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封后诏
狱寺隼人进入凉州时是孤身一人的。急性子的他等不得绵长的队伍那缓慢的行进速度——尽管队伍在他的催促下已经一再加快了行程,这让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甲胄之士都苦不堪言——所以一人轻骑率先出发,把队伍都托付给礼部尚书巴吉尔了。他进城时没有惊动城中主官,只是在城门初开时趁着夜色直接去了云雀府。
一天前他已经飞鸽传书告知好友他到达的时间。他对凉州城很熟悉,对凉州城中他要找的人更熟悉,所以他最尊敬的十代目才让他担任迎亲特使。本来能够为十代目分忧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然而这次的任务却让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当初不是决定放开了吗,为何到现在还不能坦然面对?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只是一再催快了本来就很快的速度。在越来越接近想念的那个人时他反而一改连日的风尘仆仆,让马儿在清晨尚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慢悠悠的朝目的地前进,这种越想念越不敢见的情绪他并不喜欢,虽然暗骂了自己多次却仍是没用,莫名其妙的担心和忐忑依旧存在。在这种既期待又紧张的情绪下他不免畏怯起来,只希望这条街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惜路再怎么长也是有尽头的,云雀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翻身下马时晨光微露,天边还有几点冷星,冷白的残月独亘一方,静默的洒落清辉,现世静谧安好。
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才敲了门,立刻就有人来开了门,头发花白的管家那张长满皱纹的慈祥老脸喜洋洋的,认出狱寺更是将脸笑成一朵花。让身后的下人牵了马,自己拉着狱寺就不放手了,一路往内院走一路还絮絮叨叨,说些陈年往事,感慨下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再欣喜下他狱寺长大成人了,人模人样了,有出息了,慰问下路途辛苦了之类的,狱寺有些小尴尬,但心里却很是喜悦,至于途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早就被他丢之脑后了。
等到了醉然庭老管家才告诉他大公子不在二公子在,有些意外也没多想的狱寺告别老管家很自然的进去了。
醉然庭里还点着灯,云雀家二公子云雀七宿正拿着一卷书看的仔细,这位前帝师兼战神将军年纪也不大,现在一身常衣,银白的发色在烛光下闪着融融暖光,冰冷的俊颜因为看书的认真神态也暖化下来,十分罕见的安然之态。很久没有见到老师的狱寺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见阿诺德已经抬头看向他于是躬身下拜:“狱寺隼人见过永安王妃!”也算看着狱寺长大的阿诺德知道这个弟子的认真之处,也就等他做全了礼才摆手让他坐下。
狱寺看到自己坐前有一杯茶,端起来余温尚存,显然刚沏不久,喝了一口等阿诺德收好书才开口问道:“老师,风先生呢?”
“去处理一点事情了。放心,你要办的事情我在一样可以办。”阿诺德淡然道,“长途跋涉的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知道以阿诺德的性子这已经是难得表露的关心了,狱寺有些感动,“不用了,我还不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最想问的话说出来。正有些坐立不安,阿诺德似乎看出来了,“你要找恭弥么?他不在!”
狱寺霍然站起:“什么?他不在?”深知自己老师说话方式的他隐约明白这句话指向的含义,顿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问:“老师,这种时候恭弥能去哪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京城了。”狱寺跌回椅子,脑子一片混乱,他当然知道云雀恭弥去京城是为了什么,以他一贯的想法是就以云雀那不知尊卑的性子此刻一定是去京城找十代目的麻烦了,而以消息的传递速度现在他都有可能已经到京城,可是入宫的令牌还在巴吉尔手中,他云雀恭弥可不是做不出硬闯皇宫的事,后果会怎么样还真是让人担心。想东想西想的太多,狱寺也就忽略了心里听到云雀不在时隐隐的失落和委屈,以及为什么他那万事周全的老师此刻依然八风不动的安然看着他,而只顾着自己郁闷担心去了。
阿诺德静静的看着狱寺纠结的样子,半响才慢慢开口:“别那么担心,恭弥一个时辰前才走的,现在去追还来的及。”然后就看见狱寺又一次跳了起来,匆匆向他告别也等不及他回答就急吼吼的冲向后院,不久急促的马蹄声再次破门而出一路绝尘而去。
被打破的寂静再次笼罩了这方小天地,阿诺德淡然的挑亮灯芯,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半响他最终还是放下书,看着狱寺离开的方向自语一般道:“希望你还赶得及吧。”
此时天边晨曦已出,亮白的天色昭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啼叫,雪鹰纯白的羽翼在汐蓝的天际划出一道矫健的飞行线一头扎下停在阿诺德的肩上,带来那个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