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待吾等到飞花时 谁把金屋藏
夜如何其?夜未艾。
宫女们轻声走过铺有大理石的沿廊,早春的小雨湿润了些许空气。夜晚汉宫中烛火正胜,映衬在朦胧的烟雨中,风姿绰约。
堂皇富丽的宫殿中,有暖雾与清香。汉朝的长公主刘嫖身着朱红色锦服跪坐着,艳色的服饰裙摆像是牡丹花散落了一地。她涂满丹蔻的纤细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依偎在她身旁的小女孩乌黑的发丝,嘴角微微上挑。坐在她对面的王美人一袭月牙白色的衣裳,头温顺谦恭的低着,隐藏在矮桌下的手指狠狠的刺入了自己儿子的手心,发狠的快速写下四个字,金屋藏娇。
大汉年轻的胶东王感到一丝凉凉的液体从手中流出。不经意的一看,手心已经被指甲刮破了皮。孩子手掌心稚嫩的纹路,已经凌乱不堪。
宫女们依次把菜肴碗筷摆上,刘嫖看着对面俊朗的刘彘,温婉的王美人,满意的点点头。又望了望门外早已准备好的二百名美婢,各色妖娆,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也不过是宫院内名贵牡丹的陪衬品。
月亮恰好,刚刚升至柔嫩柳枝的眉梢。
长公主笑的温柔,伸出手来,对刘彘道“彘儿,快过来让姑姑看看。这许久不见,可是变化了不少。”
王美人轻推了他一下,冰凉的指尖划过他单薄的衣。他隐藏着慌张走去,在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行了全礼。
“彘儿与我本是一家,何须如此。”刘嫖眼角略过王美人平静的面容,招招手让刘彘坐在她腿上。
香雾越发的迷茫,烛火垂泪不能语。
陈阿娇此刻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母亲不同以往的陌生面容。
“彘儿欲得妇否?”刘嫖弯着头,从旁边的果盘中拾了一牙雪梨,送至刘彘嘴边。
“欲得妇。”他接过梨,却并不急, 而是认真的回答姑母的问题。刘嫖见状,笑意更深。扣扣桌面,门外宫婢依次上前。刘嫖指着一个粉袄流白裙的小宫婢对刘彘说:“这个可好?”
“不好。”
又指指一个紫裙的姑娘“那这个呢?”
“不好”
拉过来一个素衣的少女“她怎样呢?”
“不喜。”
这样一来二去了约莫几十人,刘嫖终是满心欢喜的指向了阿娇。
“那...我家阿娇如何?”
刚刚热闹无比的殿堂,此刻寂静万分。
刘彘不着痕迹的看了王美人一眼,随后笑道“若得阿娇为妇,必以金屋贮之!”
十二个字,阵地有声!
风声,划过汉宫屋檐。雨点,打湿青石板阶。
汉宫屋檐垂挂的风铃啊,荡漾着,摇摆着。
坐在一旁的主人公陈阿娇眨眨眼,仿佛刚才改变她命运的转折点不过是春日中的一场幻梦。无谓何时梦醒,何时入梦。
在宫内众人或欢呼,或惋惜,或悔恨的心情中,她也只是缓缓的起身,在王美人期待的目光中,规规矩矩的垂下眼帘,掸掸华美宫服上的轻微褶皱,慢慢的说了一句
“如此,全是依母亲的。”
她动作优雅,面容恬淡。没有平常女孩家听到自己命运的高兴或忧伤。王美人想自己大概是从那时起就不喜欢陈阿娇了吧。她被窦太皇太后教导的太好,也太像皇后这个职位所在之人本该有的样子。陈阿娇在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好像与她成了鲜明的对比,提醒着她身份的高低,血统的贵贱。
“那彘儿,还不快去和你阿娇姐多玩玩。”王美人收回心思,一边温柔的催促着儿子,一边用眼神示意着女官把他们带出去。她一会儿要和馆陶长公主商量大计,孩子是不能听去的。
“不了,妹妹你好心,我懂得。”馆陶长公主却在此时站了出来“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雨也停了。我看阿娇也是有些乏了,有些事,等下次再说吧。”
刘嫖毕竟还是懂得的,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太操之过急。甜果子给过一个就可以了,要掌控大局,下一个果子究竟给不给,她还要细细琢磨。
长公主挥挥手,内侍的太监便把在大厅里的所谓候选人给领走。
王美人愣了一下,随后又立马起身,牵着刚刚走到自己身旁的刘彘的手,低头拜送
“贱妾恭送长公主。”
身后宫婢内侍跪了一地,刘嫖淡然的抬抬眼帘,深深的黑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情景和十几年前的母后和皇弟何其相似。
“阿娇,走罢。”
她抬脚跨出宫门。
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在历史的沉浮中隐没。而她刘嫖,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未央未央,夜未央!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