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不是不知道自家邻居身体多么糟糕，不过他也没办法，每天来看她已经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好的了。他现在邻居门口，从口袋里取出那只沙漏，里头的细沙已经流完至少一半。他把沙漏放回口袋，然后拿出钥匙小心地开门——算算时间这时候她应该是在睡觉。
他把钥匙随手放在桌上，径直走进厨房用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熬粥，这种东方的料理是马阁教他的，据说身体虚弱的人喝这个会舒服点。
他把火调至最小好让那锅粥可以煮得久一些，洗过手后解下围裙，蹑手蹑脚地进了她的卧室。
他尽可能轻地把窗帘合紧一些，然后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难以察觉。他双手合十，手肘撑在膝上犹如祈祷——天晓得当年地震的时候她也没这般虚弱，现在这样就像是上帝要慢慢耗完她所有精力，最后才将她带走，又或者说是在等一个契机，好带她走。
不公。
他就坐在她床边，用手支着额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总之就这样坐了很久。
玛格丽特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令她察觉到自己早已饿得胃疼。她准备换衣服，但是发现昨晚似乎是太累了，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她梳洗完毕后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厨房里，炉子上一锅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她戴上防烫手套把锅端到饭桌上，待坐下后看着锅子发呆。
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到卧室拿了手机，不出意外提示灯正闪着绿光。
From 安东尼奥
玛吉，炉子上的粥应该好了，醒过来后记得得吃东西。你家冰箱里头没什么食材了，俺现在在超市里排队结账，一会儿就来。
她挑眉，难得的心情愉快，转身去厨房又取了一只碗。
大概过了十分钟，安东尼奥带着两袋食材进门:“哟玛吉。”
“午安，安东尼奥。”
看着他把食材一一放入冰箱，玛格丽特盛出两碗粥:“今天的粥看上去不错嘛，看来马阁也算是个好老师。”
“啊哈哈是啊。”安东尼奥关上冰箱门，坐到桌前喝一口碗里的粥，顺带为当初浪费的食材默哀了一小会儿。
“嗯……我看你到挺精神的，明明都是沿/海/国/家。”
“但是俺这儿情况还没那么糟哇，海拔比较高呗。”
“是啊。”
“玛吉，哪天来我家一次吧，等斗牛季的时候。”
“好啊，然后再去一次那家小酒馆，我还期待能看你跳的弗拉门戈呢。”
……我又梦见当初很小的时候——姑且说是很小的时候吧——那时和发小安东尼奥成天在一起，什么都敢做。两个人有一次跑进一个小村子，正好赶上吉/普/塞/人的集市，里头有很多在那时很新奇的东西。
我看中了一个沙漏，那是一只制作精美的沙漏，当我把它转过来时，细沙击打玻璃的声音撞进我心底。安东尼奥倒是很干脆，掏空了所有口袋勉强买下了那只沙漏，还叫卖家帮着在上头刻了字:致玛格丽特·唐·赛巴斯提安。
再看到那沙漏的时候是很久以后，一位着着便服的王子把它交到我手里。
现在它正在另一个人手中，一个……同我有时约的人手里。
到这儿我不免担心这时约，或是说赌约更合适，我担心它能否有结束的一天。我在等，期望他还记得这个赌，然后用他最喜欢的方式——一种很赖的方式将它画上句点。
今年这个冬天很漫长，不过我想自己还是能过完年的，尽管这在岁月长河里不算什么，但在这种时候也是一种宽慰。这本回忆录至今也没有写太多，我突然觉得时间，似乎不够了。
玛格丽特·堂·赛巴斯提安
于2102年12月23日 家中

“玛吉，说真的你来俺家吧，圣诞节还是一起过好一些？”
“不要。”玛格丽特听着电话另一端嘈杂的声音皱眉。
“啊啊卡洛斯你赶紧去准备晚饭吧别闹了……抱歉前面俺家的小家伙们吵了点。玛吉你就等一会儿，俺这就来接你。”说完也不等玛格丽特回话就挂了。
她撇撇嘴，扔下手机向后倒在沙发背上眯着眼睛算是休息。今天街上也没什么人，在这令人绝望的时节，圣诞节也许能给人们一些安慰，待在家中和亲人们享受最后的在故土的时光。
安东尼奥来得确实挺快的，不过这也归功于两国开放国/界/线的原因——西/班/牙/政/府提出来的，介于这糟糕的状况，葡/萄/牙也接受了。
“嘿俺来了，玛……吉？”
玛格丽特睁开眼睛，只觉得疲倦感堆积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又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来得挺快的嘛。”
