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雾气弥漫,桨棹开水的哗哗声一波波传来,无疾站在木桥尽头,有些茫然看着四周,他好像一直在这里,又好像刚刚降临。没有目的,没有回忆。小乌篷渐渐显出轮廓,却没有见到划桨人,如同风吹水送而来,水青的帘子遮住里面的状况,一个少女忽然钻了出来,发如乌云,白衬红衫,还罩了件没系的绣法繁杂,活灵活现的流云飞鹤的大氅,手执一把折扇,风姿不似皇庭的金枝玉叶,反而如同一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
周寻珩,罗胜。
无疾看她展扇掩唇一笑,眼角一弯,三丈烟波散尽,金光掉进水面,翠碧万顷,粉荷初立,青山有影,人间美景。无疾僵直脊背,忍不住颤抖了双手。
“许久不见,可否请大师一叙?”罗胜拱手一礼,当真行了男子的礼节。无疾注视她良久,罗胜也大方任看,浸墨的眼珠不再滴溜溜转动,单一的迎着他的视线。无疾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想说什么又咽回肚里,步伐不稳踏上了小船。
罗胜看他站定,击掌两次,小舟又无人驱使自发漂流而动。罗胜直接盘膝坐在船头,无疾便也与她相对而坐。
“不知大师这些年过的可好?”罗胜撩了一手水,语带笑意问他。
除了没有你,都很好。无疾在心底默然回答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罗胜截住了。
“是我糊涂了,大师天资聪慧,少有佛缘被称活佛,这些年应当过的也是不错。”说罢自己自嘲两声,整个人突然俯身凑近了无疾。无疾觉得喉咙越发紧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对方细腻白皙的脸庞逐渐靠近,对上她似有千言万语又沉沉如水的眼眸,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一切都让无疾握紧了双拳。罗胜却一侧头从无疾身边擦过。双手撑在地上,没有形象的往前蹭了两下,打算爬回船心。无疾怔怔愣在原地,看见少女小巧的脚因裙长不够露在外面,衬着发黑的木板,有着说不出的勾人,连着刚才被戏弄的恼意,双颊立即泛起红晕,带着耳垂也是一片绯红。
“大师大师你快进来!我准备了好酒好菜,咱们边吃边说。”罗胜不甚在意掀着帘子叫他,一回头只看到无疾还坐在原地,两耳通红,扑哧一乐。
“你还是这样,快过来吧,闹着玩而已。”
无疾明白在现实中罗胜不会有这些举动,她身份娇贵,礼数周全,绝不会做出这等没有姿态的事情。可是既然是梦,便让他随心所欲吧。只这一次,他想告诉她,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无疾倏而睁开双眼,回身进了船内。
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不大的两张小桌并排放着,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和一瓶酒壶。
罗胜挥挥衣袖四周骤然开朗,没了碍眼的遮挡,四周风光又重现眼前。
“当年领兵南下,在军前刺你一剑并非我意。但事态紧迫,我逼不得已出此下策。虽询问了许多大夫如何能将伤害减到最轻,还是令你元气大伤,我之罪,请大师原谅。”
罗胜仰头干了一杯酒,手中把玩着酒杯。
“好在如今看你已无大碍,我也放心……”
无疾却突然捉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看她,使得罗胜后面的话没了音,惊愕的看着他。
“不怪你,是我自己。”
无疾缓缓开口,感到手下的肌肤有些发烫,依旧稳稳拿住。用力抿紧下唇,手中发力一把将罗胜拽过,同时倾身上去,双唇准确印在对方嘴上。木桌发出卡卡的声响,茶杯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如此近的距离使无疾看清她的惊诧盈满眸子。唇间溢出一口气,伸手覆住她的神情,自己也轻合双眼,一心一意吻下去。
片刻后发觉手下的人始终没有动静,无疾才微微撤离,右手也随之拿开,罗胜已经从惊诧转为迷茫,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腮红一片。无疾将自己的额头贴近她的,一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哑声道。
“当年我被师傅责罚面壁思过,就想这么对你了。可是你好狠的心啊,始终不肯来看我一眼。你将我伤了,为什么不来进行你所说的慰问?”
无疾闭了闭眼,心又疼的厉害。
“你不来见我,我就想办法去见你。我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东仪公主薨毙的消息,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