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白天鹅


*


序言


让束缚的 得到自由

让冰冷的 得到阳光


让想去爱的 得到力量

让想被爱的 得到爱


*

一扇孤单的金色窗户，令天鹅垂下了温软的颈项


秋天的阳光就是不同。比春天干爽，比夏天温柔，比冬天慷慨。

卡卡西眯着眼睛，享受着拌满了这种阳光的暖风梳理浸润自己身体的每一根线条。


他是每个同伴都钦慕的领袖。

拥有最强劲柔韧的双翼。拥有在雷电中穿梭的灵敏与魄力。拥有洞察一切陷阱的直觉。

只有他能带领他们完成旅途，逃离冬天的霜冻，回到温暖的南方。


他是每个猎人都向往的猎物。

他的每一片羽毛都纯洁无暇。不多一片，不少一片，赐予他完美的色彩与轮廓。

他翅膀的光泽是那样诱惑，使任何一个猎人都想要欣赏那双雪白翅膀带血挣扎的情状。

他纤长的勃颈勾勒出柔软的曲线，使任何一只猎犬都想要品尝折断那脆弱脖颈的快感。

他的眼睛漆黑而明亮，使任何一个人类都会禁不住想象他临死前一刻绝望的目光。

——令人看过一眼便不会再想要别的，是记忆中最后一只白天鹅。


他愉快地舒展着双翼，任风将他轻托在白云之上，蓝天之下，阳光的海洋之中，像一缕银色的光芒划过火红枫林的上空，身后是粼粼浪花般的，天鹅群起伏连绵的雪白翅膀。


秋天的阳光，就是不同。

他忍不住又想了一遍。就在这时候，侧后方的同伴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卡卡西瞥了一眼，发现薄薄的云烟下面，一座闪亮的城堡正在迅速地迫近。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城堡。

高高的尖塔，精致的花园，宏伟的拱廊，还有向四面延伸开来的大道。

他轻轻叫了一声，算是对同伴的回答。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景色有多迷人。

在他眼中，最迷人的并不是身下的大地，而是头顶的天空。


然而就在他将要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最高一座塔楼顶上的窗户忽然开了。水晶与玻璃折射着阳光，发出刺眼的金色，直照进他的心里。


那的确是一扇，金色的窗户。

金色的窗框，金色的花纹，雕刻着王子与公主永恒的故事，镶嵌在打磨光滑的石墙上。

窗边站着一个男孩。他有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就和卡卡西眼睛的颜色一样。他苍白的脸颊在天鹅群飞过的一瞬间焕发出温柔的光彩，一双手像是要伸出窗外，却因为天鹅们的远去而缓缓垂下。


这一切来去得如此之快。

卡卡西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汇，分离。


天鹅的翅膀从不为谁停留。

然而，当塔顶那扇孤单的金色窗户从他脚下匆匆掠过时，年轻的天鹅因为想要回头凝望，而垂下了他温软的颈项。


*

男孩伸开双臂将天鹅护在怀里，喊着，“别用你们的脏手碰他！”


这里离人类的城堡太近了。

那座美丽的城堡。


卡卡西略微担忧地想着，望了望晴朗的星空。

同伴们早已经睡着了。有的藏在灌木丛的暗影里，有的藏在微微摇摆的芦苇底下。只有他不能睡。因为在任何时刻都保持警醒是他的职责。

他还年轻。他还有无限的精力来完成他的使命，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星光淡淡。黑夜沉沉。只有顽皮的湖水还在秋风中摆弄着自己的衣褶，迟迟不睡。


卡卡西喜欢看星星。

星星总是一眨一眨的，像是要对他说话。可是他却永远不明白她们想说什么。


那个孩子在那么高的塔楼上做什么呢。

卡卡西忽然想到了那扇金色的窗户。但随即便责怪自己不应该走神。

反正也没有机会问他了。因为他们只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清晨，他们将比太阳更早升上天空。


这片湖水很美。只可惜离城堡太近。如果不是大家实在需要休息，他绝不会选在这里落脚。

好在他们只在这里过夜。只一夜。

但愿一切平安。


他这么祈祷着，抬头清点同伴的数目，一遍又一遍。



眼看天边就快露出微光的时候，也是所有的战士梦得最深、所有的哨兵终于感到疲惫的时候，卡卡西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来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

