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坐在车里，我聚精会神地对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这个已经待了半年的城市，仍然陌生的很。刚逃到这里的时候，身上没带几个钱，找工作，又发现连张文凭都没拿——当真是逃命一样的匆忙呢。只能一边碰运气一边感叹：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啊~~好不容易，老板的酒店急招洗衣工，上午和工头见个面，下午就在洗衣房干起来了，急成这样，那工头还不忘嘱咐一句：“下次记得把文凭带来，我们要备份留档。”国家的人才管理规划工作落实的真好。连招个小零时工手续都那么繁复。我刚想唠叨两句，一摸到空空的口袋，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

　　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做了一个礼拜，一天，一洋鬼子突然冲了进来，咿哩哇啦外加手舞足蹈地逮着人就骂，我一听，不过是一件衬衣送错了，犯得着这么大的火吗？不都说老外素质好吗？真的好么？身边的姐妹们，显然不能理解这洋猩猩在叫唤些什么，一个个莫名的面面相觑。为了大家的耳膜着想，我挺身而出，把他打发走了。这事传了两天，我俨然成了新晋外语人才，连领班都听说了，不让我继续埋没在洗衣房里，调去站班。开晨会的时候，还特意拿我做例子，教育大家要好好学习，“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话是没错，不过套在我身上，怎么都觉得别扭。寒窗都二十载了，才发这点光？
　　再后来~~~~~~~~再后来我就在茶水间休息时间随便说了一些豪言壮语……生活就是一环扣一环的持续发展啊~~不知道我这身打扮回到酒店，大家会怎么看我？攀龙附凤，爬上金枝？恩，真有点想看看他们八卦的脸上有几种表情呢。
　　“啪！”诶哟，疼~~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啊？听见了怎么连个反应也没有？你如果没听见，就马上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没听见呢？或者你听见了但是不理解，那你也得问我呀！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理解呢？你哪儿不懂了？快点跟我说。不然我还得从头到尾再跟你讲一遍。方氏就快要到了，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再跟你说那么多。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听懂没有啊？不懂你快问呀！你不问怎么会懂呢？你……”
　　妈呀~~~救命啊~~~看着手里拿着纸卷的唐僧助理，啊不，文助理。我的头更疼了，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她敲的那一下，还是为将来要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默哀。我是怎么会走神胡思乱想那么多来着？哦，想起来了，就是因为一上车，她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却只是翻来覆去一个意思——听话！不就这一个意思，两个字吗？唠叨了半个多钟头了。美女老板怎么会请这种人做助理的呢？？啊！难道……难道说~~老板也是这样的人？？啊！飞快地甩甩头，不能想下去了！ 
　　“喂，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对方总的安排有意见啊？有意见你就直说，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传达给方总。不过我先提醒你，反对的意见你要少提。一不小心把饭碗弄丢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不过如果是表示赞成，你是可以说的。而且多多益善。不过这些好话我是不会帮你转达的。你要明白，平日里有一堆工作等着我去做，我应该没空帮你转达那么多废话。你也别直接去找方总说，方总比我更忙，不能去打扰她，知道了吗？唉，其实对上面的命令，你只要执行就行了，也不用提什么意见……”
　　我：“……司机大哥，能稍微开快点吗？” 
　　怎么还没到啊！！！ 
　　看着方氏集团的大楼，我才知道原来老板的摊子这么大呀，我当初应聘的那个五星级酒店只是她众多产业中的一角罢了。难怪让我上课学经济理论而不是酒店管理。电梯升到最高楼，文唐僧带我进了老板像篮球场一样大的办公室，她正在打电话，好象还是越洋电话，嘀嘀咕咕说着鸟语，啊不，是德语。当大企业的老总真不轻松呢，那些白痴课程的培训老师教我的几句话，应该都属于她会的语种范畴吧。恩 ，讲的还挺地道，跟我看过的那些原版电影一个味儿。看到我们，她也不说话，眼神示意了文唐僧一下，文唐僧就带着我退场了。
　　拐进隔壁的一间略小一圈的办公室，进门前我瞟了一眼顶都的招牌，金灿灿的几个字“CEO助理——文荷莘”。办公室里放着两张办公桌，一张上面堆满了文件，另一张却很干净，只安了台电脑。她走到堆满文件的桌子面前，拍了拍：“这是我的办公桌”，又伸手一指，“那张是你的。这几个月你先待在我这儿，熟悉一下方氏的情况。等你能独当一面了，我会再给你安排独立的办公室。”


三
　　她还真是胆大无脑。这么多文件也放心交给一个资料显示只有高中学历的我来做。
　　白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会！” 
　　“不会？” 
　　“对！” 
　　“真的不会~~？” 
　　恩？口气怎么怪怪的。抬头对上她半眯的眼，发现她正一脸“求我呀，求我我就教你”的表情。NND，奸人！不求！死都不求！别过脸去不看她。
　　“嘿嘿”她低笑了两声，忽然高八度的义正严词：“不会就好好学！告诉你吧，这些都是我那一桌子文件里最简单的东西了。好好做！三天后交给我。交不出来……嘿嘿，你就等着我把另一边的文件也都扔给你！” 
　　有这么威胁人的么？ 
　　“有不懂的，或者缺资料的，可以问我……”
　　“还有别的选择吗？” 
　　“也可以问外面的两个秘书”
　　呼~~~~~~~~还好，还有人可以依靠。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家都很忙，估计也没空帮你。”，说完拍拍屁股回座位上去了。你不能不补充最后这一句吗？给我点安慰也好啊。
　　打点起精神翻文件，恩，是市场部的几个简单的小企划，核算一下成本，挑一下错别字就行了。寒窗十载的人可能做不了，不过我这寒窗二十载的小范进还不手到擒来嘛。唉……当初为了成功的成为一名洗衣工，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这样说“在家乡读完了高中，又混了几年，目前刚到这里，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基本上我也没说假话，只是高中以后混的那几年，我顺溜的混完了学士、硕士，直到博士在读……不说出来，是为了大家着想，我既不想把工头呛死，又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或妄想症患者。唉，我果然是个体贴又低调的好孩子呀。虽然，成功收编以后，为了进一步显示自己的胸无大志，嚷嚷着要做小白脸，表现的过了一点。惹来了一些麻烦。不过生活质量有所提高，好象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眼下老板也只安排了一些工作给我，没有真的让我侍寝。对我算是好事。几个月前搬进别墅的一刹那，我是铁了心豁出命去的放纵自己。可真住下了，要说心里没一丝后怕，那是假的。总算这半年虽然过的浑浑噩噩，神经兮兮，比起最后在家乡的那些魂不守舍的日子好多了。也许……也许再过些时候，等我真的放下。我就能回去继续原来的生活……
　　“啪”……诶哟，疼~ 
　　“什么事啊？！” 
　　“下班了。别在那装样子了！快跟我走！半天也没见你翻一页纸。我可告诉你啊，三天以后你要是完不成，我一定给你加量！绝不手软。你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丑话我早讲前头了。你想赖也没用，别以为耍赖就行了，我是不会手软。你可听清楚了，装着没听见也没用……”
　　“好了好了，不就是跟你走嘛。走吧！”又开始唐僧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这样就想走了？” 
　　“不是你喊我走的吗？” 
　　“抱上点文件回去加班！你以为以现在的速度，三天里你可以完成吗？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
　　“行了行了”我胡乱的抱上几本，“都听你的。” 
　　“恩”，她笑的心满意足，“这样才对嘛。” 
　　切！
 
