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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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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第一篇有点规模的大中篇(小长篇?)。向辛苦敬业的展大人致敬,向所有苦逼写文填坑的作者们致敬!
主要标签:玄幻类,动漫风,虐昭,非耽
1——19正篇(5、6为副本章节)
20——30番外篇
附加——补完篇
领衔主角:展昭
正篇主要人物:封、黒鸦、贾同文、开封六件套、关羽、魔首
番外篇主要人物:庞籍、韩琦、赵祯、没藏蛮魁、天师、冥界二人组、便当兵将组
补完篇主要人物:腻歪三人组、冥界二人组


IP属地:辽宁1楼2014-05-04 14:56回复
    贰 咒之炼狱
    翌日傍晚,开封城郊树林,展昭与封准时碰面。
    展昭的神色有些凝重,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封大人,有件事,展昭不得不向您确认,若展昭同您去冥界,您能否保证开封,甚至是阳间的安全。”
    “呵呵,这是跟我谈条件吗?”封的心情似乎不错,只看着展昭冷笑。
    “是。”
    封无奈地摇头,依旧是冷笑:“好啊,我差点忘记了你们的规矩,平白无故把一个大活人拖去送死,是要给出些有诱惑力的报酬。”见展昭依旧深邃地望着自己,封很清楚,这明摆着是等自己给说法,他很讨厌陷入这种被动,但是综合多个方面来考虑,展昭确实是理想的人选,所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疑虑我已考虑到,而且,目前的局势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目前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你怀疑,我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将重要事情随便地透露出去,只有在你配合我并达到我的要求时,才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展昭紧盯着封的那双眼睛,这个人至始至终神色自如,没有说谎者的慌乱,要么是高超至极的伪装,要么就真的是事实,展昭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好,展昭配合你,希望封大人不要食言。”
    “你放心,我是懂规矩的,开封的事你且看着便是了。但你既决意配合,便必须先过咒炼这关。由于魔化对人类的体质和意志力要求极高,因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驾驭魔力、成功魔化。若不经咒炼便强行魔化,定会造成伤残甚至死亡。”
    展昭的笑透着股无法言表的坦荡:“展昭明白,一切听凭封大人安排。”
    “我在你身上施加了祓魔咒印,虽是专门用于扰乱魔类精神和意念的咒印,施加于人类,作用会增大数倍,也许会带来很糟糕的不适,但你必须承受并冲破它,只有这样,我才承认你具备驾驭魔力的资质。你若受不住想反悔,我也不强求。”封以食指在展昭的胸前划了个奇怪的轨迹,他毫无起伏的语调中透着股压迫感,似乎,此事容不得反悔。
    展昭抱拳行礼,毫不动摇的坚定刻在他明朗的笑脸上:“请封大人放心,展昭既已承诺,便绝不会反悔!”。
    “那好,我们开始。”
    随着时间推移,咒印缓缓释放,展昭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荡过一丝涟漪,全身上下愈演愈烈的针刺感使得身体行动及感官开始迟缓,头脑隐隐混沌起来,他试图运功抵御,令自己清醒起来,但起的只是反作用,伴随着体内真气的抵抗,那感觉越发剧烈……尽管如此,他笔挺的身姿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封见时机成熟,掏出一只黑羽,随手一挥,黑羽散作乌鸦,盘旋半空。封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展昭道:“打败他。”
    半空中化作人形的黒鸦由腰间抽出九节鞭,不由分说地展开突袭,鞭头利刃直奔展昭喉咙。展昭迅速拔剑防御,刚弹开利刃,带着倒刺的鞭身便接踵而至,直奔面门。展昭面不改色,顺势后仰,稳稳避开,那鞭身从其面前扫过,未能沾其丝毫。黒鸦攻势迅猛,每次攻击皆直奔身体要害及死角,全然不顾对方死活。展昭虽受制于咒印,感官受限,但面对舞得眼花缭乱的钢鞭依旧从容挡拆,避开要害,身上虽伤了几处,但也只是皮外擦伤。三回合刚过,久经战场的展昭早已适应了对方的攻击节奏,他稳住心神,尽量无视咒印带来的压迫,在不调动真气的前提下,避开横扫而过的鞭身挺剑反击。
    凌厉的剑刃眼看挑中黒鸦……封猛地加大咒印力度,此时的展昭只觉周身忽然如刀割一般火辣,不由身形一滞。黒鸦抓住这空隙起脚踢开展昭,迅速脱出。
    坐在一旁观战的封褒扬道:“很厉害嘛,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又转头对黒鸦表示不满:“继续,没想到你竟不如人类,真丢脸!”
    “大人谬赞了。”展昭颔首示意,其额间涔涔冷汗依稀可见。
    “哼,走着瞧!”黒鸦忿忿地嘟囔了一句便持鞭抡向以剑撑地的展昭。
    战斗继续着,不过对于展昭来说,却是越发地艰难,咒印的力量增加了岂止一倍!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只要活动,就好像身体在利刃上蹭过一般,尖锐的触感咬进皮肉、钻入骨髓、不断鸣响……皮下的血脉经彻底受不住折腾,此刻,他麦色的肌肤表面,星星点点的暗红血斑隐约可见……终于,他无力招架,凉寒的钢鞭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他的前胸、手臂,鞭身回转,鲜血飞溅……
    “给我起来!这就不行了吗?!”黒鸦戳了戳伏在地的展昭。
    杂乱破碎的幻象令展昭恍惚起来,他摒除体内毫无休止的鸣响,努力撑起前臂。肘、腕等关节却是不听使唤,身体似乎在哀求:只有保持静卧才最舒缓、最能远离那种难以忍耐的躁动和不适。他没有理会那哀求,依旧颤抖着握紧利剑,用尽气力撑起脊梁,一次、两次,摇晃着稳住身形。细密的汗珠缓缓流过那带着一丝倔强的眉眼,绯红的鞭痕亦束缚不住那傲然挺拔的身躯。
    封起身踱了几步,缓缓收了咒印。“暂且停下缓缓,一会儿继续,先喝些水提提神。”
    “谢…谢大人。”展昭躬身接了封递过来的水,红斑微褪的双手略微颤抖。他倚靠着树干缓缓坐了下来,稍微理顺了气息,一袭清朗驱散眼眸中的黯淡。面无血色的他从怀里摸出伤药,沿着破口处撕开外衣,小心地揭开被血色浸透的‘白色’里衣,皮肉翻卷的粉红色伤口赫然显露,伴随着脉搏的跳动,血液缓缓而出。由于黒鸦的九节鞭鞭头为利刃,鞭身前几节皆布满倒刺,因此,一旦打中身体,在利刃划割皮肉之后,那些倒刺会勾住划开的伤口,借着鞭身回转之力将其撕扯开来。展昭深吸口气,淡茶色的粉末轻轻飘落,覆盖在红白模糊的皮肉之上,伴随着药粉缓缓浸入血液,粉红的肌肉急促地颤了几颤。他双唇紧闭,一双眼眸依然静如秋水,与体内反复不断的灼烧感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见封和黑鸦一直在商议着什么,展昭闭目不语,安静地凝神理气。
    “开始吧,这回换个方法,或许效果更好。”展昭依旧苍白面色和并不乐观的情况被封尽数看在眼里,但他的言语中却找不到丝毫理解和关心。
    展昭挣扎站起,微喘着抱剑一揖:“请封大人指教。”
    “我利用咒印操纵你的身体,而你必须反抗,从我手中抢回对身体的支配权,如何?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封笑着,得意的神色中伴着些狡黠。
    展昭内功深厚,仅经过短暂调息,已是淡然笃定,自若如常:“展昭明白,全听封大人安排。”
    封发动咒印:“拔剑。”
    随着封的发令,巨阙缓缓出鞘,展昭的身体不再受本人控制。他努力与那股力量抗衡,两股力量对抗,巨阙走走停停,反复摩擦着泛着金光的鞘口。伴随着身体各处肌肉火烧般的灼热,那种蚕食意志力的幻象再次袭来。展昭剑眉紧蹙,眼看压制住那股力量,更厉害的一波便会涌上来,如此反复不休。汗水沿着剑柄与握着它的那只手流淌,湿润了土地。双方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剑虽已拔出大半但终究未完全出鞘。
    封简单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全身几乎都被汗水浸透的人,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煎熬与忍耐。“今日到此为止,本着不得残害朝廷命官的原则。”
    “明日下午,还是这里。”说罢,也不管展昭,转身欲离去。
    “封…封大人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封耸了耸肩,懒散地停在原地。
    “展昭可否与大人继续约定为晚间进行咒炼?”体内一阵灼热涌来,他缓了口气接着道:“展昭奉职开封府,白日须处理公务,不容许有丝毫延误,只有晚间方得空闲,展昭愿将整夜时间皆投入于咒炼,以弥补白日之不能,故恳请大人应允。”他诚恳的目光落在封的脸上,静待对方回应。
