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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大漠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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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爹为什么利雷说我是他的奴隶?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兄弟……
 
    大漠,黄沙直到天边,连棵小树都见不到。猛恶的风势终于渐渐的转弱,茫茫大漠中,一峰骆驼,两个人缓缓艰难前行。那是风随行和他十岁大的儿子小离。
    风随行缓缓道:“天黑前不会起风,我们抓紧点。”
    小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风随行心里一痛,喃喃自语道:“我们绝不回去作奴隶!”,这话仿佛是说给身边的孩子,也仿佛是说给自己的。“为什么利雷说我是他的奴隶?……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兄弟……”三年前小离那稚嫩但痛苦的话语,依旧在风随行耳边回荡。那稚嫩的声音让他下定决心逃亡,过去十年的奴隶生涯就仿佛噩梦一样。
    从第一次逃亡开始,转眼已经三年了,三年中风随行带着小离逃跑了两次,两次都被忽尔雷老爷的人抓回去。
    第一次被抓回克雷克牧场,忽尔雷切去了风随行右手的中指,使得他再也无法准确的发出箭矢;第二次被抓回克雷克牧场,风随行右脚的跟腱被打断了,那曾经叱咤疆场的“弓箭烈”身法再也回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我还是要逃,风随行轻轻的对自己说,自己可以作奴隶,但是绝不能让儿子也作奴隶。他用力捏了捏小离的手,轻声道:“没有多久就能到达无望湖了,虽然名字不太好听,但毕竟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粮食和水。无论如何也算是我们的希望吧。”
    小离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爹,还有多远我们可以回中原自己家?”
    “不远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再有点路就是界碑驿,界碑驿南面的无望湖离山海关只有三百里。”风随行轻轻一笑,脸上的尘土扑噜扑噜的往下掉,露出了那棱角分明,颇有古风的面容,轻声道:“我们横穿了沙漠,走了何止千里。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说着风随行望了望天空中的云彩,那游弋的云朵仿佛家乡村口那巨大的槐树,让人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屈指算来,离家已有十五年了……
    依稀是当年,那梦回的身影,风随行喃喃自语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那鲜衣怒马的日子,不经意间浮上心头。
 
    阵阵的清风扑面而来,距离湖泊的确很近了,连风也改变了脾气。“爹!爹!快看!”小离兴奋的声音拉回了风随行的思绪。“爹!那是界碑!终于出了大漠了!界碑啊!”小离大声的叫着。挣开风随行的手,小离向界碑飞跑,扬起高高的一阵沙尘。
    风随行收拾心情,抬手遮挡住刺目的夕阳,放眼望去,极目之处一座丈高的土碑赫然耸立,残缺不全的两行鲜卑文,“无望界——距离山海关三百里”。
    终于又来到了这里,风随行缓步挪动到界碑之前,手指在碑文上划过,在界碑左下角依稀有着一行小字,“立春,破敌于无望湖边,心甚喜之”。看着那行小字,风随行的脑海中又充满了马嘶声、旌鼓声,还有那飞扬的大旗。没想到十年前的随手之举,如今却成了一种见证,风随行的右手从袍袖中伸出,那残缺的手掌与破旧的碑文放在一起,让人明白什么叫做岁月。失去的东西只能永远失去了,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是否四处看看?
    风随行转首看着兴奋莫名的儿子,轻声道:“小子,想不想去‘界碑驿’歇一下脚。”
    小离轻声道:“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风随行伸手在儿子头上来回摩擦,哈哈一笑道:“小子啊!有你老头子在,你怕什么?”
    小离嘿嘿一笑,道:“我要喝马奶酒。”
    风随行哈哈一笑,一拍肩上长剑,拉着小离向东南的驿站而去,大沙漠都可以走出的人,还能怕什么?
 