　　下了楼，看到门口停了辆车，她指指前门，“你坐副驾驶座。”她自己开了后门，我拉开前门钻了进去。意外的发现老板也坐在车里。恩~~~~有点尴尬。扭头看着窗外，发我的呆吧。一路上，文唐僧和她小声的交谈着什么，听了两耳朵，好象都是公事。我也没了继续偷听的兴趣，只盯着窗外。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减速拐弯。眼角忽然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惊的我“扑腾”跳起来，“砰！”
　　“嗷~~~~”我的鼻子跟车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一股热乎乎的粘稠的液体顺着我捂住鼻子的双手往下淌，把衬衫和西服都弄脏了。
　　司机“噶”的一声把车刹住，紧张异常“对不起，要紧吗？刚才拐的太急了。”唐僧伸过爪子揪我的脑袋，要看我的伤口。我摇头，表示不要紧。继续把头垂在冷气口。她急了：“流鼻血哪有你这样把头低着的，快抬起来，不然会越流越多！”我不理她，继续磕在冷气口。她急着直跺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看你血止都止不住！还不快把头抬起来！快抬起来呀！你不抬起来怎么可能止得住呢！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就算你不明白，听我说了也该明白了吧？……”听得我直想翻白眼，这时候，她还在唐僧呢~~~


　　又一个周末，吃晚饭的时候，文唐僧问我会不会打高尔夫。
　　“不会” 
　　“上次我不是派了教练给你培训的吗？” 
　　“只学了一个发球的姿势，我能说会吗？”那个傻瓜课程，她也好意思提？
　　“空架子？没关系，明天上场跟我学实战。” 
　　“不去”好不容易休息，才不要跟她混在一起。
　　“为什么？我又不收你学费。”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有别的事可以做。”前两天才买的组装遥控飞机，还没来的及摸一下呢。
　　“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 
　　“哦~~”终于让她死心了……
　　撤了晚饭，管家上了甜点和咖啡。
　　“蓝蓝~~~~~~~” 
　　“噗”咖啡还没沾上舌头就喷了出来，“你有话好好说！”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文唐僧眯眼看着我
　　又来了！一有阴谋她就眯眼睛。
　　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整天忙着为你分忧，能不瘦吗？倒是你，最近心宽体胖的很~~~”
　　这话可触到了她的痛处，酷爱甜食的文唐僧最忌讳别人说她胖，虽然~~凭良心说，她确实有点小胖，尤其是最近。

　　“你知不知道对女性直接用‘胖’这个字，是很不婉转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婉转呀？ 
　　“好吧好吧，我换句婉转点的‘您老~~~最近反清减工作很有成效嘛’”
　　“噗”这回喷的可不是我，是老板。居然让那么淑女形象的老板喷咖啡，唉，罪过罪过~~~~我摇摇头，扼腕叹息的同时不忘丢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文唐僧。她气的眼珠子直翻，嘴角都鼓了起来。如果是个男的，那表情该叫什么，对，吹胡子瞪眼睛！
 
　　“啪”她一拍桌子，“我不跟你胡扯！既然你最近憔悴的厉害，明天跟我一起去做运动吧，强健体魄！” 
　　“诶？这话题怎么好象又兜回来了？”我摸摸鼻子，让她死心就这么难么？
　　“呵呵，好了。你俩别再斗了。明天我有个朋友聚会，小楚，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一起去吧。”老板的口气虽然平淡，眼睛却满含期待的望着我。

　　“哦”我点点头，老板发话了，总得听吧。

　　在我心目中，高尔夫属于忒烧钱而且乐趣忒低的运动项目。且不说先挥一杆子，然后盯着草皮找球，这种纯属找抽的浪费时间的举动有多无聊；光买它的装备，那花销就大的惊人，一千多块钱只能在专柜里挑一件T恤——还是没袖子的！这要用来换购扶贫用的棉大衣，不知有多少人天天为你烧高香祈祷你四季平安呢。哎，有钱人就是这样，闲着没事干，想着法子扔钱。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点酸。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都有人买单，也就不觉得什么了，该不该鄙视一下自己的伪正义感嘞？
　　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跟着老板进了场。休息区里已经坐了一些人，老板在采光很好的一张桌子前停下。我探头看了看，坐着三个女的，就是她说的朋友吧。
　　“什么时候来的？”老板问的很随意，挑了一张位子坐下。
　　“才来一会。在车库碰上了云馨和小郭，就一起上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和老板年龄相仿戴着无边框眼镜一身书卷气的女人，紧挨着她坐的穿着红色运动套装的化了浓妆的女人听了，向老板笑笑点了点头。她另一边坐着一个貌似跟班的女孩，年纪略轻一些，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很礼貌很拘谨的跟老板问了好。恩，八九不离十是个跟班了。

　　一只爪子搭上了我的肩，“坐吧。”是文唐僧在招呼我呢。我应声坐下，再抬头却发现那三个女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尤其是眼镜和浓妆盯着我若有所思，顿时感觉很不自在。文唐僧拉着我向她们介绍：“这是我还在上学的表妹”呃~~~斜了她两眼，你表妹？作了什么孽啊……
　　“最近在方氏实习，积累社会经验呢。” 
　　还挺会掰的嘛……
　　又拍拍我，指着眼镜：“这位是许蔚医生，她可是国内心理学科的权威人士。”
　　我还没有所反应，许蔚先笑了：“荷莘，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没变呢，还是喜欢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了”文唐僧扭头一本正经对我说，“晓蓝啊，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只管找许医生，包你治好。” 
　　我：“……”这么多人在场，不方便跟她吵。只好白了她两眼：有你这么咒人的么？
　　“呵呵，好了。越说越像江湖郎中了。”许蔚笑着冲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还有这位，云馨云大美人，是MOON集团的总经理。旁边这位是她的秘书，郭小姐。”
　　MOON这名字非常耳熟，跟方氏算是一个档次上的竞争对手，经常抢单子，市场部里的同事谈到这个名字，脸都皱皱的，一副杀红了眼的派头。这样两个企业的头儿，居然是朋友？我冲云馨和郭秘书笑了笑，想结束这个互相介绍。云馨却饶有兴趣的对我打量个不停，偶尔目光落到旁边老板身上，嘴角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不知为什么，我对她特没好感，总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是算计。生硬的收回目光，又发现许蔚也在打量着我，只是眼神温和了许多，像是一种探询。这两个人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呢？真要命！

六
　　很快又到了周末，这一天我没有再抱着文件回来。回房间舒舒服服洗个澡，把当初来这个城市时的行头翻出来，一件简单的白棉T恤和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比照比照那一衣橱的名牌西装，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这段日子过的还挺人模狗样。一直当学生，学士毕业了怕学识不够，坚持要再学两年；学到硕士毕业了，又怕没经验得不到重用；寻个读博的由头，死皮赖脸的继续蹲在学校里……本来还担心三年以后，博士都毕业了，再以什么理由混下去。这次实践一下，发现工作也没我想的那么恐怖。早知道我就早点出去工作了，也许沈芳就不会走，我也不会失恋，也不用来这个陌生的城市，做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唉，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我在自作孽。
　　“咚咚”听声音，应该是文唐僧在敲我的门
　　飞快的把桌子上的机票塞进钱包，又把钱包塞到枕头底下，四处看一下，确认没有破绽，我才起身去开门。

　　“怎么那么慢啊？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房间里干什么？” 
　　“没什么啊”我胡乱答了一句
　　“肯定有什么！”她眯着眼睛盯着我。
　　“哪里有什么啊？”我被她盯的不自在，但要硬撑。
　　“如果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会理直气壮的对我说‘关你什么事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 
　　“嘿嘿，你这小鬼到今天才知道我多么关心你啊？真伤我心呢~~~”瞧她那眼睛眨巴眨巴的虚伪样儿，放平时我准戳穿她。不过今天嘛，算啦，明天我就要走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唐僧，看不到她故意假惺惺的表情了。忽然有点感动：“现在知道也不晚哪。你的音容笑貌仍然有机会活在我的心中。”
 
