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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要例》 [明]黄宗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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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金石要例》,一巻。国朝黄宗羲撰。宗羲有《明儒学案》,已别著录。
  是书櫽括古人金石之例凡三十六则,后附论文管见九则。自序谓“潘苍崖有《金石例》,大段以昌黎为例,顾未尝著『为例之义』与『壊例之始』,亦有不必例而例之者。如『上代、兄弟、宗族、姻党』,有书有不书,不过以著名不著名,初无定例。故摘其要领,稍为辨正,所以补苍崖之缺”云云。苍崖者,元潘昂霄之号。此书,盖补其《金石例之》所遗者也。
  所収如比干《铜盘铭》,出王球《啸堂集古录》,乃宋人伪作;夏侯婴《石椁铭》出呉均《西京杂记》,亦齐梁人影撰,引为证佐,未免失考。又据孙何《碑觧论》,碑非文章之名,不知刘勰《文心雕龙》已列此目。如乐府本官署之名,而相沿既久,无不称歌词为乐府者。宗羲必绳以古义,亦未免太拘。
  然宗羲於文律本,娴其所考,证实较昂霄原书为精宻,讲金石之文者,固不能不取裁于斯焉。


1楼2014-09-02 05:36回复
    ○单铭例
      叙事即在韵语中。昌黎“房使君郑夫人殡表 大理评事胡君墓铭 卢浑墓志铭”。
      ○墓表例
      墓表。表其人之大畧可以传世者,不必细详行事。如唐文通先生“宋明道之表”是也。
      欧文、胡瑗、石曼卿墓表皆不书子姓。今制:三品以上神道碑、四品以下墓表铭,藏于幽室,人不可见。碑表施于墓上,以之示人。虽碑表之名不同,其实一也。故墓表之书子姓,墓表之有铭,不可谓非也。自有墓表,更无墓碣,则墓表之制,方趺圆首可知矣,故与碑分品级。柳州称神道表“神道与墓”,无品级之可分也。
      ○神道碑例
      柳州《葬令》曰“凡五品以上为碑,龟趺螭首;降五品为碣,方趺圆首”,此碑、碣之分。是凡言碑者,即神道碑也。后世则碣亦谓之碑矣,岂以神道二字重于墓乎?地理家以东南为神道。苏瓌碑建于茔北一十五里,亦曰神道碑。宋孙何《碑解》”云“班固有泗亭长碑文。蔡邕有郭有道、陈太业碑文。其文皆有序冠篇,末则乱之以铭,未尝以碑为文章之名也。迨李翺为高愍女碑,罗隠为三叔碑,梅先生碑,则所谓序与铭皆混而不分,集列其目,亦不复曰文。戾孰甚焉?”今当如班蔡之作,存序与铭,通谓之文,可也。
      杨烱为《成知礼神道碑》。其碑铭之后有系曰“若楚词别自一体”。
      妇人妃主亦称神道碑,如张说“和丽妃、息国长公主、李华东光县主杨绾、郭汾阳夫人”是也。
      ○行状例
      行状为议谥而作。与求志而作者,其体稍异。为谥者须将谥法配之,可不书婚娶子姓(昌黎“状董晋”亦书子姓):柳州“状叚太尉”、“状柳浑”是也。为求文者,昌黎之“状马韩”、柳州之“状陈京”、白香山之“状祖父”是也。
      ○妇女行状例
      王鲁斋曰:
      卫公叔文子卒,其子请谥于君曰“日月有时,将葬矣。请所以易其名者。”请谥之词意者,今世行状之始也。自唐以来,有官不应谥亦为行状者,将求名世之士为之志铭而行状之,本意始反矣。观昌黎、庐陵、东坡三集,铭人之墓最多,而行状共不过五篇,而妇人不为也。又知妇人之不为行状之意亦明矣。
      按,江淹为宋建太妃周氏行状,任昉、裴野皆有妇人行状。非妇人不为行状也。