 
    每个界碑的附近都会有一个驿站,官府设立那些驿站是为了通讯,然则战乱和天灾总是在边疆徘徊,驿站于是也几经转手,如今再没有人知道这些驿站的历史了。有人说如果把边关各个驿站的历史集合成册,那也就是一部边关战乱史。
    无论别人如何,风随行是同意这个说法的,十年前的无望湖之战就是从那个破烂的草棚开始。无望界的驿站只是一个大草棚,草棚边栓马的大树依稀还有“无望大火”残留的痕迹。“无望无望没有希望”,刚到此地时旗牌官的一句戏言,最后却成为了那场战役最贴切的写照。



1楼2008-02-28 18:02回复
        “当家的进来坐!”小二的话语打断了风随行的思路。
        风随行点点头,和小离步入凉棚。凉棚中共有二十来张桌子,稀奇的是每张桌子都有人占着,父子两人靠近一张桌子,就被人怒目而视。风随行扭头看看店小二,小二苦笑一下。风随行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生事,转身就要出店。
        “兄弟!来这里坐吧,你的孩子累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语调中带着浓重的鲜卑口音。
        说话的是坐在角落中的男子,灰色衣袍长发披肩,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一双眼睛神采飞扬。风随行转过身,微笑道:“多谢。”说的正是纯正的鲜卑语。
        其时关外为七国联盟共同主掌,鲜卑的大燕为七国之首,整个大漠以鲜卑为尊,鲜卑语正取代突厥语成为北方的通用语言。
        那汉子听闻风随行说的也是鲜卑语,衣袖一挥喜道:“果然是好兄弟,终于找到人可以喝酒。老赫罗,快些上酒。”
        那掌柜的听见招呼,忙不迭的提着两坛马奶酒,送上前来。风随行打量着那被称为“赫罗”的老板,一脸风霜的面容似曾相识。难得他居然在这里继续生存了十年,既没有死,也没有回中原,想着风随行的视线不由跟着赫罗走动。
        赫罗回头一笑,道:“爷台还有什么需要?”
        风随行一笑道:“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月亮。”
        赫罗轻轻道:“只要明天有太阳就好,月亮不重要了。”说着转身离开。
        风随行哈哈笑道:“这个掌柜很有趣。”
        那灰衣人展颜一笑,道:“否则他很难在这里活下去。”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蓦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眼睛注视着门外。
        草棚外,夕阳也已经逝去了大半,一白衣文士低头跨入驿站大门。十年前的无望之役后,已经很少有汉人在关外自由活动了,而身着汉服更是极为罕见。
        仔细打量来人,那如刀的双眉下嵌有一对宝石般闪亮的眼眸,配合雪白的两鬓透着一种忧郁的沧桑,高挺笔直的鼻粱下嘴唇带着不经意的弧度,让人感到淡淡的孤傲。
        那英俊的脸庞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龄,他一进入凉棚,驿站之内一股杀意莫明而起。
        此时的驿站中,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只是东边的桌子坐的都是身披斗蓬的匈奴人,西面的则是皮衣皮帽的蒙古人。两方人怒目相对,大战一触即发,而那白衣老人却误打误撞的站到了两拨人马的当中。
        “老爷子坐到这里来吧!”孩童的呼唤声在驿站内回荡,风随行赞许的对儿子点点头,笑道:“老丈何不来此处说话?”
        那白衣老者抬眼望向小离,点点头缓缓移步,坐到孩子的对面。
        风随行给座上众人倒上了酒,举杯道:“喝了再说!”举起酒杯,满满一杯马奶酒倾入腹中。那灰衣汉子和白衣老者也不说话,一饮而尽。三人将杯底一亮相视一笑。却见小离举着大角杯,咕咚咕咚的拼命灌下,亦将酒杯一亮,小脸蛋上豪气飞扬。
        白衣老者看着有趣,将酒杯满上,示意小离再喝。小离伸手就抓酒杯,却被他阿爹拿了过去,风随行笑道:“不可贪杯。”小离满脸的不情愿,却不敢反驳。
        灰衣汉子看着风随行拿酒杯的左手,用汉语轻轻问道:“当过兵?”
        风随行将左手手腕收入袖中,也不再说鲜卑语,点头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灰衣汉子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继续问道:“从西北来?”
        风随行心头一惊,微笑道:“从东北来。”
        白衣老者看着灰衣汉子震动的手指,笑道:“仁兄的药丸还没有服下,不知心口是否能够受得了。”
        灰衣汉子淡淡一笑道:“老丈好眼力,我们见过?”
        白衣老者却不理他,倒是很投入的观察孩子的举动,微笑着对小离道:“小哥儿,我们见过?”
        小离眨眨眼睛,嫩声嫩气的回答道:“没有啊,但是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啊!”此话一出这张桌上的三个大人不由相对莞尔,先前尴尬的气氛也被冲淡。
        风随行不禁开始寻找小离和白衣老者的共同点,一样挺拔的鼻梁,同样如刀锋般的秀眉,更奇异的是两人的眼中,同样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郁。原本想说点什么的风随行觉得胸口一闷,不知如何表达。他望向那灰衣汉子,发现对方脸上也写满了惊异。
    