“险些吃罚/单。”他摊手，“还好这时间**管得不严。”
“吃罚/单最好。”她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换了鞋就随他出门。
一路上安东尼奥话不少，说完一件事儿又有另一件，好像一年所有话都堆到这天来讲，玛格丽特觉得困，只是简短地说几句作为回复。
“弗朗吉说下星期希望我们去他家聚一聚，他还邀请了基尔，还有亚瑟。俺觉得没事儿的话还是得多出来几次，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是只有上帝知道未来还剩下几人。”
“知道了……对了，马阁之前也提起过，说春/节可以去他那做客。”
“那边的春/节俺总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去阿尔家的时候唐/人/街到处放鞭炮，可刺激了。还有别的表演之类的。”安东尼奥瞥一眼后视镜，不出意外她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也别这么看俺嘛，对于那个俺到现在还不是很了解，当初到中/国的又不是俺。”
“当然不会是你，就凭着那疯子你根本不可能到得了那。”
“啊哈哈……那还真是伤心啊。”
……他的家还是那样，这么多年来没怎么变过。他的弟弟们还是那么有精神，互相掐起来一点儿都不留情，直到有人把他们扯开。一个叫嚣着要独/立，一个就会大骂着说你敢。
我只觉得困，直到安东尼奥把晚餐端上桌，虽然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它的味道还是那么糟糕——也许只有我的老盟友做出来的东西比这个更糟。罗维诺当年的抱怨其实没有说错，他和他弟弟还有弗朗西斯是这里有名的美食家，他们普遍觉得这个出产欧/洲大多数蔬菜的家伙实在不是一个能很好处理这些食材的人。弗朗西斯尤其不满的是他对葡萄酒的处理:加上柠檬水和水果，还有别的乱糟糟的佐料，制成他自以为很好的饮料Sangria——
“上帝啊，他到底是把葡萄酒当成什么了！”
这是当初弗朗西斯在厨房看着他全程做完这种饮品后绝望的呐喊。
以前来他家的时候这里还很小，人也没那么多。当时他家的墙上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每天他都会在十字架前用手依次点过额头、前胸、左肩和右肩，以此祈祷自己能胜利——是的，他那时参加了光/复/军，一年中多数时间在前线同摩/尔/人作战。
这种经历我也是有的，并且想到那时的情景就不住热血沸腾，当然现在不会了。
也许可以算的上遗憾的就是在那时候，我去他家是为了告诉他，发小的日子结束了。没错，葡/萄/牙独立了。
他回答我什么来着？这还真的记不得了。
待一切都消停下来，他把我叫出房间，然后告诉我他没有忘记那个赌约，他有赢的信心。
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安东尼奥，这早已不是赌约，是时约。
玛格丽特·唐·赛巴斯提安
于2102年12月24日 安东尼奥家中
看着眼前人灿烂的笑容，玛格丽特有种一拳砸烂它的冲动：“所以说一大早把我叫醒就是为了在这异常寒冷的早晨散步么！”
“这可不是早晨啦，俺是真的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哦对，你说得对，这不是早晨……但事实上凌晨更加恶劣不是么！”
“那就赶快走吧，不然那么早出门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安东尼奥解下围在脖子上的手织围巾系在她的脖颈上，绕了个圈儿又绕回自己的脖子上，握住她的手向前走去。昏暗的路灯只能点亮一小块区域，一串光斑绵延向前，若是在空中这条暖金色的丝带会吸引所有注意力。
“就快到啦。”
“我可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知道的话就没有惊喜了。”
玛格丽特一记肘击击中他的腹部，令他咳了两下，捂住腹部倒抽冷气。她满意地收回手扯着围巾继续往前走。顺着这条山路走走停停地登上山顶，天空已经有些许泛白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望向远方酞青蓝色、还夹杂着散碎星辰的天空。这场景是相当熟悉的，在玛格丽特记忆中就有好几次同对方一道坐在山坡上，山下是冲击悬崖的海水，而艳红色的太阳不知从哪儿升起，一瞬跃上海面，照亮整片天空。
“没记错的话这里我们来过好几次。”
“是啊，还是发小的时候，后来俺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找到几座适合的山坡带你去看日出哩。”
