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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扒：大山深处，那些彪悍的童年
Via：天涯 山泉里的姑娘
老家在大山深处，太行山的某个旮旯里。
　　7岁转学回老家。城里的课本是彩色的，还有很多练习册，模拟考卷，各种插图童话书，也都是当时山里孩子没有的。刚转学回去，一切都不太熟悉，也并没有生出一种城里来的优越感。就是觉得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跟我玩，都说我城里来的。当时就傻不拉几的，也不知道这啥意思？反正他们都不爱搭理我。过了几天，学校安排好了，我就背着一书包东西跟着村里小孩去学校。路上都不爱跟我一起走。直到看到我的彩色课本并一大堆图画书，突然的就都跟我亲近起来。
　　他们没见过彩色课本，觉得新奇，好看，想跟我换。我也没见过他们的黑白灰小课本，觉得他们突然跟我热情起来，很高兴，就换了。课本都换完了，又开始换铅笔，爸爸走之前给我买了一大包铅笔，各种各样的，粗的细的扁的花里胡哨。写字也比他们的好用。傻不拉几又都跟人换了。
比我大一岁的姑娘叫二凤，用他哥哥不要了的，坏了笔尖又跑水儿的没帽的钢笔跟我换了个啥忘了。当时也是第一次才知道钢笔这个东西，反正后来被那钢笔搞的很狼狈。从此，伙伴关系莫名的就好转起来。
里面人物全部小名，姓氏是真实的。我们村到上学的那个邻村有三里左右，暂且叫我们村是小村，有小学那个叫大村吧。实际上是属于一个村的。

上学不久，老师气急败坏的对我说:陈豆豆，没有你，全村上下不知道逃学是什么玩意，你一来，小村的居然都学会了逃学！
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鼓动小村的伙伴逃学的情景。
因为环境不适应，不想上学，从小就是个不爱学习的。有天走在蜿蜒的黄土山路上，心里挣扎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学校，终于说:咱们逃学吧？
小伙伴们满脸惊奇的看着我问:什么是逃学？
小村适龄小伙伴一共五六个，居然都不知道逃学是神马？
于是乎，我就给大家讲:逃学就是不上课，咱们带着干粮上山去玩，老师和家里都找不见咱们。
然后，小伙伴们就都学会了一个新词:逃学！从此大家玩疯了，都有种:原来还可以逃学啊！的感慨！
我们一共五六个，都是一年级。年龄也就相差一两岁。小村一共也就八户半人家（嘿嘿，一个光棍算半户吧，他总是东家窜了西家走，只在自己家睡觉吃饭）。很小的村，却是很美的山水，很干净的空气。
小村整个房屋坐北朝南，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我家在最高处。村子四面环山。村前有小溪自东向西流过，溪边还有口泉眼，泉水甘甜清凉，村里老人都长寿，在我的记忆里，除了一个天天喝酒喝坏了六七十就重病呜呼了的，其他都活到八九十了。

且说逃学。五六个人带着馒头窝窝头花卷之类的干粮悄悄滴上山了。那时候山里的生活水平也就是那样了，中午时间紧离家远都不回家吃饭的。方便面都是偶尔的奢侈品，中午馒头就着方便面料包都是少爷级别的待遇。
好嘛，到点了还没上学，老师就骑着他的破摩托一路走一路喊:小村的你几个，我看见你们了，出来吧！别叫我上山抓住你们！
沿途的山林多了去了，他知道个鬼！上哪座山找我们？

我们听见也不动也不出声，躲到石头后面偷看老师，就见他一路吆喝一路恐吓一路往我们村上去。
过了没多久，小村的家长都跑出来沿途吆喝我们:
二毛的妈是这么喊的:二毛～二毛～我的二毛你在哪？别吓妈，在山上就赶紧下来吧！（后来才知道家长是怕路上被坏人绑走）王二毛你个日你爹的，赶紧给我滚出来……看你爹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二凤妈是这么喊的:二凤……二凤，娘不叫你去上学了，娘给你请假了，快回来吧！别跟着他们瞎跑了。
我从来没记得我奶奶找过我，我爷爷去乡里上班白天基本不在。后面会扒我那个恶心的奶奶！
后来过了一年我妈回来照顾我，知道我们逃学后我妈是这么喊的:陈豆豆你给我死回来！（听都能听出来是咬牙切齿的，哈哈）
二毛二彦家的狗有时也会跟人跑出来冲着山上瞎汪汪。每到这时候我们就可怕那狗跑上山找我们来。
后来逃学太多了，觉得也太不像话，就换了个方法:逃课！能逃一节是一节，少上一课是一课。上学路上各种磨蹭，各种装病，各种理由借口。后来老师家长根本不信任我们。

