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辗转于医院,乞求医生治好他,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亦或是可以有办法令他的病情稍稍好转。殊不知,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因此离世,而时至今日,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这些年他的病渐渐加重,她伴在他身旁,眼睁睁地看着他经历着这一切,却是无能为力:
他开始忘了如何扣上纽扣,如何穿上套头衫;
他开始说不了一段完整的话,从断断续续到最后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开始变得急躁,最为可怕的是,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淡漠,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他的眸子冷的像冰块一样,全无过往的温情。他漠然的眼神令她的心猛烈地抽搐,一直疼到麻木。
她固执地对他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心里存有那一点点还未如星子般湮灭的希望。
虽然他只能以沉默应答,她还是会欢喜,自认他想起了她,哪怕只是个自欺欺人的谎。
她还是如往日那般照顾他,十多年如一日的照顾使她很快地苍老下去,眼角加深的皱纹、松松垮垮的皮肤以及愈加佝偻的背脊。她日日夜夜守着他,尽管儿女提出请人照顾,她却总是一口回绝,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她觉得没有人会比她更愿意照顾,她也知道,那些人不可能付出与她一样的真心。每每夜里准时醒来,侍候他翻身,清理那些污秽,旁人眼中的辛苦,落在她心里,却是无尽的欢欣,至少,他还在啊,看着他梦里的笑容,她也会绽开灿若菊花的笑颜。
最害怕的那一日还是来临,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不再抬起眼帘。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能做的只是守在他身旁,仅此而已。
零星的记忆碎片落叶般飘飞在脑海里,想组合,那断丝残章却怎也找不到一个交集。曾经神采奕奕地破案,曾经奋力拨开那抹笼罩的阴翳,曾经幸福地拥着儿女,曾经的太多如今已找不到一点儿痕迹。朦胧的光影里,却时时出现一个纤然的身影,虽然记不起点滴的细节,却是莫名地熟悉。
似乎是她……似乎是那个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子……
神经被压迫得仅作这样简单的思索处理都异常艰辛。
兰……
僵滞许久的喉结缓缓移动,想要轻唤女子的名字,最后留下的却只有那样一个口型。
她怎会不懂,他的那个口型,她想自己亦听到了,那个陪伴了自己近乎一生一世的声音。她激动地伏在他的胸口,而那曾经强有力的心跳声,却已化为虚无,连仅存的一点温暖,亦一点点流失在了空气里。
自己该高兴对么?至少,他在梦里还是想起了我,即便那是最后的一场……
瞧呵,太阳升起来了,浅浅淡淡的金色从窗缝间漏下,斑驳在她的发梢,倾倒在榻上,使他略显苍白的面庞添了几分生动。
微微勾起嘴角,眼角眉梢亦染上了曙光。
我们终究是回不到那一场朝气勃勃的年华,
繁花似锦的青春于自己而言仅仅如梦一场。
漫步于轮回的老巷,
可还能忆起曾经走过的过往?
只求时光倾塌的那刹,
你我相守,未曾遗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