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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 • 梦浮生◎媛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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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长篇,剧情向,霹雳同人,非授权请勿转载※



主角:天之厉、天之佛
作者:@媛樱


IP属地:新加坡1楼2014-07-23 15:44回复

    ——渡劫 • 梦浮生◎媛樱 ——


    IP属地:新加坡2楼2014-07-23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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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先是蔘不断,现在竟然出手重创好友,我的嗔怒心,终于……无法控制了吗?但现在好友两字,还存在吗?当我愿意信任对方的时候,也等同赋予对方背叛的权利!今日处境,是我自作自受,又能怪谁呢?”
      “我选择负业法门,发下守护苍生大愿,竟是换到今日一身污名难洗!这又是哪桩因果!芸芸众生,又有谁能解我惑,谁能……解我惑 ……”
      惑不能解,因果何来,天地虽有大千阔,今无容身方寸地……
      难道此后,唯有叛天逆地一途吗?
      唇边溢出暗红的血,蹒跚的脚步不停,纯白披风拖在沙滩上,粘满血迹的下摆拖曳一路污泥血渍。
      沉重的喘息声混杂着阵阵呜咽,泪水溢出眼眶,带着冲刷而下的黑色毒氛,滑过面颊。
      面前是一片混沌,染血的手指握成一团,不受控制地颤抖。
      黑暗的世界,容不得一丝喘息,过度惊慌的人心脏猛跳不停,如同一只深受重伤,无路可退的野兽。
      “快逃,快逃,绝对不能让他们得手……”楼至韦驮本能地拖着残躯不顾一切地逃命,就连师妹的呼喊,在他耳中,也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恐怖。
      反手便是一掌,耳畔传来渡如何惨厉的叫声,楼至韦驮的心脏猛烈收缩,漫溢而上的酸楚却被更加揪心的恐惧代替。
      “呼哧 …… 呼哧…… ”
      喉头泛涌出血腥的气味,楼至韦驮不顾一切地奔逃,任凭迎面而来的树枝打在脸上身上。
      黑暗,黑暗,黑暗包围着身边的一切,不知奔逃了多久,面前再也没有障碍物的阻隔,楼至韦驮一头闯入宽广无边的海滩,激烈跳动的心脏如擂鸣鼓。
      海浪拍打礁石的响声铺天盖地,一抹染血的白影,踉踉跄跄行走在沙滩上,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间或夹杂淅沥的血渍,尽数被席卷而来的浪头吞噬。
      万念俱灰的佛者,拖着一身染血的残躯,不知往何处去,不知为何处留。
      海水吞噬了沙滩上绵延的脚印,也将那沾染着微弱佛气的血渍尽数吞入腹中。
      如同深渊般平静无言的海,冷漠注视着愈行愈远的身影,直到那一抹白色消失在天地尽头。
      可又有谁知,就在那无言的深海中,一双饱含戾气的眼,敏锐觉察到海水中微弱飘荡的佛气,缓缓睁开。
      而此时,沙滩上蹒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IP属地:新加坡3楼2014-07-25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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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
        斜天昏阳,垂照着一条伫立在山阴处的人影。宛若静听风中声息,似是猎者,静待猎物乞怜的低鸣。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踏来,人影未至,紊乱的喘息声交杂着吞咽于喉中的细弱呜咽如丝线般断续飘来,人听尤怜,但也激起狩猎者邪恶狠戾的兴趣。
        “来到此地,想必你心中已有决定。”血傀师双手负于背后,饶有兴味地打量来人,“美丽又高傲的至佛,如今跌落污泥,让我于心何忍啊……”
        “费话少讲……”维持着崩溃前最后一丝尊严,楼至韦驮凭着听力确认血傀师的方向,努力与其隔开一定距离。
        “观你这身模样,必定是历劫后甫脱险境,”血傀师言毕,向着楼至韦驮走近几步,后者充满戒备地后退,可是脚后跟碰到岩石,只好作罢。
        “凭你楼至韦驮之修为,能如此伤你者,必定是用欺骗与出卖为手段,你拖命来到此地,便不该再有犹豫……”
        血傀师的话轻易揭开楼至韦驮心口上甫结的疤,又露出鲜血淋淋的伤口。面前黑暗的世界里突然浮现师弟师妹的面容,妖绘天华袭向自己双眼的毒血,伴着野胡禅突兀的暴喝与渡如何短促的惊呼,雀胆奇毒突然发作,楼至韦驮心口一滞,眼前阵阵发黑,窒闷的疼痛几乎使他跌入尘埃。
        血傀师瞅准机会,一把搀住楼至韦驮的手臂。枯瘦干结的手指不怀好意地收紧,恶意感受着佛者手臂上突突跳动的血脉,感慨于那如玉面庞上隐忍痛苦的美丽。
        “我…... 我一直想自深渊中爬出,却是一步一步,走向我难再掌握的境地……”,喘息稍稍平复,楼至韦驮挣开血傀师的手,微弱的声音满是愤懑与无奈。
        “明知你心怀不轨,我却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呵呵,你知道就好。”血傀师故意与他隔开一些距离,眼睛捕捉到楼至韦驮骤然放松的身躯,嘴边却绽开嘲讽的诡笑。
        “在正式合作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喔~~请说。”
        “为何诸多污秽,在一眨眼之间,便全部加诸在我身上?!”
        “哼… …呵呵哈哈哈哈......”血傀师不屑地哼出声,进而爆发出嘲弄般的大笑,“如果世人接受的是你楼至韦驮,那什么样的你,便都会接受。可惜愚昧的世人,总是选择自己想相信的面相,而罔顾真实的你,甚至看你从云端坠落深渊,还有隐隐的痛快啊……”
        “所以,我只有一步一步,步下人生的高台,才能与这些庸人对抗。”
        “然也——”
        “而我血傀师,便是你这一路上唯一的依靠,哈哈哈……”血傀师再次靠近楼至韦驮,刻意在他耳边加重“唯一”二字,贪婪的眼睛满意地捕捉到白衣人肩头的轻颤。
        “你身上所中的雀胆红之毒,我会替你解决。”血傀师恶意在楼至韦驮耳畔呢喃,双手捏住对方愈颤愈厉的肩膀。
        “你,放手!”楼至韦驮狼狈地后退,孤立无援的境地越发让他心中酸楚。
        “哈,放心,我必定会让妖绘天华,乖乖献出解药!”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可此时此刻,又有谁能让他依靠,又有谁,能让他从这噬心裂骨的痛苦中解脱呢?
        “而我血傀师,便是你这一路上唯一的依靠……”
        “唯一的依靠……”
        “唯一……”
        “你的要求呢?”楼至韦驮妥协般地开口,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你之佩剑,奥义吠陀。”
        “为何你要此剑?”
        “世人视我为异端邪类,我诚心献出友情之际,便不容他人朝秦暮楚!此剑常年在你身边,沾染你之佛气甚多,以此为你之象征,作为咱们之间缔结友情的见证,十分合宜,对我,更是一种保障,不是吗?”
        “……”只是片刻的迟疑,楼至韦驮自腰间抽出佩剑,将剑交在蠢蠢欲动的血傀师手中。
        “哈哈哈……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了,你自在此疗养,而我就去向妖绘天华讨解药了,告辞!”
        血傀师狂笑着离去,独留下楼至韦驮长立旧地,久久未能回神。
        ≈.≈.≈.≈.≈.≈
        荒野之上,一轮冷月高悬,妖绘天华急行于森森密林之中,唯有枝桠间投下的点点碎光照亮来路。
        “咯咯咯哈哈哈——”奇异诡谲的笑声自黑暗中响起,惊起妖绘天华一身冷汗。
        “是谁?!”眼虽盲,耳却机敏,妖绘天华挥起手杖,摆好防御架势。
        “呵呵哈哈哈——妖绘天华,赶快交出雀胆红之解药,本公自会饶你不死!”
        “呵,原来是给那伪佛求情的,没想到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还会有人帮忙出气!”
        “你这种痴迷于莳花的傻瓜怎会懂得吾之兴味,你口中的伪佛,可比那无知无觉的野花有趣很多。”
        “将高高在上的至洁无瑕打落尘寰,让他高贵的躯体沾染尘土,让他绕体的馨香被世俗的臭秽覆盖,那是何其动人心弦的景象,那是怎样令人痴迷的陨落!哈哈哈——”血傀师仰头大笑,眼中闪烁着何其变态的狂热。
        “哪来的变态,挡我去路!”妖绘天华恼怒于血傀师聒噪癫狂的笑容,意欲强行离开。
        “不把你的解药交给我,让人早早死了,那我还怎么去欣赏至佛堕落的愉快过程呢?”血傀师挡住妖师去路。
        “就凭你还想挡我去路?!”妖绘天华怒急,万千藤蔓毒气盈盈,自手杖中飞窜而出。
        “哼,就凭这剑——奥义吠陀!”
        “什么?!”
        妖绘天华话音未落,奥义吠陀骤然华光大放,丰沛佛气引得霞光万丈,瞬间将溢满妖气的藤蔓尽数斩杀。
        妖绘天华大惊,尚未做好防备,只觉得耳畔呼呼生风,伴随着千钧压迫之势,直刺面门而来——
        “呼——呼——”喉间被利剑划开狰狞血腥的裂口,妖绘天华只觉得肺泡似乎都要炸裂,却仍然吸不进一丝氧气。
        看着倒卧在血泊中扭曲挣扎的人,血傀师刻意离他远了半步,以防脖颈间喷溅的血液沾湿他的衣摆。
        “既然要死,就让你死个明白,”滴血的剑尖直指妖绘天华的额头,“这柄剑,是楼至韦驮的,可杀你的人,却是我,玄玄血傀师!”
        “还有,杀害神、灵两花派的人,也是我,哈哈哈——”
        不等妖绘天华回神,血傀师手起剑落,一下破开垂死之人的胸膛。
        漫天血花飞溅,血傀师手握依旧跳动的心脏,狂笑不止。
        “无辜的至佛,高傲的至佛,我玄玄血傀师再次加注你身上的罪业,是否让你堕落得更加凄艳呢?哈哈哈哈————”
        伴随骇人狂笑,血傀师化光而去,独留下身覆奥义吠陀剑痕的狰狞尸体倒卧血泊。
        ≈.≈.≈.≈.≈.≈
        天光破晓,楼至韦驮睁开双眼,面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不能视物。
        身后响起隐隐脚步声,楼至韦驮警觉起身,正欲防备,耳边却响起血傀师的声音。
        “至佛不必惊慌,是我。”
        血傀师踱步至楼至韦驮身边,看到他果然没有离开过山阴半步,心里愈发觉得痛快。
        “看来,你还是十分信任我的,不过,可惜啊……”,早已洗去一身血气的血傀师将清理干净的奥义吠陀交还楼至韦驮手中,“解药之事,恐怕我帮不成你了——”
        “怎么,你想反悔?”
        “非是我言而无信,而是那妖绘天华又硬又臭,就是不肯给出解药,我也不能耐他如何。”
        “你已经与他交涉过了?”
        “那当然,可惜那妖师油盐不进,说什么宁死也不会帮助满手血腥的伪佛,那杀害神、灵两花派的刻骨仇恨,绝对不能轻饶!”