狡猾地，缓慢地，带着充分的准备。


醒来！

他发出最嘹亮的呼唤，震动着双翼腾空而起。

一些同伴高昂起头。


醒来！快逃！

他俯冲向岸边的草丛和矮树林，又回旋至片片芦苇的上空，扑翅的声音强劲而有力。

醒来！醒来！快逃啊！


于是当最年轻最机敏的一批天鹅匆匆飞离湖面的时候，卡卡西听见了第一声枪响。


他催促着剩下的同伴。快飞。快逃。只要活下来，你们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在低空中盘旋，确保孩子们都跟上了父母，年老的都有年轻的相陪，没有一只天鹅——没有任何一只天鹅掉队。


领袖应当永远飞在前面。无论是在暴风雨中前进，还是像现在这样逃命。领袖就是他们的方向。

但可惜他不是这样的领袖。

他只希望他们能活下去。每一只天鹅。好好地活下去。哪怕不包括他自己。


枪声越来越密。划破宁静的黎明，在湖面上回响。

卡卡西望见有雪白的羽片从空中飘下来。可却没有一只天鹅跌落。

人类还是那么迟钝啊。他愉快地想着。差不多也该走了。看来我又是最后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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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遇到危险，便会成为飞在天鹅群中的，最后一只白天鹅。


他回转身迅速升高。清新的晨风送来了同伴们的呼唤。

他还听到地面上的人在叫喊。不过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看呀！那最后一只白天鹅！”

“应该是领头的雄天鹅吧！看他的毛色多美！”

“把他射下来，但注意不要造成致命伤！”


卡卡西的直觉告诉他，自己逃不了了。

一颗子弹擦过右翼的前端，惹起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前方的同伴们仍还在留恋地回头，呼唤他。


笨蛋。

他微笑着骂了一句。

如果不想晚上做噩梦的话，就别看我。


他们很听话地转过头去。队伍继续向前飞。


没有人见过天鹅的眼泪。

但卡卡西知道，他们在哭。


又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左翼。他开始毫无控制地下坠。

希望直接掉到地面上比较好啊。他苦笑着想。至少这样会没有痛苦。

但很不幸地，他落到了浅水里。既死不了，又逃不掉。


于是多少猎人的梦想在这一刻实现了。

原本雪白的翅膀带着斑斑血迹，无奈却出于本能地在水中挣扎，扑腾。


而多少猎犬的梦想也即将要实现。

当他们兴奋地踏着水花穿过芦苇朝那只天鹅奔去的时候，柔软的勃颈因痛苦而扭曲，无力地垂下来，被湖水浸湿。


卡卡西最后望了一眼天边的天鹅群。

一点一点的，整齐而有序。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闪烁着银白的光。


真好看啊。

他出神地望着。从来不知道自己飞起来的时候，竟会有那么好看。

在死之前发现，也不算晚啊。


他听见了马蹄声，人们的欢呼声，猎犬的喘气声，还有——

还有一个突然从远处传来的，与这些人都不一样的惊叫声。


那声音只出现了一次。他也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就在它出现的时候，迫近自己的其他可怕声响都顿时平静了下来：猎犬们停在他周围，马蹄徘徊不前，马背上的人们惊讶地回头观望，口中自言自语。


卡卡西想看是谁给自己带来了这一丁点儿的好运。可当他扬起头来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传出了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


——那个男孩。那个曾在金色的窗边孤独地望着他的男孩，此刻正飞快地跑近，一声不吭地冲过所有的马匹，狠狠一脚踢在最大的那只猎犬身上，然后毫不迟疑地踩进水里，任凭水花溅湿了他的衣服，径直来到卡卡西面前，伸开双臂将他搂进怀里。


卡卡西疼得直颤。因为他的双手很冷，而且还很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伤处。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孩与那些想要伤害他的人，完全不一样。


有好几个人从马上下来，笑微微地走近。


“佐助少爷，您怎么来了。您身子不好，这湖水又凉，会生病的。”其中一个人说。


“我的病从来就没好过。”男孩冷冷地说。


“这只天鹅，请交给我们处理吧。”另一个人走近。


“如果我不交呢。你们是不是要连我也杀了。”男孩一动不动。


“少爷请别生气。我们不会杀他的。”说着便伸手来抓。


“别用你们的脏手碰他！”