    封厌倦地瞥了瞥身后的那道目光,原本打算晚上好好出去玩玩。“真麻烦,什么公务比咒炼还要紧,真是的。算了,晚间就晚间。”他扔下这几句话,抬脚便走。
    “谢大人谅解,今日有劳大人,请恕展昭不能全礼相送。”或许是担忧因自己身体原因而礼数不周,他努力压抑着身体各处关节的悲鸣,躬身一拜。
    他与生俱来的非凡气质并未被咒炼带来的凌乱所掩盖,这种超然的气势倒令对面的黑鸦对他颇有好感。
    “不能全礼么,我觉着这行礼还算很规矩。”看着挺着身体勉强站定的展昭,黒鸦走到展昭身前,轻笑道:“看样子明天会更不好过,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作为初次见面的问候礼,我预先提醒你一下,他下手可比我狠,后悔的话,就赶紧说出来,免得白白遭罪。”生着副尖尖嘴的黑鸦一字一顿,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多谢提点,展昭未曾后悔。”面对黒鸦并不坏好意的问候,展昭温和如常。“明日,展昭处理完公务,便来听凭封大人指教。”他凝望着黒鸦那深褐又透着些明黄的眼睛,布满汗水的脸上划起一抹浅笑,透亮的目光直将其慑得一震。
    “没想到这家伙骨头还挺硬。”黒鸦本以为听完自己的话,经受过如此折磨的展昭会迟疑、会胆怯、甚至来乞求他的帮助,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人类就该是这个样子。然而在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中,他什么都没得到,心中不由暗叹:“此人,一定不会令我等失望。”
    ——————————
    “展护卫情况如何?”包大人轻声推门进屋,得知展昭有恙的他,一忙完公务便赶了过来。
    “大人,展护卫最近面色一直不太好,每次回府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而今日押嫌犯回府后,又伏于后衙院中石桌之上,昏睡不醒。幸得张龙赵虎及时发现,才不致感染风寒。学生为其诊脉,脉象虽有些乱,倒未发现可疑病症,或许只是劳累过度所致罢。”向来稳重的公策孙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
    “不错,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又怎能瞒过本府。”包大人俯身靠在床榻边,伸手轻抚着展昭有些发烫的额头,他漆黑的双目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怜惜。
    榻上的展昭不安地睡着,呼吸略显急促,微蹙的眉间透着隐忍……
    “那他的伤……”
    “学生曾问过他,他只说那是前几日外出办案时所受的旧伤,很快便会痊愈,便不肯让学生帮忙医治。但观展护卫的神色,学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便一直留意着。”
    包大人抬眼望着神情沉敛的公孙策,略微点头道:“嗯,听衙役说,这段时间展护卫几乎每晚都会莫名消失,行踪不明,虽从未耽误公务,但也甚是奇怪。”办案多年的他似乎职业性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么这一次,恐怕也是……”公孙策与包大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是有数。


    IP属地:辽宁3楼2014-05-04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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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副本篇(上)疑案证人
      气清天朗,和煦的日光透过窗子洒入房间,暖烘烘的屋内却透着些淡淡的苦涩。
      “有劳先生。”展昭接过瓷碗,深吸了口气,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咒印虽消,而体内这几日积压的疲劳和伤痛却立时席卷而来。
      “展护卫将里衣褪下吧。”公孙策打开沉甸甸的药箱,快速地将各种瓶瓶罐罐拿出并摆放妥当,连他自己都很惊讶这动作的纯熟。
      展昭解开里衣,袒露胸背。泛着麦色光泽的肌肉略微起伏,将有些纤瘦的身体衬托得越发结实,条块状的伤疤零散地分布其上,两臂、前胸依旧缠着泛红的绷带。
      “展护卫果然伤得不轻,竟瞒了我们这么久。”公孙策轻叹着摇头,小心地撤去绷带,将特制的药膏涂抹于伤处。
      一股凉意浸满伤口,消退灼热。
      展昭垂下眼帘低声应道:“展昭惭愧。”
      “我们原本只是怀疑,但大人今早在他卧房前的空地上拾到条沾着大片血迹的绷带,上面残存的药粉是我先前特意配制的,开封府除了你展护卫,谁还会用这种伤药。”公孙策熟练地包扎处理好的伤口。
      “原来如此,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展昭低头浅笑,心中却无奈感叹:“原来昨晚照料我的并非是大人和先生,这样的话,就只有……那绷带想必是不小心遗落了,不想却落到大人手中,成为识破我的证据,果然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巧合……”
      公孙策的目光停留在展昭脊柱间一块杯口大的青紫淤痕上:“展护卫,你这背上……”
      “哦,那个…已经没事了,先生不必担忧。”展昭侧过头毫不在意地扫了眼后背。
      “……”公孙策默默涂了些行淤活血膏在上面,这位置,若是遭受如此重击……“难为你了。”
      一切处置妥当,公孙策整理着药箱,目光无意间落在众瓶子中一枚玄色瓷瓶上,不禁关切地问道:“展护卫左臂那处箭伤可还不时发作?”
      “早已痊愈了,劳先生记得如此清楚。”他下意识望了望上臂那处贯穿性的箭伤。
      公孙策用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瓷瓶,感受着它斑纹古旧的表面:“岂止清楚,记忆犹新。”
      “先生所言极是,那次,出乎意料的凶险……”展昭轻抚着那蚕豆大小的淡红疤痕,思绪泛起……
      那是两年前的盛夏,为调查一件入室行窃杀人案,自己奉命搜寻线索。死者晚间遇害,家中珍贵玉器失窃,凶手做得利落,证据难寻,所幸失窃的一枚玉玦碎块曾被绘出图样留存。凭得这图样,遍访玉器古玩大师,终于在郑州孙老前辈处得知些端倪。原来,年初时郑州城内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失窃物中亦有类似玉玦残片之物,且现场的许多细节皆惊人相似,不难猜想,若凶案是同一人所为,那其目标极可能是持有这玉玦碎片之人,杀人夺玉,而失窃的其他物什,便是幌子了……
      ——————————————
      陈州,城东街市。
      夜晚,月亮悄然升起,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街市安静下来,一撮黑影悄悄摸进街边一家老旧的玉器铺子。
      “谁?”
      “那老棺材瓤子果然留了一手,不过,终究逃不过我家大人的手掌心。”望着眼前的猎物。黑影提着短剑低沉地笑道。
      经过一番激斗闪躲,黑影的短剑劈刺下来,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当——’另一把剑破窗而入,径直弹开黑影。
      “谁?!”黑影一惊,不觉握紧了短剑。
      “过路的。”凛冽的杀气直逼黑影,没有更多的解释。
      黑影遭遇高手自知得手无望,便寻个缝隙翻身滚至窗外,不见了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过路人一把抓了遇袭的年轻人便向外跃去。
      “你到底是谁?!”年轻人瞪着胆怯的眼睛问道,他低沉的嗓音透着疑虑和不安。
      “开封府,展昭。”展昭压低了声音并迅速将他拉进附近隐蔽的小巷子。
      “呵,没想到竟是官差,不知展大人有何贵干?”他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展昭戒慎地打量着他,缓缓言道:“东家派我问候你家人。”
      听过这话,他一直紧绷的面部终于缓和,像是卸下了极重的担子:“一切安好,东家勿挂。”
      见对答准确无误,展昭简要说明来意:“展某此次为那块玉玦而来。”
      他定了定神,俯身展昭行礼并将所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在下贾同文,冒犯之处还请谅解。既是前辈介绍而来,想必大人对这事情已有些许了解。一切似乎都是由那玉玦而起,或者说,那个根本不是玉玦……传说,此玉为上古王族之物,得之,可君临天下……”说到此处,他抬头望了望前方一言不发的展昭。
      “……”听到‘君临天下’四字,展昭眉角猛地一抖。
      见展昭不语,贾同文接着道:“家父曾持有一块,原本并未在意,毕竟是传言,且国家气数又岂是一块玉能够决定。不想,却招致杀身之祸……”
      展昭沉思发问道:“请贾兄节哀。敢问令尊是如何得到那玉玦,凶手又怎知令尊持有这玉玦?”