        “我没有杀害神、灵两花派的人!我没有和他们动过手!”楼至韦驮突然间激动起来,胸中气血翻涌,大声地反驳道。
        “好说,好说,”血傀师诡笑着转移话题,用手按住楼至韦驮紧握剑柄的手,“这剑你先拿着,以备不测风云,我血傀师一言九鼎,解药的事完全包在我身上,只不过这象征缔结之物,为了至佛你的安全,还是换换罢。”
        “你要什么——”
        话尚未说完,楼至韦驮只觉得头皮一紧,血傀师已从他散乱的发髻上割下一缕银丝。
        “这缕发,照样带着隐隐纯沛佛气,”血傀师用手指绕着柔韧的发发,看着上面流泻的银光,“照样是我喜爱的证物啊。”
        楼至韦驮握紧剑柄,极力忍受着血傀师的侮辱调笑,孤立无援,身心俱伤,目不能视,如今的他,如果不靠着血傀师,还有什么办法得到妖绘天华的解药?
        血傀师见他忍气吞声,心中更是觉得愉快几分。伸手在佛者肩上拍了拍,就要告辞。
        至佛啊至佛,等着迎接下一轮的围杀吧,咯咯咯——


        IP属地:新加坡4楼2014-07-25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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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妖绘天华被杀,在奇花八部中引起轩然大波,就连一向对至佛灭门一事存疑的梦花之主策梦侯也无言辩驳。妖绘天华所受致命创伤,皆是奥义吠陀所致,割喉剖心,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一定是发狂的天之佛所致!这等残毒的手段,还是一个佛者的修为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奇花八部群情激奋,誓要杀死天之佛解恨。尚存的花部郡主无法控制局势,最终集结八部人马,浩浩荡荡地踏上征讨天佛的路途。
          前有悬崖,后有恶兽,天佛原乡接受望斗翁万言书,正式涉入天之佛建造忏罪之墙之事,重伤尚未痊愈的渡如何在佛乡的质问下左右为难,不得不斟酌着字句如实相告,确认此事属实。
          话语甫落,整座天佛原乡竟瞬间陷入躁动,渡如何惊讶万分,只见一道佛旨散发出万道金光,疾奔入滚滚云海,倏忽而逝。
          “不妙,好友啊!”渡如何来不及辩驳,眼睁睁地看着佛旨降世,那岂不是要对天之佛动用极刑,甚至将其杀死啊!
          氤氲飘渺的初禅修界,渺茫中,禅修的身影,尽洗浮尘,如云飘逸。
          突然间,云雾扰动,掀起惊涛骇浪,万丈金光自天顶散落而下,佛旨飘降!
          修禅者睁开双眸,沉寂多年,无波无澜的凝静身心,瞬间被天降法旨扰动。
          “速速捉拿天之佛,涤其杀戮罪业,以慰天下!”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久违的诗号降临尘寰,一页书受命领旨,开展捉拿天佛的行动。
          ≈.≈.≈.≈.≈.≈
          天光渺渺,熹微晨光隐没在云层之中。
          海岸线绵延无际,看不到尽头。
          潮起潮落间,天地环绕着寥廓的汐声。
          楼至韦驮孤身一人,恍恍惚惚游走在寂寥无人的海滩上,海风吹起他颊边散乱的银发。脚下不经意间触碰到冰冷的海水,楼至韦驮小心翼翼地挪开脚步,避免自己不小心走进海里。
          风声,汐声在耳边环绕,视线里仍然盘踞着无尽的黑暗。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出了山麓,来到海边,也许是树林里纷杂的响声令他心惊,也许是冥冥中的指引,楼至韦驮本能地觉得,这广阔寂寥的所在,也许是他最好的躲藏之地。
          如今这世间,又有谁能让他依靠?言而无信,颠三倒四的血傀师,楼至韦驮心里万分厌恶,却也只能低声下气,求助于他,可如今,那举止怪异的人也消失不见。天地之大,却也衬得孤立无援的人,愈发渺小。
          走走停停,楼至韦驮顿觉疲惫,他寻着一块干地缓缓坐下来,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手臂上。
          曾今高高在上的佛者,曾经端坐莲台,睥睨凡俗的至洁无瑕,不知悲喜为何物,如今,却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孤寂的滋味。
          楼至韦驮抱紧双臂,用侧脸汲取着自身的温度,孤独无助的模样,蜷缩在宽广无边的海岸,宛如浩瀚沙海中的一粒白砂。
          脉脉流水,飒飒轻风,天地间,唯有心跳声,一下一下,如此清晰。
          在时间几乎停滞的寂寥里,隐隐有纷杂的脚步声伴着嘈杂的喧嚣声自林海边际传来。
          楼至韦驮心中一惊,猛地跃起,侧身对着声源处,手中暗暗握紧了剑柄。
          “在这里,那个满手血腥的伪佛在这里啦!”
          兴奋而又充满仇恨的呼喊声,来人瞬间将楼至韦驮重重包围。
          楼至韦驮听着众人劈头盖脸的叫嚣怒骂,胸臆中升腾的怒火胜过恐惧百倍。
          “你们是何人?纠缠不清,欺人太甚!”
          “你这丧尽天良的恶魔,简直侮辱了天之佛的名号!杀害神、灵两花派的人,又将妖绘天华虐杀致死,何其残毒!”
          “你是想灭尽奇花八部余脉吗?!”
          连日遭各路人马逼杀,各种骂名早已在楼至韦驮心中麻木,可是这毫无缘由的栽赃诬陷,却使得他难以忍受。
          楼至韦驮强忍着喉头间泛血般难耐的滋味,胸中升腾的莫名委屈伴着怒火越烧越旺,几乎使他的血液沸腾。
          “胡说!这般栽赃陷害,胡搅蛮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伪佛!!你虽能杀害千人万人,但却堵不住悠悠众口!只因为一人恩怨,肆意残杀他人,我们奇花八部余脉,决不轻饶!”
          “我们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这佛门败类伏诛!”
          楼至韦驮心头火起,听着各路人马嘈杂踢踏的脚步声,握剑的手愤愤地颤抖,几欲出剑。
          在为首的人刀剑袭来的一瞬间,楼至韦驮反手挥出一道掌气,震开众人数丈开外,残破的披风随风飘旋,宛若白羽。
          虽然心中气愤难平,但头脑尚未被怒火冲昏,楼至韦驮深知出剑杀人的恶果,此时若是再造杀业,那便是真正说不清楚了。
          楼至韦驮招式间虽无凌厉杀气,但汹汹而来的众人,哪个不是抱着击杀他的狂怒而来呢?
          不能视物的双眼,又怎能看到,那些围杀者双眼猩红的狂态呢?
          “噗呲”一声,楼至韦驮右肩已被剑刺中,血液随着拔出的剑锋喷溅而出,染红他衣领上不复洁白的绒毛。
          楼至韦驮吃痛后退数步,肩膀上随着热血的流失渐渐泛起刺骨的疼痛。
          淋淋的血顺着胳膊滴下袖口,这一剑刺得太狠,楼至韦驮甚至觉得整条右臂都不受控制,再也无力抬起。
          那些人,真正是要来取他性命的。
          楼至韦驮眼中闪过绝望的光,只是短短的一瞬,眼中的绝望迅速被狠戾代替。
          转身之间,掌风中送出浑厚佛气,一片金光漫漫。刀光剑影中,楼至韦驮白纱飘飞,左突右斥,挥手间击伤几人,却又有更多人奔涌而上,前仆后继。
          此时此刻,海岸边嶙峋的山崖上,突兀多出一人。
          漆黑的长发犹若鸦羽,随着狂风张扬披拂。那人裹杂着一身沉郁逼人的无形迫力,自高崖上睥睨而下,注视着那围困在重重人群中拼命突围的白影。
          剑眉星目,漆黑的瞳仁如若深潭,尖削的面容却隐藏着雄浑内敛的狂霸之气。正是那日自深海中觉醒的鬼魅,寻着一丝微弱的佛气,一直注视着孤立无援的佛者。
          鏖战数十回合,纵是天佛之能为也无力招架,更何况,楼至韦驮身中雀胆奇毒,双目又瞎,旧伤未复又添新伤,早已支持不住。
          只是凭着一口难咽的恨意,楼至韦驮越战越狂,身上多中数创,鲜血鲜血淋漓,却也不知疼痛。
          “嘎啦”一声,楼至韦驮伸手夹住迎面扑刺的剑刃,硬是将坚韧的寒铁击成两半。
          断刃被浑厚的内力激射出数丈开外,有人却趁机偷袭,楼至韦驮背后再受一刀,此时此刻,压抑在体内的暴怒难以自控,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血气染红。
          明王怒相骤然闪现,楼至韦驮左手抓住右腰侧的剑柄,腾腾杀气惊退战圈内部数人。
          就在逼命时刻,一道雄浑黑影如同飓风骤降,瞬间涉进战圈内部。
          “找死!”
          双掌相交,一道雄浑涡流自黑影手中旋转射出,强大的压迫力令人窒息,就在一刹那间,狂暴的掌风爆裂般袭向众人,无数靠近战圈中心的人被圆形扩散的掌气震飞上天,惨叫连连,触目惊心。
          双掌相交,一道雄浑涡流自黑影手中旋转射出,强大的压迫力令人窒息,就在一刹那间,狂暴的掌风爆裂般袭向众人,无数靠近战圈中心的人被圆形扩散的掌气震飞上天,惨叫连连,触目惊心。
          已有数十人倒毙沙中,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杀进来的人吓得胆颤心惊。
          此时此刻,楼至韦驮已经战入疯狂,突觉一道狂霸之气矗立身前,想也不想拔剑便刺。
          谁知那人不躲不闪,竟是一把抓住携凌厉剑气挥来的手腕。
          楼至韦驮左手中暴怒的攻势尽数被此人一招化解,奇花八部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左手被制,楼至韦驮拼命挥起鲜血淋漓的右手,直直向着来人胸口拍去。
          那人如山般矗立,胸口结结实实地接下这一掌,口中溢出数片朱红。
          那人用空下的一只手瞬间掐上楼至韦驮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掌顺着他染满鲜血的领边绒毛下滑,最终停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处。
          不知运起了怎样的功法,楼至韦驮身上弥漫的煞气尽数被那人的手掌吸收,鸿蒙一片的双眸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眼前弥漫的血色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尽数消失,又恢复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楼至韦驮突然觉得疲惫至极,一头扎倒在那人肩上,双膝一软,就要跪地。
          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饱含煞气的眼扫视向毛骨悚然的众人。
          “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话音未落,那人拦腰抱着昏死过去的楼至韦驮,瞬间化光而去。


          IP属地:新加坡5楼2014-07-25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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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天佛尊,我恳求你,不要对天之佛动用极刑!事情真相还未察明,请不要冲动行事啊!”
            渡如何立在莲台边,手足无措地求着情。可那团华光绽放的金色光球并不领情,无知无觉,无听无闻。
            “唉,这——”,渡如何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只见野胡禅闯进天佛原乡,高声喊叫着渡如何的名字。
            “渡如何!渡如何啊!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发生何事了?”
            “一页书自初禅修界出世,领佛旨要缉拿臭老秃啊!”
            “什么?连一页书都要涉及此事… …”渡如何顿时觉得心慌不已,“这可怎么办?”
