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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六)冬雷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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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12-30 22:14回复
    第一章
    营帐中众人都吃了一惊,隔了片刻,凤鸣跳起来道:“立即整军,我们回西雷。” 

      “本王已经下令了。”容恬略带歉疚地看着凤鸣:“太后病重,本王一定回到她身边。天地环那边……” 

      “这时候还说什么天地环,回去看望太后要紧。”凤鸣今日敏感得异乎寻常,太后是他一生中接近最多、最为亲近的长辈,他想着太后的病,心忽然绞痛起来,竟和回忆早逝的父母的滋味一样,更吃了一惊,不祥的感觉越逼越近:“要快点回去,你是她唯一的儿子。”颤颤吐出几个字,居然藏不住喉头的梗塞。 

      秋篮等都变了脸,纷纷围在他身边,强笑着安慰:“鸣王不要担心,下头传话的总爱把事情夸大,以免日后出了事被追究责任。” 

      “太后应该只是小恙,有御医照顾,只要见了大王和鸣王,心里一高兴,自然就会好起来。” 

      凤鸣这才稍微定下心来,脸上残留一丝异样的红晕,经此一闹,脑袋仿佛骤然间重了许多,伸手揉揉太阳穴,抬头对着容恬蹙眉:“好困。” 

      容恬伸手让他靠进自己怀里,带着疑问瞅众侍女一圈。秋月端上混了安睡枯叶的茶碗,掀开让容恬瞧了一眼。 

      容恬立即明白了,轻抚凤鸣的肩,柔声道:“睡吧,等下马车备好,我抱你上去。” 

      “嗯。”凤鸣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果然乖乖闭上眼睛。 

      大王下令紧急整军,营帐外立即忙得人仰马翻。收拾帐篷的,整理装备的,牵回战马的,马嘶人声不断传入。 

      凤鸣专用的马车尚未备好,鹿丹匆匆来见。 

      鹿丹进营帐向容恬行了礼,带着一丝疑问:“听说大王下令,要立即整军回西雷去,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容恬不动声色,淡淡道:“国师不必担心,等回西雷处理好事情后,我们会立即再度启程,耽搁不了几天。” 

      鹿丹抿唇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让鹿丹回去修书一封,告诉我家大王要晚点回去。”转身欲走,视线落在容恬怀内的凤鸣身上,轻轻“咦”了一声,愣了愣,才问:“鸣王这个时候犯困吗?” 

      容恬低头将已经沉睡的凤鸣抱紧了点,俊脸露出一丝溺爱的笑容:“昨夜赏星,他一个晚上没睡,现在有点累了。” 

      鹿丹不知看到什么,露出疑惑的表情,走近一步,仔细端详,忽道:“恕鹿丹多嘴,鸣王挂在颈项上的护身符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不知是谁所赠?” 

      容恬心里一紧,脸上不动声色道:“那是松腾给凤鸣写的,不过是保佑他身体平安的意思。” 

      “松腾?”鹿丹蹙眉:“军中传言,松腾大法师今早不是被发现……” 

      “不错。” 

      “啊!”鹿丹俊美的脸骤然变了颜色,竟后退一步,说不出一个字。 

      容恬顿时警惕起来,搂紧了凤鸣,沉声问:“国师怎么了?” 

      “鸣王他……” 

      “凤鸣他怎么了?” 

      气压猛地下沉,营帐内人人呼吸困难。秋月看秋篮一眼,发现大家眼中都惊疑不定,藏了说不出的恐惧。 

      众人视线聚集在鹿丹身上。鹿丹在容恬压迫力惊人的目光下沉默了好一会,渐渐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已经不再象刚才一样惊惶,缓缓吐了一口长气:“此事关系重大,鹿丹不敢信口推断。请大王允鹿丹仔细看看鸣王的气色。” 

      走前两步,信心观察睡在容恬怀中的凤鸣。 

      凤鸣神色如常,睡得十分香甜,自然地蜷缩在容恬怀里,似小猫一般。鹿丹看罢,又伸手在凤鸣颈项处探了探。 

      容恬见他脸色愈发凝重,不由也担心起来,紧皱着浓眉,伸手探探凤鸣鼻息,感觉呼吸不急不徐,平缓有致,略为安心一点,目视鹿丹道:“国师看出什么?” 

      鹿丹默然,摇了摇头,仰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一个极难的问题。 

      这时,营帐外传来侍卫禀报:“大王,马车已经备好。” 

      容恬正被鹿丹的高深莫测弄得心里火大,低吼道:“滚开,非军情要报不得打搅。”将侍卫吓得连忙噤声。 

      好一会,鹿丹才用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道:“鹿丹对巫术也算少有研究,可鸣王这样的情况……” 

      “国师,你在卖本王的关子?”容恬阴侧侧道。 

      鹿丹毫不畏惧,雍容一笑:“鹿丹怎敢?只是鸣王的情况令鹿丹也迷惑不解,不知该如何向大王解释。依鹿丹的观察所看,鸣王现在……似乎已经魂魄离身了。” 

      此言一出,几位侍女都瞪大眼睛,惊叫起来。 

      容恬浑身剧震,将凤鸣温暖柔软的身体用力抱紧,冷哼道:“荒谬,这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不可能,鹿丹才不敢轻率向大王禀报。历来魂魄离身,需要复杂的条件,只有最高级的巫师在天时地利条件都极佳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鸣王身处重重保护之下,谁可以向他下手。恐怕是鹿丹看错了。” 

      “国师确实轻率,鸣王不过睡着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我们?”秋篮责怪地瞪着鹿丹,手却在微微发抖。 

      秋月也知道凤鸣昨日的异常,心中和秋篮一般害怕,忍不住跪到容恬身边,轻声道:“马车已经备好,请鸣王动身。” 

      “凤鸣,马车备好了,上车再睡。”


    2楼2007-12-30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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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鹿丹轻轻步前,详细查看,探了颈项处的动脉跳动,伸出指尖,延着颈项起伏蜿蜒而下,直到胸上约二尺的地方停下。虽不见怎么动作,额头已经添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半晌,鹿丹扯下凤鸣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死人的血做的护身符最为不祥,这个鸣王不可以再戴。”顿了顿,伸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了一块玉佩下来,道:“这是和天地环一块出土的古玉,有镇邪的奇效,鸣王的躯体看起来虽没有大碍,但魂魄离体,大伤元气,让他戴着会不容易受到其他邪灵的侵害。” 

        容恬见他语切情深,接过玉佩审视一番,确实是上好的古玉,入手温暖而不冰冷,低声道:“多谢国师。”为凤鸣亲手系上。 

        鹿丹又道:“目前最为要紧的,是使鸣王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这需要两个条件,第一,鸣王的身体不可以受到任何损害;第二就是……我们要把鸣王的魂魄找回来。” 

        容恬皱起眉头:“要保护凤鸣的身体不成问题,但如何找回凤鸣的魂魄?” 

        鹿丹犹豫一下,才道:“请问大王,大王刚才说这本来不是鸣王的身体,可是真的?” 

        这本来是容恬和凤鸣之间的大秘密,两人都秘而不宣,连对身边最新人的烈儿容虎等人都没有泄漏过半句。如今凤鸣遇到这样的状况,要依靠鹿丹救治的话,秘密终不能保住。 

        容恬表情如古渊般让人摸不到低,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很难向国师说清楚。不过国师可以当身体不是凤鸣自己的那样来施救。” 

        鹿丹哪里还会不明白,沉吟道:“这样说来,鸣王应该曾有一次魂魄进入身体的经验。游离的魂魄总喜欢待在曾经游离时呆过的地方,据鹿丹估计,鸣王的魂魄,目前应该在他第一次进入身体的地方。只是……我们却不知道鸣王第一次入体的地方?”无奈地叹了一声。 

        容恬脸上微微一动,却不作声,暗中揣摩鹿丹神色,不见丝毫鬼祟心虚,才徐徐道:“这事我应该知道。” 

        “嗯?” 