      这一问似乎戳中了贾同文的死穴,他顿了一顿,方才答道:“既然大人已经见过孙前辈,那么我家…是做何种营生的也就不难猜到。入手此玉时,我并不在家父身边,家父手下兄弟不少,想必是他们中的谁传了出去,很快,便有买家看上了这玉,出了高价钱。之后不久,家父便遭人杀害……”
      “难不成这些人因那传闻而作案,进而杀人灭口?”
      “想必是这样了。我虽未参与玉玦交易,但毕竟也是知情者。那时,家父拼命掩护我逃脱,我这才躲过一劫。”他扭过头,似乎逃避着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官府,躲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找上门了么?”展昭紧紧握了握手中剑鞘,言语中透着些责备。
      贾同文无奈叹道:“我家是祖祖辈辈皆为摸金贼,你要我如何去报官,挖坟掘墓者的话会有人信么,到时只怕是先把自己搭了进去。当时我走投无路,只得辗转联系孙前辈,他安排我在这暂避风头,等待时机。”他边说边用右手在左耳后摸着什么,一会儿,一张人皮面具缓缓撕下,面具下是张更加年轻的脸。“我便靠这个躲过他们的追杀,苟活到今日。”
      “于是,展昭便是这个时机。”他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面具容术他见过许多,但做到如此精细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易容术果然了得。”
      贾同文简单揉了揉面部肌肉:“不错,否则,孙老怎会将我的藏身之处告知于你。”
      若贾同文所说属实,加之方才的刺客……这案子的复杂早已超出预计,当务之急是保护好人证。“他们已将你身份识破,必会再派杀手,我们必须尽快回开封!”
      二人刚出城没一刻的功夫,便见背后一众人马手执火把武器紧随而来。
      展昭立即放缓速度,调转马头,拔剑迎上去。“你先走,我随后赶到!”
      “这句话我是再也不会相信了。”贾低声嘟囔着,打马跟了上来。展昭这话与他父亲生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般无二。
      火光将黑夜照得通明。为首的黑衣蒙面,掂了掂手上的大刀:“二位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两道狰狞的目光落在贾同文身上。“我家先生真是妙算,钩上展昭这诱饵果然能钓到大鱼,而且还是条漏网之鱼。”
      见贾同文并不离开,展昭低喝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展大人,杀我爹的就是他们一伙,不会有错。”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和叫嚣,贾低声而语。
      此时,黑衣众人横冲过来,欲将二人合围。
      “跟紧我!”展昭挥剑迎战,瞧准一点径直突破,黑衣人完全抵挡不住,纷纷败下阵来。正将突围,展昭忽见贾同文被对方缠住,便施展轻功,为贾解围。
      为首者见情势不妙,忙摸弓搭箭,直射贾后心。
      “小心!”展昭听得箭风,忙将贾护住。本应正中贾同文的箭镞贯穿了展昭的左臂。
      为首者抬手拦下正欲追击的众人:“不用追了,他们跑不了。”他暗色的瞳中邪气四溢。
      ——————————————————
      “展大人!你没事吧!”见展昭为救自己而受伤,贾同文懊恼不已。“是我拖累大人了。”
      “不碍得,小伤而已。”展昭瞟了眼缓缓渗血的左臂,抬头言道:“贾兄多虑了,展昭一定将你安全护送至开封府。”说着,右手抖了抖缰绳,加快骑行速度。
      “……”贾同文没再说话,只纵马紧跟着身旁他唯一能够依赖的身影。
      又行了一段路,两旁已是茂密树丛,在夜幕笼罩下格外幽深。
      “展大人,他们没有追来,我们还是停下来处理一下伤口吧。”贾隐隐觉得自己身边的那副身躯渐渐不支。
      “也好。”展昭没有拒绝,许是真的疲惫了。
      二人拴好马匹,生起篝火。
      借着火光,展昭检查了伤处,箭镞刮擦着骨头贯穿胳膊,所幸未伤及筋脉。他吃力地抬起左臂,削断箭尾及前端发黑的箭镞。此行走得匆忙,身上未带伤药,他只得将衣襟撕扯成条,交叉着缠在左臂伤处从而固定住胳臂前后露出的箭杆,避免因为身体活动牵动箭杆而导致错位出血。随后,他沾着血迹的右手利索地寻了创口附近的血脉,用扯下的布条紧压着。他一直稳稳地靠着树干,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止血结束。
      一旁的贾同文只抱膝而坐,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许是看得呆了,半天才缓过神。他轻轻摸到展昭身旁,用扯下的布条勒紧了展昭左臂根部,再将胳膊吊起来,减缓渗血速度。
      “多谢。”展昭微笑着表示感谢。
      贾同文点头示意,重新坐了回去。良久,他欠了欠身,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展大人…我…”
      展昭低声追问道:“怎么了,他们没伤到你吧?”顺手又向火堆添了些枯枝。
      “没…没伤到…我刚才与那黑衣人纠缠时,顺手在他身上摸到了这个…我想,这或许能证明凶手身份。”他在袖子里掏了掏,一块腰牌递到展昭面前。对于他这行当的人来说,本事再不济,这点小偷小摸的技术也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是…”展昭诧异地望了贾同文一眼,接了腰牌,迎着光,反复端详着上面的纹路。
      “那个…展大人,你…其实不需要救我的…”贾同文低垂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食指和拇指拨着一旁的野草。
      展昭视线依然停留在手中的腰牌上。“为什么?”
      他手上略微用力,将那撮野草连根拔起。“我是注定要死的人……”
      “生于尘世,终归尘土,好好活着便是了。”展昭摩挲着腰牌抿唇微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条命,不值得你如此冒险。”贾抬起头,闪烁着火光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展昭。
      展昭抬起头,直了直身子,向贾问道:“什么意思?”
      “我家族遭受诅咒,满门死绝已是注定……”他扔了那野草,又抱着膝。“家父外出摸到一年代不明的兵符,诅咒便是那时开始的。数月间,族内亲戚便相继以各种原由死于非命。家父去世,贾家血脉便只剩我一人,这样算来,我的死期也不远了。”说到此,他有些哽咽。“父亲一死,这家业便散了,我只想趁我还活着,揭露凶手、为父报仇。目前,这些都已实现,我现在只是个累赘。”
      “不,还未实现,案件还在调查,凶手尚未伏法,令尊还未得伸冤。”展昭抬手将那腰牌丢还给贾同文,和缓的声音徐徐道:“还是你自己交给包大人吧。”
      贾同文忽地站了起来,颤抖的手中紧握着飞过来的腰牌:“展大人,我早晚会害了你啊!”
      “别出声!”展昭忽然抬手制止,旋即提了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们追上来了。”


      IP属地:辽宁9楼2014-05-10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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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柒 难得信任
        两日后,冥军东大营。
        一直昏睡的展昭缓缓睁眼,身体不甚疲惫,睡梦中的自己一直在与乱军搏斗,气力不支,一不小心被敌人砍翻……他谨慎地环顾了四周,这里…应该是冥军营帐,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了药瓶,而不远的地上散落着一条条沾满暗红血液的绷带,触目惊心。他吃力地欠起身子,躺了许久忽然起身,头脑越发沉重起来,伤口也火灼般地肆虐,见自己胸腹缠满绷带,想必地上那些绷带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对了,封大人呢,他伤得更严重。”想到这里,展昭挣扎着蹭下卧榻。
        “小子!你的伤还未痊愈,乱动什么!”关将军视察操练归来,刚踏入营帐,便望见这一幕。
        “啊…展昭只是想去看看封大人的情况。”听到将军这声吆喝,展昭赶紧把刚刚贴到地面的脚缩了回去,随即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那家伙可是不会死的那类亡灵啊,再重的伤都会好起来的。倒是你,伤口才愈合,是不是还想裂开啊?”将军上前把展昭塞回被子里。
        “是展昭害他受重伤的……”缩在被子里的展昭不觉敛了神色,黯淡的眼眸一直凝视着帐外的天空。
        “封小子本就是派去协助你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他的职责,若他无法护你周全,则必遭冥王责罚。若冥王知道他把你保护成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会轻饶他。”将军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塌前坐定。
        “这伤是展昭故意为魔首所伤,怎能因此怪罪封大人!?”听了将军那话,展昭有些急了。
        “哈哈哈,瞧你这样子,那就趁冥王特使前来视察之前,赶紧把伤养好吧,本将一会差人送吃的来,多吃东西才好得快。”
        “恩,展昭明白。”展昭重重地点头。
        将军见他终于消停,心中得意道,傻小子果然是要靠吓唬的。
        翌日,展昭除了轻微低烧,伤口基本无碍,已能下地简单活动。他趁将军带兵外出操练,便溜出营帐,辗转寻到封之所在。
        见帐中平躺着之人从头到脚缠满绷带,营地的医官正低头为他检查着什么。展昭上前施礼,询问封的情况。医官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与魔军殊死搏斗,最终诛杀魔首的人类,没想到他竟会特意跑来关心一旁这个不招任何人待见的家伙,如果不是将军有令,即使身为医生的自己也根本不愿意来管这个闲事。
        “如您所见,封大人他…正在活。”医官略作思量,给出了这个他认为比较客观的回答。
        “正在活?”听了医官奇异的回答,展昭不觉靠至近前,仔细观察封的情况,绷带包裹着的是僵硬冰冷的躯体,哪里还有什么呼吸!“这是怎么回事?!”展昭高声追问。
        “他头部受到碾压,乃是致命伤,任凭是谁都逃不过一死。”医官见展昭神色突变,双目紧瞪,像是要问自己讨个说法,心知招惹不起,“展大人稍安勿躁,想必大人还不知道封大人不会死这件事吧……”
        “有所耳闻,听将军提起过。”展昭发觉自己失态,已瞬间冷静下来。
        “那便是了,封大人的身体可以自我恢复,待头部致命伤处恢复完好,便可活过来,所以,在下方才告诉您‘正在活’。” 见展昭平和下来,医官不由松了口气。
        “那……还要多久?”展昭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榻上的那具‘尸体’。
        “这个倒是不好估量,在下也是第一次为封大人诊疗。不过,论起恢复的速度,自然比不得魔类,因而,尚需些时日。”
        即便知道了情况,展昭心中也没有丝毫的轻松,他低声问道:“我可以待在这里陪他么?”