　　“呸，呸，几天没跟你吵架，你浑身痒痒是不是？走，老前辈带你出去紧紧皮。”说完就拉着我要出门。

　　“你拉我去哪呀？”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当然是去泡吧。” 
　　“这么晚了，我要睡了。” 
　　“你这个工作狂，忙了这么多天，当然要先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不放松一下自己，怎么能休息好呢？放松了自己，才能得到最好的休息。不放松自己，就算休息了，那也不是完全的休息啊。就算你觉得休息好了，没有跟放松状态下的休息比较一下，你又怎么会知道休息的好不好呢？你……”
　　“停！停！停！我只是随便休息一下，不是要安息，没那么多讲究……”
　　“那你就更错 了。休息虽然不是安息，但是休息的好不好，也会影响到安息的质量……”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讨论休息和安息有什么关系。” 
　　“呐，小鬼。休息和安息明明是你提出来的么。所以我才分析给你听。如果不是你提出来的，我干吗说给你听呢？你提出来了就不要否认嘛，否认它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不愿意解释给你听。就算我不愿意解释给你听，你也可以留着以后问别人嘛。你……”

　　“行了行了，打住！我跟你去！还不行么？你先放开我。” 
　　“好。”她终于没那么多废话了。
　　甩了甩胳膊：“但是我没衣服。” 
　　“哦！”她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在我那儿，我拿给你。”
 
　　接过文唐僧手里的袋子，顺便把她关在外面。任她在把门捶的“砰砰”响。我只管悠悠哉哉换我的衣服。袋里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还有一件黑色的无袖T恤。这么酷的搭配，真的是给我穿的么？看着这两样东西，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豁亮起来。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把袋子扔到一边。拎过我毫无杀伤力的白棉T恤和白牛仔裤换上，恩，还是穿适合自己的衣服最舒服了！摇摇晃晃坐上车，文唐僧回头看看我，“咦”了一声，又扭头瞅了瞅老板，撇撇嘴，没吭声。身旁的老板似乎一直都没看我一眼，但是我想，她是知道的。不管那个欧阳静是谁，我楚晓蓝没兴趣了解你们的故事，也不愿意沾这份光。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着她们去泡吧呢。单纯如我，即使一路上再怎么别扭，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缘聚”门面，心情马上明亮起来。脚步轻快地跟着她们进门，新奇的东张西望。吧台的位置靠近门口，正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绕过半个场子，正对舞台的地方就是贵宾卡座。我一眼就望见了许蔚和云馨在向我们招手。像是有些等急了，还没坐稳，云馨就问：“今天怎么来晚了？公司很多事情忙吗？”


七
　　我倒是想醒哪，可几次刚清醒一些，又被晃晕了。只能用力挣开她，赶紧爬远一点：“什么事啊？一大早的。”还跑到我房间里！ 
　　“晓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文唐僧一脸的严肃，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禁也挺了挺身架骨，一本正经地说：“说吧” 
　　“晓蓝，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重要到几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的重要性可以和它匹敌了。无论是以前，你人生中遇到过的重要的事情；还是以后，你再碰上的任何重要的事情，都不会有我现在要跟你说的这件事情来的重要。你明白吗？” 
　　我翻了翻白眼，懒洋洋的靠回枕头上。不管换上哪种表情，都掩盖不了这人唐僧的本质哪~~~
　　“你明白吗？你听明白了吗？你在听我说吗？你快回答我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呀，听了又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又明白多少？你告诉我呀！你怎么不说话呢？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行了行了，我听着呢，你说吧，什么重要的事情？”着急，还这么多废话；不着急，我岂不是死在你手上？ 
　　文唐僧也不介意我的懈怠，挪近两步，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万分严肃一字一顿地说：“我，需，要，你。” 
　　“咕咚”，没来得及喊救命，我一屁股跌到地板上。
　　“晓蓝！你不要紧吧？”文唐僧一脸焦虑地望着我，人还~~~人还趴在我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我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吼。
　　“我说我需要你！”她居然也吼？？她居然有胆量吼？？“听明白了吗？！”
　　还问我明不明白？是我耳朵有毛病，还是她脑子坏了？ 
　　“呃~~文~~唐僧，不错~~，我们……一直相处地很愉快，可是呢~~~啊，这~~这个~~”
　　“对，晓蓝，我也觉得我们相处的特别好！”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我，望的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没有啦，比较好啦，没有特别~~” 
　　“哎，晓蓝，你就别谦虚了。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以后，24小时之内，一份你的详细简历已经送到我桌上了。我知道你是在读博士生，虽然方氏里面博士、博士后抓抓一大把；虽然比起喝了点洋墨水的人，你的外语不是那么流利；虽然比了能力强的学士和硕士生，你又没有工作经验；虽然……”
　　“喂！你虽然够了没有？”有你这么埋汰我的吗？ 
　　“呵呵，没呢，你听我说呀。后来安排你住在西郊的别墅里。给你上的那些课程只是为了测试一下你的性格。虽然你这人有点书呆子气，不懂的想办法逃脱那些傻瓜课；虽然你装白痴又不是装的很像，经常露出些破绽；虽然你就算发怒了，也只会很窝囊的啃被子；虽然……”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不过总体来讲，你这人还不错，孺子可教，而且耐心好脾气也好。虽然……”
　　“虽然你说了这么多，可我一点也没发现你在表扬我！”我忿忿不平的打断她。
　　“呵呵，晓蓝，我真的需要你！” 
　　“不可能，没戏！”跟你这种人过日子，我情愿去死。0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文唐僧的脸又恢复了严肃。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我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地板上这么久，屁股疼。
　　“可是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替我留在方总身边！” 
　　“不……啊？啥？”关键时刻，讲这么短的句子，需要换气么？ 
　　“晓蓝，我没有很多时间跟你解释了。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上飞机，美国分公司那边有几个大的并购案需要我去处理。可能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面，我需要你留在方总身边，帮我照顾她。” 
　　“她哪需要我照顾？再说了，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谈什么照顾啊？” 
　　“嘿嘿，没关系。”她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卷，拉出一段，在我面前晃了晃，“梓颜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包括你和她相处的注意事项，我都已经整理在这本百宝书上面了。你拿去好好研究。一定会有所小成的。” 
　　我哭死了，那么厚的一卷，研究完了，还只是有所“小”成？那等到和她心意相通，我头发都白了。