            “唉,如今我们只有跟着一页书前去,防止他们抓臭老秃时下手过重,保他性命要紧啊!”
            “天呐,怎会这样,好友啊… …”实在是没有办法,渡如何只好随着野胡禅忧心忡忡地化光而去。
            ≈.≈.≈.≈.≈.≈
            一点篝火,摇曳的火光照亮一角沁凉的石壁。
            一道人影被火光投射在石壁上,黑暗而沉默。
            “噼噼啪啪”,枯枝在火中燃烧的碎裂声在这漫长孤寂的黑夜里显得尤为寂寥。
            天之厉坐在篝火旁,如入禅定,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跳跃的火光。
            “我是谁,从何而来,到何而去,为什么会从海底苏醒,又为什么要出手救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想到这里,天之厉侧过脸,看向昏睡不醒的楼至韦驮。
            面色依旧苍白,唇边仍然沾染着淡淡血痕,染血的躯体裹在不复洁白的佛衣中,那人昏睡的模样却是如此恬静,一点也不像刚才发狂的形态。
            天之厉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柔和下来,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沉默时,天之厉再次陷入茫然的冥想之中,一片空白的记忆令他懊恼不已。
            他恨恨地向着火堆中扔入几枝柴火,火焰轰地一声升高几分,愈发明亮,愈发温暖。
            不经意地,天之厉的注意力再次被昏睡不醒的人吸引去,墨色的瞳孔久久注视着那人睫毛上星星点点火焰跳动的反光。
            他站起来,缓缓地走过去,俯下身看着那人被火光映照的面庞。
            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
            仿佛魔障了般,天之厉伸出手,食指并中指轻轻拂过那人面颊的轮廓,鼻翼间的呼吸随着距离的靠近不经意间吹动那人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好似在手中振翅的蝴蝶。
            一片黑暗中,好像有无形的压力靠近……
            楼至韦驮从沉眠的深渊中努力唤起意识,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依旧是浓重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而在此时,天之厉在他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眉眼。
            楼至韦驮立刻出手,一把推开了俯身看他的人。
            “你是谁?!”
            充满戒备的声音将天之厉从瞬间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楼至韦驮本能地想出手攻击,无奈浑身的关节如同脱臼般酸痛,尤其是受伤最重的右肩,稍稍一动便伤筋错骨般疼痛难忍。
            天之厉注意到他没有焦距的眼瞳。
            原来是瞎了吗?
            天之厉自顾自地想着,逐步向楼至韦驮逼近。
            “别再靠近我!”楼至韦驮惊慌中杀意毕现,本能地想要举掌自保。
            天之厉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伸手便探向他的胸口。
            “放肆!”楼至韦驮心念一惊,瞬间出手,可是挥出的左手刹那被天之厉擒住。
            就在楼至韦驮甚至想张口咬上男人肩膀的时候,那人放在胸口上的手掌中源源不断溢出纯粹的内息,就像一股温暖的洪流,瞬间漫过他伤痕累累的四肢百骸。
            楼至韦驮因内伤与剧毒双重折磨的经脉突兀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激烈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下来。
            手中感受到那人脉搏渐渐恢复正常的跳动,天之厉放开楼至韦驮的手,看着他因为莫名的内疚低垂下来的双眸,心中突然有了柔软的感觉。
            内伤与错位的经脉渐渐恢复,天之厉移开手掌,从楼至韦驮背后残破不堪的披风上撕下一块,帮他包扎鲜血淋漓的左肩。
            楼至韦驮垂下眼睛,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没有恶意,也没有杀意,虽然对他莫名的动机怀着疑问,但相比于血傀师,此人身上虽然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场,但却正气凌然,没有一丝猥亵阴鸷的意味。
            眼虽看不见,但鼻间却能嗅到那人身上海水与阳光混杂的气味,耳畔听着那人沉稳的呼吸声,肩上那双大手不重却充满力度地包扎着伤口。
            没来由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虽然不是十足的信任,但楼至韦驮还是任凭男人为他包扎,没有多做抵抗。
            “你是谁?”
            无言的寂静中,楼至韦驮再次开口,只是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名字。”
            “嗯?”
            “也没有过往。”
            “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一睁开眼便是一片迷茫。”
            天之厉看进楼至韦驮迷惑的眼眸,一字一顿。
            “那佛者你呢?你又是谁,为何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我……”
            楼至韦驮喃喃地开口,往事种种,痛彻心扉,让他难以启齿。
            “从云端,跌入深渊,自此再也无法爬出……”
            “我只不过是个,被人诬陷,栽赃,永无宁日的失败者罢了......”
            这几句发自肺腑的话语,在天之佛的喉头百转千回,却还是无法说出一字,也许是为那微薄的尊严罢了。
            至少,不想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流露出脆弱。
            ≈.≈.≈.≈.≈.≈
            “我的事,不用你知晓,也不需你插手。”楼至韦驮撇过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呵,那好,我本来也不想对不关己的事插手。”天之厉也不恼,手下不紧不慢地扎好布条,“只是身体的行动快过大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你出来。”
            楼至韦驮肩上的伤口已不再渗血,天之厉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渍,不得不感叹于这位佛者极端与不屈。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若是真的被冤枉了,以他此种性格,谁知要受多少倍于常人的麻烦与委屈?
            自从那日于海中觉醒,天之厉虽然对自身的遭遇茫然一片,但也凭着在武林上游走掌握了几点信息:
            第一,天之佛也就是以一丝佛气唤醒他的佛者,是整个武林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造忏罪之墙,灭奇花二部,心狠手辣,行为极端,几乎就要成为武林公敌。
            第二,目前的江湖局势诡谲万分,中原正道素还真神秘失踪,武林上行走的人似乎都有或多或少的记忆缺失,整个武林缺乏正道主持大局,混乱不堪。
            第三,玄玄血傀师莫名活跃于武林之中,亦正亦邪,无人知晓其真正的野心。天之厉并不完全相信江湖传言,他偷偷跟随天之佛几日,发现其人虽然行事极端,但绝对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凭他对众人指责激烈抵抗的态度,或许真正是诬陷栽赃也说不定。 而玄玄血傀师,其人形貌奇异,行事阴鸷诡谲,以婴儿干尸为武器,并不像所谓正义人士。
            而天之佛却在半天前与血傀师有所接触,并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他,这使得天之厉对天之佛产生了几分怀疑,而在目睹了血傀师以奥义吠陀击杀一身妖气的诡异人物之后,天之厉基本确定,正是此人故意对天之佛栽赃陷害,说不定其它血案,也是此人有意为之。
            苦于没有证据,天之厉无法对血傀师出手,他选择继续跟踪天之佛,寻些端倪,没曾想奇花八部竟对天之佛动手,危急时刻只好出手相救。
            想到这里,天之厉看向沉默不语的楼至韦驮。
            苍白的脸色,一身泥血污渍,身中奇毒,双眼不能视物。
            曾今至洁的佛者,却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天之厉心中,竟是升腾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
            “你若是有所困难,说出来无妨......”
            “哼,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又有什么能力为我分忧呢?唔——”
            肩膀上的伤口不小心被牵动,楼至韦驮痛苦地皱起眉。
            “哈哈,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我的师弟,我的好友,我身边的一切人都不信我所说的话!”楼至韦驮在一片黑暗中愤愤地反驳,“像你这样的陌生人,又怎么能……”
            “我相信你。”
            平静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沉稳坚决得不容辩驳。
            “……”
            “我信你。”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对素昧平生的他给予如此彻底的信任呢?
            楼至韦驮静静坐在篝火旁,半边面庞隐没在黑暗中。
            见他没有反应,天之厉也不再多话。
            又是一阵漫长而又无言的寂静,只有石笋上流水的滴答声伴着篝火燃烧的哔啵声寂寥地回响着。
            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楼至韦驮突然害怕起来,怕那个人平白无故地消失。
            “你……还在吗?”
            宛若蚊蚋的呼唤,好像臆梦者喃喃的耳语。
            天之厉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在。”
            心在瞬间放了下来。
            “嗯。”楼至韦驮淡淡回应一声,连日的鏖战使他觉得疲惫,篝火驱散了他体内流失血液的寒意,男人渡来的真气舒展了他的经脉,现在的他,不想说话,不想辩解,只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楼至韦驮的眼皮渐渐合上,在闭上眼的最后一瞬,他抬起头,望向那个端坐在篝火对面的男人,虽然看不到什么,但他知道,那人一直都在,未曾离开。
            摇曳的火光中,天之厉看着安心闭上眼的楼至韦驮,心中的某处柔软被莫名触碰。
            从不在人前示弱的人,只因为自己的一句信任,便好似找到了依靠。
            这个世间,真得逼得他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了吗?
            他决定了,暂且放下自身的疑团不管,要替这样的天之佛,讨回公道。


            IP属地:新加坡6楼2014-07-25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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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风过,斑驳的花叶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鬓边的银发被清风吹拂,脉脉拂过脸颊。
              明亮温暖的阳光,鸟雀在枝头啁啾,天地间的一切,笼在这一片如水般静止的光晕中,那么静谧,那么美好。
              视线中弥漫的水汽渐渐淡去。
              楼至韦驮弯弯唇角,擦拭眼眶的手指轻轻攥成一团,放在胸口处。
              他努力给自己打气,心中如潮水般满溢而上的酸涩渐次退却,心口的大石却越压越重。
              为什么会如此懦弱,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几乎难以控制。
              蒙受再多的诬陷与非难,面对再多人的误解与侮辱,也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脆弱。
              楼至韦驮心中明白,他不是为自身的遭遇而哭,只是猝不及防间感受到的关怀与温暖,让他感到惶恐。
              惶恐有一天,这犹如丝线般脆弱的关爱会嘣地一声断裂。
              多么害怕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让他再次陷入令人崩溃的绝望与孤独。
              寂静的山路上,一个冷冰冰的人,一个从不在世人面前展示脆弱的人,却再也忍不住翻涌的情绪,断线般的泪珠濡湿了脸颊。
              ≈.≈.≈.≈.≈.≈
              青菩提边,血傀师带着面色阴沉的天之厉自远处走来。
              “这里就是那天之佛生子的证据所在。”
              血傀师提防着跟在身后的天之厉,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看他沉重的面色,轻抿的唇,微微蹙起的眉,似有万千心绪在心中翻涌。
              血傀师在心里得意地嗤笑,他把手背在身后,领着那人,走向一块平凡无奇的大石。
              “这是什么?”
              天之厉阴沉沉地开口。
              “先不要急,待我打开这岩石再说!”