        “西雷王宫,太子殿。” 

        “太子殿?”鹿丹惊喜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只要回到西雷王宫,召唤了鸣王的魂魄,再施法让魂魄回到身体里面,鸣王就会苏醒。” 

        关心则乱,听鹿丹描述的语气中带着欣悦,容恬心脏也突突一阵乱跳,凤鸣睁开眼睛朝自己甜甜微笑的景象浮现眼前,当下往大腿上猛拍一下,霍然站起:“本王这就下令全军启程,日夜兼程急奔王宫。” 

        “大王且慢。”鹿丹连忙阻止:“鸣王的身体目前不能移动,魂魄在这里离开,就要从这里回来。中途移动,万一生出变数,岂不害了鸣王?” 

        容恬拧起眉头:“难道要派人前去召唤凤鸣的魂魄回来?”本来这事交给容虎最妥,可容虎营救烈儿还未回来,人选上就要费脑筋了。 

        “召唤鸣王的人,最好是鸣王的亲人。” 

        容恬更是眉头大皱:“凤鸣没有亲人。” 

        “那也要最亲密的人,感情越强烈,才越能吸引鸣王的魂魄。” 

        “如此说来,莫非只有本王亲自回去?” 

        鹿丹不立即答话,轻轻叹气,幽幽道:“我也知道,要大王这个时候离开鸣王,实在不忍……” 

        容恬目视沉睡中的凤鸣,良久才道:“本王明白了。” 

        标枪般挺立着高大身躯,目光却十二万分的温柔,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有谁能比我更亲近凤鸣呢?”转身对鹿丹道:“大军停驻此地,保护凤鸣的身体。本王带贴身侍卫返回王宫,召唤凤鸣的灵魂,国师你……” 

        鹿丹义不容辞道:“鹿丹当然陪大王一同回去,召唤魂魄需要法师,希望鹿丹可以尽自己一分力。” 

        此话正中容恬下怀,他怎会自己离去,而把高深莫测的鹿丹留在昏迷不醒的凤鸣身边。对这位长了一张可以骗尽天下苍生的脸蛋的国师,容恬始终难消疑心,闻言道:“这样最好,我们立即启程。” 

        鹿丹又道:“召唤魂魄需要许多珍贵药物,也烦请大王吩咐下人准备。”在案几上提笔写了一张锦帛,递给容恬。 

        容恬看了,果然是难以寻找的珍贵草药,所幸西雷王宫中还藏有少许。为了凤鸣,他又怎么会吝惜这个,点头道:“这些本王都会叫人备齐全,国师只管专心召唤凤鸣的魂魄就好。” 
      


      4楼2007-12-30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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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料到容恬会忽然唤自己,采青惊惶答道:“奴婢在。” 

          “你一同上路,随身侍侯本王。” 

          “啊?” 

          “怎么?你不愿意?” 

          “是,奴婢遵命。” 

          昏沉天色中,容恬带领采青和数百贴身侍卫,连同载着鹿丹的马车,朝西雷都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奔出三十多里,忽然瞧见前方隐隐约约的火光,似乎正有一队马队超自己这个方向驰来。两队渐渐接近,竟都是一样的西雷旗帜。 

          容恬聚目远视,带头的竟是瞳儿。 

          “大王!”瞳儿见了容恬,也是又惊又喜,拽着缰绳奔到容恬面前叫道:“大王是回去看望太后吗?我们派人传了信,一直都没有接到大王回程的消息。叔叔担心军中出了变故,所以命我赶来看看。” 

          “太后病情如何?” 

          “已经好多了,只是想念大王。”瞳儿闪亮的眼睛看着容恬,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白来一趟,大王在军中,大军怎么会生出变故?只是为何大王接到消息,现在才出发回都城?” 

          容恬不欲说出凤鸣的事,淡淡道:“今夜接到消息,本王已经立即启程。” 

          瞳儿讶道:“怎么可能?大王走后第三天太后就感觉不适了,我们立即给大王送信。传令者还是我亲自派出的,按他启程的日子算,三天前大王就该接到消息了。” 

          容恬脸色一沉:“不妙,那传令者有鬼,恐怕是奸细。” 

          众人都骇然一震。瞳儿道:“太后病情已经好转,这会反而是大军处要小心,让瞳儿陪大王回去大军驻地,处理了奸细再说。” 

          容恬正急着回都城召唤凤鸣的魂魄,怎么肯立即转头回去,但也知道军中出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更要紧的是,凤鸣的身体就在军中,要是奸细联合其他敌人做起乱来,伤了凤鸣怎么办? 

          他心里被火撩似的难受,面上却不显出一点来,反而从容笑道:“一两个小贼能有什么本事?本王继续回都城看望太后。”冷喝道:“瞳儿!” 

          “在!” 

          “本王授你生杀大权,立即赶赴军中,与侍卫总管东陵一同处理军营事务,把传令者抓拿起来严加拷问,凡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放过,务必杜绝营地中发生动乱的可能。” 

          “瞳儿谨遵王令!”瞳儿大声应是,接着皱了皱眉,疑道:“大王真的不和瞳儿一道回去吗?” 

          “本王另有要事。军情紧急,你们快点上路吧。”一挥马鞭,容恬胯下坐骑嘶叫着人立起来,放足狂奔。 

          黄土再度飞扬。 

          星已在天空中睁开眼睛。 

          上天的众神啊,请看顾我西雷鸣王。


        6楼2007-12-30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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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王宫,容恬等身上早已满布土尘,个个脸上都蒙了一层黄泥,累得不成人形。 

            瞳剑悯闻讯赶来,愕然道:“大王怎么赶得这般急?瞳儿牵挂大王,说要把太后病情好转的消息早日告诉大王,亲自往大军方向去了,难道大王在路上没有碰上?” 

            “碰上了,我命他到大营去。”容恬脚不停步,边走边匆匆地问:“太后病好点了?” 

            瞳剑悯只好快步跟在身后:“好多了,昨天已经不用再进汤药,可以出花园走动。大王这是赶着去哪?” 

            “太子殿。” 

            进了太子殿,景色依旧。凤鸣特意命人制作的,可两人共坐的大秋千上沾了两片落叶;他喜欢半躺着吃秋篮新做的电心的石床光滑可鉴。 

            秋篮等大侍女没有跟来,太子殿中都是负责打扫的下等侍女,见大王忽然出现,惊惶失措匆匆行礼,都乖乖离开溜的无声无息。 

            轻轻举手,正殿厅门“吱”一声徐徐打开,看着熟悉的景物摆设,仿佛处处都有凤鸣的影子,容恬忍住心中激动,悄声道:“凤鸣,我接你来了。” 

            四周寂静,哪有半点回应? 

            他耐心唤了两声,身后传来一把怯怯的女声:“大王,招魂魂魄的事,恐要法师在旁边指点。” 

            原来是采青。她随着容恬回都城,虽然坐在马车上,也吃尽了颠簸之苦,脸蛋瘦了一圈,憔悴许多。 

            凤鸣出事时身边俱是亲信,其中只有采青是新人。单为这点,容恬已经对她起疑,因此不愿她留在凤鸣身边,特意命她随身侍侯。 

            容恬深深看她一眼,才点头道:“不错。”扬声唤来殿外侍卫,吩咐道:“请鹿丹国师过来,他要的各种药物,本王已经吩咐给瞳剑悯,顷刻便可备好。” 

            侍卫领命去了。 

            采青垂手站在容恬身边,浑身都不自在,苍白着脸等了半天,不听见容恬吩咐,自行到厨房取了热水,泡了香茶端到厅前。 

            “大王,请用茶。” 

            容恬一路劳苦,正觉得口渴,刚要接过,方才派出去的侍卫忽然气喘吁吁跑来,脸色怪异地跪倒禀道:“大王,鹿丹国师死了!” 

