梦见高楼阁宇,红烛喜鸾,身穿大红福袍的那俩人端坐在宫殿之上,座下身穿朝服的人们纷纷下跪,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画面转到红烛摇曳的室内,男子用秤杆挑起女子的红盖头,女子含羞带怯地垂着头,白玉般的手指绞着襦裙,看上去颇为紧张。
      屋内一时静极,我有些兴奋,虽然我是个鬼,但我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事情偏偏不能如世人所愿,男子将盖头丢在一边,把玩着秤杆,没有什么表情地开口:”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能嫁予阿寅你为妻,是我……自小的愿望。"
      女子的声音轻柔柔的,如同江南的丝雨,我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脖颈处,不知道是不是死时的这深深一刀,我做了鬼后,声音受了影响,很不好听,是以,我对声音好听的女子总归是有些羡慕的。
      男子的唇间逸出一声冷笑:”朕到底是太纵容你们卫家,竟连该有的规矩都忘了,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猛然抬头,不解地看他。
      这一抬头,把我吓得惊呼出来,虽然现下我的脸色是青白色,但仍能明显地认出,我同她,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更令我震惊的还在后头,只见男子突然拍了拍手,喜房外面便冲进来一群持刀侍卫,他转头看着她的脸,一瞬都没有移开:”卫相徇私结党,弄权贪晌,更密谋造反,以其女为内应,企图弑君篡位,为天理人道所不容,传朕旨意,卫氏一族满门抄斩,家财充公,废卫后押入冷宫,容后发落。"
      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他的脸阴冷可怕,声音更是如同千尺寒冰,连我这个阴气深重的鬼都深觉心寒,心中蓦然一阵绞痛,我捂着胸口痛得直发颤。
      然后,我就被痛醒了。
      正对上书生惨白青黑的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他。
      他皱着眉同我对视了一会儿道:”你怎么哭了?"
      我下意识地去摸眼角,指尖一片湿意。我垂着眼想,大约,是被那个梦感染的吧。
      我拉着书生的衣袖,说:”小白,方才我……做了个梦。"
      我把这个梦给书生说了一遍,我说,在梦境里我总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加上我与梦中女子长得一样,定是我生前发生的某个场景无疑了。
      最后,我叹气总结道:”才当了几个时辰的皇后,就被废了,还是因为家人谋逆,新婚之日,竟被满门抄斩……哎,难怪我会一时想不开。"
      小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又兀自叹了会儿自己悲惨的命道。
      ”你、你、你居然是个皇后?!"小白终于有了反应。
      ”还是个废后。"我提醒他。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10-18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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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放下:”小棠,你莫要难过。"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俗套,没有一点创意。
        我问他,我从天上被打落后发生了什么。
        小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你就那么莽撞地冲进去,你可知那里有多少你从未见过的恶鬼,若不是我这块玉石是千年之物,可以养你的魂,怕是你此刻,早就成这世间的一颗沙。"
        我知道他说的那块玉石,是他很早前在圩渭坡的古墓闲逛时捡到的,平时金贵得很,连摸都不愿给我摸,我当他小气,没想到这次竟大方地拿来给我养魂。
        我感动地抱着他的胳膊晃:”小白小白,你对我最好了!"
        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书生其实不叫小白,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伯雍,我嫌那名字太文雅,不符合圩渭坡的气质,便自顾自地称他小白,因为他长着一头白发,应景嘛,像我,因为不记得自己生前的名字,就拿月老庙的海棠树给自己命名为小棠。
        看小白死的时候的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然一头白发。可以见得,读书人啊,可怜。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10-18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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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机】
          我总是一遍一遍地想那日的梦境。
          想那个着红色朝服的阿寅,我的夫君,我的皇帝。
          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记得生前总总,不记得我与他的过往,可是,偏偏记得爱他的感觉,就像未熟的海棠果,又酸又涩,却停不了口。
          我很想见一见他。
          我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书生,我说:”小白,我要上皇城见他。"
          小白好像很意外:”你……怎么会想见他。"
          我耸了耸肩诚实道:”不知道。"
          小白思索了几天,决定同我一道去,理由是我的魂伤还未痊愈,还得靠玉石在每日阴气最重的时候养着,我好心提议他其实不用这样麻烦,直接把玉石借给我带着就行了,小白委婉地以我做鬼的年数太少算不清时辰为由拒绝了我。
          这个小气鬼,还不是怕我借了不还。
          去皇城的路途遥远,我和小白只有晚上赶路,白天便寄宿在某个阴暗旮旯里睡觉。虽然鬼是不用睡觉的,但是自从做了那个梦,我就比较爱睡觉,无非是想或许还能在梦中看见生前往事。
          但是遗憾的是,我竟再也没做过梦。
          直到那日,我们寄宿的旮旯里已有一个鬼,他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戾气,见有入侵者,很是不爽,张牙舞爪地就朝我们冲来,我一个不留神,就被撞出了旮旯,阳光猛然罩住了我,我只感觉到周身炙烤般的痛,然后失去了知觉。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10-18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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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姑娘这篇文真的很赞呢>3<求下文!!


