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谎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太不真实，脑子下意识地抵抗，等到这个信息传达给身体时，我就已经在不经意中从与闷油瓶并排到走在了他的身后。并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他，只是这太奇怪了不是吗？而且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吴邪活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天知道我眼前这个闷油瓶是不是戴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来，我还可以继续套他的话。
“你不是说要等我来接你吗？”我继续问道。
“可是你没有来。”
我愣了一会，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我从闷油瓶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责怪的意味。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没有怪你，”闷油瓶道“而且就算你来了也接不到我。”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停下来消化他这句莫名其妙的回答，就在同时，闷油瓶也停在了前面。
“小哥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接不到？” 我心里一惊，却不动声色地把手塞到了裤子的右口袋里，里面有件东西，虽然顶不上大用，但关键时候用来防身还是可以的。
闷油瓶看着我，又恢复了以前的面瘫，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样子。
娘的，难道他真的不是闷油瓶，而是一个比闷油瓶还厉害的角色？难道他很早之前就闯进了那张青铜门，然后杀了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的闷油瓶，最后找小花的人做了张人皮面具从此替代了他？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想到这里，我又往后退了半米。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给我太多机会。

被他看穿了我反倒没有了之前的窘迫，索性两手一摊:“那鬼玺是假的，不能打开青铜门是吗？”
“不是假的，所以与其说它不能开青铜门，” 闷油瓶抬起头看了看天“还不如说不能打开长白山的那扇青铜门。”
我急了起来，快速回道:“那你给我干什么？”
闷油瓶并不急着回答我，反而瞄了一眼我手里的烟“吴邪，我想抽烟。”
娘的，净喜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抽烟，你会抽吗？不是又要在大半夜的表演嚼烟草吧？
我递过一根烟顺手把打火机也扔了过去，看着他点燃吸了一口才记得他是会抽烟的。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吴邪，你知道十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我一愣，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事实上，他踩到了我的开关，我可以这么说。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开关，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就会发生非常有趣的现象。被踩的人也许会跳起来煽那人一巴掌，也许会在日后想尽法子报复那人。但这些方法对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因为我有更加有趣的回礼方式，黎簇那小子有幸领略过。但是面对闷油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干脆笑了起来。
“小哥你知道吗？这十年我改变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说实话这让我感觉非常不爽，然而最让我感到不爽的是，我竟然丝毫不觉得他在撒谎。
闷油瓶继续道:“我知道。”
这一下我再也没能忍住，掉过头就走。
走了没两步，一股包裹在雪山气息中的烟草味扑天盖地而来，半秒不过，我周边的空气已经被逼得退无再退。随之而来的是我后脑的一阵钝痛，估计是直接砸在了墙壁上。 墙壁碎屑的灰扬扬洒洒落了我一脖子。
“小哥你这是干什么？”我道。
闷油瓶没有说话，摘下皮手套替我拂掉了头发上的灰。如果说他这个动作已经让我感到难以接受了的话，那么我估计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已经让我在无形之中崩溃了。
他说:“对不起，吴邪。”

可是唯独这一次，老子不想放手，老子已经受够了，老子凭什么要这么天真地面对现实 “跟我回家。”所以在那一刻，我听见自己这么对他说。
“吴邪，吴邪！”嘴角有什么温暖的触感，我睁开眼时闷油瓶正拿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往我口里塞。又是同一个梦，我叹了一口气，不过今晚这场梦竟然改了一个结局，我看着闷油瓶，嘴角没忍住扬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弧度。
“你有点发烧” 闷油瓶道 “喝粥”
我嘴角抽了两下，他娘的这黑乎乎的玩意儿也叫粥？黑瞎子呢？黑瞎子在哪里？我想吃他做的炒饭。
闷油瓶或许看出了我的不愿意，“啪嗒”一下就把碗放到了桌上，弯腰捡起一块布开始擦腿上的刀。