    3楼2014-09-02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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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述例
        欧阳玄《铭曽秀才》云“行述,似翁所作孛术”。鲁翀作《姚天枢神道碑》云“其子侃,以公行实徴录,欧阳发作事迹”。此皆与行状名异而实同也。今既有行实,又有行状,无乃重出乎。
        ○诔例
        诔亦纳于圹中,故柳州《虞寉鸣诔》云“追列遗懿,求诸后土”。志铭亦可谓之诔。元郑师山为《洪颐墓志铭》云“其门人俞溥,状其言行,俾为之诔,以识其葬。”
        ○子孙为祖父行状例
        今人为其父行状,称父之父为王父。王父之父称为曽王父。曽王父之父称为高王父。非也。称谓当以父为主,故穆员状父云“高祖宏逺,曽祖固礼,祖思恭,考元休”,未尝以员之自称易之。孙逖父铭、陈子昻父志皆如之。
        ○碑志烦简例
        志铭藏于圹中,宜简。神道碑立于墓上,宜详。然范仲淹为种世衡志数千余言,韩维志程明道亦数千言,东坡《范蜀公志》五千余言,唯昌黎烦简得当。
        ○先庙碑例
        先庙碑见於昌黎集中者,皆叙“立庙之由,本其得姓之始祖功宗徳”而已。至元则侈大其子孙,於祖宗反畧焉。先茔、先徳、昭先等碑,名虽不同,其义一也。宋景濓为『单氏先茔碑铭』云“公之勲业,不附先徳之后,何以白前人积累之深”,虽昩於造文之体,不暇恤也。当知碑先徳而后子孙者,非文之正体矣。


      4楼2014-09-02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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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外甥例
          王文公《仁夀县太君徐氏志》书外孙四十七人。
          ○孙不宜分属例
          今世书孙。又各於孙下系以某子所出。尔雅曰“男子谓姊妺之子为出”。公羊传曰“葢舅出以鄫。世子巫与鲁襄公俱是莒外孙,同所自出”,故凡言出者因母姓而云也。今以出属之于父,不通甚矣。且父在,则孙俱属之父子,不私为一己之有也。
          ○不书壻祖父例
          女之所适,但书壻之姓氏,不当及壻之祖父也。元明善《志袁夫人史氏》书“女,长适宋相史庄肃公嵩之之孙似伯。次适工部尚书余天任之孙昌期。次适宋资政殿大学士史岩之之孙益伯”。以显宦著名,故变例书之。苏天爵志《袁文清》女四人,其二人书“适故观文殿大学士赵某孙田锡;适故相史忠定王玄孙公佾”;其二人书“适同知袁州路总管府事赵孟贯;适处州儒学录余应榘”,二书祖父,二不书者,以著名不著名也。然已为滥恶。今世不论马医夏畦,一槩书某某之子,若孙某。不知何谓也。
          ○书生卒年月日例
          凡书生卒,止书某年某月某日,不书某时。
          ○书国号例
          凡书出仕於前代,称其国号,当代称皇,柳州《柳浑陈京状》是也。
          ○书妻变例
          张景妻唐氏再适宋祁。载之。
          ○书女变例
          韩文公三女。其长女初适李汉,改适樊宗懿,志书“壻左拾遗李汉、聓集贤校理樊宗懿”,次女许嫁陈氏,三女未笄。聓即壻之别名,此皇甫持正变例也。


        7楼2014-09-02 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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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铭例
            柳州云“凡葬大浮图,无竁穴,其於用碑不宜”。然柳州之为浮图碑多矣。今释氏之葬不曰“碑铭”,而曰“塔铭”者,犹存不宜用碑之义也。
            ○书僧腊例
            今之为塔铭者,于其终也。书僧“腊若干,世夀若干”。因《话录》云“释氏结夏,随其身之轻重,以蜡为其人,解夏之后,以本身验于蜡人,轻则为妄想,耗其气血矣”。今作伏腊之腊,失其义矣。柳州书“为僧凡若干年,其夀若干,或凡年若干,为僧若干期。”
            ○僧称公例
            凡僧称某公,皆以其名。宋景濓塔铭可案也。今乃以其字称公,此村野驱乌所为,奈何文章家因之。
            ○寺碑例
            宋景文笔记云“碑者,施于墓则下棺,施于庙则系牲,古人因刻文其上”。今佛氏掲大石镂文,士大夫皆题曰“碑铭”,何耶?案仪礼碑在堂下三分庭之一,当碑揖。宗庙,路寝,庠序皆有碑,所以识日景,是不特系牲而用也。碑于释氏,无碍名义,如王简栖《头陀寺碑文》,其来已久矣。
            ○铭法例
            祭统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此孝子孝孙之心也。故昌黎云“应铭法,若不应铭法,则不铭之矣”。以此寓褒贬于其间,然昌黎之于子厚言“少年勇於为人,不自贵重”,《志李干》单书“服秘药一事,以为世戒”。《志李虚中》亦书其“以水银为黄金服之,冀不死”。《志王适》书其“谩侯高事”。《志李道古》言其“荐妄人柳泌”。皆不掩所短,非截然谀墓者也。


