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乌江。
千染回头望了望绵延无绝的江水，恰似她的一生，失望、后悔还是悲伤都已经逝去，再也无法改变。当年的兵戎相向到今日，终是结束了。
真好。她想。终于结束了。
在梦中她早已预见了今日的结果，但她不后悔，早就说过的，少羽是她的兄弟，兄弟嘛，本来就应该生死与共。
可她的目光看见刘邦身边那个她遥望了一生的温润身影时，为什么，还是想哭。
当初的她，爱他爱到心痛，如今的她，心早就不为他停留了。
即使他爱过她，即使其实她还爱他。
可现在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让他为自己驻足。
乱世茫茫，谁又能无悔？
乱世茫茫，她的归宿究竟在何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负过太多人。
“今日子弦欣羡汉王的功绩，汉会有，也会亡。子弦已是罪臣之身，但求汉王好好治理这天下，毕竟，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她笑了笑，嘴边尽是苦涩，将碎发拢至胸前，“子房，我亦愿你辅得明君之后退隐山林，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霸王已死，我的责任已尽。”
残阳如血，千染淡淡笑了笑，白衣上是一朵朵烈红的血花。她纵身跳入乌江之中，带着决绝，带着哀伤。
张良立在山崖上，望着那淹没在河水中的倩影，身子颤了颤，终是离去，没有回头。
他没有阻拦，战争是残酷的，生死全由己定。
他也欠了她很多，谁又是完美的？
千染的眼帘中是汹涌的河水，闭上眼，脑中是她那短短如梦的人生······

-------------------------------------------------第一卷------------------------------------------------------
内容提要：
梦，深深浅浅的梦，千染从梦中醒来，醒来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脸上冰凉的是灿如彼岸花的鲜血，面前的浣媚的黑袍上是繁密复杂的花纹，带着鬼魅和一种灵异的美丽。
她很困，想睡，可她不敢，她怕睡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第一章
------------------------------------【碧血丹心，霜刃功名为祭】---------------------------------------
镜湖。
水边的蒹葭轻摇，惊走了多少成双的蜻蜓。千染曳着船桨，尖月牙一般的小船立刻到了水边，
医庄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惬意，宁静。
也许，她有好久都没回来了，久得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这几年的漂泊，她尝够了孤单的滋味。阴阳家的明争暗斗，金銮殿上的暗潮汹涌，她受够了，自从几年前她被巨子派到阴阳家去做细作，她这几年从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尽管有了无双的功名又怎样，身后依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仿佛时刻都想把自己撕碎。
水漓，阴阳家长老中杀人最多的人。
没错，她就是水漓，那个表面上听起来十分荣耀无比的人，其实，她也只是个女孩。
在寻常女孩偷偷关注邻家优秀少年的时候，她就已经杀了第一个人，带着东皇给她的琉璃玉扇杀人了。
他们都说，她是阴阳家少见的天才；他们都说，她的前途无量；他们都说，她杀人无数。
这一切，她都不想要。
其实，千染现在心里百味杂陈。在来到镜湖医庄时，她就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命运的安排的感觉。她知道命运是如何，所以能感到，但是，就算是知道命运是如何，她也想改变，想动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来改变。但是，在她的很多次努力中，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这种努力，也许在命运看来犹如蝼蚁般不自量力，但是在千染眼中，确是一种必须要做的感觉。
很像强迫症对吗？
没关系，她可以等，等更多人来反抗命运。有些人认为不值得，有些人认为不可能，但他就做了，就算不值得也做了。更何况千染认为，这很值，非常值！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有一天会回去，这一天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对的，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十三年前的一场车祸把她带来了这里。
千染只盼着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再珍惜一下那些美好的小回忆。
这不算贪心对吗？
但，没有人知道她的痛。
背上还有很深很深的伤痕，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伤，入骨，铭心。
眼前的世界仿佛好陌生，她仿佛又回到了现在。和学姐学妹们一起，吃着大街上随处都有的烤串，对着天地侃侃而谈。与那样的生活相比，仿佛她现在的生活像是生活在炼狱中。但如果在以前，她哪能体会到刻骨铭心是什么感觉？
她的眼帘渐渐模糊，她似乎能感到意识的流逝。她对天空孱弱的笑了笑，她究竟还只是一个人，是人就会受伤。
那她现在是不是算遍体鳞伤？
身上的，也包括心里的。
就是这心里的伤口，把在身上的伤口完全打败。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将她打败。可心里的那个伤口自从受伤开始，就一直没有结痂，一直流血，一直疼痛。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只能一步一步走。
没有选择。