            “什么?”容恬勃然色变。 

            “哐当”一声,采青手中茶碗滑落,在光滑的石地板上摔个粉碎。 

            容恬猛退两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刚要详细查问,瞳剑悯恰好推门而入,也是一头冷汗,禀道:“剑悯听说鹿丹国师的事,立即过去亲自查看国师尸身。鹿丹虽然死了,但死的却不是鹿丹。” 

            容恬已经镇定下来,轻轻瞅了浑身剧震,花容变色的采青一眼,坐了下来,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清楚。” 

            “大王,那人身形与鹿丹酷似,穿着鹿丹的服饰,戴着不知什么古怪材料制作的面具。因为是服毒自杀,黑血从嘴里流下来,沾到面具,让面具有一处地方发了皱,剑悯才一眼看出来那不是鹿丹。”瞳剑悯双手递上一样肉色的脸皮似的东西:“这是从那人脸上剥下来的面具,请大王过目。” 

            容恬接过只瞧了一眼,双手用劲将面具狠狠撕成碎片,犀利视线转向脚下的侍卫:“马车里面的是不是鹿丹,你们难道没有仔细看吗?是上路前就换了人,还是中途被鹿丹逃走了?” 

            这侍卫也是一路跟随容恬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众心腹之一,出了鹿丹的事,刚好碰上自己倒霉传令报讯,满肚子委屈,又惊又怕,连忙低头道:“大王曾有严令,鹿丹国师回到王宫后需要耗费心智做一件大事,极需静养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搅国师。一路上,连送饭送水都只能放到马车边上,请国师自行取用,下属又哪敢摸国师的脸皮,看看是不是假的。” 

            容恬一阵作声不得。 

            鹿丹开始做的戏入情入理,而且又是自动要求随容恬回都城,甚至连容恬自己都没有想过他会中途逃脱。有诡计的话,也该在回到都城后发动吧。这种想法让容恬吃了一个大亏。 

            容恬眯起眼睛,仔细把事情前后想了一遍。 

            鹿丹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逃跑?假如不仅仅为了逃跑,他还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为了凤鸣?”容恬眼里闪过一丝野兽被袭击时发出的光芒,神光迥现,又消逝收敛,按捺着自己不要轻易动怒,以免不能冷静处事。 

            殿中人人都感觉到异常的压力,空气仿佛被压成硬块,无法进入肺部。没有人敢作声。 

            “就算鹿丹在,也不能怎么样。”容恬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缓缓地思考着:“东陵和瞳儿已经知道内有奸细,严加戒备。数万大军在保护凤鸣,还有秋篮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女,还有即将回去的容虎和烈儿……” 

            停了自语,若有实质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采青,形成让人窒息的、强大的压迫力。 

            “采青,鹿丹和你,有什么关系?” 

            采青脸色比死人还苍白,听见鹿丹死去的消息,她摔了茶碗,象被雷劈中一般。此刻听容恬充满君王威力的审问,纤柔身躯微微抖了抖,睫毛直颤个不停,抬眼看了看容恬威严得让人心悸的脸,慌张摇头:“没……没有……” 

            “没有?”容恬危险地眯起眼睛:“瞳剑悯。” 

            “在。” 

            “立即派出传令者,大军中有个叫采锵的小儿,把他的头带回来见我。” 

            “大王不要!”采青大惊失色,扑上来跪倒,抱住容恬的腿哀声道:“大王千万不要啊!奴婢什么都说,只求大王放过采锵。” 

            容恬低吼道:“说!” 

            “上次秋篮姐姐偷偷学东凡厨子的方子,不知怎么让鹿丹国师知道了。秋篮姐姐做菜时叫我帮她去要一碗新鲜鹿血,鹿丹国师就把我叫了过去,拿了一碗血给我,让我当成新鲜鹿血给秋篮姐姐放进菜里。” 

            上方传来容恬细白牙齿上下磨的声音。 

            “你身为鸣王身边的大侍女,竟然把他国政要给的东西放进鸣王的菜里?万一鹿丹下毒,凤鸣还有命吗?光凭这个,就足以将你一家全部问斩!” 

            采青拼命摇头道:“那碗东西奴婢亲自用银针验过毒的。秋篮姐姐,也是全部银针验过毒才放进去给鸣王做菜。”


          7楼2007-12-30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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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材!不是毒药,只要来历不明就不可以给凤鸣食用。鹿丹不下毒,难道不会下咒吗?”容恬快速思考着:“松腾莫名其妙暴死,说不定就和那碗奇怪的血有关。” 

              努力平复喘息,又问:“鹿丹给了你什么好处?” 

              采青犹豫了一会,纤细的腰肢俯得更低,轻声道:“国师说他可以招回死去者的魂魄,所以……” 

              “荒谬!”容恬重重喝了一声,闷了片刻,眉头越拧越高。 

              如今看来,凤鸣并不是毫无来由地魂魄离身,而是吃了鹿丹的东西陷入昏迷。可恨鹿丹事事设计周详,所用药物先令凤鸣亢奋,后令凤鸣昏迷,借着松腾莫名其妙死亡的事情推波助澜,营造出诡异的不祥气氛,又有凤鸣移魂的事情在前,导致连容恬本人都情不自禁相信了鹿丹的魂魄离身的妖言。 

              想到这里,容恬又不禁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如果凤鸣只是昏迷,当然比魂魄离身的情况要好多了。说不定他离开大营的第二天,凤鸣就醒来了。 

              只是,鹿丹为什么要耗费心力让他离开凤鸣身边? 

              就算鹿丹另在永殷埋伏了兵马,也绝不可能闯入大营将凤鸣劫走。 

              采青犹在脚下嘤嘤哭泣,容恬见她就怒气直冒,冷冷道:“你勾结他国谋害鸣王,罪不容赦,理该全家问斩,不过你儿子太小,为凤鸣积福,本王饶他一条性命。来人啊,把她拖出去。另外派人到大营中宣王令,让采锵净身入宫,终身侍奉。” 

              采青早自忖必死,痴痴让侍卫一左一右反沟着她的胳膊出去,听见容恬后面的话,尖叫一声,不知哪里生出的劲,竟一把将两个侍卫挥开,重新扑到容恬脚下,高声哭道:“大王,采锵还小,你饶了他吧!” 

              “本王已经饶了他死罪。” 

              侍卫们连忙上来拖她出去,采青死死抱住容恬的小腿,眼看要被硬生生扯开,不由一咬牙,尖着嗓子颤颤道:“你不能这样对采锵,他是鸣王的儿子!他是原太子安荷的亲生孩子!” 

              她这一叫,众人动作都停了下来。 

              容恬缓缓低头,凝视着采青的脸,眸子深处的光仿佛翻了无数个圈,幽幽深深的瞳子盯着她,轻声道:“采锵是安荷的骨肉?” 

              “是。” 

              “那么……安荷知道吗?” 

              “他……”采青抿着唇,伤心欲绝中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甜蜜,话里竟多了一分柔情:“他知道。他对我都很好,见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人察觉,怕人知道后我会遇到不测。我有了身孕,他高兴极了,想法帮我调了一个清闲安静的杂活,盼着采锵生下来。”或是忆起往日珍贵得一触即逝的恋情,柔和的脸颊逸出一丝美丽到极点的微笑。 

              “安荷,恐怕就是采锵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容恬忽然脸色微变,看向采青的视线再度凌厉:“在宫内传播太子被人移魂的人,是你?” 

              “不错,是我。”采青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一切都撕开,反而不再在乎,透出点不顾一切的味道来,在容恬可以杀死人的犀利目光下,答道:“我生下采锵,又被分回太子殿,满心盼望着可以见他。可他……他全变了,我在他面前走过,他根本不认识我,更不用提别的。我知道,那不是他,虽然是他的模样,他的身子,但那不是他,是另一个魂。”说到后面,采青越发激动,露出怨色,力竭声嘶地朝容恬喊起来:“大王,你被骗了!他不是安荷太子,是另一个害死太子的邪魂,他占了别人的身子,他害死了安荷太子!” 