    2楼2008-02-28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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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界碑驿距离无望湖只有二十几里路,二十几里地并不算远,但那只是对正常天气下的普通人而言。
       风随行和小离在风雪中挣扎前行,一个腿脚不便,一个只是孩童,但是他们却不得不走,若不趁着风雪掩盖二人的足迹,等到天明驿站不知道将会聚集多少马贼。
       前行了数里,小离忽然问道:“爹,方才的梦老爷子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你和慕容大叔都有些怕他。” 
       风随行苦笑道:“梦老爷子是在活着的时候就成了传奇的人。然而那么大的名望是否算是一种幸福,在江湖上还没有定论。”
       小离道:“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风随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只能把我知道的梦星辰给你说个大概。”说着他停定了一下,仿佛背负着巨大压力,说起了梦星辰的故事。
       “梦星辰的名字在江湖上的普通人耳中一直都不太响亮,只因他是各大门派都不愿意提起的痛楚。但是说到武功,毫无疑问这个名字就意味着天下第一。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只有十七岁。我刚从家乡来到京城,自以为一身武艺足以在武科举中夺魁出人头地。但是却在武科举的擂台上败给了来自少林的关岁月,说来丧气,我只在他的手中走了七招。关岁月是个很随和的人,但擂台上他的招数却如疾风暴雨一般。后来我才知道,关岁月是梦星辰血洗少林那一役,唯一幸存的少林俗家子弟,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活下来。血洗少林时关岁月只有十六岁,参加武科举时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十年了,他连寻找梦星辰的勇气也没有。”
       风随行深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他苦练了十年,连找仇人的勇气也没有,我却只能在他手中走七招。你明白我那时候的感受吗?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离有点迷惑,问道:“血洗少林?不是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吗?血洗少林真的可以做到?”
       风随行点头道:“梦星辰的名字在未来一两百年中,都将在黑道人的心中屹立不倒,他曾经平少林,闯武当,而后因各自不同的原因战遍七大名山,几乎扫平了整个白道武林,所凭借的只是其一人之力。这几件大事是黑道群雄千百年来想作却一直作不到的,积压了千年的怨气都被他一人发泄了出来。”
       小离眼中露出崇敬之色,追问道:“那梦老爷子应该成为黑道至尊了吧。”
       风随行眼中写满了痛苦,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九华群雄战星辰’那一幕说来也是不可避免的,后来有人说九华山那一役梦星辰是去求死的。否则以他的智慧和身手谁人能够设陷阱困他?”
       小离眨眨眼睛,笑道:“可是梦老爷子没有死。”
       风随行点点头道:“的确,原本在九华山颠,梦星辰已经闭目求死。却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拔刀向外突围。于是到会的群雄十亭毁去了七亭。据后人传说那一战三日之后,九华山顶的刀风剑气依旧散之不去。”
       小离想了一想,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又闭上了。
       风随行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问我梦老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很难用好坏去分辨。若说那几年梦星辰所杀的人,那他真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抵偿的。但是谁又记得梦星辰那些年来行侠仗义作了多少好事呢?千百年来江湖上的恩怨是非能够说清的本没有多少。”
       小离涨红了小脸,股起勇气道:“梦老爷子帮了我们,小离当然说他是好人。小离想问的是爹……我们家在中原到底是怎样的。”
       风随行微笑道:“我们老家的样子不是前些年都已和你说过了吗?”
       小离认真却又兴奋的问道:“我是问爹从前的事情,先前梦老爷子说执戟将军,我想问的是这个!爹真的曾经决战疆场吗?”
      风随行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小脸即使在逃亡最困难的时刻也一直是神采飞扬,他的个性比我要坚强的多。风随行轻声道:“那是在十一年前,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说着他仰头望向夜空,想在天上的星辰中找寻逝去的记忆,但是满天都是雪花,冰冷的寒意深深侵入内心。风随行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是华夏皇朝四七六年,东方洪稷皇帝在位的第八个年头。塞外七国联盟聚七万之众叩边。皇帝御驾亲征,统兵三十万意图北上。”说到这里,风随行停顿了好一会,倔强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低沉地说道:“如今再说孰是孰非已无任何意义,无望湖之役,华夏子弟能活着退回雁门关的不过三万余人。华夏皇朝至此退守雁门关,十余年来不曾北进一步。”
      