              血傀师运气在掌中,暴喝一声,瞬间向着大石击出一掌。
              惊天动地的爆裂声中,嶙峋的岩石被劈成两半。
              一片刺目的血光,伴随着阵阵血腥的气息,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是千年间未曾凝固的热血,残酷地见证着罪身佛破戒生子的苦难。
              天之厉的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
              ≈.≈.≈.≈.≈.≈
              寂静的山麓,流水潺潺,凉风习习。
              楼至韦驮自山上走下来,面色平静如水。若不是微微泛红的眼眶,无人能够猜出,那白衣人刚刚在山上经历了怎样内心挣扎的苦楚。
              他稳定下心绪,满怀期待地走进山洞中。
              一片寂寥的空旷,沁凉的石壁上,隐隐泛着地下暗河粼粼波动的水光。
              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悬起的心空落落地放了下去,难以言说的失落渐次浮现。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楼至韦驮在心里本能地拒绝着最坏的打算。
              “他没有抛下我,只是找血傀师要解药,需要一些时间……”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无措地踱起了步,山洞中幽暗封闭的空间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与孤独。
              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愈演愈烈的不安,楼至韦驮冲出洞中,甚至想去寻觅那人的踪影。
              ≈.≈.≈.≈.≈.≈
              “……”
              天之厉简直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多么希望,面前的血池,是那阴险小人刻意伪造的杰作,可那热血上弥漫的圣洁佛气,如若天边晚霞,雨后彩虹,谅是有翻云覆雨的能为,也伪造不出如此逼真的圣气。
              那结晶的血液,的确出自天之佛无误。
              心脏在强烈的刺激下怦怦跳动起来,呼吸愈发变得沉重。
              天之厉的指间突兀变得冰凉起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刺目的红血,妄图找到一丝一毫的漏洞,心中早已变得乱作一团。
              而血傀师令人厌倦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这样一个不知自爱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
              “哈,身为至佛,竟然与侵略中原沃土的野心家私通苟合,这样一个无羞无耻的人,又有什么能为,使得苦境人民信服呢,咯咯咯——”
              “……是谁?”
              “嗯?”
              “至佛……到底与何人……”
              “到底与何人……双修?!”
              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几个字,天之厉气血上涌,眼瞳中闪烁着森冷的光,令人胆寒。
              “哼,更古时候曾有一场大战,不知为何却草草收尾。原来是这天之佛用了最卑下的手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私下与那敌人头领苟合,说不定,中原苦境的战火,正是因这伪佛龌龊的私情引起的!”
              血傀师的话有几分可信,天之厉无瑕去想。
              天之佛,那是在他心头最神圣的称号。
              至洁无暇,纯粹无垢。
              自从那日自黑暗的深海中觉醒,映入眼帘的,便是从此至今魂牵梦绕的白影。
              立如白雪寒梅、坐若晶莹冰凇,行犹拂面清风。
              这样美好如若梦幻的人,怎会被世俗的欲念玷污呢?
              天之厉看着那池粼粼的热血,满目殷红渐渐与那如雪般纯粹的白影重叠。
              而那白影,就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点一点碎裂。
              “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诉你,那与天之佛苟合的人,便是千年前燃起中原战火的人——天之厉!”
              血傀师得意洋洋地斜睨着那心绪波动的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狂怒。
              谁人是天之厉?在那失忆人的心中,并未引起多么激烈的怒火。
              但他心中,却被异常难耐的痛苦煎熬折磨。
              难道,那冰雪般的人,全都是虚伪的表象吗?
              天之厉无法容忍,这样一个首次走入他心中的人,竟然藏着如此不堪的往事,与敌人私通,让他对至洁般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好似接近完美的梦,最终只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狂怒的气息自天之厉身上扩散开来,压抑的气场好似暴风雨前汹涌堆积的浓云。
              血傀师不免有些紧张起来,那逼人的压迫力突然向着自己席卷而来。
              大脑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那一瞬,血傀师甚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血傀师睁开双眼,面上冷汗涔涔。
              天之厉已将装着心血的朱砂瓶抓在手里,一双莫测的眼,苦苦凝视着手中的药瓶,心绪翻涌不止。
              最终,他甩过披风,像一团漆黑的业火,怒气冲冲地离去。
              良久之后,血傀师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
              那道白影,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山洞几步。
              楼至韦驮百无聊赖地缓步走着,清风脉脉,四下静谧无声。
              那人何时才能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碧空中舒卷的云霞。
              突然间,心里狠狠一沉。
              楼至韦驮顿觉心悸,万分警惕地停下脚步。
              好似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从未知的地方,向着自己缓缓袭来。
              风吹草动,万籁俱静,楼至韦驮紧张地侧耳倾听,无言的压迫感令他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
              霎那间,天际尽头华光绽放,万道金光好似奔驰骏马,翻涌不止。
              一个高亢的声音自云端落下,宛若平地惊雷。
              “天之佛楼至韦驮,天佛原乡降下佛旨,差遣我等将你捉拿归案,还不快快伏法,引颈就戮,以慰天下!”
              深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心在急剧的恐怖中揪成一团。
              “是天佛原乡!”


              IP属地:新加坡9楼2014-07-25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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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楼至韦驮本能地想跑,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心脏如擂鼓般怦怦跳动,瞪大的双眸直勾勾地看向金光盈盈的天际。
                天佛原乡出现得如此突然,仿佛猝不及防降临身边的噩梦。
                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惧,比任何组织围杀逼命时还要恐惧万分。
                楼至韦驮清楚地知道,天佛原乡的僧众亲自出动,意味着怎样残酷的结局。
                他不怕死,也不怕行刑的痛苦,但若蒙受着莫名冤屈去领受惩罚,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意当着诸多僧众的面受尽侮辱。
                看着那刺目的金光越飘越进,楼至韦驮心中的恐惧几乎化作锐利的锋刃,密密麻麻地刺向身体各处,越是想跑,越是难以挪动一步。
                胸腔因为无限的紧张而剧烈起伏。
                楼至韦驮拼命地深呼吸,不断想换回自己的理智,颤抖不已的手指紧紧攥成拳。
                “天之佛,还不束手就擒?”
                云端上高亢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层云尽散,数十名武僧逆光浮在碧空之上,金光灿灿,气势逼人。
                其中一人伸手一指,指尖迸射的金光自楼至韦驮颊边飞窜而过,轰然击碎背后的山石。
                一缕银发伴着几颗血珠飞散入空中,楼至韦驮的瞳孔瞬间放大。
                “快跑!”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就在一霎那间,楼至韦驮抬手回击,一道掌气袭向云端上的僧众,那些人迅速闪避,呼啸的掌气飞射入虚空之中。
                回神之间,至佛已经化光而去。
                “追!”
                天之厉拿着解药,恍恍惚惚地前行。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莫名承受的打击令他心头空荡。
                是帮那人解毒之后便分道扬镳,还是再陪着他,走过一段路程……
                也许,那人的事,他并不应该插手。
                天之厉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天之佛对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用谎言隐瞒的假象。
                利用他的迷茫与无知,让他为自己卖命,那人可以与敌人勾结,那对于他,又是有几分真挚呢?
                .≈.≈.≈.≈.≈.≈
                “呼哧 …… 呼哧…… ”
                喉头泛涌出血腥的气味,楼至韦驮不顾一切地奔逃,身后的追兵却越跟越紧。
                慌乱之间,压抑在体内的毒素突然爆发。楼至韦驮眼前陡然一黑,腹部的绞痛几乎让他跌下云端。
                “唔——”
                他紧紧咬住牙关,硬是将涌入口中的血吞回喉中。
                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张开的巨网,紧紧裹住他的心脉,顺着血液袭向四肢百骸。
                扑面而来的狂风在耳边呼啸,楼至韦驮拼命地加速,但身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依旧紧逼不放。
                眼前泛起一阵阵迷茫的黑雾,他用手紧紧抓着腹部,依旧缓解不了潮水般汹涌袭来的疼痛。
                身后的僧众大声呼喝着,威胁他停下脚步。
                楼至韦驮充耳不闻,剧烈的疼痛却使他的头脑越发清晰。
                “绝对不能落入天佛原乡手中!绝对不能!”
                喉咙中翻滚的热血再次涌入口中,楼至韦驮张口吐出毒血,再次加快了速度。
                “只要再拖延一时半刻,那个人一定会回来帮我的!”
                心中又燃起了无限的希望,楼至韦驮逆风而行,像一颗流星般,飞速滑过天幕。
                ≈.≈.≈.≈.≈.≈
                山颠之上,天之厉独自静坐,心事重重。
                这一路思考下来,他甚至不想将解药亲手交给至佛,害怕那最后一次碰面,会在离别时,让他再次体会难耐的苦痛。
                凭着至佛的修为,如果不再过分催动内息,那一半雀胆红的毒素,应该很好化解……
                握着朱砂瓶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天之厉烦躁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
                日已迫暮,天边翻滚着绚烂的火烧云,金色的云霞如丝如缕,漫卷轻舒。
                ≈.≈.≈.≈.≈.≈
                体力已接近透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毒发时撕心裂肺的抽痛。
                楼至韦驮急促地喘息,眼前划过阵阵黑光。
                “天之佛,再不停下,休怪我们无情!”
                “呼——呼——”
                眼前的事物愈发变得朦胧,楼至韦驮凭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拼命奔逃,只希望那人会在他绝境时突然出现,救他于危难之中。
                “你在哪,你在哪儿啊——”
                他忍不住呢喃出声,腹部抽搐的疼痛几乎让他的神经麻木。
                “臭老秃!"
                熟悉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楼至韦驮心中泠然一惊。
                就在这分心的刹那,背后追逐的武僧突发一掌,楼至韦驮躲闪不及,掌气正中他重伤未愈的右肩,眼前的世界陡然陷入黑暗。
                楼至韦驮从天上重重坠下,肩上渗出殷红的血渍。
                他凭着一口不服输的怨气挣扎着站起身,迷蒙的视线看到一脸惊惧的师弟好友。
                “师兄!你别再跑了!一页书前辈正从佛乡赶来,你躲不掉了!”
                “好友!还是算了吧,千万不要拼命啊!”
                野胡禅和渡如何拼命挡下武僧们的攻击,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求你们别再打了!楼至韦驮已经伏法,千万不要害他性命啊!”
                “事到如今你们还出卖我?!”
                楼至韦驮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吼叫,爆发的雀胆红毒如同滚烫的岩浆,撕心裂肺的剧痛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此时此刻,压抑在体内的暴怒再也控制不住,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血气染红。
                楼至韦驮抽出奥义吠陀,泛着寒光的剑刃直指向大吃一惊的僧众。
                轰然一声,无数道淩厉的剑光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一名武僧身受重创,如同破布袋般直飞入天,重重跌落在地。
                “莫造杀业!”
                野胡禅嘶哑着喉咙大声叫喊。
                “放肆!”
                好像天边传来的暴怒喝声,携着一股强劲暴烈的掌风,直直击向楼至韦驮。
                ≈.≈.≈.≈.≈.≈
                漫天金光充溢而出,染透天边翻滚的云霞。
                山巅上的天之厉大吃一惊,如此狂霸逼人的佛气,到底自谁身上挥击而出?
                “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山阴那头突兀响起。
                天之厉心头一震,全身血液似乎就在那一瞬间降至冰点。
                是… …至佛的声音?!