冬天山里气温很低，小时候又调皮的不行，上山下河爬树跳房什么都敢。妈妈做的厚棉裤没几天就扯开裆了，扯多了都不敢告诉家里，怕挨打挨骂。就那么穿着开裆棉裤，外头只套个单裤在路上吹着PP。我特别捣蛋，棉裤能扯到小腿处，反正那时候也没觉得多么冷的要命。就记得经常上厕所，手冻的僵了，解不开裤腰带。裤腰带是妈妈给做的简易腰带，腰上是布绳子，环扣就是两个S形的硬铁丝勾，一勾就勾上，一紧就开了，很简单。小伙伴们基本都是那样的腰带。
就这样的裤腰带都尝尝手冻的解不开，半个课间过去了还没解开裤子，哈哈，所以经常尿裤子。要么就是老师敲钟上课了就尿也不撒了继续憋着。
我是经常尿裤子的！冬天更甚，春夏也尿，是贪玩舍不得上厕所。课间就10分钟，不赶紧跳两回皮筋耍两回石子儿都对不起课间十分钟！所以，经常悲催的上课时间尿裤子。有时候上课打报告都不敢，有时候打了报告上厕所还没跑到厕所就尿完了！

说起冬天就有好多有趣的事。冬天上山拾干柴树枝给家里烧火做饭用。他们都很能干，两个小时能捡一篓子，还都是捡比较粗的。我总是捡眼前的小树枝，觉得哪根也该捡。有时候捡太多背不动了，就吭吭哧哧把篓子拖到路边，扯着嗓子冲不远处的村里喊:妈！快来接我！背不动了！
我妈经常骂我，没事找事，要走那么远的路上来接我，还就那么点小柴火就气的咬牙切齿。说不缺柴火烧，叫我别捡了。但是下次就是想跟着伙伴们一起去，那时候都不怕苦不怕累，反而觉得能给家里捡柴很高兴！看看现在，拈轻怕重，好吃懒做，有点困难就不想前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冬天的山沟里小河到处结冰。有的像瀑布，一条白练从山上挂下来，冻的结结实实，来年夏初才能完全消融。我们喜欢偷偷跑去一个叫黑离子沟的地方滑冰。那是危险运动，大人严令禁止的。不过我们从来不听。我们也会找冻的结石的冰去玩。最喜欢溜冰瀑！几个人一起用松柏树枝绑成个又厚又长的坐垫，上面铺上麻袋，几个人排队坐一列，手抱着前面那个人的腰或衣服，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啥的，就等一句开始，几个人便一起脚下屁股下用力，蹭着屁股下的松柏“大船”往不太陡峭的小冰瀑布溜下去！一趟又一趟，不知疲倦，笑声叫声充满整个山谷。

小瀑布结冰表面疙里疙瘩的，有很多突出的冰疙瘩，这才刺激！像滑梯一样顺利的溜下去倒没意思了。
冬天教室生碳炉子，呛的不行，基本没什么暖乎劲儿，我们天天盼着炉子火灭了，这样就不用上课了，全出去等着，留值日的那个在里头狼烟动地般生火。浓烟滚滚，能冒一屋子。生火那个可倒霉了，被烟熏的直流泪。
炉子一开始也是没有的，就在冷冰教室里上课。我上学的第二年才说上面拨了款来扶贫，暖气锅炉和暖气管都运来了，就堆到教室里的墙根。上面检查的一走，老师说，给安了暖气也烧不起炭。可能也是觉得孩子们太受罪了，老师也50多岁了受不了，就买了个小炭炉子将就着。离炉子最近的是老师。老师讲完了还可以自由走去烤烤火暖暖手，学生们就不行了。我记得有次老师让全班说说自己的理想，长大后想干什么？
有个同学说:我长大想当老师。
张老师说好想法，可以教书育人，又问，说说你为什么想当老师？大胆的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同学挺不好意思的说:当老师以后就可以烤暖暖了。（方言，烤暖暖就是烤火的意思）