男孩一挥手将那人的手打开。卡卡西看见他的嘴唇苍白得可怕，而眼中却像有火在烧。


看样子，命是可以保住了。

他满意地想着，突然觉得很累。于是便懒懒地将头搭在男孩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可真瘦啊。他又闷闷地想。还不如钻进芦苇里舒服。


男孩惊喜地转过脸来，一双黑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你们不帮他包扎我就不回去。”


……唉。

……人类啊。

当他们终于替他取出子弹包好伤口的时候，卡卡西禁不住感叹了一下。


*

他望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在望天上的星星


之后的一整天卡卡西都在湖边找东西吃。


男孩跟着那群人回去了。回到那座美丽的城堡。

那的确是座非常气派的城堡。可卡卡西的直觉又告诉他，那孩子过得并不幸福。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他很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命。可眼下他没心思去考虑别人的幸福。

他需要填饱肚子，能填多饱就填多饱。

他还需要睡觉，需要休息，需要长时间不受惊扰的休息。

只有这样他才能尽最快速度养好伤，才能尽最快速度赶上自己的同伴。

即使赶不上他的同伴，他至少也要赶上最后一批南迁的天鹅群。

否则，他将同所有掉队的天鹅一样，被北方寒冷的大雪埋葬。


他还不想死。

他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可以带领他的天鹅群完成无数次迁徙。他还没有尝够秋天阳光的滋味。


虽然在望着同伴们远去的那一刻他并不为自己的牺牲感到后悔，可既然又有了生存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于是，当他终于把能找到的食物都塞进嘴里之后，便渐渐地离开了浅水，朝湖的中央游去。


他不能飞。

而白天的岸边又太危险。只有等到黑夜降临才能回去睡觉。


他就这样在湖上溜达了一天。稍觉得饿便又开始吃东西。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吃。


他有很顽强的生命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全部潜能与意志都被激起，用来帮助他继续活下去。


天黑的时候他找了一处隐蔽的树丛。矮矮的枝叶垂下来，像一个笼盖将他罩在下面。暖和又安全。

今天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不用再为别人放哨。可以一直睡到天亮。

他满意地想着，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就连伤口的疼痛也无法阻止他进入梦乡。

他终于明白，自己太累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一个声音吵醒。

那是一串很轻的脚步声。独个人的脚步声。正穿过草丛，慢慢朝这边走来。

正当他飞快地思考他是该逃走还是继续隐藏时，男孩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流淌的星光下。


他惊讶地望着他。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见他在湖边徘徊，徘徊，不时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他观察了他很久，他也寻找了很久。秋天的夜晚很凉，秋天的湖水冰冷，可他还是下到湖水中去，拨开一丛又一丛芦苇，不知疲倦地寻找着。


卡卡西终于确认无误。

他是在寻找自己。


笨蛋一个。你又没长羽毛，想冻死你自己啊。

他一边闷闷地想着，一边起身走了出去。

找我干什么呢。该不是饿醒了想抓我做菜吧。


他走过去，好笑地看着那孩子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然后又不敢相信地跑到他面前，缓缓伸出手，抚摩了一下他背上的羽毛。


喂。不要乱摸啊。

他歪着头。懒懒地。

这种造型可是很不容易做成的啊。


男孩望着他，鼻中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嘴角却挂着笑。

他见他还站在水里，便往后退了几步。

快上来吧。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冻坏了可别抓我去烧汤。


男孩笑着走上来，找了块避风的地方坐好。开始拧被水打湿的衣服。


他的头发很柔很细。有几缕因为溅到水，现在湿湿地粘在脸旁，让卡卡西觉得自己的脸也很痒。

他的皮肤纯净而苍白。一双眼睛润润的亮亮的，眸子透明地一闪一闪，就好像天上的星星。


卡卡西喜欢看星星。今晚的天空中也有许多星星。可他却不看天空，只看着男孩的那双眼睛，就跟看星星一样。


男孩拧了几下衣服，似乎觉得麻烦，便放手不管了。

卡卡西见他转过脸来望着自己，那双眼睛眨啊眨啊的，他都快迷得跌了进去。

那个时候卡卡西觉得，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稀罕星星了。


男孩抬起手来，很小心地抚摩着他的勃颈，然后又用双手拥抱他，轻轻说：

“我很担心你。”