九

明晃晃的白天，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上，周围是层层迭迭的房子，却没有人出没，寂静的很压抑。我抬头看去，前路迢迢，狭长而惨淡，似乎一眼能望到底，却又好象没有尽头，怎么望也望不穿的荒凉。我本能地倒退两步，身后传来父亲愤怒的声音：“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然后是自己的声音：“我做错了什么？我根本没有错！”，“咣当”，摔东西的声音，“砰”，摔门声，“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还有母亲的哭泣声夹杂在其中……心，在一瞬间，剧烈的抽痛起来，痛到四肢无力。阳光像剑一样刺穿我的瞳孔，时光哗哗的倒退很多页： 
　　前方的不远处，有人开口说话：“楚晓蓝，你好，我叫沈芳。” 
　　沈芳？沈芳！我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往前跑。我不停地跑，却看不到她的人在哪儿。只听见她的声音： 
　　“晓蓝，你总能让我快乐。” 
　　“芳，……” 
　　……
　　“晓蓝，我喜欢你。” 
　　“芳，……” 
　　……
　　“晓蓝，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芳，……” 
　　……的
　　“晓蓝，我先去工作，你安心地继续读书。” 
　　“芳，……” 
　　……
　　“晓蓝，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芳，……” 
　　……的
　　“晓蓝，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芳，……” 
　　“晓蓝，你记得吗？你曾经那么骄傲。” 
　　“芳，……” 
　　“晓蓝，我要结婚了……”
　　忽然，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我停下脚步，想再听一听风里的动静。却连耳边的风声也静止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我回过头，发现来时的路都没有了，身后只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好象随时都准备吞没我。往前看，路还是荒凉的没有尽头。我跪坐下来，难过地哭了，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为什么连她都走了？为什么……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抚着我的额头，我抬起头，冲口而出：“芳！” 
　　阳光猛烈地斑驳摇晃，我看见她的脸，明媚的，羞涩的，认真的，自信的，迷惑的，失落的，忧伤的……许多的表情，重叠在我的眼眸上，模糊成一团，我眯起眼睛，努力穿透那些幻影，终于找到一个目标，在视线里渐渐清晰，“……，总” 
　　“快躺下，当心着凉。”，不由分说的，我就被老板按回到枕头上。
　　心一下子失落了，却也一下子踏实多了，原来是场梦，只是场梦而已。现实生活当中，我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小助理，忙碌着属于我的忙碌。只是~~诶？怎么好象换个了？我好象记得之前躺着的人不是我呀。
　　“你呀，有气管炎也不说。一头就栽了下来。”老板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数落我。
　　我在心里回了一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一声不吭就倒了。诶？啊！我怎么戴着氧气罩啊？惊地我扑腾着坐了起来：“我，我，我要死了吗？” 
　　“噗哧”一下把老板给逗乐了，“没见过生病还这么不老实的，你这么能折腾，离死还远着呢。” 
　　“哦~~~~~那干嘛给我吸氧气啊？”，这不是吓唬人嘛！ 
　　“入院的时候，医生给配的。虽然不需要，不过吸点氧气也没坏处，我就给你戴上了。”收起水果刀，她递过来一个苹果，“饿了吧，先吃个苹果，对身体有好处的。” 
　　我一愣，恍惚之中，仿佛看到沈芳，正对我笑：“吃个苹果吧，对身体有好处的。”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接，口中不自觉地喊了一声：“芳……”。眼光一转，面前真切的是老板的脸，“……，总”，“总”字说的模糊而低落。
　　“自己好好吃。”她似乎并不在意，我对她的称呼多么百转千回。
　　“恩，谢谢”我还真是饿了，拿起苹果咋吧咋吧啃的很香。吃完了，大脑也清醒多了。想起正事，“那个，吃过饭，我是陪你去砖厂？还是陪你去别的地方？” 
　　“你安心养病，医生给你开了三天的药，要挂水。别想着乱跑了。” 
　　“那怎么行？我得跟着你呀。”
　　“我就在医院，哪都不去。” 
　　“啊？”我傻眼了，“那砖厂的事情怎么办呢？” 


　　“砖厂的事情，自然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方总，其实我挺健康的，真的……你看……”，啊呀，手上插着针管，不能表演人猿泰山的经典POSE给她看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晃了晃另一只胳膊，伸伸腿，“你看，好着呢！”
　　“咚咚”医生敲门进来了，看我坐在床上，笑着问：“醒了？精神不错嘛。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哪都挺好的。”我抢着回答她。
　　“胸口闷不闷？呼吸有没有不顺畅？……”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我急急地打断她的发问，然后转过头巴巴地望着老板。
　　她不看我，却对着医生说：“医生，麻烦你好好再帮她检查检查。”，然后貌似是对我扔下一句：“我去买午饭了。”，就自顾自地走掉了。
　　唉……我就那么没信用吗？垂头丧气地躺下来：“医生，你要问什么就继续问吧。” 
　　“呵呵，我看了你们的住院登记，你们不是亲戚吧，是朋友？还是……”
　　“她是我老板。这跟我的病情有关吗？” 
　　“哦，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呵呵……”
　　呵什么呵呀，我翻了翻白眼。都四十多的人了，还那么八卦。八卦果然是不分年龄的。
　　“呵呵，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喊着‘方，方，方……’，是喊她吧？” 
　　“啊？”我瞪大眼睛望着她，不会吧~~~“那，那当时她在吗？”，虽然知道没希望，但心里还抱着一份侥幸。
　　“在啊。呵呵，你透不过气的时候，一直乱抓，都是她拉着你的手呢。整个晚上也是她在照顾你。” 
　　啊~~~~~~~~~~这个误会可怎么说清呀~~~啊，啊，啊，神哪，这么嚷嚷，不是我的错呀。
　　“呵呵，是不是挺感动的？”医生的笑脸晃到面前，有一点暧昧的过分，配上她那张发福的胖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医生，我想出院。”我沉下脸，不理会她的多余。
　　“先住完这三天，再看你的情况，才可以出院。”她答的一点也不含糊。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不能躺在这里。” 
　　“你如果坚持要出去，那也行啊。签完生死状再走，到时候你无论发生什么问题，我们医院都概不负责。” 
　　“啊？有这么严重吗？” 
　　“你的气管炎，是几年前就落下的旧疾了。本来并不严重，一直都没有好好治，拖到现在，才会出现昏厥的症状。” 
　　“别吓唬我好不好，说的好象绝症似的。” 
　　“弄不好，就会是绝症”医生忽然一本正经的望着我，“在医学上，凡是不能被根治的毛病，都称为绝症。趁着现在你还年轻，病情也可以控制，赶紧养养好。不然，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唉，我……”
　　“别再找理由了。”她合上病历，“你如果不想她担心你，也该好好养病。好了，我要去查别的病房了。” 
　　她？哪个她呀？不会是说老板吧？诶哟，这个八卦医生，真想得出来。
　　唉~~可是话说回来，真要这么误会了，我该怎么解释呀？我要不要解释呢？如果解释，我该怎么说？说了以后，怎么面对她呢？……还是不解释了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像过去一样面对她？……唉~~~头疼……我果然没有唐僧的体质。
　　“哗”，盖在头上的被子被拉掉了，“你睡觉怎么喜欢把头蒙起来，把脚露在外面？跟鸵鸟似的。” 
　　你说对了，我就是只鸵鸟。
　　我直愣愣地看着老板，她手里拎着饭盒，在我面前晃了晃：“起来吃饭吧。”也不等我答话，直接推过旁边的餐桌，把饭盒都打开，递给我一双筷子，自己也拿起一双，吃了起来。我捏着筷子，在手里把玩了两圈，眼睛还是盯着她。
　　她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专心致志，一派大家闺秀的斯文。想想我自己，每次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狼吞虎咽地刨完，就是手边放着文件或报纸，边吃边看，边啃边掉渣，筷子伸出去夹菜，也是不抬头的瞎夹。有一次还夹到了文唐僧吃完的肉骨头，恶心地我差点没吞洗洁剂来还自己一个清白。唉~~她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我和她的层次就差那么多呢？ 
　　“还不吃？菜不对胃口？”见我没开动，老板停下来问我。
　　“啊？挺好，我马上吃。”低下头，捧起一盒饭。
　　“筷子换回右手去，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 
　　“呃~~”我说怎么这么别扭，真是越紧张越出错。
　　“你呀，也别想那么多了。”她轻叹了一声，“其实呢，我也知道” 
　　我顿时头皮发麻：“呃~~”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心慌的厉害：别说呀，别说呀！你千万别说那么明白。我都已经把头埋进沙子里了，你别把我拔出来~~~ 
　　她夹起一个菜心，轻轻地说：“你放心不下砖厂的事。” 
　　“啊？”神经松了大半。
　　“我会有办法解决的。眼下你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把菜心夹到我碗里，温柔地看着我。
　　“哦”我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一直温润如水，可我总觉得，那种温润会渗透我的壳，一直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就象什么都瞒不了她。但如果她已经这样理解了我的心理，就让她这样理解下去吧。以她的淡定，这误会也许根本没往心里去。
　　吃过饭，我靠坐在枕头上休息。心情放松了，倦意就涌了上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好象听见老板的声音，“恩，好的。就这么办吧。” 
　　“以后好好调养，就可以根治。” 
　　“这次是疏忽了……”@
　　是在打电话吗~~~~~脑子有些转不动了，听着听着，人慢慢失去了意识。