后来那些暖气管，锅炉什么的，都被老师拉自己家了，听说他家自己通了暖气。那时候觉得老师家好有钱的说，能烧的起暖气的恐怕也是第一人。
冬天中午啃着凉馒头，干馍馍，就着咸菜都是好的待遇。一般我们上午两三节课后就把中午的干粮消灭了。中午只能干瞪眼，看着大村的小孩都疯跑回去吃饭。有时候教室后面的那家饭菜味勾的人口水直流。
有时候逃学不想去，就装病，路上碰着了，摔着了，下雨淋湿裤子了。后来老师都要看看伤口，非得拆穿我们。衣服湿了照样要上课，不许回家换。后来我们就故意在下雨或下雪天把泥巴抹衣服上，说衣服又脏又湿要回去换。老师气的不行，直骂:活该！

最气愤的一次，我们早上上学路上摘了很多很多酸枣。红的装一起，不太红的装一起。因为摘酸枣摘的拔不动脚，三里路，一直到十点多了才到学校。
老师说小村几个都上讲台来！问我们怎么又迟到，我们就老实招了，摘酸枣。
我们心惊胆战，心想又要挨打？不过想想书包里那么多好吃的酸枣，挨打也值了！
谁知，老师让我们挨个把书包里酸枣都倒在讲台上。我们就倒了。红的一大堆，不太红的一大堆。
老师说:大村的从右边第一个开始，都上来，每人抓两把，捡好的抓！
尼玛啊！老师，我们辛辛苦苦忍着酸枣针扎的痛苦摘了一早上的劳动成果啊！！！！
不过谁也没有敢反抗，眼睁睁看着一讲台酸枣被大村的小孩拿走了，心里就默默记下，谁谁抓了多少，数谁谁拿的最多最好的，以后就排挤他，欺负他！哼！
我们发现大村的小孩都好骗！

我转学第二年春天，新书是跟他们一样的黑白灰小课本。除了封皮是彩色的，里面一点都不好看。
有天在路上，随手拔了根草起来，发现草根把手指都染黄了，而且那种草的根都是铅笔粗细，一拔一把，我们就用那草根染书里的图画。花朵人物染成黄的，赶紧新奇又好看。后来又找到种可以染红色的草根。
大村的孩子们看到我们自己染的彩色书，好奇的不得了。那时候也没有卖水彩啊彩色铅笔啥的。我们就商量这是好买卖，不能告诉他们这些是草根，而且是随处可见的。
大村的孩子们就拿馒头跟我们换草根，我们给草根起了名字，叫黄蜡，红蜡！
我们的黄蜡卖的可火了。先是解决了我们中午粮食的问题，后来又跟大村的换咸菜，粮食吃不完，我们就跟他们换作业本。有的专门去买了很多作业本跟我们换，。作业本用不完我们就拿来叠纸玩具，一种我们叫“宝”的四角，正面有对角线的，反面光滑的东西，不知你们玩过没。就跟现在孩子打卡片一样，打翻过去就赢走了，打不翻，换对手打你的。我们小村二彦，二彦的哥哥是叠宝高手，能叠出又薄又好用的超级无敌宝，怎么打都不好打翻。常常靠一个宝赢别人一大堆。别人偶尔赢了他的超级无敌宝，他就是不吃晚饭也要赢再回来才算！我们常常打宝甩的胳膊疼，都没力气打。
再说做买卖这事，有天终于被一个大村的孩子揭穿了，说他爹说了，这根本就是什么什么草的根，路边坡里到处都有！然后还报告了老师，说我们拿草根骗他们东西。