卡卡西听不懂他的话。不过没关系，直觉告诉他了。

这样的拥抱，应该是代表思念与亲近吧。

于是他又像清晨一样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合着湖水的味道将自己包围起来。


男孩摩挲着他的背，又低下头去看他的伤口。

卡卡西看见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听着他说话，跟着感觉走。


“我昨天看见你了。在塔楼顶上。”

他突然露出天真的神情说。

“你飞得真高。”


然后他摸了下他的翅膀，又说：

“如果我早点知道他们要来，你就不会受伤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了。”


卡卡西望着他，突然希望自己变成人类。尽管他一直很讨厌人。可这个人例外。


“我不想回家。”

男孩仰头望着星星。

“我讨厌他们。他们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了解。”


卡卡西很温柔地看着他。


男孩咳嗽了两声。咳得痛苦。


“他们说我会好起来的。但我知道。”

他又转过脸，微微一笑说。

“其实我不害怕。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得到自由。”


卡卡西一阵战栗。


你快回家吧。

他脱开他的手。

这里很冷。你快回家吧。


“也许……也许我该回去了。”

男孩冷得发抖。他站起来，又在卡卡西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我会告诉爸爸不准他们打猎。你好好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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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你成为掉队的，最后一只白天鹅。


然后他就跑开了。


卡卡西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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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对天鹅说，“你要活下去”

没有人见过天鹅的眼泪，但男孩知道，他在哭


第二天晚上男孩真的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一大块毛毯给卡卡西盖。

卡卡西虽然觉得有些多余，但还是欣然接受。


那以后的每个夜晚，男孩在湖边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长。

卡卡西的伤势明显地好转。男孩的肩膀明显地变瘦。


卡卡西想尽各种办法赶他回家。虽然自己打心底里不愿他离开。

可男孩固执得很。他会不停地、剧烈地咳嗽着说，你让我回去还不如让我去死。然后很邪恶地冲着无奈地扑腾着翅膀的卡卡西笑。

卡卡西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秋风渐渐地变得有些浸骨。一群又一群的天鹅从城堡与湖泊上空飞过。

每当这个时候，卡卡西都会升到空中伴着他们飞出老远，然后再独自飞回来。


他的伤早就好了。

他已经恢复到最强健时的样子。每一根羽毛都在渴望着重返蓝天。

他随时都可以出发，随时都可以远走高飞，去那个他做梦都想去的，温暖的南方。

然而每晚那男孩来看他时，他都只低低地围着湖泊飞一圈，仿佛他还很虚弱，仿佛他还经受不住长途的迁徙。


他的心，他的血，他的本性在呼喊。

他该走了。他该走了。

每一阵风吹过，他都觉得自己在展翅翱翔。

可每一阵风过之后，他都依然飘荡在冰冷的湖水之上，像等待风起一样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他也想过为了那孩子离开这里。因为他很清楚那孩子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

他还年轻，他还有很顽强的生命力，他还有羽毛能替他抵挡深夜的寒风。可那孩子不行。

他一天在这里，他便一夜来陪伴。

他看着他咳嗽，看着他捂着胸口痛苦地俯在自己身旁，唯一能做的只有展开他温暖的翅膀覆盖在他身上，却因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咳嗽引起的颤抖而心疼不已。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他仍然留在这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他舍不得。

也许可以借用那孩子的一句话吧。他时常苦笑着想。让我离开还不如让我去死。


于是，当秋风卷走了所有的落叶，在空荡荡的湖面上，还仍能看见一只白天鹅低低回旋的影子。



有一夜那男孩来得很迟。他一见到卡卡西就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然后把毛毯拉过来盖在他们身上，然后把冰冷的双手伸到卡卡西的翅膀下面取暖。

过了很久他都一句话没说。好像已经沉沉地睡去。卡卡西展开翅膀，盖住他的手和他瘦小的身体，然后照例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那一夜过得很缓慢，很漫长。遥遥无期，却又转瞬即逝。

直到天亮男孩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紧紧地依偎在卡卡西身旁，被风吹得发抖。

卡卡西抬起头来碰碰他的脸，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他有些惊慌地叫了一声。那男孩把他搂得更紧，却没有说话。


就在那个时候卡卡西听见了远处猎犬的咆哮。

这一次，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埋伏，不需要准备，直接来了。

男孩显然也听见了那一片混乱。马蹄声。人们焦急的呼唤声。父亲，还有母亲的声音。


“少爷！佐助少爷！”

“佐助！回答我呀佐助！”