“吃就吃呗，他娘的生什么气？”我一乐，捏着鼻子吞了一口。
“吴邪”闷油瓶擦了两下抬起了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又掐断了话头。
老子最恨他这个样子，每次有什么事就闷心里，跟个阴兵似的招人嫌。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吼了一嗓子，吼完意识到语气不对，又马上蔫了气“你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
闷油瓶仿佛没有听见，一劲地看着天花板，就在我以为他会那么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个人的痛感有多少种？你体会过一种无法形容的痛吗？它不是来源于你的皮肤，它来源于一个或许就连你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某根神经上，由内至外不停地扩散再扩散。那种扩散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颗石子，在一瞬间你就会看见无止境的涟漪泛起。

“割的”我摸了摸伤口，试图用对话把脑子里那种针刺一般的疼痛掩盖掉。
“怎么割的？”闷油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用刀呗”
“吴邪！”闷油瓶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要怪我不爱惜自己对吗？想打我对吗？”我笑了一声“这些胖子都干过了，我手上有多少道疤，胖子就煽了我多少巴掌。他说既然我喜欢干这种女人爱干的事，他就用女人打人的方式来教训我，那个傻逼。”
“吴邪，回去好吗？”闷油瓶突然开口。

“回不去了。”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个“回去”并不是我理解的那个“回去”。
“好，明天就走，他娘的竟然有点想瞎子和小花了，还有胖子那个王八蛋。”
闷油瓶弯了下嘴角，把刀收到了柜子里。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事。
“小哥，你以后住哪？”刚问完我就忍不住用手抽了自己两嘴巴。
“和你一起住。”闷油瓶往床上一躺，扯过了我身上的被子，然后又良心发现重新扔到了我身上。
“你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在杭州买房子？！你的钱呢？”
“我没钱……你送套房子给我？”

送你妈蛋送，你知道杭州房价涨成什么样吗？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小老板吗？你知道我这几年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问你住哪儿有没有钱买东西然而今晚上脑子却短路了吗？
“那你看着办吧”闷油瓶转了个身，背对着我叹了口气。我突然就没由来的酸了一下。
“唉，你先住我那儿吧。”
“嗯。”

“回杭州就找时间和胖子聚聚，他不是没接到你么？指不定在哪急呢，明天打个电话给他。”
“嗯。”
“也和张海客说说。”我砸了砸牙。
“嗯。”
“还要买衣服。”
“只要蓝色连帽衫。”
蓝你妈蛋。

五.不是回来过七夕的（上）
和闷油瓶一起回铺子的路上气氛难得的舒服，这种舒服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已经近十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觉得有这个人在，就不会发生什么大的意外，因为他有足够让你不受伤害的能力，这可能就是别人常说的“安全感”吧。
司机有点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开了几个没有任何笑点的玩笑，我象征性地咧了咧嘴巴，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猛踩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闷油瓶坐在车里难得没发呆，眼巴巴地望着街上的行人。嘴唇抿得紧紧的，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腿上，只拿眼睛四处瞟。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事 “小哥你早上打电话给张海客没？”
闷油瓶没有任何反应。

得了，十年还是不改死闷骚性格。我叹了口气，掐了烟闭眼往后座一躺。
“吴邪，蜡烛。”闷油瓶突然转过头扯了一下我的手臂，指着时代广场中央的一堆人。
车开得太快，一下子就开过了头，其实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蜡烛，但还是不忍扫了闷油瓶的兴。
“挺漂亮的啊，哈哈。”我搓了搓手。
“为什么点那么多蜡烛？”闷油瓶皱着眉一本正经地道。
你问我我问谁？你不是很牛吗？你都不知道的事老子怎么可能知道？
“可能是怕停电吧。”我选了个比较靠谱的回答。
“噗！”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老子差点从后座飞了出去。

“你搞什么鬼？！”我踹了驾驶座一脚。
“对不起啊老板，我就是觉得有点好笑”司机挠了下头“我头一次看到你们这种不解风情的人，今天七夕啊，人家告白呢！”
我一下子就觉得脸有点发烧，也跟着干巴巴笑了两声。
“什么叫七夕？”闷油瓶再次发问。
“你是不是叫好奇宝宝？”我转过头瞪着闷油瓶，他可能有点懵，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是就闭嘴睡觉，到了我叫你。”
闷油瓶没有说话，把头往车窗上一靠，闭上了眼。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皮卡丘啊。我揉了揉脸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