                ≈.≈.≈.≈.≈.≈
                滚滚烟尘在肃杀般的寂静中缓缓沉降。
                身中大梵圣掌的天之佛倒卧尘寰,金冠碎裂,口中吐出的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披散而下的银发遮住一双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
                渡如何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野胡禅心痛得几乎哭出声来。
                “把天之佛带回天佛原乡,接受审判。”
                梵天一页书缓缓开口。
                两个武僧略一施礼,架起虚弱至极的天之佛。
                银发自他毫无血色的面庞上缓缓滑下,露出一双失去生机的瞳眸。
                “呜呜——”
                野胡禅控制不住,哽咽出声。
                就在武僧们准备架走楼至韦驮的时候,那双黯淡的眼,突然闪现几点粼粼的波光。
                就在远处,那熟悉的黑色人影,定定地站在那里,震惊心痛得做不出任何动作。
                “走。”
                一页书众人并未注意到那个匆匆赶来的人影。
                楼至韦驮静静看着那个来晚的人,虚弱地张开了口。
                “你……”
                每说一个字,口中便喷出温热的朱红。
                “为什么……不来……救我?”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他如玉的面庞,缓缓滑落,跌在天之厉的眼中,碎裂成千瓣。


                IP属地:新加坡10楼2014-07-25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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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
                  轰然一声惊爆,震碎天边的云霞。
                  一道杀气腾腾的黑色身影,赫然出现在上空之中。
                  寒光凌冽的双眸燃着汹涌的烈火,自高空之中,怒视着远处金光灿灿的莲台。
                  “谁人与天之佛为敌,吾今日,必定要他偿命!”
                  愤怒的喊声,震天动地。
                  “何人敢在此撒野?!”
                  说话之间,已有数十名武僧腾跃而上,呈扇面向天之厉袭去。
                  碧蓝天空之下,那高高悬在半空的身影,披风在怒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怒张的黑翼。
                  就在数十人袭向他的刹那,那双深潭般漆黑的眼睛,突然看向那道浴血的白影,一丝温柔自眼中划过。
                  “喝!”
                  数十道纯沛的佛气同时攻出,刺目的金光沿着扇面的轨道汹涌而来,眸间的温柔瞬间淹没在华光之中。
                  仿佛在说,
                  等我来救你… …
                  昏厥之前,楼至韦驮心中惴惴的不安,就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轰——”
                  极强的气波自华光笼罩的中心呼啸而出。
                  众人被这利刃般锋利的内力震出百丈,如同烈风掀起的枯叶。
                  散开的阵势之中,天之厉张开双臂,一双冷眼,无情看向落地倒毙的众人。
                  如此残酷的攻击,出手之间竟不留活口,天佛原乡已将这千年前叛天逆地的不世枭雄彻底激怒。
                  人群中再次爆发惊惧万分的惊叫,人潮四散,奔突逃命,整个法场乱作一团。
                  慌乱奔逃的人影之间,那无力跪地的白影,落在天之厉眼中,时隐时现。
                  天之厉自虚空中俯冲而下,向着那道血迹斑斑的白影掠去。
                  伸出的手就要抓到楼至韦驮的衣摆。
                  就在那一瞬,嗖嗖呼啸破空而来,直袭天之厉。
                  是奇花八部的人突然放箭,密密麻麻的黑点自遥远的空中唿哨而来。
                  天之厉自楼至韦驮身边一跃而起,旋身而动,漆色的披风飞旋如同怒卷的风暴,将飞射而来的利箭悉数扫落。
                  披风骤停,一根落空的箭闪烁着锋利的寒光,向着天之厉的面门飞射而来。
                  天之厉伸手一指,箭头被强大的压迫力狠狠震飞,一根手指自箭杆中横穿过,木杆如同爆裂的竹筒,瞬间碎成数瓣。
                  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震慑得呼吸一滞。
                  漆黑的长发犹若鸦羽,随着狂风张扬披拂。
                  那人屹立在天之佛身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冰冷的瞳眸看向又一轮汹涌而来的攻势。
                  天之厉回过头,匆匆看了一眼,那人飞扬在风中的雪发沾染着点点血色,回头瞬间,眼中的痛迅速被狠戾替代。
                  如同凶猛的困兽,天之厉向着僧群攻去。
                  逼近之时,那沾染一身淋淋鲜血的人,瞳中闪过森冷的寒光,吐息之间也带着凶狠的煞气,围攻而上的众人顿时有些退缩。
                  双掌相擦,一团涡流自掌中发出,强大的气流搅动空气,就要袭上一名僧人的胸口。
                  逼命瞬间,一道强劲的佛气自碧空之中贯穿而过,瞬间打散了天之厉掌间的攻势。
                  半空之上,一道金光灿然的身影立于云端,直面杀气腾腾的天之厉,高亢的声音响彻云端:
                  “若再造杀业,梵天一页书势要除害!”
                  天之厉收住攻势,与那人远远地对峙,一双警惕的眼,打量着那气势凌厉的人。
                  此人的功力,远超所有袭击过他的人。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喝!”
                  一声惊天暴喝,天之厉率先出招,强劲掌风袭向一页书,卷起漫天烟尘。
                  一页书不闪不避,稳如泰山,霎那间,只听闻红尘惊爆,一页书拂尘急挥,将天之厉所发之气尽数拦下,同时攻出一掌。
                  天之厉举掌一抗,急招相会,惊尘扬爆!
                  两股强大的内力震慑尘寰,一页书掌中催发万千佛光,天之厉怒火攻心,狂霸之气如若狂风暴雨,平地惊雷,一时间,二人对掌僵持已久,竟是不分上下。
                  “天路引归,不凡圣功!”
                  随着一声高亢佛音,一页书突然催动发力,掌上之力似有千钧之重,硬是将天之厉逼退三分,二人自半空战至地面,落地瞬间,大地惊爆,纷扬的烟尘遮天蔽日!
                  天之厉见状,运功于掌,融合原种六厉的躯体中爆发出骇人内力,竟与梵天急招相抗衡。
                  内息涌动,波光滔天,梵天对天之厉,双天之会,引来天雷动地火,震撼九天万神惊!
                  一页书见如此攻势未伤天之厉分毫,内息一沉,爆喝出声:
                  “一气动山河!”
                  “鬼潮万宗灭!”
                  天之厉极招挥出,再与梵天相抗!
                  就在此时,内力爆发之间,沉寂已久的雀胆红之毒突然发作,竟与天之佛遭遇相似!
                  天之厉心中一懔,腹中传出的隐隐疼痛瞬间扰乱内息,霎那间,梵天大招挥出,掌上爆发的内力狠狠击在天之厉肩窝。
                  强大的内力卷起惊天飓风,天之厉被这一掌轰出数丈,跌入半空之中,唇边沾染上淋漓热血。
                  眼前泛起阵阵黑雾,天之厉强催内息,硬是将爆发的奇毒逼入丹田,就在内息尚未恢复之时,一页书凌空而上,挥舞的拂尘搅起惊涛骇浪,向着天之厉面门袭来!
                  惊爆之声轰然炸响!
                  天之厉本能地举掌相抗,竟是生生抓住梵天挥来的拂尘,强大的冲击力几乎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口中呕出片片朱红,天之厉已然战入疯狂,压抑不住的毒素随着轰然爆发的内息流窜入周身,引起阵阵剧痛。
                  双眼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色,面前的景象竟在一瞬间变得朦胧。
                  一页书转动拂尘柄,无奈天之厉在剧痛之中意识混乱,一双烙铁般沉重的手死死抓缠在拂尘之中,无法挣开。
                  梵天怒急,伸掌欲攻向天之厉面门,突然间发现他面色异常苍白,一双狠戾的眼竟然没有了光泽,似乎被什么难耐的痛苦纠缠。
                  迟疑之间,一道浑然掌气破空而来,撕裂天边的云霞。
                  惊爆声中,二人被万道霞光笼罩,消失踪影。
                  “唔啊啊啊啊——”
                  惨嚎之声震天动地,似是啼血的悲鸣。
                  页书大吃一惊,只见天之厉自碧空中跌入尘寰,扬起纷纷的尘土。
                  左胸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洞,那道掌气在一霎间贯穿了天之厉的身体,淋漓的热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天地。
                  周身迅速被失血的寒冷覆盖,脑海中一片空白,世界在这一瞬间完全静止。
                  没有了一切喧扰的声音。
                  愈发无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伴随着啼血的沉重呼吸,在天之厉耳边闷闷地回响。
                  锥心刺骨的痛楚,痛到极致,身心已经麻木。
                  “一页书,还不将人拿下?”
                  天佛尊的声音在一片晦暗的世界中隐约响起。
                  “天佛尊,这……”
                  突然间,那几乎流尽全身血液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那垂死的人流淌下一地刺目的红血。
                  一个受到如此重创的人,竟然还能站立行走?
                  一页书心中骇然,定定看向那踉踉跄跄的黑色身影。
                  迷蒙的视线,看不清任何事物。
                  一群人围在这骇人的黑影边上,包围着他,睁着一双惊恐的眼跃跃欲试,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冲出。
                  死寂的法场上,天之厉包围在晃动的人群之中,仿佛缓慢移动的圆心,拖着一路绵延的血河,蹒跚前行。
                  渐渐的,那倒卧在尘寰中血迹斑斑的白影,出现在朦胧的视线之中,如同托着片片红锦的白雪。
                  “呼哧——呼哧——”
                  心跳的频率越发缓慢。
                  那团模糊一片的白雪,近在咫尺。
                  伸出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的手指触到那人苍白的脸颊。
                  天之厉一下子跪倒在白衣人身旁,胸口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依旧淌着热血。
                  他用手捧起那人的面庞,颤动的手指探向他的鼻息。
                  有细弱的气息喷在他的手指上。
                  天之厉放下心,沾染血迹的眼眸微微闪烁出温柔的亮色。
                  他伸出手,左手穿过他的腿弯,将那昏厥的人拦腰抱起。
                  再次站起身时,胸前的热血几乎浸透那人洁白的衣襟。
                  天之厉用尽平生最艰难的力量催动着内息,缓缓催发的内力带起一股清风,染血的披风在他背后猎猎轻旋。
                  “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走。”


                  IP属地:新加坡13楼2014-07-26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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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畏畏缩缩的包围者们依旧虎视眈眈。
                    而远处莲台上主宰一切的人未发一言,似乎饶有兴味,等看着那狂妄不可一世的人如何突围。
                    而这在他眼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天之厉催动着内息,周身催发的内力带几一阵清风,墨色的披风,连同怀中人垂下的衣袖,轻轻在风中翩跹。
                    胸前的伤口泛起撕裂般难捱的痛楚,天之厉狠狠咬住下唇,拼命克制住令人窒息的剧痛。
                    身体略略前倾,他仰起头,向着天空纵身一跃。
                    这样伤势严重的人,竟然凭着一口气飞到了半空中!
                    一页书惊诧不已,定定看向那腾跃至碧空中的身影,手中的拂尘,迟迟不肯挥动。
                    “抓住他们。”
                    天佛尊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就在那些犹豫不决的包围者准备豁命一搏之时,那本该突围的黑色身影猛地在空中一滞。
                    无法言喻的痛苦令他眼前阵阵发黑,微薄的气息再也支持不住怀中的重量,天之厉无法搂紧的手颤抖着松开。
                    就在那瞬间,痛苦像海潮一般袭来,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怀中陡然一空。
                    那无措下坠的白影,如同被利箭射中的白鹄,纷扬的白纱在风中翩跹起舞。
                    就在那些人屏住呼吸,准备在那道白影掉落之后一拥而上时,那浴血的黑影本能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白衣人的胳膊。
                    一抹温度隔着染血的白纱,脉脉传进紧紧抓握的手里。
                    天之厉痛苦地眯起眼睛,俯身拽着那只胳膊,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衣袖滴落在那人雪白的袖口上,绽开朵朵红梅。
                    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那握在掌中突突跳动的血脉,如此清晰,如此脆弱。
                    “你……”
                    “为什么……不来……救我?”