      6楼2008-02-2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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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随行轻轻的说道:“那一年我十九岁。”说到这里风随行再也不能言语……脑海中满是无望湖边那最后的杀戮,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在身边一个个得倒下,陛下承诺的援兵迟迟不到。那无望湖的湖水也成了红色,红色的湖水上漂满了手足的尸体,他也成为了七国联盟的突厥帝国浩林可汗的俘虏。他缺乏生存的意志,但也没有自杀的勇气,每天浑浑噩噩的活着。
         几经转手,他成了克雷克牧场的奴隶,他遇到了心琼•连可那个美丽的波斯女人,他结了婚,给儿子取名风离。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离家的游子,有一天也许会乘风回家。那些日子很美好,虽然他仍然是奴隶,但是牧场主以礼相待,他是牧场中的枪棒教师,生活条件也很好。如果心琼•连可没有死,自己还会不会逃亡?风随行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走,有一天风离一定会走。那个孩子眼中只有蓝色的天空,碧绿的草原,他是有着鲜亮羽毛的鸟儿,无论在哪里都无法将其困住的。
         果然当场主忽尔雷的小儿子利雷将鞭子抽到了小离的身上,当利雷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说出奴隶两个字,小离再也无法留在牧场了。
         等他长大了自己飞翔,不如我带着他飞出第一步……风随行终于收回思绪,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要他能够飞出第一步,我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呢?
         
         突然风随行觉得脚步一紧,身后的骆驼停住了脚步,绑在骆驼上的绳索拉得风随行身形一滞。有敌人来了吗?风随行握住小离的手停止了脚步。百步之外风雪中依稀有人影晃动,毕竟还是被他们追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爹!他们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小离握紧拳头,轻轻问道。
         此刻的风随行显得异常的冷静,他平静的说道:“小子,有一个道理你要记住,官兵抓贼是应该的;奴隶主抓自己的奴隶也是应该的。贼不让官兵抓是应该的,奴隶反抗奴隶主也是应该的。这些就和男人天生注定要爱上女人一样,这是天道,这是天地间的正理。所谓众人皆有生存之道,而你不要在乎别人做得是否正确。我们既然决定要走,那么坚持自己的路也就是了。”
         “小离明白。”孩子低声答道。
         风随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微笑道:“是否做好出战的准备?还记得如何射箭吗?”
         小离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笑容,回答道:“我记得!”
         风随行远望对手的阵形,皱眉道:“是怒山那个秃子的飞沙帮,他们匈奴最擅长在恶劣的气候下作战。”说着他又松了口气道,“好在只有二十骑,否则我们连打都不用打了。”
         远处的怒山也在打量这孤单的爷俩,身边的子弟轻声道:“慕容傲来的确不在。头领下令吧!”
         怒山皱眉道:“此时此地他们居然一点也不怕我们。”
         另一个匈奴帮众道:“动手吧,只是一个残废和小崽子,放手的话,传出去我们就不用混了。”
         怒山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冰雪在手中融化后,翻身上马,喝道:“冲!”二十余骑如飓风一般呼啸而起。