        “大人请便。在下记得,您身上的伤似乎刚刚痊愈,不宜劳累,可千万别待太久,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妙。”
        “展昭明白。”目送医官离开以后,展昭默默伫立,垂下的眼眸黯然失神。
        “若是那时,可以快些适应那药物,缠住魔首,封大人便不会为了掩护我而受伤至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展昭啊,你何时能够不再拖累别人啊……”想到此处,不由气血翻涌,加之仙化药物的后遗作用开始发作,颅内蜂鸣,胸口不禁泛起一阵钝痛。展昭紧压着胸口,试图调整气血,但症状并不打算停止,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胸腔似乎轻松了些许。他默默拭掉嘴角的血迹,默默祈求道:“要展昭怎样都可以,请一定要让封大人平安无事。”
        少顷,一把锃亮的长刀探了进来,随后跟着关将军高大的身影,赤面上挂着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的表情。展昭俯身施礼,却被将军一把擎住。“在这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拘谨的样子。”
        “承蒙将军厚爱,展昭不敢忘了礼数。”展昭微笑着答话。
        “伤口可好些了?到处乱跑,当心又裂开!”
        “已经无碍,这段时间劳将军费心。”
        将军知他会如此回答,只一笑,“刚听士兵谈论,你在之前偷袭魔军大营的路上教训了封小子,外边都传开了,这是真的?”
        展昭听闻,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事情会传得如此快,接着便将那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将军,并坦然,自己一时冲动便动了手。
        “果然如此,封小子素来嚣张跋扈,是该有人来灭灭他的气焰了,你这举动真是大快人心啊。”将军的赤面上洋溢着赞许,听罢展昭的描述,他已确定此事属实。
        “封大人当时的行为确实过激,但展昭却以武力冒犯,不仅失了礼节,还让封大人颜面受损,实属不该,展昭必要当众向封大人赔罪才是。”听将军的语气,展昭明白这事情已经传得尽人皆知,以封的脾气,必然无法容忍。
        “小子,你没有做错,不需要赔罪,那小子的恶劣行为任谁都难以接受。那种情况下,若换做本将,或许揍得更狠。”将军心想:这笨小子的脑子不是被烧坏了吧,怎么这么擅长往自己身上揽事情。但话到此处,将军忽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子,你当时出拳打了他,对吗?”
        “是的。”
        “他就没反抗?!”
        “当时封大人情绪混乱,或许没来得及反抗。不过,被打到以后,大人确实是出剑向晚辈刺来,不过…被展昭压制住了…展昭出手略快一些,就占到了便宜……”展昭低眉回忆着。
        “你当时身体有没有受到什么约束,比如类似于被荆棘捆住或者身体变重的感觉?”将军瞪大眼睛望着他。
        “身体似乎是有些发紧,但是用力挣了一下便消失了……”展昭面带困惑地解释着,他实在想不明白将军问这些话的目的。
        “哎呀呀,本将算是明白为什么封小子要选择你来冥界助阵了!”将军忽然恍然大悟,“你身体的抗性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抗性?”展昭抬头望向将军那张惊奇的脸。
        “原来你还不知道,抗性就是对某一类咒印、法术甚至是魔力的抵抗能力,你小子真是了不得啊!”将军不住地赞叹。见展昭还是一脸疑惑,便道:“你可还记得刚到此地时在营外与本将的一战,当时封小子一剑便挡住本将的横扫?”
        展昭点头答道:“展昭记得。能挡住将军那一刀,果真厉害。”这事情已在他心里悬了很久。
        “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的咒印厉害。他在最后关头封住本将身体行动,所以在不熟悉情况的人看来,极像是他一剑挡住那横扫。”将军轻捋长须,款款而谈:“咱冥界上下都算上,能抗住他这咒印的,扳着指头都能数出来,这其中还得把魔族刚被你杀了的魔首算上,也正因为如此,封小子才敢如此跋扈妄为。”
        “原来如此……”听到‘咒印’二字,展昭不由轻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既能冲破封小子的咒印,那么在冥界恐怕没多少法术能够奈何得了你,要知道,那咒印可是用来对抗魔族的,连魔首都要惧他三分。”将军的目光洋溢着敬佩,他越发对这个后辈刮目相看,这样强大的抗性不是轻易便能持有的,或许真的是因为有了这份能耐他才被选中而委以重任。


        IP属地:辽宁24楼2014-05-10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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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界密境,转轮塔。
          封将展昭引至被雾气缭绕的密境,这地界守卫森严,没有冥王手谕是根本进不去的,所以,此地并不是普通的转轮之地,更没有成群结队等待转世的魂魄。旷野间,一座耸至天际的高塔只迎接着有缘之人,二人登上塔顶,俯视着薄雾下的冥界全景。
          封环视四周,扯过展昭,压着声音道:“如果将来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记得使用你身体里的魔力。”
          “这……”展昭诧异望着他。
          封捏了展昭一把,示意他不要讲话。“我在你身上动了手脚,虽然刻印还会起作用,但也只是心口刺痛而已,绝不致命。”他算准了冥王不会信自己的话杀掉展昭,更不会再动将展昭留在冥界差遣的念头。这样一来,便只有将其放回阳间,而遣送的事,一定会落在与皇家关系非凡且熟悉情况并能迅速稳住自己的黒鸦头上。不过,在展昭这件事情上,他与黒鸦所达成的默契,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知晓的……
          “为什么?”展昭不解地追问道。
          “少废话,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封扫了一眼身后,黒鸦的队伍已经跟到了塔底。
          “展昭不需要……”
          “啊,包大人的魂魄怎么升上来了?”封突然嚷道。
          “什么?!”展昭忙回头望去。
          就在展昭转头的一刹那,封运足力气,对准他的后背猛地一掌劈下。展昭身体一歪,直直摔落,他回头望着塔顶的封,那张脸依旧一如既往地冷淡,但终究掩盖不住内心的那抹温存。随着身体的不断下落,眼前之景渐渐模糊……
          “但愿没人再对你下手。”办完最后一件事的封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告别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带着卫队守在地面的黒鸦笑道。
          “有什么好告别的,不过是矫情的人类,推下去了事。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他伸出双手,一身轻松,任凭比他的表情还要冰冷的铁链锁住脖子、手腕。那些弹劾他谋反通敌的几大罪状,还在等着他说清楚。
          ———————————————————
          展昭觉得眼皮沉重无比,自己似乎睡得很死,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记得被封大人推了下来,这应该算是还阳了……冥界待了数日,不知阳间是何境况,还有包大人、开封府……
          他用力动了动身体,意识似乎清醒了许多。
          展昭缓缓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顶棚,似曾相识,这应是自己床榻的顶棚。随即,他努力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脖子,抬眼望去,桌椅、窗子、那套一尘不染的大红色官服、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没错,回来了,活着回来了!有些抑制不住激动的他挣扎着起身,长久不动的身体已经僵硬无力。他扒着桌角和门框踉跄着出了门,却不见一人。
          “包大人应是忙着办案吧。不知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过得如何,百姓是否安全无恙……”
          他出了院子,为了活动筋骨而漫无目的的踱着。天朗气清,沐浴着这久违了的阳光,触摸着熟悉的院墙、草木。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冥界的经历却又那样的真实,那些人、那些事,历历在目。他无意间望见衣衫上的裂痕,这是临行前封刺他那一剑留下的。埋藏于心窝的那份异样感也在隐隐提醒着他,一切皆是真实无比的存在。
          展昭拐出院子没走多久,便听得身后炸雷一样的声音叫起:“啊!不好啦!展护卫的身体不见啦!”这熟悉的粗嗓门,是赵虎。
          紧接着,后院就像开了锅一样,各路喊声汇集一堂:
          “什么!?你怎么值的班啊!”