          8楼2014-09-02 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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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 论文管见
              昌黎陈言之务去。所谓陈言者,每一题必有庸人思路,共集之处,纒绕笔端,剥去一层,方有至理可言,犹如玉在璞中,凿开顽璞,方始见玉,不可认璞为玉也。不知者,求之字句之间,则必如曹成王碑。乃谓之去陈言,岂文从字顺者为昌黎之所不能去乎?
              言之不文,不能行逺。今人所习,大概世俗之调,无异吏胥之案牍,旗亭之日歴。即有议论叙事,敝车羸马,终非卤簿中物。学文者,须熟读三史八家,将平日一副家当尽行籍没,重新积聚。竹头朩屑、常谈委事,无不有来歴而后方可下笔。顾伧父,以世俗常见者为清真,反视此为脂粉,亦可笑也。
              作文虽不贵模仿,然要使古今体式无不备于胸中,始不为大题目所压倒。有如女红之花様,成都之锦,自与三村之越,异其机轴。今人见欧、曽,一二转折,自诧能文。
              余尝见小儿抟泥为〈火充〉,击之石上,铿然有声,泥多者,声宏若,以一丸为之,总使能响其声几何。此古人所以读万巻也。
              叙事须有风韵,不可担板。今人见此,遂以为小说家伎俩,不观。《晋书、南北史列传》,每写一二无闗系之事,使其人之精神生动,此颊上三毫也。史迁《伯夷、孟子、屈、贾》等传,俱以风韵胜,其填《尚书、国策》者稍觉担板矣。
              文必本之六经,始有根本。唯刘向、曽巩多引经语,至於韩欧融,圣人之意而出之,不必用经,自然经术之文也。近见巨子动将经文填塞,以希经术,去之逺矣。
              文以理为主,然而情不至则亦理之郛廓耳。“庐陵之志(志?)交友,无不呜咽”、“子厚之言身世,莫不凄怆”、“郝陵川之处真州”、“戴剡源之入故都”,其言皆能恻恻动人。古今自有一种文章,不可磨灭,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者。而世不乏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皆以大文目之,顾其中无可以移人之情者,所谓刳然无物者也。
              作文不可倒却架子,为二氏之文,须如堂上之人,分别堂下臧否,韩欧曽王莫不皆然。东坡稍稍放寛。至於宋景濓,其为大浮屠塔铭,和身倒入,便非儒者气象。王元美为章篔志,以刻工例之徴明、伯虎,太函传查八十,许以节侠。抑又下矣。
              庐陵志杨次公云“其子不以铭属他人,而以属修者,以修言为可信也,然则铭之其可不信”;表薛宗道云“后世立言者,自疑於不信”。又,“惟恐不为世之信也”。今之为碑版者,其有能信者乎?而不信先自其子孙始。子孙之不信,先自其官爵赠谥始。聊举一事,以例其余,如:某主江西试,以试策犯时忌,削籍。有无頼子高守谦,结党十余人,恐喝索赂某,不应,遂掠其资以去。某寻死。崇祯初昭雪。死事者,窜名其中得赠侍读学士。今其子孙乃言“逆奄窃柄,某抗疏纠叅,几至不测,阁臣为之救解,已而理刑,指挥高守谦等缇骑逮讯。某辩论侃侃,被拷掠而毙。崇祯初赠侍读学士,谥文忠”。脱空无一事实,不知文忠之谥,谁则为之,且并无頼之高守谦,授以伪官,真可笑也。潘汝祯建逆奄祠於西湖。某已卧病不能起。奄败,遂有言某入祠不拜,为守祠奄人所挺,因而致死,以之入奏者。今无不信之矣。近见修志,有无名子之子孙,以其父祖入於文苑,勃然不悦,必欲入之儒林而止。呜呼!人心如是,文章一道,所宜亟废矣。
              所谓文者,未有不写其心之所明者也。心苟未明,劬劳憔悴於章句之间,不过枝叶耳,无所附之而生。故,古今来,不必文人始有至文。凡九流百家,以其所明者,沛然随地涌出,便是至文。故,使子美而谈剑器,必不能如公孙之波澜。柳州而叙宫室,必不能如梓人之曲尽。此岂可强者哉?


            9楼2014-09-02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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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是好东西


              10楼2015-10-20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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