              容恬粗鲁地一把扯起采青,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磨着牙道:“原来就是你放出消息说凤鸣移魂,让鹿丹有机可趁。这样说起来,你和鹿丹勾结肯定不止区区一碗放进菜里的血,你是打算借助鹿丹的力量,让凤鸣魂魄离身,然后重新把安荷的魂魄召唤回来。怪不得你听说鹿丹死去,连茶碗都摔了呢。哼,鹿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他压根就不曾打算召回安荷的魂魄!”狠狠把采青摔回地上。 

              被说中心事的采青脸上一片绝望的茫然,喃喃道:“他利用我,他说只要按他说的做,采锵的父亲就会回来……” 

              容恬却更感到不对劲。 

              假如鹿丹早就知道移魂的事,那么身携符咒的刺客极有可能也是鹿丹派出的,目的是引起容恬和凤鸣对咒术的不安。 

              鹿丹发出借粮文书时,早就定下今日的毒计,借粮是假,用天地环引诱被软禁得可怜兮兮的凤鸣是真。 

              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法,当真匪夷所思,阴险到了极点。 

              来回在厅中踱了两圈,霍霍乱跳的心不曾安稳下来。一定还有机关,鹿丹花了这么多功夫,不会空手而回,他还有什么计谋,可以将凤鸣从数万大军,众多心腹侍女的保护中夺走?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窜进容恬脑内,他停下脚,转身,眉毛深深皱起,凝重地问:“安荷既然有心爱的女子,又快将为人父,为何当年还要寻思跳河?安荷溺水被救起时,除了御医侍女外,身边还有什么人?” 

              空气再度凝结,寒气从石地板一丝一丝渗进人的血管。 

              瞳剑悯显然知道容恬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惊惶地看着容恬射向他的目光:“好像……好像还有瞳儿。” 

              “瞳儿?”容恬喃喃道:“瞳儿向来看不起安荷,为何安荷落水,他这般关心?”脑中灵光一闪,关键处忽然想开,容恬脸色蓦然黑沉,咬牙道:“瞳儿该死,是他推安荷下水的!当日安荷是西雷太子身份,安荷一死,瞳儿就是接下来的王位继承人。” 

              如果这事被鹿丹知道,以这个要挟瞳儿的话,两人的勾结就并非不可能了。现在回想起来,瞳儿去大营和发现奸细的时机也太巧了。想到此处,容恬一脚踢开大门,高声喝道:“来人啊!立即备马整军,随我回营!” 

              鹿丹脱离掌握,对凤鸣虎视眈眈。而西雷看护凤鸣的大营,此刻正在瞳儿掌握之中。 

              危矣。


            8楼2007-12-30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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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协议定好后,凤鸣的待遇似乎从阶下囚上升到贵宾的档次。不过实际上变化不大,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饭菜也是和先前的一样。 

                说到底,鹿丹抓到他后,也没怎样虐待过他。 

                鹿丹每天都亲切地来问候他,凤鸣心里明白鹿丹希望自己早日开始教授兵法,刻意坏心眼地拖延时间,道:“国师请勿怪凤鸣信不过国师,但传授兵法以交换凤鸣安全的事,还是见过东凡王才妥当。反正凤鸣在国师手上,任由国师处置,现在只有国师反悔的分。” 

                鹿丹倒也厉害,对着凤鸣近乎耍赖的说法,还是云淡风轻地微笑:“鸣王所言极是,见过大王再说。” 

                他好不容易骗得凤鸣答应传授兵法,整个计划等于成功了大半,当然不愿和凤鸣翻脸,只好命人加快船速。 

                凤鸣在船内依然因为安全理由而无法到处走动,鹿丹不在的时候,他常靠在窗边静静眺望两岸景色。 

                已进初冬,越往北方,景致越是肃杀。透着寒气的风吹进来,也能叫人冷得一颤。 

                幸好鹿丹叫来专门侍侯凤鸣的侍女随茵倒也勤快,不时进来看顾火炉,凤鸣不至于手冷。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是随茵拿了柴火进来。凤鸣静静看她添火,忽道:“看你的肤色,倒不像寻常东凡人那样白皙。” 

                随茵做事利索,却不爱说话,神态中总带着一点怯生,常让凤鸣想起采青。听了凤鸣的话,垂下头轻声道:“回禀鸣王,奴婢是在东凡长大的。不过奴婢不是东凡人,是同国人。” 

                “同国?”凤鸣想了想:“那不是西雷的邻国吗?你一个女孩,怎么竟到离家万里的东凡?” 

                “哪里是愿意的?奴婢是被坏人拐到东凡的,那些人贩子怕家人找上门,拐了女孩都往很远的地方送。我爹妈恐怕都以为我死了吧。”随茵揉揉眼睛,收拾了炉子:“火炉已经整好了,鸣王若还是觉得冷,就唤奴婢添火吧。” 

                她出了房,不一会又转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微红着脸道:“这是东凡特产的酒,国师最爱喝。奴婢拿点过来,鸣王喜欢喝上一杯,可以驱寒。若是不爱喝,奴婢就收回去。” 

                凤鸣点头道:“知道了,你留下吧。” 

                随茵放下盘子,转身出去了。 

                随手倒了一杯,味道果然不错。甜丝丝的,不同与一般酒味般呛人,倒下喉咙,暖洋洋的叫人直生睡意。 

                反正无事,凤鸣不知不觉连喝了三四杯,赫然发现眼前景物摇晃起来。糟糕,此酒虽甜,酒劲却非同小可。步履不稳地站起来,一个不留神,几乎摔倒。 

                身后响起鹿丹的惊呼:“鸣王小心!” 

                昏昏沉沉的凤鸣已经倒在另一个绝世美人的怀里。俊美的脸染上红晕后显得可爱动人,凤鸣微笑着在鹿丹怀中仰头,口齿不清地道:“原来是国师。我尝了东凡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鹿丹不料凤鸣酒量如此差劲,哭笑不得道:“鸣王不能喝就少喝,这酒后劲奇大,常人不能多饮。” 

                凤鸣目光迷离,模样分外逗人:“那酒象极国师,凤鸣忍不住不喝。入口香甜,其后才知厉害,有趣有趣。”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吐着香甜的酒气凑到鹿丹脸侧,竟猛然咬了鹿丹耳垂一口,含混道:“国师真是天姿国色,你知道一笑倾城的故事么?孙子兵法里面的美人计,正需要国师这样的美人才能施展。”一个趔跄,居然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次日宿醉醒来,头疼无比,凤鸣哀叫了一个早上。可惜身边没有容恬疼爱,又没有秋篮等贴身侍女呵护,只有一个随茵,急急忙忙端来热水帮他敷了一会,就只会捏着手绢在一旁着急。 

                一路上凤鸣无数次盼望半夜醒来会听见追杀声满天响起,西雷军如神兵一样杀到,但事与愿违,行程风平浪静。 

                鹿丹两三天没有露面,不知是否有事暂时离开。凤鸣问了几次,随茵都说国师正忙。 

                又过几天,随茵进来禀告:“鸣王,我们要离船了。” 

                凤鸣奇道:“到东凡了?” 

                “哪有这么快?”随茵说:“国师说我们不再坐船啦。” 

                半个时辰后,果然听见船靠岸的动静。几个体型高大的侍卫走进来,恭敬地请凤鸣离船。凤鸣在他们团团簇拥下登上河岸。 

                岸边已经准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凤鸣上车,发现鹿丹正坐在车上倚窗沉思,转头对他浅浅一笑:“刚下船就要闷在马车里,鸣王大概会觉得不习惯吧。”那瞬间转眸的风情,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凤鸣默默坐在一旁,马车开始缓缓移动,沉重的车轴发出枯燥的磕碰声。 

                “有一事,不知鸣王可肯告知?”鹿丹看似随意地问:“不知美人计,出自哪里?” 