            IP属地:浙江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4-10-1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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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梦】
              眼前一片黑暗,鼻间是沁人花香,我听见雨水敲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恍惚间,眼前突然明朗起来,这是一处小院,虽然小,但有花有潭有树,中间的小榭之上还坐着一位白玉冠的紫衣少年,手中拿着本书,中年仆人立在近旁,温着茶。
              应是春季,柳冒新芽百花齐绽,一番美景看得人心情舒畅得直想叹气。
              ”呼……"
              竟真有叹息声突兀地响起,在这番安静的环境里显得颇为明显,我和小榭中的两人纷纷循声望去,便见穿一身藕荷色襦裙的小姑娘坐在墙头,全身被雨水打得透湿,但脸上仍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她注意到院中有人,挥舞着手打了个招呼:”喂,你好呀。"
              少年没有动响,小姑娘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挽起裙摆,探头往地面看了一眼,一咬牙,就闭着眼跳了下来,脸朝地地摔在地上。
              中年仆人惊呼一声。
              少年还是没有动响。
              小姑娘许是摔痛了,趴在地上待了一会儿,满身泥水地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往前走了步,明显地崴了一下。
              少年终于有了动响,他微微偏过头,轻唤了声:”裴安。"
              中年仆人心领神会,连忙撑着把油纸伞往小姑娘那跑去,一手抱起小姑娘,又折回小榭中。
              小姑娘露出浅浅的梨涡:”谢谢伯伯。"
              裴安掏出方帕子疼爱地给她擦脸上的雨水,问:”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
              小姑娘瘪瘪嘴,委屈地说:”我叫卫梓苑,爹爹带我来宫中玩,我……我就找不到爹爹了。"小脸一红,话尾明显没有之前那般有底气。
              看来是贪玩,与爹爹走散,在宫中误打误撞地摸索到这里。
              ”你爹爹可是卫奕。"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出声。
              小姑娘兴奋地去看他,用力点头:”你怎地会知道我爹爹的名字?"
              少年没有搭话,转头吩咐裴安:”带她去换身干爽的衣物送回相府,卫相这会儿应在乾安殿,差人给他带个话,叫他安心。"
              ”是。"裴安牵着小姑娘的手温柔道:”卫小姐,我们走吧,否则,你的家人找不到你可要担心咯。"
              小姑娘听话地点点头,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回廊上,眼看就要走到院口,小姑娘突然转过头,拢起双手放在嘴上,朝小榭中的少年喊:”喂,你叫什么名字,下回爹爹再带我进宫,我好来找你玩。"
              少年静了一会,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答道:”本……我叫赵寅。"
              阿寅。
              我忽然意识到,那小姑娘,原来就是幼年时期的我。
              画面如剪影般迅速掠过,最后停留在一处闹市街头。
              大片衣衫褴褛的百姓,目的地皆是正前方的粮仓,我望过去,看见一身简衣打扮的赵寅,被一群官员簇拥着,看样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10-1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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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的架势。
                此时的赵寅已经比之前影像里的要大了些,但同幼时一样,那张脸,寡淡得好似圩渭坡的风,就连不耐烦,也表现得那样不动声色。
                他往左侧走了几步,似乎是想离开,这时,领粮人群的前方突然冲出一人,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就向赵寅冲去。
                大家都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不!"
                我急得大叫,声音与另一个声音重叠。
                确切来说,是出自生前的我。
                我都没看清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直直挡在赵寅面前,匕首刺进她胸膛,她握着刺客的手死死不放,侍卫们制服了刺客,她倒在他怀里,唤了声”阿寅"便昏了过去。
                赵寅拥着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终于在他一成不变的脸上看到了别的东西。
                ”叫大夫!"
