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构世界
“不是每个人都是哲学家,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世界的不同的解释。人们对整个世界以及人与世界关系的总的看法和根本观点,就是世界观。”
“等等师兄,”路明非感觉有点惊悚,“怎么突然上起政治课了?”
楚子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边拨弄着金针菇一边继续授课,“虽然人们的世界观不一定能上升为一套理论,但归根结底,还是可以用分析理论的方法来解读它的。”
“人们用假设来证明理论。如果这个理论是正确的,那么什么事就会发生,这样就是假设。由于假设的存在,人们对生活就有一种期待,expectation,如果这种期待真的发生了,那么人们会觉得理论和假设得到了证实,觉得理论是正确的;如果期待没有发生,人们就会怀疑理论的正确性,对理论进行调整,直到理论能解释实际为止。”楚子航把金针菇都放到路明非的碗里,然后又抓了一把四季豆到烤炉上,再放了几片猪颈肉,“小心烫,慢慢吃。”
路明非小心地吹着,感觉还是好烫的样子,放弃了,塞回到碗里,“好复杂啊,我来试试看看理解对了没有。理论是吹气能加速饭菜变凉的速度,假设是所以我吹气就能让它更快地变凉?现在我吹气了,我期待着我的金针菇会变凉。但它压根就没变,所以我的期待落空了,开始怀疑吹气是不是真的能让饭菜加速变凉。”
“没错。”楚子航露出赞许的目光,“理解速度很快。不过吹气确实是能让饭菜加速变凉的,因为吹气加速了饭菜表面的空气流动,加快了饭菜里水的蒸发速度,蒸发带走热量,所以它会更快地变凉。你觉得它没变,是因为它本身就很烫,虽然你加快了它的变凉速度,这种加快是有限的,而在某个温度之上口腔只会认定那是‘烫’,你再吹它也不可能立即凉到那个程度,所以这个怀疑是错误的。”
“……”路明非沉默了一小会,“虽然理解学术宅的敬业程度,但师兄我们真的有必要围绕这个展开讨论么……”
楚子航给四季豆刷上酱料,又把猪颈肉给翻了个身,“有的。你看,其实理论原本没有错,因为对期望结果解读有误,理论显得也错了。所以不是每次期望的实现或没有实现都能判定理论的正误,判定理论的对错需要对期望进行更深刻的甄别。”
“好吧,你赢了。”路明非默默地啃着碗里“已经凉下来”的金针菇,然后夹了一半给楚子航,“就像是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先认定爸爸妈妈是爱着他们的,既然爱着他们就应该陪着他们,至少在过生日的时候得陪他们庆祝。”
“有一个衰仔,他的爸爸妈妈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所以他认为他们不爱他。但他们却给衰仔找了最好的大学,在这个大学里衰仔找到了陪伴他一生的人;还在衰仔和他男朋友遇到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买下了一家牛郎店给他们提供一个栖息之地。虽然牛郎的洗剪吹造型[7]很傻,但好歹不用穿旗袍了。其实爸爸妈妈还是很爱衰仔的,只是不能当面表达出来而已。这样没错了吧?”
“我们的相遇在中学。”楚子航侧头,凝视路明非,嘴角满是温柔的笑意,“不过伯父伯母其实真的很爱你,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还有他们这些一年到头都不见一次面的家长,儿子跟男人跑了,就算想要反对也没资格啦。”路明非耳尖微红,“我们说这个和象龟有什么关系?”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楚子航伸手去触碰路明非的耳尖,被后者一个眼神瞪回来,“因为人都是按照类似的模式来认识世界的,我需要给你先补充点理论知识,然后用实例讲解,这样比较好理解后面的分析。不过我们举的这些例子都和象龟这个案例本身的确没什么关系。”
“师兄,既然是学术宅就别老耍流氓,注意形象。”路明非戳戳楚子航的肩膀,“要是被导航社那群小女生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可惨啦。”
楚子航耸耸肩,“这种重构和象龟的比起来可是简单多了。偶像只是一个泡影,她们长大后自然会明白的,但慈父却是一生的精神依靠。源稚生那时是多么相信橘政宗,橘政宗是一位爱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出发点,他相信着橘政宗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也许在小时候他对橘政宗的印象还并不是那么好,但他再前一个养父也是个人渣,经常打骂他们兄弟。突然出现一个慈祥和蔼的人,对比就很明显了——就算他知道这个人也许只是为了他背后的庞大遗产才对他好,也总比继续和那个虐待儿童的酒鬼要好。”
“象龟和他弟弟被接过去当少爷后就过上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生活,但其实兄弟两人对这样的生活也是不喜欢的,橘政宗就许诺说等他们成年后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这样就使得源稚生对他的印象变好了。”
“但这样对橘政宗来说还不够,源氏重工属于那种和旧式王族传承很相似的企业,橘家身份的掌控力远不及源家,就算源稚生和源稚女都放弃了自己的继承权,也是这样。橘政宗为了达成目的,需要让兄弟对自己产生感情依赖,或者抓住软肋,他很贪心,设了双保险。”
“象龟那时还小,看到自己弟弟突然发狂地砍人,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橘政宗收拾了残局,高大可靠的形象就树立了;当时也就只有橘政宗和受害者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希望弟弟出什么事的话,也必须得听这个人的。”
“由于在心中已经认定了橘政宗的形象,理论已经形成,所以只要不做太违背假设的事情,橘政宗在源稚生心中会逐渐变得重要——在弟弟第二次逃出精神病院远走他乡之后可以说变成唯一重要的人了。”
“如果橘政宗心再狠一点,在第一次出逃后就悄悄下黑手把稚女杀了的话,橘政宗就真的是象龟的全部了。也许不是他心不够狠,只是下手晚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很幸运,源稚女逃出生天,也给源稚生留了条活路——糟糕,要糊了。”
原本听得认真的路明非顿时囧了,“师兄你不是说你有经验么?”囧归囧,还是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四季豆和猪颈肉都拨到碗里,然后挑走烧焦了的部分,“不过豪门恩怨真是可怕,致幻剂和毒药都敢用,好像人命不值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