意识开始流去，她淡淡的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白衣上已经染上了点点的红晕。
在晕倒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月儿焦急的向自己跑来。
还好，不至于死了后都没人管。她自嘲的想。
醒来后，是熟悉的摆设。千染昏昏沉沉的醒来，忽然瞥见身旁的端木蓉，几年未见，端木蓉也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变得成熟。
见她醒来，端木蓉细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这回又怎么了，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知道不知道，要是再玩一会儿，也许你就再也醒不来了。”端木蓉冷冷的看了千染一眼，月儿穿着黄色的罗裙将药摆在桌子上。
“没事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千染一仰头把药喝下，嘴角是铺天漫地的苦味，“怎么这么苦啊！我都快被苦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这不是凭空推测，刚才端木蓉顺便检查了下千染的后背，上面布满着狰狞的伤疤，一条接着一条。
“怎么过？难过！”千染无所谓的笑了笑，“东皇那个家伙，恨不得将我折磨死，让我接了无数的任务，今天回来，还是我忙里偷闲呢。”不是瞎说，水漓在阴阳家多少也是个人物，一天大事小事无数，任务也无数，要不是她告病回来好好休息休息，没准哪一天她死了，也是活活累死的。
“好好养伤，别乱动弹，要是伤口挣开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端木蓉面无表情的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这几日你好好待在这里，我让巨子为你放两天假。”
“喂！我不干活不会不给饭吃吧！”
“闭嘴！”
千染只好乖乖的闭嘴，端木蓉这几年脾气又坏了。
珍爱生命，远离面瘫！

阴阳家。
层层叠叠的琼楼宇阁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剩下一个近乎黯淡的世界，在那无边的黑影中，却又有着幻影般的星辰，带着奇幻与不真实，若是普通人都会迷失在那星辰中，像一个被抽干气血灵魂的傀儡，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在那里的一间精致的房间中，站着一位青衣的女子，眉目如画。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一盆阴阳家的圣花——秋兰。
大司命恭敬地候在她身后，血红的双手交叉着，狰狞可怖。
“听说，最近墨家叛逆活动十分频繁，连嬴政都看不下去了，派了你，月神还有少司命去？”那女子轻轻的开口，声音如同三月流淌的春水般清脆，“水漓姐在这时候告病，你们就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
大司命仍然是低垂着头：“这······属下不知晓。”
“你呀，去跟东皇说，他们都知阴阳家有大司命、少司命，却独独不知还有位司命。我不甘心，这次的任务，我也要去。”
“都从阴阳家待了好多年了，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那盆秋兰在那女子的抚摸下叶片渐渐地发黄、枯萎，那女子却大笑着。
她就是阴阳家的司命，叶芊。
千染坐在树梢上，手中握着一只翅膀碧蓝的鸟儿。
别误会，她没有在想什么，她只是想，鸟是烤着好吃还是炖了好吃。
谍翅在她的手中哀鸣着，像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忽然，千染一偏头，一根白色的羽毛从她的头边飞过，看着对面树林中的蓝白色身影，她低低地笑了出来。
果然，庄叔已经忍不住行动了。
她纵身从树上跃下，却瞧见了屋旁端木蓉青黑的脸，暗道一声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转身，一条鲜红从树丛中迤逦而出，那样的深红看得人心惊胆寒。
像是带着某种邀约，那蛇爬到了她的手腕，吐着鲜红分叉的信子。千染笑了笑，将赤练蛇放在地上，让它带路，一步一步走向树林深处。