张老师其实早知道的，不过也觉得孩子们自愿换的也就没管，还说我们知道投机倒把做买卖了。这么一举报，就不能不管了，因为很多家长也反应，孩子拿了钱买了作业本都被小村的骗走了，再加最近上课，翻开书来全是黄的红的一大片，还一股草根味儿，把书糟蹋的不成样子。于是，张老师让我们把换的作业本都还给人家，说发现了好的东西要互相告诉一起玩，不能再投机倒把做小买卖了。
哪能还回去？我们辛苦挖的那么多草根容易吗？
于是都不还作业本，都说叠宝了，没有了。气的张老师还没收了好多宝。说以后谁再用作业本和书叠宝就不给他发书和本！
刚从城里转学回去那段时间，村里人老的小的谁见了我都要抓住，非要我用城里方言说句:”你吃饭了没有？”怎么说！刚开始还挺卖力学，后来就略烦，再后来看见人要抓我就跑！
用城里话是这么个发音:你迟来饭滥秒？没有都是“秒”或“喵”的发音，哈哈。被他们笑了好久呢。

有次学电视里宰活鸡烧叫花鸡的样子，也想自己弄只尝尝。就鼓动二毛一起把邻居家母鸡弄泉眼里淹死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拔毛了。我就拿去小溪边使劲拽鸡毛，正拽着，邻居下来担泉水了……好家伙，吓死了，到现在都觉得贼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然后就被邻居拎着鸡告到我妈那了。不用说也是一顿好打
逃学逃的厉害的时候，每天都不愿意去学校。去了学校也捣乱其他人上不成课。老师给扔回家了，说你家孩子管不了了，捣乱我上不成课！
老师走后，我妈拿个绳子绑桃树上吼:死过来！不上学就上吊算了！
我就一头钻进绳套子里等着让她吊死！
我妈真气的不行，就绑了绳子使劲给我嘞！正这时候，邻居家二凤妈妈来了，赶紧给我解下来，骂了我妈一顿。我还嘴犟，坐绳子上荡秋千，说你来弄死我吧！把我妈气笑了！
后来那根绳子就成了桃树下的秋千，天天荡，把棵好好的手臂粗的桃枝都给荡死了。
我爷爷栽了棵石榴树，一人高，两叉的，头一年还结了俩果，硬是叫我给骑上去晃悠死了。

在山里住久了，刚到城里，觉得哪里都吵死了，空气不好环境脏，水难喝的不行。自来水里有股药味。后来又去省会石家庄待几年，瞬间感觉小城里的水真是无比好喝。后来又听省会的朋友说:北京天津的水就不是人喝的，还是咱石家庄水好喝！
纳尼？还有更难喝的水？
越来越喜欢山里的生活了。处处散发着恬静，舒适，自然的味道。连童年的每一个片段都觉得是那么的珍贵，让人怀念.
放学路上经常偷黄瓜，遛菜园。有次被个农妇堵学校，跟老师叫嚷:小村的那帮你管不管？吃我黄瓜也就算了，好歹等它长大了吧？每次长到小拇指那么点的就给我祸害了！我一夏天想吃个黄瓜都要半夜起来跟他们抢！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害虫啊！
放学路上拔萝卜，胡萝卜白萝卜都不放过！
放学先去小卖部买个小刀，削铅笔那种带铁皮的，五毛钱一个。萝卜成熟的季节，我们都人手一个新刀儿，就等着消萝卜皮啃萝卜！有次放学，一个在田地边放风，剩下几个都下地拔萝卜！小的不要，塞回坑里。长歪的不要，塞回坑里。光滑好看的，柠走萝卜留下叶子塞回坑里。一块萝卜地被我们糟蹋了一半，还是地毯式的。第二天去学校，张老师的老婆就在那等着了:小村的，差不了就是你们几个！我好好的一块萝卜地叫你们糟蹋了一半！我说怎么拔一个光有叶儿没有根，拔一个都是小萝卜！害我拔半天都是空坑！你们好歹往别的萝卜地里祸害去，就光围着我的地，你们是存心的！叫你们张老师狠狠打你们！
艾玛，枕头风要不得啊，要出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