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老头总不在家，我虽不怎么关注他的门苑，却架不住风言风语往我耳里送，以致起了疑心，多留心过，底下的人什么话儿都有，大多直指东城的一家青楼，博郢述没事便猫在那儿一晚。我虽然知她凉薄，却未想查克钦的效用也到了头，竟拦不住他）
（话都听到这儿了，这么有趣，我怎么能不和别人分享分享。出了襄阳门，抬头一看便是迢水的闺房，她素日和我合意，想来说与她听定是不错，老远看她在屋里画眉，倚在门边上打趣道）别抹了，够美了！

【人多的地方最不缺流言，不辨真假但总也平添几分乐子。这几天阿玛总往外头跑，底下人偷偷传了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敢明说，可总有那么一两句顺着风儿捎进我耳朵里。这样的事儿其实于我于额娘都没什么利害关系，只不过也许侧福晋这几日大概要睡不着。我过我的，别人过别人的，他们过得越不得意，我就要过得越滋润，我就是要让他们衬着我，而不是我去做了他们的配角儿。】
【珍珍替我去找一支钗，前几日乱扔也不知又放到哪个匣子里去。内室余我一人委实安静的很，对镜描着眉，却也留心着外头动静，直到那人开了口才停下手上动作，偏头看她：】别抹了？我一直羡慕咱们家五小姐貌美，我虽然比不上，但也不能直接就自暴自弃呀
【眉笔搁下：】今天看你心情倒不错？

（额娘虽是嫡福晋，但听了这话想必心里不好受，但我眼瞧着她经历的事儿，竟比她想得开了，我和博郢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勉强有个父女的关系，谁去管他睡的是谁，只是当做笑料，还是顶有意思的）我不轻易夸人，你快收下吧，然后把那玩意儿丢了去。
（回首摸了摸脸，禁不住笑道）哦？这么明显，是啊我心情大好，你猜猜，为的什么？

那我可得把你的这句夸记好了，逢人就告诉他们，五小姐夸我了~
【珍珍终于回来，那钗也找着了。由她帮我戴上，又照着镜细看看哪儿还不够好。镜中我弯了眉眼：】最近府里还有第二桩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几天私底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分明只有一桩关于阿玛的事。如果不是那桩，那我的消息许是不灵通了吧？

（只瞧她对着那镜子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走了几步，回身一挡，直让她看着我）哈，你也听说了，我以为我是早收到信的那个。
（我绾过头发，不得不说，她前几句说得实在让人喜欢，我也有些飘飘然）这老色鬼娶了几房，还是不够，我以为察克钦多大的能耐，如今出了这事儿，可是有好戏可看了。

你以为？——【她往我跟前一站把镜子挡了个严实，也截住了我的话头：】别挡着我
【她不听，铁了心了不让我再照，索性作罢，又徐徐道来：】五小姐的这个以为也忒不准了，这事儿现在全家上下能有几个人还不知道？不知道的里头，恐怕也是知道了装不知道，不敢知道。【我说的正是侧福晋，她一向得宠，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了宠，对方呢又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凭着年轻貌美白白将她生儿育女的功劳全部抹杀，我都替她心寒。】
【现下隐雾风头正劲，侧福晋一房却被打压，本是毫不相干两出戏，可楚云眼见着隐雾得意，心里真能痛快么？又或者，隐雾有没有本事拉侧福晋一把？她俩可是好姐妹呢。思及此弯了唇，恐怕即便有心，也无回天力：】咱们家可从来不缺唱戏的，有人熟能生巧，扮上了比戏班子里的角儿还像呢。不过最近这出可是大戏，我得睁大眼好生瞧瞧，不知道结局到底是一败涂地还是反败为胜？真令人难以权衡了