当看见赤练那张熟悉的脸时，千染笑了。
她永远不会忘了，在几年前那个穿着一身血衣的女子，手中抓着一条蛇，妩媚的接近她用妖娆到残忍的语调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姐姐我想试一下赤练的毒性，妹妹可能陪我？”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千染依然点了点头，不是被火媚术蛊惑，而是，心甘情愿。
在毒发时，千染痛的不能呼吸，只是一字一句地说着：“练姐，你可满意。”
“很好，我要听见你叫我的，只能是练姐。”
明明只要一击就能杀死赤练的，但千染放下了因愤怒而收紧的双手，终究还是舍不得。
谁叫她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呢？
毒解了，赤练不想杀她，真的就想试一试毒性。
她想让她杀了她，可是，没能如愿。
因为，赤练怕脏了自己的手。
原来的情同姐妹，真的就抵不过一个人？抵不过时间？千染真的很想问一问赤练，因为，毕竟大家都有过从前。

“练姐，好久不见啊。”千染熟稔的打着招呼，两个人却像隔着一层冰般，再也无法贴心。
赤练抓紧了手中的链剑：“真的好久不见。一晃儿，两年过去了呢。”
月儿静静的躺在赤练旁边，很久不见，赤练也变强了呢，只是，真的比以前心狠手辣了。或许说，她已经没有心了。或许，千染她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杀手，因为做杀手做需要的不是武功，而是仁慈。
而她做了两家的杀手，一家大秦，一家阴阳。
“也不多说了，你知道的，我们或许打架更舒服些。”赤练轻笑，“可你要还和那一年一般心软，或许，今天既是你的忌日了。”
“我明白。”
漫天剑舞，柔媚的赤练和清冷的水月交缠在一起。
水月，传说中为水漓所得，一把精良的好剑，却不知为何缘由没有排进名剑之榜。
千染手中暗暗发力，和赤练比起来，水月最不缺的是轻灵。赤练也轻笑，和水月比起来，赤练最不缺的就是多变。
一刻下来，赤练已经有些微喘，可千染还是那样的应对自如。
“你赢了。”赤练很不服气。千染有些恍惚，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倔强着不愿认输的固执的粉衣女子。
“火媚术已种下，这次我没有阻挠你是为了还你的人情。知道我的身份不说出去，谢谢。”
“我可不敢承受您的恭维，水漓大人。”赤练又妩媚的笑起来。
千染仿佛被剑刺中一般，身体抖了一抖，但最终还是沉默着抱起月儿，转身走开了草丛。
还是回不去了吗？怎么，有些想念啊。

千染在跳出马车后，看见了路旁的一位青衣的女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般，握紧手中的水月。
“别闹了，回去吧。”叶芊看着千染，一字一句道。
“芊芊，你不明白，这是我的责任，我既然身为墨家弟子，就一定要为墨家效劳。”千染笑着，却抽出了水月，“好久没有见识过你的阴阳术了，今天，试试可否？”
下一瞬间，白影和青影交错在了一起，芊芊所修的是五行之中的木遁，攻击力不算太高，但是能束缚住敌方的行动。千染和叶芊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时间，她们周身灵气流转，千染刚一个转身，却对上了一双莹绿的眸子。
那样清澈的绿，却又带着丝丝的魅惑。
千染像是被摄去了灵魂，痴痴的望着那样的绿。
她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当初荆轲第一次带她喝酒。
想起了丽姬姐第一次教自己跳赵舞。
想起了当初在韩宫张良第一次教自己下棋。
······
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千染，叶芊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做什么，只是用阴阳秘术使千染昏倒，顺便翻看了下千染的记忆。她是阴阳家的司命，她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秘术是读心术，这术法不来源于阴阳家，而是传说中神秘的蜀山。
可是，在叶芊迈出第一步时，她的脖颈上忽然出现了一股寒气。
“这人，不是你能动的。”
叶芊回头，然后眼眸倏地张大。