                “孙子兵法。”凤鸣也看似随意地胡扯。 

                “那不知……著书者何人?” 

                凤鸣沉吟片刻,露出追忆的神情,深深叹道:“他是教导我兵法的师父,他一生隐居深山,却写出了两本绝世奇书,其中一本名为孙子兵法,传授给我,如今孙子兵法被容恬奉为国宝,存于西雷深宫之中。阿曼江战役中所用的连环船之计,正是书中兵法之一。” 

                鹿丹动容,忙问:“那另一本呢?” 

                “另一本…”凤鸣认真答道:“另一本名为重孙子兵法,比孙子兵法厉害百倍。” 

                “孙子兵法,重孙子兵法……尊师起的名字倒也古怪。” 

                “国师此话大错。”凤鸣正色道:“师父说过,孙子兵法复杂多变,要想参详透彻,必须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所以起名孙子兵法。至于重孙子兵法,是因为那里面记载的兵法更为深奥。当然,也有其他的缘故,我师父姓名中也有一个孙字,故被山中人尊称为孙子。”他一本正经地胡扯,肚子里早笑到肠子打结。 

                这个情报一定会被鹿丹当成宝贝一样送到东凡王那边去,用不着多久,孙子兵法和重孙子兵法就会成为各国君主大为注重的两个字眼,说不定还会到处派人寻找兵法大师孙子。 

                其中会暗暗偷笑的,只有容恬那个知道底细的家伙。 

                反正身在敌人手中,逃跑暂时无望,目前能捣乱就捣乱。谁会相信大名鼎鼎的鸣王善于胡说八道呢? 

                这叫现代人的苦中作乐政策。妙哉。 

                随后行程中,凤鸣除了正式的具体的兵法计策,对鹿丹提出的其他问题知无不答,态度可算端正。一路上无数重要情报源源不断派快马递送往东凡,连凤鸣也不记得自己扯了多少大话。 

                妙就妙在他说谎时还一派天真纯洁的模样,匪夷所思之余却又合情合理,竟连鹿丹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将近大半月时间,凤鸣已经将东凡的内部情报体系唬弄得差不多了,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踏进了东凡的国都平昔。


              15楼2007-12-30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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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一边观察祭师总长脸上一动足以夹死十只八只苍蝇的皱纹,暗中猜测她是否已经有四百岁,一边挤出笑容拱手道:“拜见祭师总长,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虽然不大了解东凡的内政,不过这祭师总长敢拦鹿丹的道,看来势力不小。凤鸣当前对敌政策就是越能捣乱越好,他现在充当鹿丹“请”来的客人,怎能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挑拨机会,语气一转,笑嘻嘻加了一句:“第一次见到鼎鼎大名的祭师总长,实在是美绝人寰,容恬在西雷常向我提起,说非常仰慕您呢。久仰,久仰。” 

                  祭师总长平日连东凡王都要礼让尊重,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众人没想到西雷鸣王会如此胆大,连鹿丹在内,并抬轿的车夫和附近的侍卫侍女,都不约而同愣了一愣。 

                  忽然听见噗哧一声,在沉默的宫殿门前分外响亮,似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祭师总长可以媲美埃及木乃伊的脸毫无表情,从凤鸣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保持低头垂视双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一块玉石的姿势,到现在也没有抬起视线扫凤鸣或者鹿丹一眼。听见笑声,干燥的唇终于动了动,冷冷道:“对祭师不敬,绞杀。” 

                  立即有几个侍卫无声无息走到后面,将刚才发笑的侍女扯了出来,拉到一旁。那侍女只有十三四岁,早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作声。 

                  凤鸣见一名侍卫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绸带,往侍女纤细的脖子上熟练一套,顿时色变,忙高声喝道:“且慢!祭师总长,是凤鸣出言不逊,我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话未说完,耳膜传来轻轻一声脆响,凤鸣骇然回头,那侍女已经软绵绵倒下,脖子上犹缠着白绸带,她的头古怪地垂下,显然被勒断了项骨。 

                  活生生一条生命已经无声无息去了。 

                  凤鸣看得眼眶欲裂,愧疚无比,转头瞪着仍然一脸麻木的祭师总长,心头火起,猛扑过去骂道:“你们这群老巫婆,居然草菅人……”肩膀骤然一沉,已被鹿丹牢牢按住。 

                  鹿丹急道:“祭师在东凡身份特殊,再尊贵的人也不能对祭师无礼,请鸣王自重。” 

                  侍卫麻利迅速地将侍女尸体拖下去,众位祭师依旧垂眉不语。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凤鸣怎会被鹿丹一句话劝下,虽然被按着动弹不得,眼睛却恶狠狠瞅着祭师总长,磨牙道:“胡乱杀人会有报应,我替你们那些不管事的神教训教训你们。” 

                  他对神灵口吐不敬之言,正是祭师最大忌讳,众位犹如石膏雕像的祭师猛然抬头,数十道凌厉视线顿时集中在凤鸣身上。阴沉寒冷的低气压笼罩在威严的天地宫殿门前,连垂手站在远处的宫廷侍卫都硬生生打个寒战。 

                  只有祭师总长仍纹丝不动,低着头,竟冷冷吐出几个字:“对神灵不敬,绞杀。” 

                  顿时,几个祭师院的侍卫鬼魅一般围了上来。 

                  “住手!”鹿丹冷喝一声,护在凤鸣跟前,对祭师总长道:“祭师总长,西雷鸣王身份贵重,鹿丹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请到东凡。他是我东凡贵宾,是大王承诺足可入住天地宫的尊贵之人,不可轻率绞杀。” 

                  “西雷鸣王?”祭师总长终于抬起眼,目中神光迥现,如见到猎物的毒蛇一样,扫了让所有人直打哆嗦的一眼,干巴巴道:“西雷已换了国主,西雷鸣王还有什么用处?” 

                  一个晴天霹雳,直打在凤鸣和鹿丹的头顶,震得两人头昏眼花。 

                  “啊?” 

                  “什么?” 

                  凤鸣脸色微变,片刻镇定下来,轻笑道:“满口胡言。” 

                  周围出奇沉默,只有凤鸣一人强笑震动森冷空气。凤鸣笑了几声,不安地转头,向鹿丹道:“国师难道不觉得可笑?我们刚从西雷过来,容恬深受人民爱戴,兵强马壮,国势正如日中天,怎会出现这样荒谬的流言?” 

                  祭师总长旁一名看起来身份较高的祭师抬起头来,冷冰冰道:“祭师从不说谎。” 

                  几个没有音调起伏的字像子弹一样,射得凤鸣浑身一震。他怔怔看向鹿丹,鹿丹默默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苍白。


                17楼2007-12-3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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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临、离国都因这个西雷鸣王而遭遇惨烈,难道他真受到众神庇佑? 