                    那颗缓缓滑落,碎裂在他心底的泪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啊——”
                    突然爆发的怒吼,随着周身如怒涛般汹涌泛滥的内息,让天之厉眼前弥漫起浓重的血色。
                    他俯身冲下去,将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一把揽入怀中,漆黑如若鸦羽的长发在狂乱的风中张扬披拂。
                    “抓住他们!”
                    那些包围者突然意识到天之厉的脆弱,叫嚣着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一道金刚环轮凌空而来,带着猎猎风声破空滑弧,将腾跃至半空中的人尽数击落。
                    “呔——,今天谁要敢伤那二人分毫,先过我野胡禅这一关!”
                    那气愤到极致的黄衣佛者狂怒地跳进战圈中。
                    “野胡禅?!”
                    天佛尊惊诧的声音兀地响起。
                    “不管啦不管啦!我今天要和你们拼命!”
                    场面瞬间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谁,你快带臭老秃走,我来给你开路!喝——”
                    一声惊爆,又有数人惨叫着倒地。
                    天之厉趁此机会,猛地催动内元,双手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人,骤然间化光而去。
                    耳畔回响着猎猎风声,阵阵泛黑的双眼看不清面前景色。
                    天之厉尽可能地将怀中人紧紧搂住,楼至韦驮苍白的额头贴在他的侧脸上,微弱的吐息轻轻拂过他的脖颈。
                    眼前浮起一片片斑斓的光点,血液的流失让天之厉周身无法控制地打着冷颤。
                    呼吸声越来越重,但紧贴在怀中的温度,逼迫着他不断前进。
                    愈发虚弱的身体,就连意识都在一阵阵泛起的寒冷与痉挛中一点一点消散。
                    这时候的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濒死般漫溢而上的疲倦,如潮水般缓缓袭卷全身。
                    天之厉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死去,可还要连累着怀中身受重伤的人与他共同赴死。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吗?
                    嘴角泛起酸涩的苦笑,天之厉低下头,失去血色的唇轻轻触碰着怀中人的额间晶莹的发丝。
                    迷茫之中,天之厉搂着怀中人,渐渐飞近曾今栖身的深渊。
                    就因为那触目惊心的血晶胎烙,就因为血傀师口中的几句毁谤,就因为自己一时间的动摇与怀疑,竟然促成如此无望的结局,他们两个,就要落到今天这般绝望的地步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挽救你的命呢?
                    渐渐涣散的意识中,天之厉再次看到那片海滩。
                    当他第一次从冰冷的海中苏醒之时,当他站在嶙峋的山崖上睥睨汹涌的怒涛之时……
                    那一抹纯白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心中……
                    记忆在突兀袭来的黑暗中戛然而止。
                    天之厉疲倦地闭起眼睛,抱着怀里的那团白影,一同坠入深渊……


                    IP属地:新加坡14楼2014-07-26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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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狂风吹起乱沙,纷扬了半天,掩住了方当正午的炎阳。
                      灰黄的沙尘搅乱了天幕,黑马在咆哮的风暴中举步维艰,无法迈出一步。
                      刚刚自千佛洞前进了不到一刻中的时间,沙暴又起,纷纷扬扬的黄沙迷乱了眼前的一切。
                      天之厉和楼至韦驮不得不从马背上跃下,一边一个以手撑着马腹,眯起眼睛抵挡粗砺的沙石。
                      风呼啸着掠过,沙脊上的流沙如蛇一般疯狂地扭动。
                      二人一马不得不在怒吼的沙暴中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靠着彼此间相互倚靠的躯体抵御渗透骨髓的狂风。
                      突然间,那漫天狂舞的黄尘好似一瞬间失去了依靠,恍然在骤然减弱的暴风中停滞。
                      纷扬的浮尘自苍穹中缓缓下落,不一会儿,那天幕中剔透的蔚蓝色,隐隐在平静的大漠上渐次浮现。
                      二人同时舒了一口气,正欲重新跨上马背,但见那匹筋疲力尽的黑马嘴角吐着白沫,不情愿迈出一步。
                      楼至韦驮伸出手,满布风沙的手指怜惜地捋着骏马颈背上漆黑油亮的鬃毛,他看向天之厉,示意他歇息片刻再去赶路。
                      寂寥空旷的大漠之上,隐隐传来驼铃摇曳的清脆响声。
                      二人同时向着身后看去。
                      绵延无际的沙脊上,突然出现一队隐隐约约的驼队。
                      清脆的驼铃声相互击撞,回荡天际。落满了黄沙的革囊沉甸甸地拍击着驼背。
                      那好似从中原跋山涉水向着西域进发的商队,在这时节中,已不常见。
                      看出那些人一身中原人的装扮,二人不免有些紧张,两双眼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茶砖和缎匹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革囊,那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自二人面前缓缓走过,脚步依旧从容。
                      正当二人暗自放下心的那一瞬,天边突然划过骆驼惊恐的嘶鸣。
                      那骇人的沙暴遮天蔽日,正从远处绵延的山头间呼啸而来。
                      突如其来的另一场风暴,混沌如同滔天的黄色巨浪、滚滚卷向半里地那群怔怔发呆的驼队。
                      一时间,骆驼沙哑的嘶吼声,马匹惊惶的嘶鸣声交杂着那乱作一团,带着哭腔的叫喊声,瞬间淹没在兜头扑下的黄色巨涛之中。
                      “!”
                      心中泠然一惊,天之厉本能地出掌,就在一霎那间推出雄浑充沛的涡流,准备抵挡如苍穹般倾倒而下的沙浪。
                      天地间的一切,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
                      又一阵沙暴过去,绵延无际的大漠上空云卷云舒,平静如水。
                      苍茫天地之间,只剩几只在大沙暴中冲散的骆驼缓缓聚在一起,惊惶失措的嘶鸣在天地间声声回荡。
                      无情的大漠,就在那瞬间,如同蒸发几颗滚落在地的水珠一般,将数十条人命尽数吞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风声缓缓漫过死寂的大漠。
                      突然之间,赤黄的沙地间拢上浅浅的暗影。
                      天之厉和楼至韦驮自苍穹中落下,衣袂间尽是纷扬的沙尘。
                      那匹黑马已经被滚滚黄沙吞没,再也找不到踪影。
                      无奈中,二人只好在茫茫大漠中缓缓行走,向着远处的敦煌古城前进。
                      惊慌的骆驼渐渐恢复平静,本能地寻着水源而去。
                      当稀疏的驼群渐渐隐没在沙尘之中,一只落单的骆驼突然从半掩身体的沙土中挣蹿而出,奋力嘶叫着意图追上远行的同伴。
                      随着那庞大的身躯蹿出沙地,“哗啦”一声巨响过后,一具裹满黄沙的躯体自厚重的沙土中拔地而出。
                      那昏死的红衣人瘫在灼热的沙地上,腰间紧紧拴着拉拽变形的骆驼缰绳。
                      “呼哧——”
                      骆驼湿漉漉的鼻息喷在那人脸上。
                      突然之间,那宛若死去的人猛地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他本能地坐起,虚弱无力的手轻轻拍打着胸口上厚厚的尘土,胸腔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剧烈起伏。
                      那人环视一圈,看见那阴沉沉的天地尽头再次聚拢起浓重的沙尘。
                      惊慌之间,红衣人踏着骆驼的腹部攀跨而上,骑在驼峰之间。他狠狠地扬起缰绳,驱赶着那牲畜,向着西边遥远的敦煌奔驰而去。


                      IP属地:新加坡19楼2014-07-30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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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轰然一声惊爆,两道雄浑掌气相交,骤然而出的掌风瞬间将断壁残垣拦腰击断!
                        “哗啦啦——”
                        残砖碎瓦四散飞溅,夜空中扬起漫天的尘土。
                        滚滚烟尘自深紫色的苍穹中缓缓飘落,渐渐显露出凌空独立的黑影。
                        一双冷冽的眼,直直看向那出掌攻击的人。
                        对过一掌,天之厉发觉,那隐没于扬尘之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绝非他的对手。
                        尘埃仍旧在天地间弥漫,那偷袭的人沉重地喘息着,喉咙中渐渐弥漫起血腥的气味,相想必是被他毫无保留的一掌所重创。
                        烟尘散尽,天之厉的瞳孔突兀地骤缩起来。
                        那一身红衣的人,用手抚着胸口,唇角流下淋漓的血。
                        是那黄昏之时,从敦煌古城中奔逃而出的人!
                        “呼哧——呼哧——”
                        那人艰难地喘息着,终究是支持不住,单膝跪在了尘埃之中。
                        “大… …大哥… …”
                        红衣人抬起琥珀色的眼睛,嘴里喃喃地叫出声来。
                        “!”
                        天之厉泠然一惊,似乎有什么光怪陆离的片段,自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宫殿,废墟,王座,殿下侍立两边的人影… …
                        好像是久远之前做过的荒诞的怪梦。
                        “何人在此偷袭?!”
                        愕然之间,楼至韦驮的质问声将天之厉拉回现实。
                        “我… …”
                        那身负重伤的人一时语塞,一双明亮的眼突然被迷茫的黯淡取代。
                        仿佛不可置信一般,那红衣人茫然懵懂的视线在二人的脸上不断游移。
                        “我……我不知道… …”
                        意识被心脉上突兀袭来的剧痛扰乱,面前的世界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喂!你——”
                        昏迷之前,魑岳看着那道一脸茫然但依旧奔跑过来的黑色人影,眼睛随着瞬间放下的心缓缓闭上。
                        “他是谁?怎么——”
                        楼至韦驮看着天之厉扶起那个晕厥的红衣人,疑惑不解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还是先救醒他吧。”
                        天之厉将手放在红衣人的背后,缓缓运功为他渡气,漆黑的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此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叫我大哥?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深入骨髓的阴冷钻进皮肤,顺着流淌的血液涌入全身各处。
                        红色,绿色,紫色,白色… …
                        各色光斑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纷繁地闪烁着,绚烂的光晕刺痛双目。
                        疼痛,寒冷,迷茫,孤独… …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四处弥漫着懵懂的薄雾,看不清过去,参不透未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我又是谁?!
                        “唔——”
                        猛地睁开双眸,面前朦胧的世界里,渐次浮现出天之厉俯视而下的脸。
                        魑岳猛地坐起,一把攥住天之厉漆黑的衣袖。
                        “大哥!”
                        “稍等下,谁人是你的大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天之厉皱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的人,左手警觉地从他手中抽出袖口。
                        “你是谁?劳烦将名字告诉我们。”
                        楼至韦驮在那迷茫的人身前蹲下来,洁白的衣袂柔柔披散在地上。
                        看着那眉目清秀的人,魑岳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抗拒与惶恐,他有些惶惶地垂下头,紧紧地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 …”
                        他木讷地重复着楼至韦驮的问话,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我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在苦境流浪,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被人招来做了刀客,混进西行的商队… …为什么脑海中一片空荡?!