十一

飞机很空，头等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于是起飞不久，我就打开座位旁的小冰箱，里面琳琅满目，让我心情大好，肆无忌惮的搜刮起吃的来。
　　“方总，冰箱里的食物还挺丰富的。你想吃点什么？” 
　　“鱼丸粗面”，她翻着手上的杂志，随口报了一个名字。
　　“没有面。”我背脊有些发凉。
　　“那鱼丸河粉吧” 
　　“没有鱼丸。”额头开始滴汗
　　“那牛肚粗面” 
　　“没有粗面”果然……
　　“鱼丸油面” 
　　“没有鱼丸”我索性关上冰箱，坐回座位。
　　“墨鱼丸粗面呢？” 
　　“没有粗面” 
　　“鱼丸米线？” 
　　“没有鱼丸” 
　　“那……”她终于发现我已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聚精会神的等待着她的问题，“呵呵，那给我一盒牛奶吧。” 
　　就知道是这样！把一早准备好的牛奶递给她，顺便把她手上那本祸国殃民的有着麦兜点餐情节的杂志，塞回到架子上。
　　“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 
　　“有啊。”我拉开一罐可乐。
　　“比如说呢？”她侧过头，看着我。
　　“恩~~比如说，那些没什么营养的泡沫剧里。经常有个很悲情的男人或女人问‘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还不死心，继续问‘你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了吗？’，如果是有第三者出现的故事里，还可以更多‘你真的爱上他了吗’，‘你真的爱他比爱我多吗’，‘你真的要为了他离开我吗’，‘他究竟有哪一点比我好’……等一系列的问题都被否定了以后，最后再哀怨的来一句‘不要离开我好吗？’” 
　　“呵呵，有点道理。措辞有很多种，目的却始终只有一个。”她被我一番没心没肺的理论逗乐了，笑着问，“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好象不赞成这样的死缠烂打？” 
　　“唉，人都变心了，死缠烂打还有什么用呢。该放手时就得放呀。” 
　　“不过我倒觉得，虽然死缠烂打，不一定能挽回感情，但至少能说明感情。当一个人可以放下尊严苦苦哀求对方不要离开，至少说明了这段感情在他心里的份量。而相反的，一个能够潇洒放手，送上祝福的人，你能确定他真的在乎吗？” 
　　“但……如果觉得自己给不了幸福，难道不是送上祝福更好一些吗？”我望着她，强装镇定，心开始隐隐作痛。
　　“呵呵”她放下牛奶，转过身抽出杂志，随意的翻起来，“你看这杂志，上面每期的香水广告都不一样，有时候是CD，有时候是DIOR，又有时候，会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只要你愿意出钱，再大牌的杂志都会为你做广告。” 
　　“呃……什么意思呢？”刚才还在讲感情，怎么又扯到广告上去了？ 
　　“呵呵”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幸福也就不相同。只要……”
　　“什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你有心。”她合上杂志，望着我微笑。
　　“……”我呆呆的望着她，脑子里一团桨糊，“哈~~~~”倦意涌了上来，不自觉的又打了一个哈欠。“唉，好累，休息一下。”放低靠背躺下来，躲开她的目光。我一时还不能解释被她这句话勾起的心痛和心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因为谁。
　　“呵呵，睡了这么多天，还没够啊？”她转身放好杂志，又拎起另一本。
　　“唉，怎么会够呢，睡觉是我人生的头等大事。”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那你人生的第二等大事是什么？”她饶有兴趣的回头问。
　　“吃呗。”这还用问吗？ 
　　= = ！ 
　　真不错，还能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心里一激动，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坐了起来：“哈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 
　　“没错！我的人生就是那么简单！哈哈哈！” 
　　= =！！ 
　　“好啦，我不说了，我睡觉了。哈哈哈哈哈~~~~”我躺倒下来，继续翻来覆去地笑，谁知……“咕咚”，“唉唷”翻的太起劲了，不留神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你……”
　　“不准说我乐极生悲或者任何幸灾乐祸的话！”顾不上爬起来，我先要将杀人不见血的言论扼杀在摇篮里。


　　“……”她非常果断的默不作声的回过头去翻杂志了。
　　“啊？”我拍拍屁股站起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说？” 
　　“是你叫我别说的。”她很无辜地看着我。
　　“我……”= =！真是没人性哪！ 
　　“呵呵，你是不是想说我没人性？” 
　　= =！！何止啊，简直是“非常”没人性！ 
　　“那我安慰你一下吧。”她眼珠转了转，貌似思考了一下，“恭喜你……跌倒了。”
　　我一把按住心口，作沉痛状，“可我又爬起来了~~~”怎么办呢？ 
　　“恩……真惨。” 
　　= =！！！果然百转千回，只为了一个目的！ 
　　回到公司，我一刻也没敢耽误，调了有关的文件过来，花了足足三个礼拜的时间进行查漏补缺。虽然难得和她一起出差，也是很愉快的，但这样的失误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停了停敲键盘的手，瞄一眼时间，是秘书来给我送吃的了吧。这两天我没空出去吃饭，都是让老板的两位秘书带饭上来。
　　“十二点多了，还不出去吃饭？”老板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不着急，Ella会帮我带的。” 我也冲她笑笑。没多想，继续敲我的键盘。敲了几分钟，发现她怎么没声音了。再抬头看她，她已经坐在我面前安静的望着我，目光温润如水，表情淡定自然，办公时间里一贯的样子。
　　“呃……找我有事？”我好象太急于完成手上的活了，对着老板也这么冷淡，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也没什么事，最近你好象很忙，听Ella和小米说，几乎连吃饭都没时间。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需不需要给你加个人手？” 
　　“文唐僧要回来了？！” 
　　“当然不是。到其他部门调两个年轻人来，怎么样？” 
　　“那就不用了，还不至于真的忙的不可开交。”调新人来，又要教又不清楚底细，反而增加我的负担。
　　“那随便你吧。”她不再说什么，却也不打算走，继续温柔的微笑着望着我。
　　弄的我埋头干活也不是，不干活也不是，“那个……”，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我在等人，你忙你的吧。” 
　　哈？说的轻巧，你坐我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多有压力啊~~ 
　　“在我这儿等人？” 
　　“恩，你忙吧。”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看起来，真的一副等人的样子呢。
　　“哦”管不了，就不管了。继续敲键盘，我可不想白天发呆，晚上熬夜赶工。
　　“咚咚咚” 
　　“请进” 
　　“方总，你要的文件拟好了。”是秘书小米
　　“好的，放下吧。”原来她等的人是小米啊，“这个给你，看看吧。” 
　　“是什么？”我伸手去接。
　　“是这次开发项目的全权任命书，以后这个项目就由你负责吧。”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这个项目兼顾不上。” 9
　　“什么别的事啊？”能比这关系到公司未来三年主要利润的项目还重要吗？
　　“呵呵，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别的事要做。”她笑的很轻松。
　　= =！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好象有谁要害你一样。” 
　　= =！！不就是你么~~ 
　　“我是觉得这个项目一直都是你经手的，尤其是最近，我也只是到最后签个字罢了。不如就放手让你去做，也省的你什么都要写报告上来。” 
　　居然还解释这么多~~~~肯定有古怪！= =……
　　“你别想东想西想不开好不好？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反正授权书我已经签了……”
　　什么嘛~~~一点人权也不给我！-= =- 
　　“哦，对了，还有这把钥匙也是给你的。”她站起来，变戏法一样的递过一把钥匙。诶？车钥匙~~ 
　　“我想你以后可能会很忙，跟我的时间就不一致了。所以给你新配了辆车。小心点开哦~~”说完，她笑的更开心了，“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走了。” 
　　“等等！”我不能任你宰割啊~~，“你就这样走了？” 
　　她稍稍惊讶了一下，继而又笑了：“你忙你的，不用送我。” 
　　谁想说这个了？= =！ 
　　“你就这样把活儿都扔给了我？”就不怕我害得你赔钱？ 
　　“手续上应该都齐全了。” 
　　= =！！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驾照，就随便配车给我？”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让小米帮你办了照，估计下午就能送来了，你不用担心。”
　　= =！！！这哪是问题的关键呀~~~我能不担心么？ 
　　“恩~~”她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车的问题，上路前可以先给我打个电话……”
　　^_^~~~有门……
　　“我就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
　　（场景：哇~~哇~~一只乌鸦从镜头前掠过……
　　字幕：……人情冷暖~~~冷暖自知……）