        7楼2008-02-2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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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疾驰而来的马贼,风随行双手中神奇的托起了一张大弓,右手张弓左手搭箭,羽箭连珠而发……转眼数匹战马飞速在身边擦过,而马鞍上的骑手已倒入雪地之中。与此同时后续的匈奴人也已上来了,风随行将弓弩往地上一丢,大剑脱鞘而出,人如弓箭一般射向敌骑中的怒山。怒山两侧的马贼各举马刀当先拦截,风随行一声长啸,巨剑拄地,飞起一脚,扫在左侧敌人腰际,身形平展,躲过右侧敌人的马刀。右侧的敌人一刀走空,咽喉上就钉上了一支羽箭倒地身亡,小离的弓箭也于无声无息中发威。
           怒山冷笑一声,借着健马冲刺之势,巨大的狼牙棒带动满天的风雪横扫而至。风随行待要退后,身后金风响动,退路已被封死,他一咬牙硬接对手的狼牙棒。“嘡!”箭棒相交火星四射,怒山的战马向侧前方冲去,风随行一个趔趄,两人擦身而过。
           风随行尚未站稳,背后马刀又再砍来,他回身就是一个旋斩将对手劈于马下,而此时四周的马贼都已涌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陷危局。风随行深吸口气高举大剑,苦练数十载的伏龙剑法舞得风雨不透,再加上远处小离不停的用雕翎箭掩护,隐约间竟有反客为主的架势,剑光过处血肉横飞。
           
           怒山看着自己的子弟一个个倒下,才这点时间飞沙帮仅存十人左右,混战中自己却插不了手,愤然叫道:“都给我散开!两个人去对付那个小崽子,大的交给我!”
           剩下的十余骑向两旁散开,后退的时候又被劈翻两人。怒山抖动缰绳,战马缓缓向前,手中的狼牙棒舞动得像风车一样,面目狰狞仿佛煞神。
           风随行并不在意面前的煞神,看到飞沙帮的人向远处的小离举起了弓箭,心中只是挂念孩子的安危,展动身形向那几个飞沙帮的子弟飞掠而去,将背后的空门完全让给了怒山。
           怒山嘴角泛起残酷的笑意,决战之时岂能如此?战马如电般窜出,狼牙棒猛凿风随行的后心。风随行大吼一声,身形突然加速射出,在那举起弓箭的马贼身后如一道飞虹般掠过,那几个马贼应声而倒,但是弓箭已经射出。风随行的突击不但未能阻止对方出手,更把自己的生命整个交给了怒山的狼牙棒!
           “爹!我没事!”耳边小离的声音传来,孩子机敏的躲在了驼峰之后,骆驼被射中十余箭,而小离毫发无损。听到儿子的叫喊声,风随行精神一振,大剑在雪地里一插,身形旋动起来令人难以想象的再次加速,在半空化作一道光弧,人剑合一飞向怒山。
           如此形势下对方还能反击?这是传说中的“弓箭烈”身法?怒山倒吸一口冷气,策马后退。但那道飞虹如影随形的跟定了他,就仿佛飞出的箭矢不中靶心誓不回头。
           眼看长剑就可刺中怒山,突然雪地中一马贼挺身而起,一把将风随行的左腿抱住,风随行奋力挣扎,但那马贼十指深入风随行小腿的肌肉死不放手。风随行抬起右腿猛踢马贼,但是跟腱断裂的右脚丝毫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反而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摔得满头满脸都是冰雪。
           怒山死里逃生,一声长笑,手中狼牙棒于半空中直捣而下,正砸在风随行的后背,狼牙棒上的尖刃深入背肌扎得血肉模糊。怒山大吼着催马向前起速猛跑,狼牙棒拖着风随行在雪地中向前滑去,拖出长长的一道血印,溅起一地冰渣。
           风随行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左手依旧死死的抓住大剑不放,他耳边依稀听到小离的呼喊声,心中不停的念叨:儿子千万不要冲上前来,一定要忍住,上来只有死路一条。