                    这样一想,众祭师渐渐变了脸色,目光齐刷刷往凤鸣身上射去。 

                    “受神灵庇佑之人若进了圣地,神灵应有昭示,我等今晚开始,将在圣湖前等待昭示。”祭师总长冷漠的眼神看向凤鸣:“若三日内神灵并无昭示,你就犯了诅咒圣宫之罪,当受绞杀的刑罚,连大王也不能赦免你。来人,将他关到地牢去,严加看管。” 

                    那就是还有三天时间逃跑。眼前危机暂时过去,凤鸣松了口气,被侍卫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往后面一条阴森的阶梯走去。 

                    砰!凤鸣被推到一间潮湿的石房中,木门在身后沉沉关闭。 

                    被反绑的双臂在进牢前已被解开。凤鸣看看自己的置身之地,没有窗户,没有铺盖,没有火炉,地上一团湿漉漉发出腐味的半干稻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盏走廊上的小油灯隔着木门送来一点点昏暗的光。 

                    算得上是他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最糟糕的物质环境。


                  20楼2007-12-3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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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凤鸣在黑色的海洋里浮沉了不久多久,才勉强挣扎着把头扬出睡眠。

                      呼……总算找到力气把眼睑缓缓撑开了。

                      头又疼又涨,太阳穴突突跳着,仿如没有丝毫停顿的马达一般。他皱着眉,看着头顶上出现的蒙着黑纱的脸。

                      只凭那双深邃晶莹的美眸,已可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凤鸣勉强抽搐着嘴角笑道:“没想到还有命见国师。”一开腔说话,喉咙疼得撕裂了似的,声音自然低沉难听。

                      鹿丹仔细打量他半天,呼出一口长气:“鸣王总算醒了。鹿丹唯恐鸣王连续三天昏迷不醒,无法应对祭师院的迫害,不得不亲自对鸣王下了猛药,真担心鸣王的身体受不了呢。没想到一日的功夫鸣王就醒了,可见鸣王真是受到神灵庇佑之人。”

                      听见“受神灵庇佑”这几个字,难免记起自己虚言恐吓那班祭师时说的胡言乱语,祭师总长说了三日内看不到神迹就要杀他。目前敢和祭师院作对的似乎只有鹿丹,鹿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多少应该巴结一下。

                      想到这,凤鸣嘿嘿笑了两声,瞅着鹿丹道:“国师聪明睿智,又是国家栋梁,大王身边不可少的左右手,有国师在这,我何必担心祭师院的迫害?”

                      鹿丹扫了凤鸣一眼,并不作声,弯腰将凤鸣小心地扶起来。许久,眸中掠过一丝苍凉,叹道:“鸣王对东凡的权利架构并不熟悉吧?”

                      凤鸣脸上微红:“这个……只听过一点……”其实容恬教过的那一点,大多数也已经还给容恬了。

                      “东凡是个虔诚信奉神灵的国家,上至王族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笃信神灵。因为信仰一致,东凡国民比其他国家更为团结。存放神灵的恩赐天地环的天地宫,就是东凡人心目中的圣宫。”鹿丹侃侃而谈,到这里顿了顿,黯然叹道:“也就是因为这样,祭师院挟天地环的尊威,日益狂妄,干预朝政,事事以神灵为借口清除对他们不利的政敌,导致一百多年来东凡王族威严不再,甚至大王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也许是想起祭师院的咄咄逼人,鹿丹眼中射出愤恨,对凤鸣道:“东凡国师向来由祭师院中的祭师担当,多半是祭师总长兼任国师。但凡国家大事,没有国师点头,大王也不可独断独行。鸣王想想,这样的祭师院,和专权谋反的叛臣有何区别?”



                      凤鸣诧道:“你不就是东凡的国师吗?”

                      鹿丹苦涩地笑起来:“鸣王可知,我们经过多少艰辛,死了多少大王身边的心腹亲信,才从祭师院中夺到这个位置?可惜,祭师院的尊贵地位已在百姓心中难以动摇,正面对抗他们只会导致内乱,以大王和我的联合力量,目前也只能和他们暗中较量个不分胜负。远方强国正日渐强大,眼看灭国灾祸就在眼前,如果不早日去掉祭师院这个祸害,东凡怎能富强起来,抵抗别人的侵略?”说到感慨处,俊脸上肃穆一片,看不到丝毫平日的优雅淡薄。

                      凤鸣暗道:我可是你的俘虏,你的国家内乱再大我也不会同情你。想虽这样想,心中也隐隐对鹿丹肃然起敬,不由挠着头皱眉:“怪不得那群老太婆见到你脸色阴阴森森。唉,我说国师何苦呢?东凡内部已经够乱了,国师还千里迢迢跑去西雷捣乱。攘外必先安内,这可是著名的那个蒋……噢,我师父孙子说过的话。”

                      “攘外必先安内……”鹿丹咀嚼两遍,叹道:“令师真是眼光高明之人,此话一点不错。”不知想到什么,怔怔望着窗外失了一会神,方接着道:“与鸣王相处越久,鹿丹越对鸣王钦佩。实话对鸣王说,不是万不得已,鹿丹又怎想冒犯西雷这样的强国。”

                      看见凤鸣不大相信的表情,苦笑道:“近年东凡连续遭遇天灾,祭师院借此大肆宣扬国事不慎,才遭致神灵震怒惩罚,矛头直指我这位国师。如果我们不有所行动,恐怕鹿丹终有一日栽在祭师总长手中。”

                      “哦……你的行动,就是把我从西雷拐过来。让容恬与各国反目成仇,消耗西雷国力,再让我传授兵法,增强东凡兵力。这样一来,国师立下大功,祭师院也要看你脸色啦。”凤鸣拖长声音慢吞吞说了一轮,拿眼角瞥鹿丹。
                    


                    22楼2007-12-30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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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半天,才听见鹿丹低沉的声音:“这是天地宫中高级祭师的房间,鸣王得到祭师总长允许可以在这休息三日,若三天后神迹不曾出现,她们会把鸣王押到圣湖前处死。”对上凤鸣猛然瞪大的眼睛,鹿丹解释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却口吐诅咒圣宫的亵渎之言,若病死在天地宫坐实神灵震怒的传言,祭师总长极有可能会用不敬神灵的罪名逼大王将我处死。与其这样被人害死,不如以鸣王少见的好运赌一次。所以我和祭师总长定了约定,三日之内她们必须给鸣王最好的养病环境,不让鸣王出现任何意外;作为交换的条件,三日后,鹿丹的命运甘愿和鸣王一同。”

                        “什么?”凤鸣惊叫起来:“我还没有逃离那班老……嗯,尊敬的祭师大人的手心?”左右看看,没有察觉有人偷听,压低声音道:“如果三日后没有神迹,你不是要陪我一起死吗?”

                        鹿丹苦笑道:“这正是我努力向鸣王解释一切的原因,如今我们是真的困在一条船上了。鸣王一定要保证神迹发生。”

                        “救命啊,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神迹?”

                        鹿丹一怔,疑道:“鸣王睿智聪颖,若没有把握,怎么敢夸口会有神迹出现?” 

                        凤鸣翻着白眼呻吟道:“她们当时要抽我的手筋脚筋耶,我这不是缓兵之计,打算给你一点时间来救我的小命吗?你为了兵法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呀。”

                        当然也是想办法给这会不知道在哪的容恬一点时间来“英雄救王”。

                        这下连一向从容镇定的鹿丹也傻了眼,呆了半天,苍白的脸转向凤鸣,盯着他从牙齿缝中一字一顿挤出两句话:“本国师不管,你能令博临都城夜空中大灯无风自起,能令阿曼江的火光照亮半个永殷,一定也可以在东凡弄出一个神迹来。生死之间,鸣王自择。”

                        凤鸣眨眨眼睛,和鹿丹大眼瞪小眼,半晌“哇”一声大叫起来:“救命啊,容恬你快点出现吧,那班女人这次玩真的啦!”


                      24楼2007-12-30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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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初冬又一个难得的晴天,凤鸣和鹿丹面面相觑坐在富丽堂皇的房间中。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两人无论有多大冤仇,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死是一对活是一双,标准的两个难兄难弟。凤鸣也知道祭师院那班老虔婆从心理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不算人类,不管鹿丹多不好,至少算是唯一的密切盟友。

                          基于活命要紧的原则,凤鸣也顾不上考虑他的知识只可以用于西雷建设,将肚子里的故事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时辰,喝干了五壶热茶,嘴巴犹干得仿佛会裂开,最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鹿丹,小心翼翼问:“国师有没有从这些优美的神话故事里得到启迪,想出什么让神迹出现的办法?”

                          鹿丹摇头道:“鸣王说的故事匪夷所思,能有什么启迪?”