          “我只出去了一会儿!”
          “你还能干什么!连个身体都看不住!”
          “现在怎么办!让大人知道我们谁也担不起!”
          “快叫先生来!”
          ……
          王马张赵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展昭远远的听得真切,无奈笑道:“……再不出现,屋顶都要掀开了。”
          被四人风风火火地拖进屋内的公孙策仔细查看了一圈,捏着胡子道。“看不出有外人来过的痕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知各位可是在寻展某?”清朗悦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屋内的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激灵便循声蜂拥而去。草木葳蕤的庭院内,那抹洒满阳光的红衣正春风般地笑着:“各位兄弟,展昭回来了。”
          “真的是展大人!”张龙冲在最前,试探性地捏了捏展昭的胳膊,热的。
          “让我们担心死了,总算回来了。”
          “太好了,回来就好。”
          “展护卫觉得身体如何,有没有不适。”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这个让他们担心了半月有余的展护卫终于活过来了。
          “发生了何事,竟如此吵嚷?”包大人公务归来,刚进院门,便见那明媚的身影大礼相迎:“属下迟归,劳大人费心。”
          “快起来,让本府好好看看。”黑色的大手颤抖着紧握展昭的肩膀,此刻他触摸到的不再是那具冰冷且毫无生机的尸体,而是那个他最信赖、最心疼的人。
          “大人,您瘦了。”展昭被那手捏得有些痛,但却真切地感到幸福和温暖。
          “最近公务繁忙,所幸展护卫归来,看来本府可以轻松些了。”包大人开怀笑着,日光下,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什么。
          展昭抱拳微笑:“属下必当全力协助大人。不知这段日子,城内百姓安好?”
          “放心,都好,一切如常,只可惜贾同文……”提到贾同文,包大人不禁惋惜。
          展昭忆起贾同文之事,心潮涌动,轻叹道:“贾兄是令属下钦佩的英雄,还有封大人、关将军……他们都是英雄……”
          晌午。
          “大人,学生叫人备了酒菜,为展护卫接风。”公孙满面春光地赶了过来,这次,他着实大方了一回。“展护卫,你看这鱼……”他拎着条大鱼,有些迟疑地看着展昭。
          “当然是烹熟的最好!”望着那鱼,展昭笑着,一如从前。
          ————正篇完,以下为番外后续————


          IP属地:辽宁28楼2014-05-10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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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叁 隰州夜话
            夤夜之空,黑云欲雨。
            行刑官早已候在外面,经验告诉他,中军营闹了这么大动静,自己肯定又有活干了。
            借着火光,展昭认清了行刑官那张有些模糊的脸,几日前,便是他两棍结果了刘峻的性命。
            展昭将外衣里衣一一脱去,跪在地上准备受刑,突袭的冷风令他不禁轻微打了个寒颤。双腕被两旁的士兵用绳子紧缚在左右的木柱上,此刻,他的后背已完整平坦地暴露在行刑官的视野内。
            “请吧。”展昭跪直了身子,便静候处置。
            行刑官执棍站定:“展大人,得罪了。”
            紧接着,碗口粗的棍子利落地将夜空划出道弧线,再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和力道在浅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五指宽的长条印记,那印记渐渐变红、发紫,扩散开来……
            展昭端跪在地,虽然背上的火辣使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颤,但肃穆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坦然和平静。
            军棍再起、再落,如此反复……顷刻间,宽阔的背上已铺满条痕,两三道印记交叠的地方,已能清楚地看到皮肉翻卷的痕迹,与周围的深色相比,它们白得格外显眼。
            “唔……”力道不减的军棍触到叠痕最多的地方,一直面不改色的展昭终于发出了轻微的低吟,但那仅有一次的声音却低到令人难以察觉。低吟过后,背后不断袭来的冲击使他不由得调整了呼吸频率,并将十指更紧地扣在手边的木柱上,竭力保持着挺拔的姿势。
            黑云应景地呜咽了一阵,骤雨倾盆而至,磅礴的气势似乎要将地表的一切尽数击垮。
            天气恶化,但受刑和施刑的人都认为没有暂停的必要。血水混着雨水沿着背上的沟壑蜿蜒而下,而后又被落下的军棍击得四散开来。他清俊的脸上隐约能捕捉到静默的忍耐,雨水顺流而下,却冲刷不掉那两笔微蹙眉中所饱含的坚韧和坦荡。背上的伤口使他的身体为了躲避刺激而本能地前倾,腕间缚着的绳子也随之蓦地绷紧,他重新回正了身体,并将早已陷于水坑中的膝盖略微向外分开几寸,令自己跪得更稳些。
            暗夜笼罩的天地间,不知尽头的疾雨尽情地冲洗着万物,包括那双清澈无垠、不卑不亢的眼眸,也包括那片血肉模糊,创口纵横却挺拔如初的脊背。
            “还站得起来吗?”刑毕,解开展昭双腕上的绳索,行刑官拄着军棍低头问道。如果展昭站不起来,他不介意伸手拉一把。
            “唔……展某没事……”他保持上身笔挺,握紧木柱,腰腹间略一发力,踉跄着将有些僵麻的膝盖从地上提起。下盘未稳,身体摇晃,不由惹得背上伤口撕裂般地抗议。
            “嗯。”见他起身站定,行刑官充满讶异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赞叹,毕竟在他的棍下,能独自站起来的人不多,没想到这展昭看上去单薄,骨子里却是坚实得很。“疗伤应该往这边走。”见展昭吃力地披上早已被雨水打得湿透的外衣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行刑官不由将其叫住。
            展昭没有答话,依旧吃力地前行。
            “你觉得太师会见你吗?”雨幕中,行刑官用更大的声音接着问道,见展昭止了脚步,遂上前一把扯过他的胳膊,“随我去疗伤,棒伤若是泡烂了,有你受的。”
            由于先前的骚乱,营中的医官们已忙得不可开交。
            而行刑官则没有离去的意思:“罢了,如果展大人不嫌弃的话,就让下官为您疗伤吧。”望着展昭背后那染满赤色的外衣,行刑官由不得展昭分说,径直将其拉至一旁的榻前。
            周身毫无力气、被半强迫着按伏在榻上的展昭别无选择,“那…那便有劳了,展昭先行道谢。”
            “您这伤是新伤,又淋了半天的雨水,若不仔细清洗敷药,容易化脓溃烂不说,恐怕难以愈合。”行刑官端来盆清水,边说边缓缓揭开展昭背上那被血浸得有些粘稠了的外衣,准备为他清洗伤口。
            “唔……咳……”清水刚一接触到皮肉裸露的伤口,展昭便不自觉低呼出声,即使他已极力控制。水,这水绝对不是普通的清水!展昭刚试图弹起,便觉后颈被行刑官压制,他被稳稳按在榻上,继续接受伤口擦洗。他撑起手肘正准备采取行动,却听行刑官接着道:“展大人,且忍耐些,下官不过是在水中掺了些白药粉,虽然有些难熬,但疗效没得说,就请展大人委屈一下吧。”
            展昭未再反抗,只收了身提足精神紧攥着手旁的草席,任由沾满白药水的手巾将整个后背摩擦数遍。行刑官的手劲很大,完全没有对待伤者该有的轻柔,又换了两次药水,伤口终于全部清洗完毕。再沿着伤口均匀撒上金疮药,用纱布缠好,疗伤终于告一段落。
            “手腕上的,就请展大人自己解决吧,前面的姜汤快熬好了,下官也给您弄一碗。”行刑官将伤药丢在展昭手边便径直离开。
            背上的伤口灼烧着,被入侵者持续肘击的肋下也趁机发作,望着双腕上有些凝固的渗血,展昭只自嘲一笑,现在哪里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帐外骤雨初歇,展昭阖目略做休息,忽觉姜水的暖气扑面而来,“趁热喝吧。”行刑官已换了身干衣服,并端来了刚熬好的姜汤。
