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再次离开国土,回到大洋彼岸继续学业。这次送我去机场的还有晶晶姐、晶晶姐的妈妈,和肖程。晶晶姐和肖程领养了小詹妮弗,快要结婚了。晶晶姐的妈妈会去乡下,大概那两个人的事业尘埃落定了吧。母亲等待二十多年之久,父亲终于用一番告白,将他们“利益交换”的婚姻修正为“两情相悦”。
我家每年都拿到医院里的“五好家庭”称号,是啊,父母亲感情深厚,各自事业有所成就,家庭生活不知多么幸福。其实父亲和母亲曾铸着高墙,把各自的感情隔开。自我记事起,他们时常吵架。我一度怀疑,我为什么生在这个吵闹不休的家里。我十来岁时,母亲对我说出,当年父亲和她结婚并非因为爱她,他们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我傻傻地就问她:那你们怎么不分开?母亲答:分开了你怎么办?你爸爸怎么办?当时我还有几分庆幸,原来我的存在可以改变父母的人生轨迹。我也去问过父亲,母亲对他的付出他明白吗?他总是迟疑地别开目光,让我不要管他们之间的事。感情的事谁知道呢?后来我放弃了追问。后来的后来我越来越感受到,母亲除了要保护我,更加是因为她想一直守在父亲身边。
林娜说我母亲在医院一开声,全院震三震。真夸张,我母亲哪有那么可怕!我母亲很骄傲,只有父亲能扳倒她,只有在父亲面前,她会退让。他们吵架、拌嘴,但是很快和好,因为他们都是宽厚的人。常常母亲先去劝父亲,向他承认自己的失言,父亲也了解母亲的性格,不会计较太多。这叫做“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中的两人,生活中的默契早已达成。他们一直用深情互相感染,不断互相包容。当我夜晚听到他们热烈讨论病例的话语,或是看到那时我考上医大,他们目光相对一样的喜悦神情,我就忘了他们之间曾有什么隔膜,不去想他们是否相爱。已经被证明的是,他们的结合酿造过太多幸福。
虽然母亲说:“二十多年的夫妻没有散伙,我很知足了。”但是她总想确认父亲对她是否有爱情,想从父亲口中听到“我爱你”之类的话。父亲在医院对着满院的人表达他对医疗事业的热爱,可用言语给母亲一个爱的回答,对他来说很难。
那晚我听到了父亲母亲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多年来横在他们中间的有个胡亚婷。就像我和肖程之间有个何晶!肖程和何晶在一起了,我只能退出。是不是他们...也?晶晶姐母女的出现在我家真是掀起了好大的波澜!但是,也许又是晶晶姐的妈妈重新出现在父亲视野中,父亲才明确他爱我母亲,而非因为亲情责任,胡阿姨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主要是因为他有愧于心。父亲多年前辜负了胡阿姨,他怎可以再辜负二十多年来风雨同舟的我母亲?父亲那日在病房终于对母亲袒露心迹,对她确认了他们之间爱情的存在。母亲对我讲述时,我和她激动得都要叫出声了。
关于晶晶姐和她妈妈的事公诸于众后,父亲放弃了院长之职,对晶晶姐母女忏悔,得到她们的谅解,那是我有担当、重情义的父亲。母亲接受了晶晶姐,并试着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那是我仁厚、懂得感念的母亲。晶晶姐可以因为我是她的妹妹而把肖程让给我,让我幸福,父亲可以从此用灵魂爱母亲,让母亲幸福。我当然应该让肖程和晶晶姐在一起,让他们都幸福。这场变故后,还能看到家中这样和乐的光景,我放心地登上飞机,不小心流泪了,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