卡卡西看见男孩咳嗽着起身，伸手一推自己说：

“快走吧。快走。你早该走的。”


是啊。

他只有苦笑。

如果走得了我早走了啊。


男孩抬起脸来看他。卡卡西觉得他本来是想微笑的，可那个笑容还没有绽放便被又一阵咳嗽压了下去。


“我早应该不来看你的。但我太自私了。只想留你多陪我一天。”

他轻轻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连抬手抚摩他羽毛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时卡卡西只想把头再放在他的肩膀上。可他已经能看见那些猎犬和马，还有马背上人们那厌恶的神情了。


“在那里！找到了！”

“佐助！佐助！”

“那只该死的天鹅！都是那只天鹅害的！”


……让我走还不如让我去死。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男孩很粗暴地将他推开了。


“你要活下去！”

他大喊。


卡卡西听不懂。


但他知道他刚才说，你要活下去。

——哪怕是最后一只白天鹅，你也要活下去。


于是在猎犬扑上来的一瞬间他强劲的双翼将他带离了死地。与此同时他看见男孩俯下了身子。


他升到猎犬扑不到他的高度，却并没有立刻飞走。

他看见一群人像猎犬扑他自己一样扑向那男孩。


放开他。

他狂怒地吼道。


“放开我！”

男孩拼命挣扎。


“佐助，是我呀！”一个女人焦急地说。“快跟我们回家！”


他不想回家。

卡卡西俯冲下去。

一声枪响，翅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不要！”

男孩发疯一样地喊着。

“你们不要伤害他！”


卡卡西拉起高度。对疼痛全然不觉。

这点伤不算什么。他还能飞。他还要活下去。


他继续在空中盘旋。看见那个女人和旁边的几个男人手忙脚乱地将男孩抬起来，往城堡的方向走。


“我不想回家……”

男孩剧烈地咳嗽。


“佐助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都很爱你呀！”女人哭道。


你们在折磨他！

卡卡西喊着。只是除了那男孩，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


“你们在折磨我……”

男孩望向空中的天鹅。


那个时候第一缕晨光刚刚穿透黑暗，自天边扩散开来。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天鹅的羽毛与雪片一起，在空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你要活下去……”


卡卡西望见那孩子缓缓朝自己伸出双手。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从那扇金色的窗户向自己伸出双手一样。


然后，他看见他猛一缩手，捂在胸前，有什么鲜红的东西从他口中涌出来，大片大片地染在衣襟上，引起周围人的惊叫与哭喊。


我会活下去……


他望了他最后一眼，展翅升上了寒冷的高空。


没有人见过天鹅的眼泪。


而城堡中的人也永远不懂得男孩在临死前喃喃念着的最后一句话——


“他在哭，他在哭。”


*

最后一只白天鹅


暴风雪与暴风雨相比，只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不会打湿翅膀。而只会让翅膀越变越沉。

卡卡西这么想着，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座高山的影子，时近时远，时远时近。


子弹虽然还在里面，但伤口却早已不痛了。

不，是浑身都不痛了。连心都仿佛被这大雪吞没，只剩下一句他听不懂却又听得懂的人类的语言：

“你要活下去。”


一路上都没再遇到天鹅的队伍。连掉队的天鹅都没有遇到。


看来这次真的成了最后一个了呢。

不过最惊人的登场往往出现在最后。

真不知道他们看着我在湖里化掉一身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一定会很精彩吧……


他望着前方的山巅，仿佛看见青草间的粉红色小花在对自己微笑。



那年冬天，人们在南北交界的山下发现了一座美丽的雕像。

那是一只，用冰雪雕成的天鹅。每一根线条都完美无缺。每一片羽毛都纯洁无暇。太阳照到他身上的时候，会折射出银色的光。

他永远保持着展翅欲飞的姿势。眼中的渴望与深情哪怕是冰雪也无法冻结。

人们为他着了魔。为了不让他融化而将他铸在了雪线之上。

于是他永远停留在那里，以最优美最热切的姿势向往着山巅，同时接受无数人的膜拜与祈祷。


——而年纪稍长的老人们说，那不过是今年冬天没能飞越山峰的，最后一只白天鹅罢了。


而山的那边，天鹅们嬉戏的湖旁，粉红色的小花正在青草间微笑。




全文结

多多~!你是怎麽样让发的帖子带字还带图的?是粘贴的吗?

不是，是贴吧伴侣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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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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