            展昭勉强半撑起身,接过汤碗,用雨后清澄干净的眼眸浅笑着道谢:“展某劳您费心。”
            “不,展大人,这不算劳烦,下官不过是想为太师做些小事而已,这些都是举手之劳。”那行刑官生着一副与职业全然不符的笑面,此刻正用诡异的笑容俯视着展昭。
            “您是……”展昭双手虽是捧着汤碗,但肩臂已暗自蓄了些力气,他在外面时便发现这个人称呼庞籍一直用‘太师’而不是‘将军’。
            “展大人不必紧张,下官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族中曾受太师恩惠而已,此次能在太师麾下效犬马之劳,已是毕生荣幸,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他紧盯着展昭的脸,一字一顿:“所以,我不想看到有谁给太师添乱。”他俯下身,将右掌压在展昭缠满绷带的背上,敛笑低声道:“我故意失手,不给刘峻个痛快的,是因为他令太师失望了;而你追丢了西夏的探子,给太师惹了大麻烦……”
            “所以您一开始便有意让展昭多吃些苦头。”背上的伤口正被逐渐施加压力,望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展昭淡然接道。
            “聪明。当然,太师既然绕您一命,便说明您还不是全然无用,所以,下官也不会对您下太重的手。放心,只是伤皮不伤骨的程度,三副药下去,包您痊愈。”他轻拍了展昭的背便收起右手。“还有,最好别再让太师为难,再撞见下官的话,即便是太师肯原谅您,下官也不敢保证这双手一定拿捏适中。咱这是家传的手艺,三十棍和三棍没什么区别。”说罢,他直起腰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展大人好生休养罢,下官告退。”
            目送行刑官离去,展昭饮下姜汤,暖意浸满被雨水冲刷过的身体,堆积如山的疲乏也趁着片刻的放松翻涌而至……
            ‘西夏到底有什么阴谋’,‘这次的进犯格外诡异,总觉得要出大事’,‘那些战力非凡的西夏兵还有今日的入侵者到底是什么来头’……不堪重负的身体直白地发出的休假请求仅在一瞬间便被这一些列更加直白的疑问毫不留情地驳回。
            理了气息的展昭暗提了内力,侧起身体,翻身下地。行刑中受了震击的内脏难以适应如此‘大幅度’的运动,在双脚着地的一刹那便发出警告。这种警告是意料之中的,因为任何行刑官都无法保证在行刑过程中完全不给受刑者的身体造成任何内伤,何况是一副未用内力护持的身体。面对警告,展昭本能地用前臂和双手紧紧抵在胸前,待这一波骚乱平息后,他缓缓直起身,毫不犹豫地向帐外迈去。
            展昭清楚,自魔化以来,身体对内外伤的抵御能力便比以往强了许多,如此的棒伤,还不足以致他卧床不起。他披了件干爽的外衣,提起火把,便试图追寻入侵者在营寨中留下的痕迹。或许是身体的本能,不觉间他已行至中军帐前,帐内依旧通明,看来里面的人没有打算休息的意思,以太师的脾性,或许在思考变更防御部署,而这一切,却又皆因自己而起……深吸了口沾满水汽的空气,他试图再现入侵者的行动轨迹,如果对方同自己一样是轻功高手,那么抓住守卫与巡逻的空当,掩人耳目地进入中军帐应该是轻而易举,这样的话……他的目光停留在西边距营房不远的几堆干草垛上,尽管现在是湿草垛。
            不过,对这湿草垛感兴趣的似乎不止展昭一人。
            “展大人,这么晚还出来,身上不要紧吧?”韩琦的声音很轻,但却沉稳清晰。借着火光,他瞧见展昭领口处露出的绷带,以及额上依稀挂着的冷汗,不由关切问道。
            “多谢韩将军挂记,展某无事。”看着草垛后方忽然闪出的韩琦,展昭倒不觉得吃惊。“不知刘将军伤势如何,时辰不早,展某不便前去探望,可否请韩将军对展某略说一二?”
            平日里,韩琦总觉得展昭有些冷淡,不易接近,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温和的人,于是笑答道:“请展大人放心,刘兄的伤暂无大碍,因为下刀的角度很浅,所以未伤及经脉,想必不日便能康复,这都多亏您出手相救。”这是出征以来,他第一次与展昭搭上话。
            “哪里,当时情形实在危急,尽管展某全力压制,却还是力不从心…那个人的身手实在了得,若展某能再快一步,或许刘将军便不会有事。”火光映着的眉宇间闪现着些许不甘。
            “这不能怪你,想必展大人也发觉了吧。”韩琦顺手在草垛中扯了几根稻草,“入侵者借助非凡的身手侵入我大营防守虚弱之处。韩某巡视了整个营区的布防,对方应由西边摸入大营,而这个草垛看似不起眼,却成了致命的漏洞。本以为这个距离不会有事,轻敌啊……”断成几截的稻草随手飘落。
            展昭再次目测了草垛距中军营的距离,“没错,只要他避过外缘的巡逻队伍藏匿在此,剩下到达中军营的这段距离,即便戒备森严,也可以抓住士兵一瞬间的松懈依靠上乘轻功甩掉四下守卫,闯进营帐。”展昭心中暗暗衡量这近十丈远的距离,能做到如此流畅且不留痕迹的,恐怕世间罕有。
            “以今晚这身手,要真来他十个八个,我们还真是毫无抵抗之力。”韩琦苦笑一番,遂又恢复了正色,“恐怕前面的队伍,就是这样栽在他们手上的……”
            “以展某所知,江湖上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多,而想让他们齐聚西夏恐怕比找到这样的高手更加困难。”
            “令韩某很介意的是先前战报中提到的‘妖魔’,这会不会是‘妖魔’?”韩琦环视了四周,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星辰般闪烁的眼眸望着空中被黑云染浊了的月光:“展某也不清楚,但大战在即,只能是尽力加强布防,否则,我们会更加被动。”
            “展大人,你觉得,以我等之力真的能守住西夏的进攻吗?”可能是觉得心中空荡无依,韩琦颇带迷茫地问了一句,此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自觉地吐露心声。
            “……”这确实是个折磨人的问题。
            “一定守得住。”展昭转头望向韩琦,深潭般的目光充满肯定。“展某觉得,我等此刻身披戎装、决战疆场并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这疆土河山,更重要的是守护生活其间的黎民百姓,守得住他们,便守得住天下。所以,无论前方是妖是魔,我等都必须与之血战到底,因为,大宋的百姓就站在我等身后。”
            “……”韩琦的喉结动了几动,“韩某…明白了。”他低头整了整铠甲,复抱拳道:“今晚是替刘兄值夜,先告辞了。时辰不早,展大人也好生休息吧。”
            群山的另一端,正是西夏驻地,与宋营不同,这里的警备简单到只有几组小队站岗放哨。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趁此摸清了些宋军的情况,咱这兄弟也算没白死。”没藏蛮魁安慰道,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早知道就多派几个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没办法,这不是人数的问题。在下这法术虽可以增强战力,但用久了也是不小的消耗,宋军离我们还有些距离,来回寻路外加与宋军恶战,他能撑到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天师自顾闭目养神,对于他来讲死个把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是我军中最厉害的勇士啊,可惜了……不过这宋军也确有一套,竟然能如此重创我西夏勇士,本将要好好收拾收拾这拨宋军。”他绕过桌案凑到天师跟前,探头问到:“听说隰州这将领是那皇帝小儿亲自派来的,天师,您久居中原,对朝廷之事想必清楚,能否讲来开开眼?”
            “哼哼,将军,宋人本就轻武,再经咱们这么一闹腾,短时间内,小赵他根本没什么得力的武将可派了,这次充其量是弄了个懂点三脚猫功夫的文官出来指挥,再调些地方上那些连仗都没打过几次的武将带兵,能挽回局面便好,挽不回也就只有跟咱们和谈一条路了。”天师缓缓睁眼,看了看没藏蛮魁那张四方大脸,“将军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人家可要求着你和谈呢。”言罢,继续养神。
            “哈哈哈哈,那就借天师吉言了!”说着冲帐外一吼:“来人!再添两坛酒!”
            没藏身侧的天师不由揉了揉耳朵,“将军,地图之事怎么办?”