她看见了月神，然后抱着他大喊妈咪？
——亲，你的想象力太超前了，总有一天，你会称霸地球的。
她看见了东皇太一，然后给了他一耳光？
——omg！彗星撞地球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可能性。
她看见了大司命，然后把她扑倒？
——我已经无力吐槽了······
其实叶芊转身的瞬间，只是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那张曾无数次厌恶过的脸。
清丽的，微微带些魅惑的脸。
下一秒，就被那个‘自己’用手刀砍向了后颈，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只看见了那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和冷漠的笑容。甚至称不上笑，只是勾了下唇角。
一个连笑都不会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芊很感兴趣。
“庄叔我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加入流沙的！”把‘您’都加上了，千染，你究竟是多怕自己被鲨齿秒了？
“没关系。”卫庄只是淡淡的开口，“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会饿死在这里。”
纳纳纳纳纳纳纳尼？庄叔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千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其实你加不加入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我想看你在墨家，或者是在阴阳家究竟有多重要？要知道我很感兴趣。”卫庄弯起了一个邪笑，“我想看看，如果能那你来交换一些东西的话，你，究竟能值多少？”
“多少？”
“我认为，只要能换得你，阴阳家应该会很重视。”
“你要多少？我给你。”千染忽然换上了冷漠的神色，只在一瞬，她就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笑起来很单纯的女孩子了，“只要我现在能走。”
“很简单，我只要······”卫庄还未说完，赤练就匆匆而入，手臂上带着一条浅浅的血痕。
开始了么？卫庄的笑意更深，看向了在落日阳光下，那一身青衫的少年和一身黑衣的女子。在旁边的树梢上，叶芊的嘴角慢慢绽开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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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是最美的，将如血的残光洒在人们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决绝悲伤。
在乱世中，能有几次欣赏这如歌如诉的残阳，也算是幸运。
千染闭上了眼睛，在流沙的石室里，她没有挣扎着出去，因为，她多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可这太不负责任了，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这么累的活着。
累到已经成为了习惯。
“我本来只是想着会有墨家和阴阳家的人来，没想到，千染在你的心里也这么的重要？”卫庄看着那一袭的青衫，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也是他寥寥无几的故人。
——张良，张子房。
张良依然是眉眼淡淡的，他不着急，也不担忧。他的性子也不像几年前那么的轻狂，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谁还没有变？谁还在坚持着当初的夙愿？
有，又有几个？
“本来我不想多管多少的，只是听这位阴阳家的姑娘说，说是有一位故人叫我来救。现在我的故人越来越少，我不想看他们受伤。”张良的眼神里只是浅浅的情绪，掩在那一望无际的、深不见底的碧波中，纵使是卫庄也看不明确，“可是我想了想，也只有染染和阴阳家有关系了。”
染染，好亲昵的称谓。张良身边的女子轻笑起来，黑袍下的玉手掩住了嘴，那双黑眸衬着那如血的蔻丹，显得妖异而鬼魅：“卫庄先生，我等只是陛下派来清缴墨家余孽的人，无意和您交手，只是希望，您把水漓交出来······若是您不愿意的话，只好得罪了。”
黑衣女子的手中像是有了魔力，晕出了点点的绿雾，她将手按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棵树立刻以肉眼看得清的速度开始枯萎，像是被抽干了灵气。天下万物皆有灵性，黑衣女子依然是笑着，身旁的叶芊却面如死灰。
这个黑衣女子，叫浣媚，是帝国中和阴阳角长老同样身份的巫女。
据说她来自西域身上的巫术可以十步之内取人性命，被她杀掉的人，往往只剩下骨架。
那样阴狠的手段，怎么不心寒？若不是陛下的命令，叶芊是绝对绝对不会和这个诡异的女子打交道的。
就连她一向为傲的读心术也对浣媚没有任何效果！
这个女人，就像来自炼狱，黑暗而又妖异。