                        “啊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红衣人抱起头,痛苦地叫喊起来。
                        天之厉见状,心中有些不忍。
                        这人的遭遇,又与自己何其相似。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魑岳的肩膀,算作安慰。
                        肩头上难以抑制的颤栗渐渐停止,魑岳侧过头,看向那眼中隐隐流露出不解与怜悯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在敦煌城中惊鸿一瞥般看到那仰头看向自己的人,那种莫名其妙却又如此令人安心的信任感,催促着魑岳紧紧追随着那在风沙中飘扬的黑色披风,一直跟到了古城废墟之外。
                        “对… …对不起… …”,他嚅嗫着开口,深怕那人就此将他抛下,“我,我只是想认你做大哥… …也好… …有个依靠… …”
                        “呵——”
                        天之厉轻轻地笑了笑,回头看向楼至韦驮。
                        那心爱之人眼中流露出粼粼波动的柔光,默许了他的决定。
                        “也好,”天之厉扶着那了无依靠的红衣人缓缓站起。
                        他伸出手,轻轻搭住他的肩膀,连同走近的白衣人一起。
                        “从此以后,我们三人,一起同行。”
                        “嗯嗯!”
                        魑岳激动地点点头,他看着那两个温柔微笑的人,眼中弥漫的雾气渐渐迷蒙了视线。
                        ≈.≈.≈.≈.≈.≈
                        “咯咯咯——修者这般形色匆匆是欲何为?”
                        “嗯?”
                        那一抹蓝色的人影转过身,看向那发出诡异笑声的人。
                        早在初禅修界修行时,云沧海就已听闻有关血傀师的传言。
                        此人行事诡谲,手段阴毒,并以婴儿干尸为武器。苦境百姓,中原正道早就对他表现出厌恶与不满,但苦于未发现任何作恶的痕迹,所以一时无法阻止这样阴险的人继续在中原横行。
                        “难道是替那落荒而逃的伪佛察明真相?哈,真正是白费了修者一身的修为啊——”
                        “请问阁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沧海强忍着心头的一丝怒气,对着那态度倨傲的人客气地开口。
                        “哈哈哈,说什么至洁无瑕,清圣无双,通通都是虚伪的假象!那样恬不知耻的人,千年就破戒与人私通,偷偷产下一子,现在又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私奔,真正是污秽的存在啊——”
                        血傀师并不理睬云沧海说的话,自顾自地讲下去。
                        “就像那开在清水中的莲花,表面上神圣不可侵犯,可内里却像那扎在污土秽泥中的根,这样强烈肮脏的反差,真是美到极致的存在,我真是为他心动啊,咯咯咯——”
                        “关于天之佛忤逆佛律私自产子一事,目前还没有定论,请你不要口出狂言。”
                        云沧海对这样满口污言秽语的人厌恶至极,只想快快地摆脱他的纠缠。
                        正当他不耐烦地想转身离去的时候,血傀师突然止住了笑声。
                        “修者,那灭门一案,如今没有继续查下去的价值了,让我告诉你更加值得关注的事。”
                        果不出其然,云沧海的欲走背影一时停滞。
                        “更古时候曾有一场大战,战火几乎燃尽了中原大地,而那率众侵略苦境的邪魔余脉,至今仍在中原上活跃!”
                        “什么?”
                        云沧海大吃一惊,更古之前燃遍中原苦境的战火却有耳闻,但那场浩劫有谁人发起,又是如何结束,古往今来无人知晓,可面前这人竟然——
                        “凶狠狡诈,擅长伪饰成人类,凡目难识, 实力远远凌驾魔、妖二族,” 血傀师睥睨着云沧海,不缓不急地说下去,“厉族,真正值得佛者注意啊——”
                        “厉族?!”
                        “没错,就在江山美人亭中,有一具厉族人的尸体,修者若是不信的话,可亲自前往一探。”
                        听到这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的言论,云沧海神色一凛,急忙向着血傀师所说之地赶去。
                        “还有,注意一下冰无漪啊,哈哈哈——”
                        血傀师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补充道。
                        宁静的秋鸣山居,一泓朱衣,静坐于清水岸边,手持一杆钓竿。
                        微风习习,四野里凝然无声。
                        “剑布衣——”
                        远远地,一道水蓝色的人影向他招着手,轻快的声音自披拂的绿柳间传来。
                        那岸边的人抬起头,秋水般凝静的清眸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冰无漪… …”


                        IP属地:新加坡21楼2014-07-30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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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混沌,黑暗,令人窒息般灼烧的感觉,如同浸入滚烫的岩浆之中,融蚀掉每一寸肌肤。眼前赫然是一片刺目的红,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世界在汹涌的烈焰之中寸寸烧成灰烬。
                          冥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狭**仄的空间里,氧气在沸腾般灼烧的世界中一丝一丝流逝殆尽。
                          好烫,好痛,好黑… …
                          他惊恐地睁大双眸,妄图从这火炉一般融骨噬肤的黑暗中获得一丝氧气。
                          他想哭,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一叶脆弱的扁舟,飘荡在漆黑汹涌的暗流之中。
                          恍惚之间,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瞬间被一片柔和凝静的纯白熹色代替。
                          他好像一下子浸入了水里,温暖的水波柔柔包裹住他幼小的躯体,将那备受灼烧与挤压折磨的细嫩皮肤脉脉浸透。
                          就在脉脉温暖的流水渐渐淹没他的额头时,一双颤抖的手突兀将他抱起。
                          水面上漾开层层涟漪,天地间溅开晶莹剔透的水珠。
                          沾染着点点血迹的纯白衣袂在粼粼波动的流水中飘散开来,如同绽开的白色浮萍。
                          在他懵懂而模糊的世界里,突兀袭来的温暖轻轻地拥住他,鼻间弥漫开袅袅清幽的香气,好似夏夜中无声绽放的白昙。
                          倾泻而下的日光太过明亮,他努力睁大一双清澈湛蓝的眼,懵懂的瞳孔中好像卧着一弯清亮的泉水。
                          细弱而温柔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那一袭纯白的衣袂,轻轻地拥着他,他的世界,就像陷在一片明亮柔和的春雪之中。
                          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是那样轻柔地抱着他。一双碧色的雾气朦胧的眼睛,满含柔情地俯视着他。
                          他发出新生儿呀呀的呼唤声,稚嫩的小手拂过那人的脸颊,最终将他鬓边的一缕银发软软地抓在手里。
                          如此清香,如此温暖。
                          他弯起一双明亮的眼,“咯咯”地笑出了声。
                          这是他出降人世时,青芜堤边,初次回荡起他清脆稚嫩笑声的回音。
                          突然之间,那白雪般凝静的人,颊边骤然滑过一颗晶莹璀璨的泪滴。
                          他小小的心瞬间慌了神,细嫩的手指被轻轻掰开,冰冷的面具瞬间挡住了那暖玉一般柔软的面颊。
                          他被抱了起来,耳边涌起呼啸的风声。
                          极强烈的不安感让他嚎啕大哭起来,但那白雪般的人并不理会他细弱的哭喊,就那样抱着他,向着那冰冷诡谲的世界,越飞越远。
                          “哇——”
                          “!”
                          他从深沉的梦中猛然惊醒,一双惊惧的眼,茫然看向四周漆黑寂静的世界。
                          忏罪之墙外,依然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无边无际,无声无息。
                          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那静默在黑暗中的人,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直到呼吸的频率渐渐恢复平静。
                          那颗在梦中毫无预兆滑落下来的泪滴,如此触目地,刺痛他的眼睛。
                          “生吾,却不养吾,为何你会,如此残忍… …”
                          “母亲——”
                          沙哑怨恨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呼啸的夜风之中。
                          ≈.≈.≈.≈.≈.≈
                          再次踏上中原的土地,直到野胡禅离开很久以后,三人依旧没有寻到一寸栖身之地。
                          不得已间,天之厉只好带着楼至韦驮和魑岳回到那曾今躲避灾祸的山洞之中。
                          月上中天,繁星寥落。
                          沁凉幽暗的山洞之中,燃起一团寂寥的篝火。
                          火光照耀着沉默不语的二人,魑岳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面色冰冷的楼至韦驮,一会儿又看看伫立一旁,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天之厉,说也不是,动也不是,实在是尴尬万分。
                          “那…...那个,大哥,我出去找点吃的——”
                          再也受不了山洞中压抑的气场,魑岳惶惶地开口,随便找了个理由便逃了出去。
                          寂静的山洞中,唯有那团摇曳的篝火映照出半壁红光,枯枝爆裂的噼啪声,在两个各自生着闷气的人之间寂寥地回响着。
                          “呵,那现在呢?”
                          突然之间,楼至韦驮的声音扰乱了死寂的气氛。
                          “你是不是想向天佛原乡的人证明我确实建造了忏罪之墙,然后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审判我?”
                          “你怎么总是曲解我的意思?罪墙是出自你身,这点不可否认,但你建造这堵墙是为了阻止红潮祸世,情有可原,只要给天佛原乡说明这缘由,加诸你身上的罪责,一定会被免去——”
                          天之厉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自从回到中原之后,楼至韦驮对他的误解反而更深,随便说上两句话,都会引来无休无止的争吵。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和这样一个满腹怒火的人柔声细语地交谈了。
                          “别说得好像理所应当!你凭什么认定罪墙是我建造的?!”
                          那抱膝坐在地上的白衣人被他这种态度彻底激怒,愤愤地跳了起来。
                          “在那数甲子间,我遍访名山大川,倾心修禅,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厉祸红潮!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我所说的明明就是事实!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固执?!现在唯有向佛乡说明一切,这才能确保你不会再受折磨!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择相信我一次?!”
                          天之厉心头火起,语调变得愈发暴怒起来。
                          楼至韦驮猛地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碧色的眸子里深深映着他黑曜石般漆黑的瞳孔。
                          “好,那我今天就要去忏罪之墙看一看,亲自揭穿你所说的一切谎言!”