            “抢啊!为什么不抢!?本将要揍得他们连路都找不着!”没藏拎起酒坛,仰头便灌。
            “好。”天师抽起嘴角,细长的双目似乎望尽一切。


            IP属地:辽宁33楼2014-05-13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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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肆 藕断丝连
              日出,无霞,澄空之下,耀眼的金光透过稀薄的山气爬上山顶,昭示着晴好一天的到来。
              隰州城下的宋军已按时换岗、操练,城防工事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中。由于昨日的骚乱,宋军的指挥部已移至相对隐蔽的城中。
              议事厅内,被下面十二只眼睛注视着的太师莫名恍惚了一下,倒不是那些眼睛有多大威力,当年朝堂上一百二十多只眼睛以咄咄逼人的气势盯着他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不足为惧的区区十二只。太师很清楚,令自己分神的是屋内少了的那双眼睛,明明已如愿将他撵出门外,可又为什么会如此心焦?他定了定神,撇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口言道:“昨夜之事,如各位所见,西夏的军队已逼近隰州,且绝非善类。所以,即日起,全军加强守备,随时准备御敌。老夫会安排各城门具体城防任务,你等加紧筑好自己城门的防御工事,开战的时候必须把党项人堵在城外。”
              “遵命!”
              “接下来老夫详……”
              ‘哗啦————————’
              太师的‘细’字还未说出口,只见一黑褐色物体破窗而入,滚了两番,霎时间扑向众人!
              “日娘的,哪来的鹞子!”李晋虎拔出佩剑挡在身前。
              “是苍鹰!”郭湛纠正道。
              “别叫了!保护将军!”刘广武肩伤未愈,搭不上手,只得冲上去挡在太师身前。
              那是只约一尺半大小的苍鹰,双翅生风,利爪长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底下人抓去。说来也怪,那苍鹰任凭众人如何吓唬驱赶,也不肯离去,只死命地朝太师扑去。
              “邪门了!这玩意好像专门奔我们来的!”陈澈连着几次挥剑劈走苍鹰,前臂已被划出好几道血痕。
              “不对!”陈澈这抱怨倒是提醒了韩琦,很多事情已不能依常理判断……
              此时,梁守德已招呼守卫进屋接应。
              苍鹰视角开阔,行动敏捷,双翅及双爪的杀伤力不次于木棒与刀刃,不小心挨上一下也真够人喝一壶的。原本肃静整洁的屋内转瞬间变得一团糟,苍鹰飘到高处,认准了太师,双翅一振,张开利爪,俯冲下去……
              ‘呼啦————’混乱间,门外又进来一个,不过这回是抹灰色,是展昭。他纵起轻功紧随苍鹰。趁苍鹰扑扇翅膀之机,飞起一脚踏开苍鹰,率先抢到太师身前。
              “快护送将军离开!展某在此掩护!”强压下胸肺间不断起伏的震荡,他稳稳落地,迅速将太师推给一旁的刘广武,复挺剑迎击苍鹰。
              那苍鹰被猛地踏了一脚,歪歪斜斜地扑腾了几下终于恢复平衡,它上旋至屋梁,狠狠地盯着偷袭自己的不速之客。
              “快离开房间,把门窗封好!”太师无恙,展昭总算松了口气。
              “展大人!”待众人出门,见那执拗的身影稳稳地立在屋内,韩琦只得咬牙道:“封门窗!”
              苍鹰性野,极少低空旋于城郭市井。而展昭在城外看得真切,此鹰在城上盘旋了好一阵,未有离去之意,想必是受过训练、来头不小。而此刻人鹰对视,这鹰的来头,早已明了。
              几乎同时,双方一仰一俯,各执利刃,缠斗开来。展昭轻快地腾起身体以剑刃直挑苍鹰腹部,而苍鹰只四处躲闪占着上空与展昭周旋等待其体力耗尽。连续的剧烈运动使得展昭后背的创口开始松动,肩胛部分的皮肉则再也合拢不住,迸裂开来。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处于半空中的身体还是被这瞬间的迸裂刺得一缩,行动顿时迟滞下来。上面的苍鹰见对手虚弱,霎时弹出利爪,弯钩状的脚爪掇野兔一般抓入背部皮肉,紧了紧,就势提起!
              ‘咳……’连带着初愈的伤口,缠于身体的绷带被相继扯开。展昭强行拧过身子,剑光一闪,数枚褐羽飘落。那苍鹰腹间被剑气冲了道口子,此刻已松了利爪,逃至梁上。
              温热的血染着外衣在坚挺的背上扩散开来,展昭垂着有些脱力的双臂,踉跄着转过身,勉强立着,涣散的眼眸中,苍鹰张开灰黑的翅膀,鹰爪,映满瞳仁。
              议事厅外已被守卫严加封锁,太师身边只留了韩琦密切注意着厅内的动静。似乎没多久的功夫,屋内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
              “展昭已将苍鹰击杀,请将军放心。”
              太师扬了扬头,示意放人。
              屋内之人缓缓走出,手中提着团灰褐色的鹰尸,身后零星的血液沿路滴落,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却依旧风轻云淡。行至太师面前,他单膝跪下,将鹰尸置于一旁:“属下身为随从,身负护卫将军职责,此次未能及时赶到,险令将军受伤,请将军责罚。”言罢叩首听判。
              韩琦提起那尸体交太师查验,只见鹰腹上叠加着一深一浅两道伤痕,深的那道贯穿脾脏一气呵成,乃致命伤害。太师看罢点头示意韩琦妥善保管,又冷脸俯视着展昭。顺着他衣服的破口能清楚看到随着呼吸而反复开合的伤口,以及其间细密而流的鲜红血液。
              展昭见眼前的那双皂靴无言地立了一阵便绕开自己径直朝身后议事厅而去。而另一双战靴则停下来轻声道:“展大人,将军没有怪你的意思,先去疗伤吧。”
              在医官的帮助下,紧粘伤口的里衣及绷带的碎布片已尽数小心揭去,原本还算完整的伤口被鹰爪的撕扯和不负责任的激烈运动弄得四分五裂,所幸此前对伤口的处理还算不错,这次的伤害没有造成创口的进一步感染恶化。
              “展大人可不能再胡来了,伤口反复开合很不利于恢复,这点您应该比下官清楚。”医官收拾了换下的绷带,略带忧虑地说道。
              “请您放心,展某会照顾好自己的。”布满汗水的脸上,一双愉快的眼眸闪烁着笑意,“这次实在劳烦您。”
              医官亦点头回礼,并笑着道:“展大人客气了,下官巴不得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好好的,最好一个都别来烦我。”他又看了看展昭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便从药箱中拿出瓶伤药交与展昭手中,“拿着吧,用不上最好。”
              “多谢。”展昭收了药瓶,便回去继续守卫工作。
              收拾妥当的议事厅中,太师正全神贯注地研究死鹰,从外表来看,此鹰与寻常鹰隼无异。“去把军中最好的火头军叫来,命他带着家伙来见我。”太师双目盯着死鹰裸露的肠子,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没一会儿,满身菜汤味的火头军拎着菜刀前来报到:“参见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他这一路上都在脑子里不停地搜刮自己能做出来的菜肴,自己这种卑微的职务,能被将军点到,十有八九是为了改善伙食……
              “将它收拾干净。”
              “是。”见是苍鹰,火头军明了,果然是为了小灶。“待小的去打盆热水来。”
              腥涩的气味缭绕厅内,太师掩鼻审视那些被一一掏出的内脏,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这只鹰偷袭自己的真正目的,或者说,这连续诡异事件背后的真相……
              疗伤归来的展昭恭敬地向太师行过礼后,便悄悄站在一旁,同屋内人一样,静待火头军剥褪鹰羽。
              “将军,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火头军垂头退至一边,长吁口气,他剥禽无数,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围观。
              太师握着光溜溜的鹰身,仔细看了一遍,遂命道:“下去吧。”
              “呃…遵命”怎么这就完了,不是要做菜吗,火头军困惑地溜了眼这位并不好伺候的将军大人便默默地退下,心中寻思这京城的大人口味还真不轻,竟然喜欢生肉……
              太师屏退众人静坐于案前,垂着厚重眼袋的干涩眸子仔细瞧着左翅上那块酒盅口大小的青色环形斑纹,这斑纹是右翅所没有的,看这样子,绝非先天所生,那便只有人为,到底是何人所为,又为何要在鹰翅上留下如此印记,这印记又代表着什么……
              这印记给太师的第一感觉便是那些个下三滥的江湖骗术,但他终究对江湖事一无所知,没办法,只得问问明白人,即使他极不情愿这样做。“展昭,你过来。”
              “是,将军有何吩咐?”守在门外的挺拔的身躯已从容立在案前,静候指示。
              “这个印记,你可认识?”太师盯着那张清俊、明朗却并不令自己喜欢的脸。
              展昭接下嫩白的裸鹰,转过左翅的位置仔细看了赫然其上的青记,静如平湖的眼眸不由一颤……
              这是由数条长短不同、粗细各异的凌乱条纹组成的环形印记,一眼望去,诡异丛生,直觉告诉展昭,这印记似曾相识,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太师静静地望着那顷荡着涟漪的湖面,等待他自己说出答案。
              展昭搜遍了记忆中的每个角落,能令内心如此激烈反应的,若非旧时刻骨铭心之刺激便一定是近几年所查办的某桩案件。他换着各种角度反复描摹着那印记的每条轨迹,在换到某个位置时,似乎豁然开朗……
              “启禀将军,展昭认识其中一部分。”他双手放还鹰身,正色说道。
              “一部分?”等得快不耐烦的太师挑起眼皮困惑地瞄着前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是,展昭在五年前的一桩命案的证物中见过这图案的一部分。”他直视坐在案前的太师,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曾相信的事实:“经调查确认,这图案是刻在一块上古时代的青灰玉玦上,据传说,得此玉玦便可夺取天下……行凶者便是为了搜集这玉玦碎片及相关知情者而杀人灭口,展昭所见过的便是这玉玦的其中一部分的图纸。”
              “放屁……这是向我大宋挑衅吗……”太师拧眉怒目听完了展昭的陈述,不由大为光火,转而一想,又有哪里不通。遂问道:“既是这样,那你展昭也是知情者,你又岂能脱身?”