千染走了出来，甚至步调都带着颤抖：“说够了吗？一个个都把我当成东西在这里讨价还价吗？也不用争了，庄叔，我给你想要的，你放我走。”
“怎么，想走？”卫庄的脸上是一贯的冷笑，“我要你加入流沙，怎么，同意吗？”
千染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她被很多人抢来抢去，就好像她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所有的人都想得到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什么都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是。
阴阳术？她练了十年却还是靠着嬴政的扶持才坐到了长老的身份，她为嬴政做事就是为了一个承诺。
嬴政给她无上的权利和一个条件，她，为嬴政卖命。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墨家的人，却都没有揭发，为什么？因为，谁都不愿意做对自己没有好处还招一身灰的事。
张良只是淡淡的看着千染，一如两年前，一晃时光飞逝，究竟有什么错过了？如果当初他没有赶千染走，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他不去想，也不想去想，毕竟，现在的千染对他来说，只是故人而已，只是个故人而已。
他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当年，那个小丫头捧着一只小小的猫走到自己跟前，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泛着水波，她轻声叫他：“子房······”
韶华如烟，当初那个天真的小丫头也许早就变了吧。
可是现在的她，更叫人心疼。

“怎么，不愿意？”不知什么时候，在旁边的树梢上已经坐了一位红衣女子，冰冷的眼眸打量着千染，当瞥到千染眉心的结时，她像是笑了，可是却没有笑，“既然你不愿意，那他。”纤纤的玉指指向了张良，“那就他留下，你走。”
千染的双眸忽然睁大，湛蓝的水波微微荡漾，她瞧向了那袭青衫：“你愿意么？”
愿意吗？为她放弃复国之志，只为了她的自由。
张良只是颤抖了下嘴唇，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转过身去。
答案，很明了了，在他张子房的心里，千染，什么都不算。在当年，他就曾拒绝过她，是她抱有奢望，以为，他，心里会有她的。
其实，她什么都不算。
当年又有几个人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他······为什么还要想呢？他都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了，他不在乎她。
张良的身影被落日拉长，她的眼睛像是被阳光刺到了似的，用袖子挡住了。张良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浣媚也走了，叶芊也走了，都走了。
树上的那个红衣女子却跳了下来：“别伤心了，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你值得么？”
“是啊，流沙的凌绡秋姑娘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都没有尝过我这种滋味，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值不值得？！”
“不值。你我都是多久时间的朋友了，为了他，你第一次对我发怒。”凌绡秋的眼睛仿佛望过沧华，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算了，都是穿越来的，就不跟你斗嘴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我，想家了。”
千染看着凌绡秋倚在自己肩头，只是叹了口气。这时的凌绡秋不是叶芊眼中的冷漠女子，而只是个瓷娃娃般，皮肤白得像纸一般，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现在的她只是个想家的孩子，那么的没有安全感。
————————————————End—————————————————————

-—第二章—
-----------------------------------【大漠风沙，驼铃絮语曾经】---------------------------------------
内容提要：
“你以为自己已经很悲惨了吗？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幸福。”——凌绡秋
“我在想，两年后的我是这样，十年后的我会不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千染
“我叫叶芊，来自蜀山。”——叶芊
“你就是个笨蛋，笨到让任何人都为你心疼。”——浣媚
“丫头，你心里一定有一个在乎的人。”——季蝉
“你很特别。”——漠离