                          白玉般的面庞因为激动与愤懑染上淡淡的红,他愤愤地一转身,残破的披风随风飘旋,宛若白羽。
                          天之厉看着那怒气冲冲的人影瞬间化光而去,心头升腾的怒气逐渐被隐隐的担忧代替。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追着那早已消失在夜空中的白影,向着忏罪之墙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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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忏罪之墙,灰暗巨大的砖墙静静伫立,如同伏卧在地假寐的野兽。
                            一道白光瞬间划过漆黑的天幕,向着那片笼罩在荒芜土地上的巨大暗影,如同陨落的星子般直坠而去。
                            骤然间降临的白影衣袂飘旋,带起一阵清风,待到那些随风飞扬的银丝缓缓坠下,一双饱含怒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面前那片连绵不绝的灰色城墙。
                            无声的寂静中,黯淡的残月静静隐没在浓云之后。
                            夜风又起,云卷云舒间,几缕月光透过层云撒在罪墙上,银霜般凄清的月辉,更衬得那段晦暗的墙面阴森可怖。
                            楼至韦驮眉头紧锁,迟疑之间,呼吸似已不稳。
                            他抬起手,轻轻地拍抚胸口,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所有一切皆是无中生有的污蔑。
                            最终,那紧抿唇角的白衣人,还是向着那段阴沉沉的砖墙,缓步走去。
                            一只手缓缓伸出,纤长的五指微张,却还是在离那灰色墙面半寸之间,犹豫着停下来。
                            “不要怕… …不要怕… …”
                            “从始至终,我都是清白的… …”
                            心中弥漫开来的惶然与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在脑海里强迫般重复的安慰声中,渐渐淡去。
                            那只轻颤不已的手,还是在惴惴的不安之中,按上那片冰冷的墙。
                            五指微微屈伸,关节在莫名的紧张之中泛出惨白的颜色。
                            楼至韦驮深深地呼吸着,耳畔似乎只有愈发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泯然回荡在死寂的夜色之中。
                            苍白的指尖突然泛出隐隐的金色,楼至韦驮将一丝佛气灌注在五指之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片灰暗的墙。
                            突然之间,那片死一般沉寂的墙,发出阵阵濒死般轻微的颤栗。
                            碧色的瞳孔瞬间骤缩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那片颤抖不已的墙面,耳畔似乎回荡起冤死者绝望而又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那面墙好似活过来一般,颤抖着,呻吟着,冰冷的墙面好似渐渐回温的躯体般,尽数将他掌中发出的佛气吸纳而去。
                            那饱含着浓重怨气的变质佛气自墙上汹涌而出,如同张牙舞爪的嗜血野兽。天地间映照着诡异的金紫色,那一丝细弱的佛气,如同跌入急湍暗流中的一滴露水,瞬间消弭无踪。
                            没有排斥,没有拒绝,而是如此急不可耐地吞噬掉指尖萦绕的佛气。
                            一双失神般绝望黯淡的眼,如同烈火烧尽后死寂的余灰。
                            胸口猛地一疼,血气在心肺间翻涌,喉咙中似乎都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忏… …忏罪之墙,居然… …出自我身… …”
                            天佛原乡,野胡禅,渡如何,奇花八部,悬崖,沙漠…...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 ...
                            与… …天之厉,苟合… …
                            脑海中闪烁过纷繁斑斓的画面,随即便是湮没天地的黑暗。
                            楼至韦驮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惶惶然松开手,随着疲软虚弱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后退。
                            就在那瞬间,墙面上突然袭来阴鸷浑厚的掌风,向着那心绪不稳的白衣人呼啸而去!
                            楼至韦驮凌然一惊,但却躲闪不及,那凶狠的一掌狠狠打在他的胸口,口中瞬间溢出片片朱红。
                            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与无边的绝望之中痉挛般地颤抖起来,那凌空跃起的白衣人,如同被利箭射中的白鹄般,自漆黑的夜空中骤然跌落尘寰,纷扬的白纱在风中翩跹。
                            意识渐渐涣散之时,他突然听到了男人心急如焚的呼喊声。
                            “至佛——”
                            ≈.≈.≈.≈.≈.≈
                            夜空之下,那临墙睥睨的黑影,看着那抹纯白重重跌落在尘土之中,嘴角竟牵起一丝邪魅残忍的笑容。
                            魔皇将一双手背在身后,墨色的披风在风中轻旋。就在他准备跃下罪墙,向着那抹身受重伤的白衣走去时,一道黑影突然冲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那人正是天之厉,眼看着至佛被莫名的袭击打中,心中如燎原的烈火般焦急万分。
                            “至佛!”
                            他大叫着冲到那白衣人身边,用手扳过他的肩膀,看着那憔悴苍白的人嘴角淌落淋漓的红血,心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惶惶地皱缩成团。
                            “哪里来的卑鄙小人?!竟然在这里偷袭?!”
                            天之厉愤怒地大吼起来,周身弥漫开狂暴逼人的气息。
                            魔皇猛地停下了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悲愤暴虐的人,无声无息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何人在此喧哗?”
                            一道清脆诧异的声音自二人背后响起。
                            天之厉闻声回头,看到一个高束着满头银发,眼蒙红色缎带的年轻人。
                            “唔——”
                            怀中的白衣人难耐地皱起眉头,唇边滴落颗颗血珠。
                            他一把推开搂着他的天之厉,摇摇晃晃地站起。
                            “天之佛,是你?”
                            那一身黑红霓裳的少年,满脸愕然地开口,当他看到那面依旧颤抖不已的罪墙,黑紫色的煞气在墙面上汹涌弥漫,神色中的厌恶再也抑制不住。
                            “你竟然敢来破坏罪证?!”
                            那怒火燃尽肺腑的年轻人,猛然举起手中的剑,向着静默不语的楼至韦驮直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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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楼至韦驮!不要欺人太甚!”
                              随着暴怒的喊声,黑色十九手中的太始之剑凌空划出凛冽的寒光,向着那抹白影直刺而去。
                              楼至韦驮强提内元,瞬间闪过少年的攻击,洁白的衣袂随风扬起,如同片片飘飞的白羽。
                              他伸出一只手,两指一并,竟然生生夹住寒光闪烁的剑刃。
                              黑色十九泯然一惊,手下的攻势竟被面前的白衣人瞬间化去,黑红的衣袂在骤然爆开的烈风之中翩跹狂舞。
                              此时此刻,天之厉被这突然闯入的年轻人格挡出至佛身边,脑中尚未反应出这一瞬间发生何事。
                              “你——”
                              黑色十九诧异地开口,但那面色惨白的人始终不发一言,那双碧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粼粼波动的光辉。
                              心念一沉,那怒火攻心的少年来不及多想,他飞快地旋身,瞬间将受制的剑刃从楼至韦驮手中拔出。
                              他提着剑,向着那冰雪般面无表情的人迎面扑刺而去。
                              “锵——”
                              一道浑厚的佛气自楼至韦驮掌中发出,迎面刺来的剑刃被打飞出去,瞬间掉落在地。
                              “啊!”
                              黑色十九惊诧地叫出声来,他迅速地从楼至韦驮身边跳开,提防着那神色冷淡的人出其不意的攻势。
                              楼至韦驮沉默地看着那站在远处,气喘嘘嘘的少年,突然回转身体,也不看站在身旁的天之厉一眼,就要离开。
                              “可恶!”
                              黑色十九被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楼至韦驮经受沉重打击变得木然的言行,落在少年眼中,完全变成了赤裸裸的轻视与侮辱。
                              “狱魂斩——”
                              少年突然间爆发出怒吼,他一下子摘掉束缚眼眸的红色缎带,露出一对恨火汹汹的金色鬼瞳。
                              夜空间突兀传来一声惊爆,强烈的气流遍扫而过,震慑天地。
                              “啊——”
                              一道黑红的身影在黯淡的月辉之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像破碎的布帛一般,重重跌落尘土之中。
                              碧色的眼眸瞬间缩了缩。
                              楼至韦驮看着身边先自己一步出招的黑色身影,眸中波动的粼光渐渐黯淡下去。
                              天之厉覆手站在楼至韦驮身前,一双冷冽的眼,看向那在尘土中挣扎的少年,淡漠地开口。
                              “你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攻击至佛?不要欺人太甚!”
                              “唔——”
                              黑色十九痛苦地支起身子,口中吐出一口血,金色的瞳眸中波动着粼粼愤怒的泪光。
                              “啊!”
                              就在此刻,那道在罪墙上俯视的身影,再也忍受不住,口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突然之间,天际尽头涌动起汹涌的红光,一大群嗡嗡轰鸣的嗜血毒虫,就像翻滚不息的血色怒涛,向着罪墙下的二人,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
                              天之厉泠然一惊,汹涌的红潮瞬间淹没了他的视线。
                              “你——”
                              楼至韦驮震惊地开口,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男人漆黑的衣袖,但却扑了个空。
                              惶急的瞳眸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漫天的红潮吞噬。
                              “不!”
                              就在那一刻,楼至韦驮心中突兀地一空,眼前的景象潮水一般退去。
                              待到那阵阵眩晕的感觉渐渐消逝,楼至韦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时空异境,环绕周身的,只有闪烁着点点荧光的浓重黑暗。
                              突然之间,脖颈上袭来非一般沉重的压迫力,生生把他压倒在地。
                              “啊呃——”
                              楼至韦驮痛苦地喊出声,但破碎的音节被脖颈上狠狠加重的力道扼碎在胸腔里。
                              他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碧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魔皇洋溢着诡谲笑容的苍白的脸。
                              心在莫名的刺痛中,痉挛般地骤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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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复洁白的衣裳,凌乱披散的雪发,那苍白如玉的面颊,在心脉深受重创的痛苦中不受控制地颤抖。
                              魔皇低下头,痴迷一般俯视着那被掐着脖子发不出声的人,黯淡如若无底深潭的眼眸里,竟然泛起了缕缕温柔的光点。
                              多么像啊,那日在青芜堤边,用颤抖不已的手臂温柔抱着他的人,比第一次初见的那衣冠整洁的雪白人影,亲切尤甚。
                              “这样一个在吾手中颤抖的人,就是吾的母亲啊——”
                              线条优美的薄唇弯出不屑的嗤笑,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那暖玉般柔腻的面庞,指尖撩拨着那人微微轻颤的羽睫。
                              “吾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你,是多么肮脏,多么脆弱——”
                              那俯视的人狠狠扼着楼至韦驮的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因为痛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清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隔着那沾染着点点殷红的雪白衣襟,如此突兀地,传入他的手中。
                              一如在他初降人世时,在那臂弯之中,将那颗小小的头颅靠在那人怀中时,听到的,令他莫名心安的心跳声。
                              “肮脏却又绝美,绝美却又如此残忍… …”
                              魔皇喃喃着,说着那白衣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他深深地看进身下人惊恐而又迷茫的碧色瞳孔,眼眸中弥漫的眷恋瞬间被狠戾代替。
                              “这样残忍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就在那瞬间,那满目凄凉的人,眼中突然爆发出凌凌的杀意。
                              掐在脖颈上的手再次用力,楼至韦驮痛苦不已地咳嗽起来,苍白的唇角滑落一滴刺目的红血。
                              那人用膝盖顶在他的胸前,空出的一只手突然凝聚起冷冽的掌气,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
                              就在他任命般地闭上眼睛,准备接受那人毫不留情的攻势时,一道凌厉的掌风突兀袭来,撕裂这虚幻世界中弥漫的黑暗。
                              那暴烈的掌气,猝不及防打在魔皇的肩上。
                              那杀气四溢的人瞬间吃痛,手中下意识地松开了楼至韦驮的脖颈。
                              是天之厉,他几乎豁命般打散了汹涌暴虐的红潮,面颊与手臂上泠泠流淌着刺目的血。
                              如此凶猛的攻势,让毫无防备的魔皇身受重伤,喉咙中翻涌起浓重炽烈的血腥味。
                              他只好放弃身下的人,狼狈地逃开。
                              “呼哧——”,“呼哧——”
                              天之厉重重地喘息着,他俯下身,抱起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瞬间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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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魔皇站在罪墙之上,颤动的左手紧紧捂住右肩上淋漓流淌的热血。
                              突然之间,一颗冰冷的眼泪,顺着他苍白的面颊,缓缓滑落,无声滴落在翻滚的尘埃之中。
                              “如此令吾厌恶的人,却是这样,让吾牵挂——”
                              “母亲——”
                              压抑怨恨的啜泣声,随着呼啸的夜风,渐渐消逝在早已空无一人的罪墙之下。


                              IP属地:新加坡29楼2014-09-16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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