                          凤鸣心情也不好,立即嗤鼻。他能想出那么复杂的计策把自己从容恬身边拐过来,怎么就想不出办法对付几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虔婆?

                          转头看看窗外,斜阳美得似梦一般,在猎猎风中为人添上一分暖意,却也昭示他们的活命时间越来越短。

                          修养老师说过:人的诚心可以感动任何人。这是不是代表他此刻应该诚心诚意去向祭师总长承认当时只是一时口误?

                          凤鸣幽幽叹了一声,老师啊老师,你哪知道权利斗争有多黑暗哪。学生我有很多诚心,为什么人人都想着要我的小命呢?本鸣王可从来没有伤天害理。

                          叹了两三下,眼皮底下出现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鹿丹到底是鹿丹,经过早上的重大打击后已经回复过来,脸色平静地拿着果子道:“生死由神灵作主,鸣王急也没用。吃一个果子吧,这种通体红艳的果子是神灵专门赐给贵人们食用的,美味多汁,而且滋补身体。”

                          “果子就是果子,人人都可以吃,和神灵有什么关系?”凤鸣随手接过果子。

                          鹿丹不同意地摇头:“鸣王这话不对,神灵主宰世间一切,会把好的东西赏赐给尊贵之人,王族就是受到神灵的宠爱才能掌握王权。否则,何来贵族和奴隶的分别?别说贵族和奴隶,就算鲜果,也由神灵照料着。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会嫣红美丽,没有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颜色青白难看,那是下等人才吃的食物。”

                          那果子果然十分清甜,凤鸣吭哧吭哧嚼完了手上的果子,擦擦嘴巴,才有空答道:“什么王族权贵的事太复杂,那是政治经济课的玩意,新名词多,我说了你也不懂。至于果子,嘿嘿,我告诉你,那是阳光照射下果红素被制造出来的问题,这是化学,你也不懂。对了,化学……”

                          凤鸣不知想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忽然整个人呆住,直着眼睛喃喃道:“化学,我怎么没有想到化学?”猛然跳起来,大叫道:“哈哈,我真是天纵奇才,怎么就没想到化学战略?”一脸兴奋地对鹿丹道:“国师,你们那个圣湖,湖水好像是蓝色的对不对?”

                          鹿丹疑惑地点头:“确实是蓝色的,圣湖说晶莹透彻,颜色不同与其他湖泊,是神灵……”

                          “什么神灵?算了算了,我和你说化学元素你也不懂。让我安静想想。”凤鸣坐下,搜肠刮脑地回忆化学老师教过的东西。

                          蓝色的湖水?以前在什么地方好像看过一篇报道,火山附近矿物质丰富,有时候会出现含金属离子的湖泊,使湖泊呈现奇特的颜色。

                          而其中一个离子,就是美丽的蓝湖含有硫酸铜的湖泊。

                          硫酸铜这种化合物,在中学化学中就曾经学过,凤鸣比较喜欢做试验,他清晰地记得,浓度不高的硫酸铜溶液是蓝色的,如果浓度很高,那么硫酸铜溶液就会呈现蓝绿色。

                          只是……以他普通学生的化学水平,能够一口咬定天地湖中含有硫酸铜吗?万一弄错的话,他岂不是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由于伟大的化学试验失败而丢了小命的化学家?虽然够伟大,不过万万敬谢不敏。

                          鹿丹见凤鸣一会傻笑,一会感叹,一会蹙眉咬牙,一会又打个哆嗦,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明白这一定和两人的性命有关,咳嗽一声,轻轻问:“不知道鸣王是否想到了……”

                        


                        25楼2007-12-30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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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就赌!”凤鸣蓦然大吼一声,手掌重重拍到桌上,震得茶壶杯子齐齐跳了起来。凤鸣狠下心肠,怒目瞪眼,磨牙道:“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就当他是硫酸铜。”

                            转头看见正静静凝视他的鹿丹,凤鸣嘿嘿笑起来,心情一放松,对鹿丹也亲昵起来,在他肩上友善地拍拍:“鹿丹大美人,神迹我已经想到了,但要请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我需要硫酸钠,哦,硫酸钠很容易变质,不好找。这样吧,我要硫的化合物,只要有硫离子的东西就行。第二,我要你命人将这个东西大量的偷偷放进天地湖。哈哈哈,如此一来,神迹就会出现,保管那班祭师目瞪口呆,吓得趴在地上大叫神灵饶命。”

                            原理其实很简单,硫离子碰上铜离子,生成的就是硫化铜,那是一种黑色沉淀物质。

                            只要大量的硫化物和硫酸铜发生反应,祭师们最宝贝的圣湖就会从晶莹可爱的蓝色变成恐怖丑恶的乌黑一片,到时候宣扬一下,说她们是因为得罪神灵庇护的鸣王而招致神灵惩罚,还愁她们不恭恭敬敬把自己当上宾款待。

                            想到得意处,凤鸣暗中瞟瞟鹿丹,一旦祭师院将自己当成上宾,连鹿丹这个国师也不敢轻易为难他。

                            至于湖水中的矿物质也许并不是硫酸铜的这个可能性,凤鸣的大脑自动忽略过滤。危难当前,总不能老自己泄自己的气。

                            鹿丹对着凤鸣的现代化学名词懵了半晌,皱起眉心道:“鸣王刚才所说的硫酸、硫的化合物、硫离子……到底是何物?”

                            要解释这个问题真的不容易,又不可能拿出张元素图给鹿丹看。

                            凤鸣想了想,问:“东凡附近有没有火山?”

                            这次鹿丹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东凡是火山之国,全国有大大小小的火山百余座,甚至连我们天地宫所依的这座天地山,两百多年前也喷过火。喷火过后圣湖才出现,天地环也被开采出来,这里是神灵恩赐给我东凡王族……”

                            “妙!妙!”不等鹿丹说完,凤鸣已经抚掌大笑:“原来这里就是火山,硫化物在火山附近最多。嗯,要你们这些不懂化学的人找硫化物确实很难,我虽然大病初愈,但还是小心点别偷懒。走,我们一块去采集叫老太婆们大开眼界的好东西,不必太远,就在这座火山附近好了。嘿嘿,有了这些,什么祭师院圣湖全部给我靠边站。”

                            房中又一阵难堪的沉默。

                            半日,鹿丹才无奈地笑出来:“鸣王,我们两都是被囚之身,别说出天地宫,就算这个房门也迈不出去。”他看着凤鸣僵住的笑脸,末了,又加上一句,“而且,随身过来侍侯我的人也无法离开这里。我们现在连消息也无法传递。”

                            凤鸣扑通一声,目光呆滞地仰面倒在床上。

                            容恬啊,你这次就算又把媚姬弄出来,只要能救我,我也原谅你啦。

                            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26楼2007-12-30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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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被鹿丹无情毁灭,凤鸣象被霜打了一样发蔫,浑浑噩噩吃了随茵送上的晚饭,脖子上忽然窜过一阵冷风。

                              凤鸣打个哆嗦,向窗外看去,讶道:“下雪了。”

                              果然,窗外簌簌下着满天雪粉,因为入夜,黯淡月光下看不见雪白,只是蒙蒙一片混沌。鹿丹也走到窗前,凝神看了很久,轻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看见这样美丽的雪景。”侧过头,忽然给凤鸣一个美绝人寰的微笑,低声道:“多谢鸣王义借的粮食,否则百姓们对着随之而来的数十场大雪,不知要失去多少条性命。”

                              凤鸣听他说得真诚,心里一热,暗暗握住鹿丹垂在身侧软中带骨的手掌,抿着唇对他笑了笑,满怀感叹道:“若你不是东凡国师,那该多好。”

                              鹿丹紧紧回握住凤鸣的手,缓缓吐气道:“我却是永不会后悔的。”

                              凤鸣微愕,转头瞧他。鹿丹不再说话,唇角逸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敛眉沉思。

                              难得的和蔼宁静,忽然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来人显然心里焦躁不安。

                              到了门外,不速之客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只听见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把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怒气道:“你们连本王的路也敢拦不成?”