“好得不得了的地方——有蚊虫有蟒蛇，还有一次十几个土/著/人对着我们扔石头和淬着毒的标枪。认了吧安东尼奥，你真不是适合做这事的人。”
“但是当初俺先看到了香/料/群/岛。”
“可惜你的国/家卷入欧/洲/大/陆的战/争急着向邻/国/葡/萄/牙借钱。”
“太可惜了。”
正说着，艳红色的朝阳升起，刺得人双眼生疼。玛格丽特顺势靠在安东尼奥肩上，眯起眼睛。
安东尼奥又唤了两声，不过身边人已经睡过去了。
--Tbc

自从博物馆动工开始，玛格丽特就将大段时间投入其中，索性在附近租了套公寓，然后同工人和专家一道每天搬着一个个箱子，把那些文物一一排好。后来听说要按当年探险家用的三桅帆船造一艘缩小的木制模型。她想也没想就接下了细节方面的设计任务，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一画就是大半月。
安东尼奥听说了这件事儿，无视卡洛斯一幅微妙的表情乐呵呵地坐上了通往托/莱/多的火车。在路上他接到了克里斯蒂的电话，另一端那位姑娘瞅一眼电脑屏幕上来自马/德/里的邮件，不紧不慢地开口：“哥，到我这儿别忘了你还有公务，我这儿又不是适合度蜜月的地方，谈恋爱确实挺重要的，但是不处理完该你处理的事儿就等着吧——我相信卡洛斯很乐意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这儿送你去彼界陪你的女友。”
“别这么说嘛克里斯，俺可没那么容易去那儿。”安东尼奥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年没怎么管这些孩子，现在一个两个的给自己下绊子，“再说，玛吉可不是女友啊——邻居而已。”
“哦得了吧……”
接下来的对话他也没怎么上心，他在想自己同她的关系。邻居？不止吧；恋人？不可能。这时候他才发现好像还真没什么词可以形容他们俩，上帝啊，连朋友都算不上——有什么朋友会互相一心要玩死对方的？或许有，但绝不是他们这样的。欢喜冤家？这个词不错。
“你总结完就这么个结论？”玛格丽特把手从鼠标和键盘上挪开，脚轻蹬地板让椅子转过去正对对方：“欢喜冤家？亏你想得出来。”
“但不得不说王耀那儿的词有时候真的挺合适。玛吉，粥里你想放点什么？”安东尼奥系上围裙，很是熟稔地从带来的食品袋里取出一些米倒进锅里。
她耸耸肩，饶有兴致地用手支着头，上下打量着对方：“你买了什么就放什么呗。说真的东尼尔，这围裙很适合你，让你有了种家庭主夫的样子，如果没了它你根本和刚进城的乡，咳，你懂的。我真该拍下来。”
“要拍么？可以哇，只要你有相机。但弗朗吉他们其实都见过俺这样，好像挺早的时候就见过来着……俺得想想，至少十几年前吧。”
“可惜了——不过拍下来也不错。”说着她真的举起手机，一下就是连拍十张照片，然后挑了两张好一点的，把剩下的删了。趁着对方还在做饭，她继续在电脑上绘制模型。当年她只看过那些设计图纸几眼，现在大都是凭印象画的。印象最深的还是甲板，其次是船舵、船帆、炮台……好像自己大都是在甲板上的，举着望远镜，架着测量仪器修改地图，将其画得更精确。如果遇到暴风雨的时候，她会和船上那些老爷们一起费力扯着那些绳索把帆收起来。敌袭的时候会用炮，但更多时候还是直接杀到对面船上……那时候连一块发霉的木头都有自由的味道。
“这儿底下多半是仓库吧，俺记得当时朗姆酒很流行哇，每艘船上头都装了好多。”
“是啊，所以每次遇到事故的时候醉汉也不少。”
“俺有种中枪的感觉。”
……也许我不适合绘制这模型，因为这段时光距离现在太远了，远得我甚至以为是以前看的书上的故事，故事里一群打着探险旗号的海盗驶着一艘三桅帆船一路向前，这群海/盗一路遇到很多困难，例如船只的损坏、坏血病、粮食的缺乏……他们继续沿着海岸线向前，满心想着看到地图上没有的地方，或是岛屿，或是陆地。他们会大口灌着朗姆酒，吼着不成调的歌，一曲终了互相嘲笑某某跑调最厉害。
故事的结局？谁知到呢，不知什么时候这故事也就这么结束了。
说实话我突然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儿了，无论是当年在船上呼吸着自由的海风，还是在酒馆里喝着老板娘酿的酒，每段回忆都不禁令人感慨万千，就像那时候无意中听闻一个老水手的儿子对自己父亲的吼叫声：“嘿，航海时代结束了——即使没有那也不再属于葡/萄/牙了！”
啧，真是伤感的话。说真的，这时代也不知什么时候彻底结束了，但是至少每个人都记得，划开这时代的船是从葡/萄/牙的罗/卡/角出发的，足够了。
葡/萄/牙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
玛格丽特·堂·赛巴斯提安
于2103年4月09日 托/莱/多租来的公寓
--Tbc

