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终章 缘随花落去】
“为何是你。”手冢忽然莫名觉得想笑,笑天意弄人。
只是他嘴角扬了扬,笑容却滞涩在唇边,无法舒展。
“这便是缘分。”不二低头,额前的碎发垂落,在眼底留下深深浅浅的暗影。你我终究猜不透命运轮回。
“不能放手么?”手冢带着一丝期待看他,不自觉地柔和了声线。
“事若不成,教天下人耻笑,”不二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凌厉的气势逼得手冢一时哑然,“你既知我是不二周助,便应该知我生性高傲,不容半点瑕瑜!若换做是你手冢,定会与我同样想法。”
“不二......”
“再说,你若不愿与我为敌,为何不自愿放弃,就对那狗官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往?!敢问你是我何人?你欲做我何人?”
不二足尖一点翻窗而出,这一连串的责问才远远随风传来。手冢听得,只觉心中闷塞,几次纵身欲追,想起不二最后的质问又硬生生作罢。
他说,敢问你是我何人,你欲做我何人。
不二,你察觉了罢。
只是我们又怎么可能。
我放不下承诺忠义,你也看不开清誉浮名。而且我们也有畏惧,我们畏惧它甚于万丈深渊。
我们畏惧世俗。所谓流言。
手冢在窗前侯到深夜,不二最终未归。
七夕那日,说不定,他会退一步的。
当夜,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住所各自无眠,却都怀着同样的希冀。
七夕。酉时。州官府邸。游人如织,花灯遍地。
两棵姻缘树枝虬叶茂,栽于府邸两侧,闺阁秀女,含情王孙簇拥于树下,在粉笺上细细写下自己与意中人的名字,亲自踮脚挂于树梢。而离州州官佐佐部在随行人员前呼后拥之下立于城头,华服玉带,好不威风。
不二冷眼旁观一张张带笑含情的面庞,只觉心中微凉。他看见手冢立于佐佐部身旁,虽说刻意改换了普通的装束,却也掩不了与生俱来的气场。
呵,这姻缘树,毁了也罢。
酉时二刻,烟花尽绽,忽然有万鹊出林,绕着姻缘树团团飞舞,人群欢呼雀跃,气氛到达高潮。
不二已藏身于左侧树上,任由鹊儿扑打羽翼的声音萦绕耳旁。
酉时三刻,佐佐部亲下城楼走入人群,与民同乐。
不二蹲伏身子,蓄势待发,手中银链已被装上尖钩。左手扣着三至蓝殷殷的透骨钉——他本从不用毒,这是第一次。要问为何淬毒,他也不清楚,大概是想与那人断绝得更彻底——确认佐佐部必死,我们都会断了那一丝不该生的妄念。
半盏茶后,佐佐部行至左侧姻缘树下,人流汹涌,随从皆被冲散。
就是此时!
不二纵身扑击,暗器后发先至,破空时劲风扑面。佐佐部只有眼睁睁看着三点寒芒向自己逼近,冷汗湿透全身,奈何惊恐至极,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成了?正当不二心中百味杂陈之时,猛然一震。
还早!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忽有利剑被人掷出,恰恰撞偏了那三枚暗器,使得它们擦着目标的耳侧险险飞出。
手冢国光,好个手冢国光。不二短短一瞬将这个名字念了十遍八遍,心念电转间已甩出手腕上蓄势已久的银链——
手冢,你武器已失,能奈我何。
鲜血。尖叫。
不二周助一直都记得那时的震惊与锥心般的疼痛。
他刺中的是手冢。
“手冢国光!”他愤怒地吼,声音略变了调。你这厮,懂不懂自己的身家性命多重要?
他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人群尽散,鹊舞依然,姻缘树被又惊又怒的不二一掌震裂,细碎的残花纷扬离散,花间白衣胜雪,地下是刺目的殷红。
“你为何要挡!”
“他那时并不坏的......没有那时的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手冢竟带了笑,“现在,我欠你的那一命,已还清了。”
不二竟不知说什么好,平日胸中典故,此刻仿佛尽皆消逝。
“那......你又为何定要杀他?不只是为了声名罢。”本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他废了裕太的武功,我弟弟,不二裕太,”不二语调平静无波,此时此刻的他,是可怕的冷静,“裕太本就对一直比不过我耿耿于怀,因而一直勤加修炼,只因有一次裕太在山中静坐,他恰巧前往闲游,竟责怪裕太不来迎接。弟弟本是强硬之人,怎忍得下这一口气?争执不下,他便指使人动手,裕太那时旧伤未愈,被他手下走狗硬生生废了一身修为。”
“我们都没错。你走罢。”手冢长叹,我们不相欠了。
“缘随花落去,花已落,缘当尽。”不二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然后纵身离去。
没有回头。
手冢硬撑着站起来,任由伤口血流如注。
我早该知道,你是自由的鹤呵,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你。
缘随花落去,花已落,缘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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