梦，那样深沉的梦。
梦中的梨花白得刺痛了千染的眼。
又是谁的箫声萦绕耳畔，带来一束波光明灭。
璇玑那张清丽的脸又出现了，带着明媚又有狠毒。她说，公主，您活不过三十岁，您死了算了，反正也不长命。
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是啊，死了算了。
反正活在这世间也没有任何快乐，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凌绡秋的眼里，千染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衬着微蹙的秀眉，哀伤淡然如一幅水墨画，绕人心弦。
“醒来吧，那只是一场梦。”凌晓秋在她耳边喃喃，“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就过去了。”
千染像是行走在忘川河边，脚边是妖冶的曼珠沙华，一点一点渗出如血的妖娆。她像是无意识的向河边走去，差一步就掉入河里，一阵刺痛袭来，睁开眼后就看见凌绡秋那双没有情绪的琥珀色眸子。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凌绡秋冷冷道。
“怎么，心疼我了。”千染笑着，“那就赶紧把我从这里带走，泥土味浓得我都想吐。”
凌晓秋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躺在地上转身睡去。千染又笑了下，看见火堆旁的叶芊靠着大树睡得不安稳，拿起狐裘盖在了她的身上。叶芊猛地醒来，看见千染那张盈盈笑着的脸后才放下心来：“水漓姐，我怕。”
“别怕，我陪着你。”千染揽住了叶芊的肩膀，“姐陪着你，睡吧。”
叶芊点点头，白天她赶路赶的难受，晚上也很困，便靠在千染身上睡去了。月光下叶芊的脸是好看的美人尖，泛着浅浅的光晕，脸颊上两点粉红，甚是漂亮。
凌绡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晚上我守夜，你和她好好睡吧。”
“嗯。”
今天真是一个月美的夜，千染闭上眼睛，却是无眠。
真不知道，明天自己着身体又会怎么样呢。她想。
秋风飒飒。

上次，张良他们走了之后，卫庄就叫千染走，还叫凌绡秋跟着。问起加入流沙的事，卫庄也没多说。
“先欠着，以后再说。”
千染笑了，到如今，她还是不怎么懂卫庄的性子，刚才还剑拔弩张，一会儿又像老朋友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凌绡秋自是没什么想法，卫庄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过，刚走出流沙的地盘，千染就倒在了地上。还好有叶芊等在附近，差一点，千染就要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是阴阳术。没有出千染的所料。
她没有紧张也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繁星布满天幕，看着看着，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会办成的，我一直以为我在别人心里都是很重要的。是啊，重要到都要用阴阳术来控制。”千染苦笑着，语气听不出是在自嘲还是生气，“听别人说过，少年时吐血，活不长的······”
她话中的最后几个字湮灭在晚风中，惊动了几只杜宇。
叶芊没有说话，她害怕，她害怕千染会死，在她的印象中，千染，也就是水漓，是她心中最大的依靠啊！可是，千染刚才的那番话让她害怕了。千染，不应该是这么悲伤的啊，她应该一直笑着才对啊。那才是真正的千染啊！她的指甲狠狠地扎在了肉里，指节紧握得泛白。
“毛病，没事发什么神经。”凌绡秋微微皱起眉来，“脑袋被门挤了？说什么丧气话。”
“是！就你最好！”
“千染我告诉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一就你一个人心里苦吗？我告诉你，我一出生我妈就死了，难产。然后，我爸也自杀了，我什么都没了。后来我喜欢过一个人，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以为不会被人再提出了。可是你知道吗？”凌绡秋狠狠地拽着千染的衣领，“他把我约出来，叫我滚！你懂吗？你明白吗？！你以为自己已经很悲惨了吗？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现在的凌绡秋没有了之前的风度，双眼血红：“你根本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是吗？千染抱住大腿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小声的啜泣着。
对啊，比起凌绡秋，自己简直太幸运了，什么都有，她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凌绡秋说得对，她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凌绡秋抹掉脸上的泪痕，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我告诉你，以后别给我提你自己怎么惨，否则，下回我把你揍醒！”
“还有，千染，你旁边的那个阴阳家的小美女，叫叶什么来着，赶紧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去找季蝉那老头给你治病。”
“季蝉？哪个好几年前有名的医者，你认识他？”
“哦，他欠了我一壶酒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