后来国庆的时候，安东尼奥也去了玛格丽特家中，他的神态很奇怪，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时不时地同别人聊上几句，然后偷偷瞥一眼旁边的落地钟，长叹一口气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然而到了后面，他似乎是发现这样不太好，所以参与到了别的对话之中——从那开始他掩饰得很好，所以发现他的异常的人并不是很多。
弗朗西斯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捧着红酒杯寻思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表情微妙地瞧一眼自己的恶友儿，勾起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晚上人都走了差不多了，只剩下了玛格丽特和安东尼奥——开始基尔伯特也是想留下来的，说是本大爷还没玩够，但被弗朗西斯拉走了。他走前扯过安东尼奥，开玩笑一般说了句“东妮儿你总算开窍了哥哥我看好你加油”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所以东妮儿你是不是同他一块儿商量好了要做什么坏事儿呢？下次你可得告诉他，别在别人听得到的时候打气，那样就没用了不是么。”玛格丽塔两手举着四个杯子，把它们放进厨房的水斗后打趣地朝着安东尼奥眨眨眼。
“哦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你说俺是不是该找机会把弗朗那家伙收拾一顿？”安东尼奥扯了扯自己那头褐发，略显懊恼地踱了几步，另一只手也伸出口袋握成了拳。
玛格丽特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又举起四只杯子，一边抱怨了一句真该买一个篮子把这些个杯子一次全带进水斗，哪儿还需要一次次来呢——所以说东妮儿，你还留着做什么？
他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上前帮她收拾，熟稔地从柜子里拿出抹布和清洁剂：“留下来帮你收拾？你就当俺是这么想的吧，说实话现在俺也不想回去，刚接到电话说家里那两个臭小子又闹起来了，俺可不想回去之后处理这种事儿，只想一进家门就能倒在床上睡一觉。”
厨房里传来了水声，见对方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安东尼奥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清理桌子上的酒渍，不时嘀咕几句真不知道这群家伙是醉成什么样才能把这桌子折腾成这样。说实话他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因为这场聚会他喝得不比别的任何人少，基尔之前就感叹几个月不见他的酒量竟然和自己差不多——说到这儿他觉得路德维希根本不必担心自家哥哥酒量的问题，至少安东尼奥还从没见他醉过，只要他杯子里灌的是啤酒——弗朗西斯也惊叹于自己恶友的酒量，他扭曲着脸问他“东妮儿你平时不是只喝那种……那种用红酒配成的酒么，那个叫Sangria的东西，哥哥我真不觉得一直喝那东西能增加人的酒量，毕竟味道再糟糕那也只是红酒。”安东尼奥想了会儿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记不清了。但事实上他的酒量从来就是这么好，只是别人都不知道，他们都忘了自己以前也是纵驰海洋的人，是喝着朗姆酒一路亢奋地高歌直向美/洲的人——说起来俺可好久没喝着朗姆酒啦。
厨房里突然响起的玻璃砸碎的声音把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安东尼奥吓了一跳，他扔下抹布和清洁剂跑到厨房的时候只看到玛格丽特呆愣地站在水池边，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双手，哗哗的流水击打在池中的玻璃碎片上，溅起的水花跃出了池子，或是敲打在池边的杯子上，或是落到水龙头上，也有些许沾湿了她的衣服。他上前关上水，用一边的干抹布把桌上的水擦干净：“玛吉没事儿吧？是手滑了一下么，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啊，以后拿稳些就行啦……玛吉？”
他回头看到玛格丽特抿紧下唇极力地隐忍着些什么，这令他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他又唤了一声，对方才反应过来，小心地拾起玻璃碎片：“哦没什么，打上洗洁精后这杯子太滑了。”
“这儿还是俺来收拾吧，玛吉你要不先去坐一会儿？就当俺是对今天聚会的报答如何，放心吧俺至少不会把你家的厨房翻个天真的。”