                              凤鸣偷瞧鹿丹。鹿丹眼中掠过一丝暖意,又隐隐藏着忧虑。

                              能这样牵动鹿丹的,除了那段红绳的另一个主人外还有谁?

                              门锁在外面被打开,传来一声拖长了嗓子的高喝:“大王驾到!”

                              “不必你们侍侯,都给本王退下去。”

                              东凡王的身影,出现在凤鸣眼前。

                              房门无声无息关上,房中三人猛一照面,都没开口说话。簌簌冷风夹着雪片,越过窗台飘入鹿丹衣后领中,他竟毫无察觉。

                              凤鸣定睛打量,东凡王不过二十岁出头,国字形脸,眉目象刀刻般深邃,眼睛炯炯有神,反而少了帝王常见的暴虐阴骘。

                              凤鸣是西雷鸣王,又是被拐到东凡来的,当然没有向他行礼的必要。可鹿丹身为国师,见到他竟也没有行礼,表情复杂地瞅了东凡王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何必?”

                              东凡王瞧见鹿丹,倒似怔住了,一抬眼见窗外雪花随风飘进房中,蓦然惊醒过来似的震了震,压抑着步子缓缓走到鹿丹面前:“唉,你……你又是何必?这样实在不值……”

                              “国家安危若可由鹿丹的性命解开,那又有什么不值?”鹿丹扬眉,缓缓笑开了。反手一把,紧紧握住东凡王的手,沉声道:“大王记住了,今日之事是我鹿丹起的头,和大王毫无干系。”

                              东凡王摇头道:“什么都可依你,唯独这条不行。”

                              “祭师院野心勃勃,大王若不理会神灵的恩旨擅自介入此事,不正中了她们的诡计?”

                              东凡王也算本事,任鹿丹说破了嘴皮,只有一句:“唯独这一条不行。”

                              鹿丹眉目间焦虑渐现,还欲再说,却被东凡王一把搂住,咬牙道:“保护这王位有何用?你不在了,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你离开东凡这段日子,她们已经源源不断送来贵族女子画像,逼我立后。我……我是宁死也不和别人共寝的。”动情处,也忘了大王身份,不称本王,口口声声说着“我”,哽咽起来。

                              “你……你……”鹿丹被他一抱,仿佛全身的僵硬都忽然融化了,猛然把他反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在一起,才看出鹿丹其实个头比东凡王还高出那么一点。

                              凤鸣目不转睛把这君臣之间的甜甜蜜蜜欣赏了半天,暗忖打破别人的悲情告别虽然颇不人道,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神的微笑越来越清晰,也只好做一次棒打鸳鸯的反角。

                              无奈地大声咳嗽一声,把眼里早容不下旁人的东凡王和鹿丹惊醒,对着满脸尴尬的东凡王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东凡大王你好,我是西雷的凤鸣,乃你们家鹿丹国师请来的客人,呵呵,虽然他请客的手法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东凡王目光转到凤鸣处,早少了看向鹿丹的含情脉脉,冷冷点头道:“原来是西雷鸣王,久仰。听说鸣王诅咒圣宫倒塌,不知我东凡何事得罪鸣王,竟惹来鸣王如此怨恨?”
                            


                            27楼2007-12-30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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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鹿丹却又浅笑起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鹿丹再不能勉强阻止。唉,你这性子为人君主,叫我怎么安心扔下?”最后一句,是对东凡王说的。

                                东凡王顿时脸色一喜,走到凤鸣面前,深深拜倒:“时间紧迫,请鸣王赐计。”

                                凤鸣也松了一口气,立即滔滔不绝起来:“第一个需要的是硫化物,哦,硫化物你不懂是不是?硫酸,你们有没有见过硫酸?火药呢?……什么,没听过火药?那那那……那硫磺总该听过了吧?……”

                                解释了半天,东凡王依然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试探着道:“鸣王何不用纸笔画出来?”

                                “那是元素啊,要我画离子结构图给你吗?画了你也没有显微镜啊!”凤鸣挫败地低吼一声,坐在床边挠头。

                                窗外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白茫茫一片,鹿丹在三人中最为从容,走到窗边关了窗户,又扬声道:“随茵添火。”

                                随茵轻轻应了一声,进门添了柴火,无声退了出去。

                                房那顿时暖和不少。

                                “那个……”风弄闷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放弃化学语言,抬头用古代人尽可能听懂的词汇问:“火山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矿物质?例如看起来颜色古怪的石头,闻起来味道很怪的气体。”

                                “山上的石头千奇百怪,鸣王问的这些问题,叫人如何回答?”鹿丹蹙眉摇头。

                                东凡王却眼睛一亮,猛然站起来问:“味道很怪的气?死气眼喷出来的气味道不就很怪吗?”

                                鹿丹咦了一声,显然也想起什么,点头道:“不错,我竟没想起来。”

                                “说仔细点,那气体有什么古怪?”凤鸣一阵兴奋,三人凑到跟前。

                                “死气眼是山中一种喷出怪气的小洞,这种怪气味道古怪,人闻了会觉得难受。气眼附近的草木经常枯死,便称这种气眼为死气眼,据说它们是天神记录凡人不敬的刻表。凡人做的错事越多,死气眼就会越多。”

                                凤鸣自动过滤关于神灵的那一段,脑筋转到这种古怪的死气上面。火山附近,通常会出现什么气体?他看过一本有关自然科学的书,似乎世界上有不少地方由于火山和地质作用,地下大量的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会从岩石的缝隙中逸出,形成奇特的气井。

                                “闻到会觉得不舒服?是不是呼吸困难?”

                                “好像有点。”

                                凤鸣努力回忆已经模糊的化学,印象中最能使人呼吸困难,陷入昏迷的好像是……一氧化碳。

                                啊?难道这种气眼喷的是一氧化碳?不过一氧化碳性质不稳定,听说很容易反应成二氧化碳,这样说来,二氧化碳的可能性更大。

                                人在二氧化碳里呼吸,好像也会窒息吧。这窒息起来,应该也就是肺部不舒服,呼吸困难的样子。

                                嗯,应该是二氧化碳,自然界中碳元素最多,氧元素也多,所以成为二氧化碳的几率很高嘛。

                                本鸣王推理化学的能力真是一流啊,凤鸣洋洋得意。

                                如果化学老师在旁,必定早气得直接倒在棺材里面。

                                凤鸣得意了一会,才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二氧化碳里面,好像不含有硫离子……老天,那怎么生成硫化钠沉淀,怎么制造神迹?凤鸣沮丧地垮下肩膀。

                                东凡王屏息看着凤鸣的一举一动,见他眉头猛挑,似露出惊喜,随即耸搭下脑袋,不解道:“难道这个不合用?”

                                “鸣王要能喷出怪气的气眼到底有何用处?本国师听了鸣王解释许久,到现在还不明白鸣王的打算呢。”

                                “我怎么跟你解释,那是微观的东西嘛……”凤鸣无精打采嘀咕一句,身躯蓦然猛震,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对了,氧化铜也是沉淀,二氧化碳里面有氧离子,也可以用得上啊!”

                                高兴得怪叫两声,转身握着东凡王的双肩道:“大王听好,我需要你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你的大美人国师就有救了,所以你千万要办好、办妥当、办仔细、办得一点差错也没有!”

                                东凡王已被他急得浑身冒汗,焦道:“鸣王快说。”

                                “我要你把其中一个死气眼里面的死气,通到天地湖中。具体怎么避过那班祭师的眼线,怎么把气通过去,大王你自己负责。反正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那些气通到湖水中。只要气体可以通到湖中,我们就得救了。”
                              


                              29楼2007-12-30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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