十二

我会开车！

 我不光现在口袋里揣着本本，当年成年的时候，我就已经考到驾照了！

 对！按资历来说，我也算老驾驶员了！

 对！当年考完以后，我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摸过车了~~~可也不代表我不会啊~~~==！恩？左脚是油门，还是右脚是刹车来着？恩~~这好象是一个问题哦……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当年学的是手动挡，这辆奔驰是自动挡……不适应是难免的嘛~~~努力咽了咽口水，定了定心神：怕啥！外面走路的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出发！

 筋疲力尽的回到家里。我一辈子没这么累过，本来司机小张开半个小时的路程，在我的小心翼翼下，开了一个半小时。好在没出什么岔子，就是全程平均在20码的速度，让好几个路口的交警面部表情有点纠结罢了。

 一进门，扑鼻而来一阵浓郁的糖醋香味。哈！一下子来了精神，把包扔在沙发上，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进厨房：“管家，今天吃糖醋鱼……”

 ^0^OH，MYGOD。我看到了什么？我情愿我瞎了。老板，老板大人正扎着围裙，一手提着锅，一手拿着铲，把锅里的菜小心地装进盘子里。而管家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听到我的声音，老板抬头看着我笑：“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笑容说不出的开心。

 我一定是忙晕了吧，居然开始产生幻觉了。赶紧摸一下额头，不烫啊。冲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太阳！太阳呢！今天是从哪边升起哪边落下的啊？

 “你在看什么呢？快过来吃饭吧。”又是老板的声音。

 我回头望向餐桌，她正和管家铺桌子。幻觉！一定是幻觉！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平时云淡风清，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去做饭？怎么可能会去做铺桌子这样的家务呢？我走过去，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的盯着她，她的眼角，眉捎都是笑意，唇边的弧度更是透着甜蜜。我又望向管家，她老人家朝我笑笑，耸了耸肩，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太诡异了，忍无可忍，乘着她还没坐下，我眼明手快的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热度呀~~~

 “啪”一筷子敲了上来

 “诶哟”我赶紧把手缩回来。

 她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干什么？”

 “你没事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的很平静。

 “我能有什么事啊？来，尝尝我做的糖醋小排。”她笑容满面的夹了一个小排到我碗里。

 太反常了！难道是今天把开发项目扔给了我，她良心发现，亲自做饭犒劳我？不可能，看她当时那心安理得的样子，怎么会有这种觉悟呢！那……唉，我这一阶段只顾着忙工作，忽略了她的举动……啊！想起来了，她今天早上还说过“我也只是到最后签个字罢了”，不会是怪我管的太多，夺了她的权，想毒死我吧？老板啊~~~~天地良心，我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你啊~~~~诶，不对，她怎么自己也在吃呢？想跟我同归于尽？不不不，太夸张了，越猜越离谱……

 “干吗盯着我？吃饭呀。”

 “啊？~~哦”

 我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夹起那块小排，左右端详。论色泽，鲜亮的泛着油光，上品~~闻一闻，香甜的糖醋味配上小排的肉香，上上品~~咬上去，唔~~~~松软酥脆……

 “怎么样？”

 “好吃！”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呵呵，那多吃点哦。”又夹了三块到我碗里。

 “恩！”胃口大开，也顾不上什么有的没的了。我埋头大吃起来，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嘛！

 “楚晓蓝小姐，到你了”

 “哦，谢谢护士小姐。”

 “不客气。”

 告别前台可爱的白衣天使，我径直走进理疗室。

 “呵呵，晓蓝，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有人同名同姓呢。”许蔚笑容满面的起身接待我，“听梓颜说你最近都很忙，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唉，别跟我客气。我是无事不登三宝店。”我在她面前的沙发椅上坐下，“我碰上了件超出我理解范围的事情，所以来问问你许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哦？呵呵，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聪明的脑瓜都想不明白呢？”

 “别笑我了。我说认真的。我问你哦，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人，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十三

“晓蓝”眼看我快走到门口，她叫住了我，“为什么你不直接打电话给我，而要排队挂号呢？”

 我转过身，疑惑的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呵呵，我想听你亲口说原因。”

 “就跟你想的一样啊。”付了诊金，我就是你的病人，你就有了义务。

 “呵呵，在会诊时间里发生的谈话，自然是一句都不会流出这间办公室。”

 那不就结了。

 “可是，晓蓝。人与人的相处，不是靠几个聪明的脑袋互相猜来猜去就够的。还需要表达。”

 “哦~~”唉……

 “就算一时还不能破壳而出，也该时不时的把头探出来看看，不然怎么知道天有没有变~~~你说呢？”

 “……”我吃惊的望着她，“你……什么意思啊？”

 “呵呵”她笑着摇了摇头，按了一下桌上的铃，“好了，下一位。”

 也许我不该来找心理医生，或者，就算找心理医生，也不该找许蔚，她和老板和我都那么熟悉……前脚出了诊所，后脚我就开始后悔了~~~~~可我已经做的那么小心了，排了半个月的队才排上号，就是为了不让老板知道啊……她应该有这点职业操守的呀~~~可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壳？我的壳吗？我到底是躲在一个怎样的壳里，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啊。她已经看出来了吗？

 “嗨，晓蓝！”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呃……云总~~”

 “干吗叫的这么恭敬。我又不是梓颜给你发薪水。叫我名字就行了。”云馨笑的很爽朗，好象我和她真的是多么要好的朋友。

 想起这一阶段的明争暗斗，好几个晚上，我甚至紧张的连觉都睡不着，惟恐着了这个女人的道。现在看着她的笑脸，脊梁骨不自觉的发冷，传说中的笑里藏刀么?