安东尼奥全部收拾完的时候就看到玛格丽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时不时地做出抓握的动作。听见动静，她放下手瞥一眼厨房门口的安东尼奥：“所以说也不早了，喏，电视节目也差不多都播完了，你还真准备在这儿过夜么？”
“俺现在也没法回去嘛。”他耸耸肩，解下身上的围裙，“说起来这条围裙好像总是俺在穿啊……玛吉你平时都不用的么？”
“有你这个随叫随到的厨子，为什么我要自己处理呢？”
安东尼奥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走上前去坐在她旁边，看着电视上正在播出的午夜新闻发愣，随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他握住身旁玛格丽特的手：“玛吉，说起来俺还没给你礼物呢，俺可是挑了好久呢，大都差不多，也不知道选哪个，只能去问弗朗吉……所以之前他那样俺也挺恼火哇，每次他都这样那么多年也不觉得没劲。这个之前俺在挑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要不是弗朗吉眼尖估计也不会找到这个。”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蓝色的方形丝绒盒子塞到她的手上，“希望你能喜欢……吧？”他又想了想，早些时候弗朗吉教他的话现在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玛格丽特狐疑地看他一眼，小心地打开盒子，绸缎上分明摆着一枚戒指：白金制成的相对较粗的环上镶着的钻石此时正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将其小心地取出后，戒指内圈上刻着一行花体字，Antonio。很简单的戒指，一点儿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这之后不应该还有别的话么，死胡子没教你么？”
“俺得想想，挺早的事儿啦。”
“我突然开始同情他了，别问为什么，我从没对你的情商抱有期望。”
“那可真是太伤心啦。”
他突然就严肃起来，毫无预兆的。绿色的双眸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对方的，似在犹豫着什么。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Te quiero。我知道它晚了很久，太久了，我没想过自己竟会就这么一次次浪费机会，一直拖到现在——玛吉，求你先别说话——我一直记得那个赌约，从没忘记，当初我真的希望自己能输，至少在那时候把它告诉你，但事实上当我赶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后悔是有过的，但当我的那个时代结束之后，也不会再有后悔可言了。未来，我说未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就像那时候刚说完明天见你就不见了。之前厨房里的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想办法的，请相信我我会的，所以……所以现在我想听你的回答。”
她望着那双眼眸，不自觉地想抚上去，指尖会先触到那半垂的眼睑，然后是有些跳动的睫毛，它会戳在指尖上，神经会将这感觉传递到大脑，最终回馈出来的是一阵细微的瘙痒。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望着这双眼眸，碧绿色的就像大海一般。
她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一个曾经他们都不敢想的世界。
“安东尼奥，这可同我们的赌约内容不一样啊，你就那么想赢么？”
“我会赢的。”
她皱眉，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枚戒指。她上前环住他的脖颈，凑到他的耳畔低语，像是在吐露那些不能让别人听到的情话：“我接受了，亲爱的，但我也想赢。”
……我觉得自己没多少时间了，虽说安东尼奥他真的在想办法，但我并不认为这能有什么帮助，说实话他的方法实在有够糟糕——西/葡/联/合/政/府？亏他想的出来，也亏得总/统先生竟然同意了。也许这能令我的时间支持地少许长一点，但在这之前从没有人试过，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玛格丽特·堂·赛巴斯提安
于2103年6月11日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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