（按着她的头，制住她的势，死死挡住镜子，拗道）偏要！
（我摇头，话中含酸）是二小姐本事大，总能知道些常人不敢知道的。你额娘那儿怎样呢，虱子多了不怕咬，想来就是添些谈资罢了。西院沉得住气，我还没看见有大动静，这一场，不过是看察克钦的招架。
（日子过得无聊，就要找些事来做，府里左不过是几个老人儿，也该换一换，让我有些新体味）她一个青楼女子知道什么，落花流水的事儿，保不齐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无论这人是谁，我都谢谢她了。咱们来个赌，赌她会不会进府

【站起身来踱到小案前，案边上有个玲珑小巧的红木箱子，上描着黄鹂鸟儿，放着我不少小玩意儿。开了箱拿出面圆镜，拿着手上正合适。再坐到她面前，继续刚才的话头：】我额娘那儿？我额娘那儿没什么动静。我额娘不爱在乎这个。
【我本对这件事没多大计较，只不过她一提，我觉得有趣儿，想了想说：】赌什么？

（有一搭无一搭地拾起来她的发钗细观，嘴上笑道）也奇了，整个博府，属你额娘最安分，心如止水。
（迢水的额娘品行皆良，人又体贴善言，并不会凭空生事，与察克钦不一，也因此鲜少树敌，虽然是个庶，说话办事在博郢述面前还占了些分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和她闺女这般亲近，听她后言，说道）赌忘归楼的佳酿和烧鸡。
（两手撑着木柜，倚在架旁）我赌这事能成，原因啊，我本就不信什么天长地久，何况那人是博尔卓克郢述呢。

【竖起大拇指给她个赞：】你这评论很是公道，就冲你这几句话请你吃烧鸡饮美酒也不亏。
【我一直觉得老爷子好面子，在外头拈花惹草已经是极限，带回家来实在不妥。况且察克钦难道就真这么黔驴技穷，拦不住么？所以我赌：】我觉着秦楼楚馆里的女人老爷子带不回来。他好面子，如今这样的风言风语，他还能迎难而上？

你切莫小瞧了你阿玛，他有本事在我额娘眼皮底下送来一房一房的相好，自然有本事，寻了稀松平常的借口，堵上察克钦的嘴。
哈哈，越想越有意思。（我一向爱搅混水，何况还是楚云娘俩的事儿，但这也是我和迢水的私房话，放不上台面，不怕别的，就怕给额娘安上名目，处境再不利些，新人即进，还不得更小心？）
赌注下了，你别不认账，这儿没纸笔，不立字据了。

他真的那么薄幸？对别的女人不好说，对察克钦——这么多年了，我眼见着，未必舍得。
【其实我也心惊，老爷子说起来是最疼察克钦，不还是照样一门一门的娶。而那女人都已经爬上了老爷子的床，真铁了心了要迈进博府的门还不是翻手覆手那么简单的事儿。可话说回来，老爷子眼界高，一般的庸脂俗粉他也看不上，能让他看上的必定有几分姿色或才情。可青楼里这样的女子，接待的达官显贵也该不少了，何必非吊着老爷子不放，比他年轻又败家的委实多的数不过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进府这事儿不够靠谱。】
行，我不会不认账，你输了别赖，就成。

你还真信他情深，你额娘刚入府那阵，不是也几乎与察克钦平分秋色吗？
（说完又噤了声，心想这样戳她母女的痛处可是恰当，我也心直嘴快，自不顾及许多，当然这事阖府尽知，于她也是结了痂的梗。不过博郢述的喜好一会儿一变，喜怒无常，到底是新宠得筹，还是旧爱获胜，我实在是很好奇）
（兀自斟了碗茶，抿了抿唇）不说这事了，有日子没见楚云和隐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还真有点想她们。

【眉心一紧不过转瞬又舒，我知道秀风一向心直口快，既与她交好，就无需再计较这寥寥数语，倘若她也不能信，府里又有几人可真心相待。心是这样想，可总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替额娘难过的，笑浅了些，道：】这事儿日后自见分晓。
【二人转了话题，又道：】她们？侧福晋现在可急着呢，要真是有新人来，谁还管她旧人哭。楚云孝顺，自然这时候少不得安慰自己的额娘，隐雾呢与楚云交好，这时候不表示表示，什么时候她才该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