                他横抱起她大声吩咐,往身后的府邸奔去。
                厢房内,点着檀香,她似乎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脸色还很苍白,同他解释:”我想见你,就、就一个人来了,我怕你看到我会又叫裴安把我送回去,就混在灾民里,看一看你就好。"
                一番话说完,她紧张地望着他。
                半晌都没有动静。
                他握着她的手,容色淡然,声音却明显带着失而复得的颤音,他说:”本宫身上背负了太多,身不由己,通往皇座的路危机四伏,想本宫死的人比想本宫生的人要多得多,和本宫在一起便注定也要走上这样一条路,阿苑,你怕不怕?"
                她没有半分犹豫:”我不怕。"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10-18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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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小白】
                  这次清醒后,我总结了下,我大约是只有在魂识受伤陷入昏迷后才能梦见那些生前之事。
                  我始终忘不了梦境里赵寅最后的眼神,我想,若大婚那日,他下令将我押入冷宫的那刻,能用这样的眼神瞧上我一眼,我是怎么也不会寻短见的。
                  我问小白:”你说,他原本那样喜欢我,那样的喜欢,怎么到最后,说没有就没有了。"
                  小白顿了顿,淡淡道:”我们既然已经做了鬼,就不要再去想人了。"
                  我侧过头去看小白,长及膝盖的白发被风吹得缭乱,银白色的月光淡淡罩在他身上,几乎不真切,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变得透明,融入了月光之中。
                  我忍不住去抓他的手。
                  小白低下头拍拍我的手,然后对我笑了笑:”我没事的。"
                  在我被那个戾鬼撞出去后,小白因为救我心切也被打伤,好在他做鬼的年头比我久得多,道行也比我高,拼命带着我撞进了一处荒废的宅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这次醒来后小白越来越虚弱,他常常会在瞬间变成一抹透明的光,并且这样的次数愈渐增多。
                  他定是只顾着救我,顾不上用玉石为自己疗伤。
                  小白是我在圩渭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时我初当鬼,又没有记忆;怕生得很,只敢在月老庙周围徘徊。孤魂野鬼是没有牌位香火的,我饿得发慌,被出来夜游的小白看见,便将自己顺来的香火拨份给我,还教我做鬼的忌讳。
                  我虽然常嫌他古板小气,但仍不能否认小白对我极好这个事实。
                  我想了一晌,最后决定还是不去见赵寅了,如小白所说,我们既然已经做了鬼,就代表前尘往事烟消云消,不必再眷恋人间事,正所谓人鬼殊途,我便是见了赵寅,也没有意义了。
                  我将这想法告诉小白,他垂了垂眼,道:”你果真还是不想见他,那便是了,我们夜里就回圩渭坡。"
                  是日,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后,我缓缓醒来,准备喊小白一起走,却发现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小白已经虚弱得连人形都不能维持,变成一点小小的幽光,浮在半空中。
                  我震惊了一会儿,问:”小白?"
                  幽光上下晃了晃。
                  我再次表示了震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幽光抖了抖,缓缓落在我肩头。我叹了口气,有些难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圩渭坡的鬼那么多,总会有人知道使用玉石的方法。"
                  小白没有动,安静地趴在我肩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4-10-18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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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光影流动,由黑的夜变成白茫一片。
                    天下着鹅毛大雪,厚厚的积雪铺满皇宫的每一寸角落,远远可以看见两个身影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那是披着黑色披风的赵寅,裴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待到走了近些,我才发现,这主仆二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
                    他们在一处宅子前停下,赵寅的手搭在破败的门把上,半晌都没有动作。
                    再看这宅子,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不能相信,它竟属于皇宫一角。
                    我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赵寅终于推开了门,随着他的动作,跪在门后的那抹红色身影渐渐显现开来。
                    她还穿着大婚那日的朝服,扶着膝跪在白皑皑的雪地里,身上铺了薄薄一层雪絮,似乎冻得连发抖都不会了。
                    赵寅的手还搭在门上,脚却似怔住了般,再也往前不了。
                    裴安发出一声轻微地啜泣。
                    红影动了动,她费了好久的力才抬起头,眼神无焦地落在某处,最后,才缓缓落在他身上。
                    ”阿……陛下,我父亲,一生忠贞……绝对不会入乱臣贼子之流,求陛下看在过去的情分,明察此事。"
                    他没有做声,眼神却微微闪了闪。
                    这样微小的动作,偏偏被如此熟悉他的她捕捉到。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父兄……是不是……都已死了……"
                    他看到一滴泪从她眼角迅速落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我的弟弟才六岁……你不等,也不查,到底是真谋朝还是稳帝位,这皇位,你坐得是否安心?"本是那样真性情的女子,在痛极的那刻,却连哭都没有声音,”什么都可以是假,情爱做不了假,我与你这些年,你原是从来就没信过我。"
                    一番话,她说得极为缓慢,像要把每个字都牢牢刻在他心上,击得他无言以对。
                    她低头静了一会,又抬头看他,杏子般的大眼水雾尽褪,像从未认识他:”赵寅,你没有心。"
                    说完这样一句话,她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整个人栽倒下去,露出她身下大片殷红积雪。