 “呵呵，那好吧。云馨，真巧啊，在闹市区碰到你。”

 “这就对了嘛。我来替朋友订花，你呢？也来买花？”

 “啊？”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家很大的花店门口，“我路过。”

 “你今天不忙吧？陪我一起挑花。”她热情的挽起我的胳膊，把我拖进了花店。

 “呃~~~我不懂这些……”

 “没关系，帮我看看哪些好看。老板娘~~~”她兴致还真高啊……

 “十二朵玫瑰，花苞要一样大小的，都要今天最新鲜的！”

 “五颗ROCHER,不要都是金色的，换两颗银的”

 “包装的边再裁低一点，要把花骨朵露出来”

 “OK，老板娘，给我一张铂金卡片”

 ……

 挑花，挑礼品，挑卡片，指导包装，……

 我像一个看客在旁边看着云馨里里外外的忙碌了半个小时。真不明白一小束花，怎么能激起她这么大的热情。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很无聊吧？”忙停了，也终于想起我了，云馨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没关系，不无聊。这花店的休息茶座布置的很舒服，杂志饮料又都很齐全。我还想着你动作慢一点，让我好多赖一会儿呢。”我笑着递给她一杯咖啡。

 “呵呵，这里是全市最大的花店，我们，我是说我，许蔚，梓颜，荷莘，欧阳，从前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到这里来买花。”她边说边眯起了眼睛，象在回忆过去，“我记得许蔚最喜欢郁金香，梓颜喜欢玫瑰，荷莘……呵呵，她和你一样，喜欢这个茶座。”

 “噗”冤孽呀~~~~~~~呛死了我。

 “至于欧阳……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她反而是我们中间买花买的最多最勤的。”

 “她买很多花？”

 “恩，每个星期都会来买。而且挑的很仔细。”

 我笑：“能比你挑的还仔细吗？”

 “呵呵，有过之而无不及。”

 “恩？”她买花送谁呀……

 “欧阳平时总是冷冷的，即使我们这么熟了，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她也是静静的待在一边，不合群的样子。如果不是有一次，我在这里碰上她，看到她很细心很专注的摆弄那些花，我可能一辈子也想象不到，她有那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呵呵，这大概也是梓颜选择她的原因吧，梓颜总是比我们更能看透别人的本质。”

 “噗~~咳，咳咳”这回我真被呛死了，她是买给老板的啊。


 “你房间里也有电视啊？”

 “客厅里的大！”真扯~~~

 “哦，那我让人给你房间里换个大的。”

 不是这个问题~~~~唉，忧愁……

 “呵呵，你昨天在外面吃的吧？吃了什么？”笑眯眯，有什么好笑的？

 “随便吃了点，没什么特别。”本想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没心情了。

 ……

 “那要是真没别的事，你就回房休息吧。”

 然后让你一脸幸福的去约会？哼~~~哼~~~呜呜……

 垂头丧气的转身，目光越过床头柜，顿时停住了：飞机！那不是我的遥控飞机么？被她拿来做装饰品了？

 “那……”我右手一指，“是我的。”

 她看看我，又看看飞机，笑了：“你想说什么？”

 你别去约会行不行？

 可是撇着嘴憋了半天，“我要……”你留下，连“你留下”也最终咽进了肚里。

 “那你拿去吧。”错觉吗？她的语气像在叹息。

 “哦”再没有别的话可说，我抱起飞机，飞快的退出房间。

 “楚小姐”刚在走廊上露面，管家就叫住了我，“火腿三明治准备好了。”

 “大清早的，我不想吃肉！”走回自己的房间，“啪”的甩上房门，不去理会她下巴掉在地板上。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

 我装模作样的拿着文件，耳朵却竖长了关注着门外的响动。

 ……

 “哗”开门声

 “啪哒”关门声

 “咚，咚，咚”脚步声

 每一种声音都很温和，是她，一定是她了。

 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下楼了……出门了……

 我跑到窗口，看着车子缓慢的驶出花园……真的走了。

 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捏起文件……

 四周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纸上布满的数字、图表，强行被印在眼球上，却怎么也印不到脑子里。

 忽然，“嗡~~~~~~~~~~”手机在桌子上震，我跳起来，一把抓到面前，恩？云馨……不接

 “嗡~~~~~~~~~~~~”还是她，不接

 “嗡~~~~~~”又是她，扔远一点

 “嗡~~~~~~~”开成静音

 “~~~~~~~~~~~~~”

 烦死了！干脆跑出房间，抱上一个抱枕，对着泡沫剧发呆。

 “楚小姐，看电视想吃点什么零食吗？”管家好心的问。

 “恩……有爆米花吗？”光看电视确实有点单调。

 “有，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好”

 “诶，还是咸的吧”最近对甜食都没什么胃口

 “好”

 “算了，还是甜的吧。”咸爆米花我可能吃不惯

 “好”

 “恩……”好犹豫~~

 “好”

 “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好’了？”连管家也来敷衍我？

 “甜的，咸的我都各做一份好不好？”真是个鞠躬尽瘁的管家。

 “呃~~~我怕我吃不掉那么多”

 “没关系的”

 “唉，算了，你随便做一份吧，一份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吃。

 “好的”

 “诶……算了，还是别做了，一份我也吃不下。”不想吃还是不吃了。

 “……好”管家的额头有点亮晶晶的，“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先下去了。”

 “好”，话音没落呢，她就以平时两三倍的步速离开了我的视线。

 唉，对不起，管家，我不是有意消遣你。可是我郁闷哪！我烦躁呀！谁能懂？

 窗外，云起日落，时针一丝不苟的指向了十二点，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依然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一个人地老天荒。

 “啪”灯被人拉开了，“怎么还没睡？”老板的声音神清气爽。放下手提包，在我旁边坐下。我转过头看着她，她今天的妆化的真漂亮，比上班时候的妆容不知要妩媚几分。

 “最近喜欢上看电视了？”

 “是啊”我脑子还没转，嘴已经先说话了。

 “明天我就让他们给你房间换上大电视。”

 “为什么？”

 “不是你说你喜欢看大电视么？房间里有了，就不用在沙发上看了。”

 “我喜欢这沙发。”

 “那我让他们添一套在你房里？”

 “不要！我……我喜欢这客厅。”

 “哦？那要帮你把床搬出来吗？”

 “当然不要啦”

 “呵呵，你真的喜欢看这种电视？”她瞟了一眼电视，又回头问我。

 “那还用说吗？”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不以为然的瞟一眼电视，这一瞟……顿时石化——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类似床的地方“嘿咻嘿咻”做着运动……

 “啊~~~~~~~~~~”我一把把抱枕顶在脑门上，脸窝进沙发里，丢人丢大发了！

 “呵呵”她拍了拍我的背，“看都看了，现在才开始装纯情？”

 “呜~~呜~~”我没脸见她，只好窝在沙发里拼命摇脑袋。

 “好了好了，就算你很纯情吧，别闷着头了。”

 “不是这个问题！”我忍不住把头从沙发里拔了出来。

 “呵呵，那你确实是在装纯情喽？”

 “咕咚”，我彻底蹶倒在沙发上。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你倒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轻轻摸着我的头，手指抚过我的脸，忽然恶作剧的一捏。

 我啊的叫了一声，抬起头来坐好。却让她逮到了机会，干脆伸出两只手，一起捏着我的面颊，“咯咯”笑的开心。我无奈的看着她，任她两手一紧一松，左右交替像揉面团一样揉着我的脸。

 “呃~~那个……”你还让不让我说话呀？

 “你说呀。”手却不见停下。

 “你别老出去玩了。”怎么像老妈在管孩子？

 “恩？”她的手顿了顿

 “我觉得危险。”

 “你惹上黑社会了？”

 “没有”==！什么和什么呀？“有人觊觎着我们的生意！”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现在你不上班，公司里就我一个！”

