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
我家四口人。当然,这是很久以前。久到我记忆棱角遍布白雾弥漫。
我的弟弟叫保罗,是个瘦瘦的小不点儿。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岁。他很笨,也很听话,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他三岁还叫不全自己的名字,只会指着自己结结巴巴,保罗,保罗,保罗保罗保罗。我说你叫保罗帕克里恩。他说保罗。我说我是姐姐我叫珊德拉帕克里恩,他便叫不出来了。
我带他去翻篱笆倒围墙,他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把裤子划破了一条大口子。啊呀,那可是新裤子呢。
姐。姐。我来了。我爬上了邻家屋脊,他也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抱住水管。我自己能上来。他说,然后他再也没有用它下去过。
他掉下去的时候,我正仰望云朵。白白的云朵啊,总是成群结队,像一群晒太阳的胖娃娃。我扭头想告诉他他就是那些娃娃之一,他就已经在地上了。
我记得时间被拉长了,时间不走了,世界上所有的钟表都坏了。
还记得路人的尖叫,呜呜的救护车,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太小了,太小了,摔断了脖子,没流一滴血,却触目惊心。
从此他常常翻着白眼来到我梦里,再大摇大摆地离去。
贱人。扫帚星。杀人犯。成了我童年时期的称号。虽然法院调查洗清了我的“罪名”,但消除不了别人对我的成见。
看,那个杀人犯又出门了,唉,这么小就杀人,长大还了得。邻居大妈对另一个大妈说。这种声音直到我上学才消失。
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啊,是因为我亲爱的妈妈。
有句歌词叫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这只限于保罗。
我妈恨死了我,真恨。
我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去恨一个四岁的孩子。
我的生活就像黏糊糊的泥潭,脏兮兮而没有生机。
我也恨你,凯丽,你是个自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