                    赵寅脸色瞬间煞白,奔过去将她抱起,再也不能自已,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嘶吼:”御医,快传御医。"
                    梦境最后的画面,便是裴安在雪地里边跑边摔的模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10-19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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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 求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10-19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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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13楼2014-10-1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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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4-10-19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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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烬】
                            ”便是用尽了法子,哪怕是换作另一番模样,做另一个人,我也是要找到她的。"
                            白发……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泪眼朦胧地找到被我藏起来的小白的幽魂,唤他:”阿寅。"
                            他在我的手心剧烈抖动,最后渐渐安静下来,趴在了我的胸口。
                            裴安说,那块千年玉石,根本不是阿寅随便捡来的,而是他下葬时的陪葬之物,玉石没有养魂的作用,它只能作为一个魂器,以魂养魂。阿寅他,是用自己的魂聚我破碎的魂。鬼根本就不会做梦,我看到的那些,都是存留在阿寅魂识里的记忆。
                            阿寅越来越虚弱,像随时就会消失那样。
                            裴安原本想像阿寅对我做的那样,用自己的魂聚阿寅的魂,却遭到阿寅强烈的反抗,后来,没有办法,裴安只有用玉石的阴气为补,让阿寅短暂地拥有半刻人形的样子,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他慢慢在我面前显现出来,近乎透明,脸还是书生那张普通的脸,但我知道,那是我的阿寅。
                            我伸手想要碰他,却在半空中划了个弧恍然落下。
                            阿寅笑了笑:”阿苑,对不起,你不恼我了,我很开心。"
                            我哭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微微垂着眼,温柔地将我望着:”我以为你恨我,不想见我,你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发了那样的誓,定是恨极了我。"
                            ”我成鬼后,在皇陵里寻不见你,来到这里,还是寻不见你,只能感受到一星半点你的气息,后来鬼婆婆告诉我在月老庙为情自杀的人,魂魄大都会被怨气冲散,只有生前最亲密的人,日日在她死去的地方叫她的名字,才有可能将她四散的魂魄唤到一起。"
                            ”我喊了一百年,终于,那日海棠树下,我又看见了你。阿苑,你不记得我,不记得过去,我却是开心的。"
                            ”那些不好的,由我一人记得便是。"
                            ”阿苑,我会一直陪着你。"
                            有风吹来,阿寅的身体像定格在那里,变成无数荧荧绿光,四散着绕着海棠树盘旋消失。
                            我看着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夜色,慢慢地,痛苦地哭出来。
                            我的阿寅,我的小白,在他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四散残留的一点魂识里,我看见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画面。
                            破落的庙宇里,雪染的红色身影,他抱住她,握住她已然僵硬的手,颤抖着抚过她脖子上深可见骨的刀痕,轻吻掉她颊上的雪。
                            他枕着她的头,没有哭,嘴角却汩汩往外流着血,顺着她的脸滑入发际。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背为她擦拭唇边的血渍,打横抱起她,贴着她的唇,像是呓语:”阿苑,我带你回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10-19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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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海棠开,汝可缓缓归矣】
                              很久以后,我依然在圩渭坡的月老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每日唤着阿寅的名字,等待着另一个奇迹的出现。
                              再久一点后,我看到后人记载的一本史书,上面关于阿寅的那段史记,是以这样一段开头:
                              赵贞宗赵寅,明宗之子,字伯雍。
                              我恍惚记起那个被我唤作小白的书生,他从海棠树上款款落在我面前,白发鞭挞,他道:”小生伯雍,敢问姑娘芳名。"
                              那样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不期而遇。
                              春雨如酒,柳如烟,碧园的墙头。
                              这一生山长水阔,都只在我与他的那一望里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4-10-19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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