 “你想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她松开我的脸，双臂架在我肩上，脸贴近过来。

 “……我一个人怕顶不下来”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天花板。

 “呵呵”她笑着收回双臂，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傻瓜，我相信你能顶下来的。”

 黑线~~~-==-

 “你是说傻瓜都能顶下来，还是说我这样顶着像个傻瓜？”我哀怨的嘟嚷着。

 她笑的更开心了：“原来你现在是真傻啊！”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句评价~~

 “呵呵，早点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她站起来，顺势在我耳边亲了一下，手指抚过我的下巴，留下温暖的触感。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懵在那里。等再回过神来，她早已不在了。很多分钟以后，我终于又迟钝地意识到：我想说的想做的，准备了那么久，却糟糕的一件都没有办到，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更糟糕的：我似乎被调戏了。

十五

是哪个不负责任的骗子，传播了‘牺牲美色可以换来美好生活’的谣言？？？

 为什么我被调戏了，却一点后续的好处都没有。工作还是堆的跟山那么高，老板还是玩的跟孩子那么HAPPY……而且现在的她，一旦察觉到我要讲她不爱听的话，就借机亲我一下，然后在我石化的过程中顺利开溜。真真可恨哪~~~好处都让她一人得了；更可恨的是，此招居然屡试不爽！

 如果说，牺牲偶滴美色，可以换来她的幸福生活。那也就算了，毕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为啥连云馨不断故意接近我，她都不闻不问？唉~~~~暗暗叹一口气，收回散漫的思绪。

 “亲爱的，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吧。”

 “亲爱的，我……我不能……”

 “为什么？”

 “医生说我得了食道癌，只剩下一个月的命了”

 “啊？怎么会这样？”

 “上次吃鱼的时候，一根刺卡在了喉咙里，后来就化了脓，恶化引起了癌变……”

 “天哪！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拆散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你不吃口饭把它咽下去？”

 “555555555555555555”

 屏幕上，一对笨侣哭的昏天黑地

 屏幕下，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我，被这狗血的剧情冻的瑟瑟发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转过头看看云馨，她悠然自得的吃着爆米花，似乎很津津有味。

 书上说，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品位。说的就是这种吧？在全市最好的电影包厢里，看如此诡异的影片……

 “咳咳，云馨，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

 “恩？今天这么好主动请我？”语气满是责怪的味道。

 我汗：“呃~~~平时忙嘛……”

 她靠过来缠住我的胳膊：“跟我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么？”，说话间口中的热气柔柔的喷在我脸上。喷的我血气上涌，浑身紧张——也~~~也凑的太近了吧。

 往后退一退：“怎么会？呵~~呵呵~~”

 “干吗这么怕我？难道我不比梓颜更有亲和力？”

 “啊？”这该怎么说呢？虽然你微微笑的样子，乍一看是比老板清冷的表情热情很多，可一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不自觉的想起“蛇蝎美人”的传说，脑中警铃大作。

 “呵呵，我就知道一牵扯到梓颜，你就不敢发表意见了。你喜欢她对不对？”

 “没有！”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

 “她……她是老板哪~~~~”我强调着这个私下自我强调过很多次的理由。

 “呵呵，她发你多少薪水？”

 “呃~~~”话说，因为平时不需要花钱，我已经很久没过问那张工资卡了

 她似乎也没打算等我的答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来MOON帮我，我可以承诺你薪水肯定比现在高，而且房子车子，也一并都可以送你。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呵~~呵~~~”

 “你不会想对我说，你没这个能力，担当不起吧？”

 是的！是的！我点头

 她并不看我，眼睛盯着屏幕悠悠的往下说：“一般说出这种措辞的人，言下之意都是觉得这样的条件或者工作，根本配不上他……”

 啊？她一眼瞟过来，我马上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呵呵，那就好。如果你担心梓颜那边不好交代，我可以代你去说。”

 我沉默……沉默了半响，忽然记起来：“我们去吃东西吧”话题怎么跑了这么远？

 “恩~~可我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这种两个人的电影包厢，气氛暧昧，沙发大的跟床似的……

 “不过如果你饿了，那我们还是来想想吃点什么吧”

 “恩！恩！”我点头，只要别再继续待这儿就行。

 “后面的巷子就是大排档，我们买点东西进来吃吧。”

 “啊？”汗!

 “我很久没有吃过大排挡了，而且我也想再看一部片子呢。好不好？”狂汗！她居然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好，好！我去买吧，你等着我。”赶紧把手抽回来，不等她再开口，逃一样的溜了出去。

 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一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呢。不知道老板回家了没有，最近的几个周末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轻轻叹了口气，想她做什么呢？还是想想自己今晚怎么脱身吧。才连着拒绝了云馨几次，她今天居然直接冲到方氏，把我逮了个正着~~~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没好气的瞟她一眼，她的脸泛着乌青色，刚才赶路时出的汗，有一些凝在眉毛上已经结成了细霜……真的很冷啊~~~

 犹豫了一下，我推开她一些，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她手里。

 “你……”她吃惊的看着我

 “穿上吧，我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可是……呜~~~呜~~~真的好冷啊~~~~没有了外套，风直往心窝里钻……往手上哈两口热气，交叉着抱在胸前……

 “你……不冷么？”

 “废话！我现在的样子难道看上去像快热死了吗？！”这时候还说这么没良心的风凉话！

 “那……万一……你冻死了怎么办？”

 “啊呸呸呸，你少咒我了……我要是让你给咒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瞪她。

 “呵呵”她忽然笑了，眼圈有些发红，“你这人啊，原以为你傻，可做事的时候却精的很，等以为你精了吧，你又开始犯傻……”

 “什么精啊傻啊的”我不就是我么~~~

 “呼~~~~”一阵大风吹过，吹的我感觉身子骨快七零八落了。“咯咯咯~~~”连牙齿都在打架。

 “靠过来一点。”她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恩~~~~这怀抱不错……

 “这里像是城东的盘山公路，到早上五六点的时候应该会有农用车经过。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

 “随便聊吧。比如说，晓蓝，跟我讲讲你的经历。”

 “我的经历？难道你没查到么？”

 “呵呵，你看吧，说你傻，有时候你又挺清醒的。那你上大学的时候，怎么会跟家里闹的那么僵呢？”

 “恩……因为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他们不能接受……就闹翻了。”

 “你那时候翅膀还没硬呢，怎么不藏着点？”

 “我傻呗……”

 “呵呵，要是放到现在，你会等完全独立以后再跟家里人表态吧？”

 “……不知道……但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骗他们……”

 “……后来呢？我是说你和那女孩……”

 “分手了……她嫁人了。”

 “哦~~那你恨她吗？”

 “恨吧……不知道，有时候想想挺恨的，有时候……又觉得对不起她……”

 “为什么？是你提出分手的？”

 “不是……是她……”

 “那你有什么对不起人家的？”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

 “……”

 “……”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

 “难道你不想知道欧阳的事情？”

 “呵呵……你不是告诉我很多了嘛……她是你们的大学同学，是方总以前的恋人……现在是HTH集团的经理……”

 “光知道这些你就满足了？你不想知道当年她和梓颜是为什么分开的么？”

 “……”

 “想么？”

 “……想”

 “那……”

 我打断她：“我想，是因为人都有好奇心。”

 “死鸭子嘴硬。”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确定自己不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要得到答案。我会等她自己来告诉我……”

 “如果她不告诉你呢？”

 “那就说明我没有资格知道……也就不需要知道了”

 她沉默不语，良久，叹了口气，把头搁在我肩上。

 我闭上眼睛，风吹过，还是冷的要命，好在两个人的体温，终究比一个人暖和。没有人再说话，渐渐的，倦意袭来……天，快要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