           小离看着爹爹被马拖着,胸腔中的热血仿佛沸腾欲出,但是愤怒让他身子不停的颤抖,居然无法迈出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爹爹被越拖越远,手中的弓箭却始终无法稳定射出,射出三箭全部落空。“啊!……”他愤怒的大叫,力图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大叫声也激起了到了怒山的杀意。
           怒山狂笑着拖着风随行冲向小离。满天风雪中,羸弱的孩子与那巨灵般的怒山遥遥相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离看着那愤怒的敌人,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对方离自己越近,自己反而越平静,终于可以把握敌人的动向。此时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七丈。小离一咬牙左手使劲一拍驼峰上的箭头,骆驼发出一声哀号,咆哮着往怒山冲去。紧接着孩子张弓搭箭,箭矢牢牢锁定因骆驼的冲击步伐为之一缓的战马,“嗖!”羽箭飞出正中怒山战马的右眼,战马“咴遛遛”一声长嘶,前蹄高抬而起。
           风随行感到滑行之势一缓,奋力拔地而起,巨剑挥动带起厚厚的冰雪。怒上待要下马,战马已不受控制,一个镫里藏身,躲过风随行的大剑。但风随行的剑去势不减,一劈之力将战马拦腰砍为两段。而怒山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中,随着战马崩溃在雪地里,怒山也摔倒在地。
           怒山身子刚接触地面,正挣扎着要起身,风随行已毫不停歇的猛扑上来,骑在怒山身上长剑怒刺而下。怒山大喝出拳正中风随行的面门,风随行被打的口鼻溢血却毫不退让,剑斜入怒山胸腔,鲜血飞洒。怒山双拳拼命捶打风随行,风随行的剑不停的落下,从面门到胸腹怒山被扎得千疮百孔,终于无力回击,只能在雪地中抽搐。
           这巨变发生的实在太快,方才还占尽优势,转眼间自己的头人居然被人格杀了,看着缓缓站起一身浴血的风随行,这个家伙难道是打不死的?剩余的五个飞沙帮的帮众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尖叫着打马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风随行转过身,望向小离,破碎的脸庞绽出一丝微笑,轰然倒地。
           小离发疯般的跑到爹的身前,大声呼喊着,风随行张张嘴,没有力气说什么,眼中的神采时聚时散,唯一能让人听到的只是“无望湖……山海关……大槐树”这几个字。
           小离大声呼叫,却始终无法得到回音,满天风雪中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谁能救救我爹,谁能救我爹!谁来救我爹啊!!此时天已渐渐放明,但风雪却毫不停息,孩子咬着牙从驼峰上抽出一条毛毡,将风随行的身子一掴,猛喝几口马奶酒,把毛毡系在身上,拖着风随行的身子迈步前行。去无望湖,那里有梦星辰,只有他才能救爹,他一定能够救爹!
           这个地方距离无望湖只有九里路,九里路满是风雪,这九里地对十岁的风离来说就好像先前的大戈壁那样的艰难。看着风雪中凄迷的曙光,风离擦去脸上的泪水,紧要牙关向南走去。依稀间他仿佛听见背后阿爹断断续续地自语:“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卫青不败……李广无功缘数奇。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九里并不算远,但满是风雪,这九里路对风离来说就像大漠那么远。


          8楼2008-02-28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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