              被锥子般的目光直刺着的展昭坦然回答:“这也是属下一直不解的事,幕后主使者脱逃后一直下落不明,那玉玦也不知所踪,事后也不曾有人找过属下和人证的麻烦……就好像这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老夫要一个人静一静,你退下吧,这件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若老夫在军中听到一点风声,唯你是问!”太师在心中反复审核展昭所言的真伪,偷袭自己的苍鹰会牵出五年前的悬案,总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但不管牵扯出什么,自己绝不是大老远出来替包拯那老家伙解决疑难杂案的,万事皆以战事为要,因为这么个真假难辨的破玉玦还是破传说把军心搞乱了可就真的不值了。
              “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展昭行了礼便安静离开。或许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双干桃子正用一种复杂到不可思议的光芒注视着他,那种感觉与其说是不怀好意的琢磨,不如说是静观其变的等待。
              “展昭,老夫等着你自己把咽下去的那半吐出来。”


              IP属地:辽宁34楼2014-05-13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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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飞身冲入敌阵,借助周围树木灵活展开攻防,而凶残的鬼兵亦不甘示弱,双方短兵相接,孤身一人的展昭难免遭受压制。他挥剑挡开眼前数记的刺杀,便紧闻身后凛冽刀鸣,疾速扭身隔过利刃,又见狼牙棒呼啸而来,旋身空翻避其锋芒,棒上钉刺紧擦护甲而过,顿时火星四溅、胸口发麻。展昭落地同时低身闪过刀斧强袭,并就势挑断对方颈下血脉。
                展昭趁鬼兵守卫空当不及回防,便全力冲向天师祭坛,行进间,左右铁爪索套恶浪般袭卷,他脚步轻点,腾空越过,却觉颈后发寒,暗器!他右脚紧踏树干,借力弹开,凉风遂从耳边蜂鸣而过,他稳住身形反身一甩,两枚袖箭应声飞出,一枚将追身而来的剑镖击落,而另一枚则正中出镖鬼兵眉心。
                展昭试图将包围圈撕出个豁口,剑起处,数十名鬼兵已然毙命,而更多的援兵接踵而至,迅速填补。眼见情势不妙,久拖恐不利于前线守城,且随着魔力的释放,心口越发难过,身体的每个动作都给心脏施加了极大的负担。思及此处,展昭心一横,咬牙暗自提升魔力,猛地发力,将身旁几近狂暴的鬼兵横扫出数尺。
                一旁观战的天师早已发觉展昭并非等闲之辈,亦加紧为手中操控的鬼兵们供魔,与展昭一决胜负。完全丧失理性的鬼兵,其残暴程度远超冥界魔军,他们恶魔般地朝展昭扑去,不计后果,不顾生死。
                在绝对野性面前,理性显得异常地微不足道,当面对一群毫无感情的荒蛮野兽之时,手下留情是完全多余的,这一点,魔化后的展昭更加清楚。
                恶战在血肉横飞中持续了少半个时辰,鬼兵死亡近百,展昭身上以坚固著称的铠甲也已尽数碎裂,在魔力的护持下,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再被豁开,豁开后又复愈合,魔力的急剧消耗使心脏早已承受不住如此的压力……而鬼兵的进攻却不会因为他身体不适而中止。
                还击中的展昭自觉呼吸困难,一不留神,左臂被飞来的铁爪死死缚住,只得右臂挥舞巨阙逼退恶敌。铁爪另一端的索链被几名健壮的鬼兵握着,见有机可乘,猛地拉扯,他被拖了个踉跄,左臂伤口的撕扯不由令身体紧地一滞。转眼间,膝腘处已被围在两旁的鬼兵狠踹数脚,肩膀被就势压住,他几度努力撑起身体,肩胛却在眼看要成功的时刻被两柄宽刀直插而入,令他再也使不出力。
                吃力喘息间,他被鬼兵们拖至祭坛,天师在身前不远的地方格格笑着:“怎么样,展昭,还敢跟我叫板吗?”
                “……”
                天师俯身拨起展昭的头,仔细审视着那双不肯屈服的眼眸,还有那张始终未变的冷脸:“能轻松击杀鬼兵,你绝非常人,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你。”
                “……”
                倔强的眼眸里除了倔强,什么都没有,冷淡到了极点。
                ‘咕——’展昭毫无防护的小腹上挨了鬼兵准确有力的一踢。
                不出所料,被死死压制的展昭垂下头,开始了剧烈的颤抖。“我已经屈尊问了你两个问题,你却一个字都不回应。”天师揪着展昭的头发再次让他面向自己。“你信不信,我可以马上把隰州变为死城。”天师已经无法忍受那双眼睛的傲慢,他必须用他最感兴趣的话题来回击他。
                “你是谁,为何要祸害我大宋百姓。”展昭的态度依旧冷淡,只瞥了眼羽扇下吊着的鲜亮玉坠,或者说,是玉玦。
                一个手下败将竟敢嚣张到审问自己,就连没藏蛮魁甚至是李元昊那样的人物都未曾对自己用过如此语气,天师不禁大为光火。他抬脚狠狠地将展昭肩膀上还嵌着的枪头碎片踩进早已支离破碎的身体。“在你知道我是谁之前,最好学会懂礼貌。”
                枪头刮擦着锁骨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呃…呵,礼貌不适合禽兽不如的妖孽……”即便承受着刮擦的言语显得有些吃力,但却依然没有迎合对方的意思。
                “哼,死鸭子嘴硬。”见展昭将自己骂做妖孽,天师极想一刀劈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但在那之前,他有必要留展昭一条命。遂奸笑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是谁在操纵,那我便只有亲自问你的身体了。”
                展昭被鬼兵掐着腋下高高提起,天师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挥手划去,残破的衣衫与皮肉一起被划出一道斜长的口子,前胸那枚鲜红的印记赫然显露。
                “哼哼,原来如此,南侠展昭竟也同我这个禽兽不如的妖孽一样委身于妖魔。”望着展昭胸前正缓缓止血的伤口,还有那枚奇特的印记,一直阴着脸的天师忽然亢奋起来。“不晓得世人知此消息会作何反响,赵祯小儿若知晓他钦点的御前护卫是个妖孽,或许会吓哭吧。不过,他不会有机会了,这个天下,是属于拥有绝世魔咒的我的。”天师自顾自地说着,完全忽略了身侧听过这话的人几近爆发的怒火。
                “喂,绝世魔咒是个啥东西?”林子外的半山腰上,一个人叼着草杆朝他前方的影子问道。
                “没想到当年竟然留了这么个余孽在阳间。”影子抖了抖绕在手腕上的铁链,不以为然地说着。“也好,趁此机会连根铲除。”影子转过身,冷面之上,淡褐色的瞳仁直慑得身后之人浑身发凉。
                天师颇有些得意地俯视着血流满地的展昭:“展昭,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的麾下,我饶沿途的平民不死;二是,就地杀了你,碍事的人一个不留。”他又抬头望了望日头,眯眼笑道:“不出意外的话,隰州已经破城了,趁人还没死光,展大人尽早做决断。”
                展昭没有答话,蹙着眉试图挣开左右摆布,在两旁鬼兵的钳制下,抵抗略显无力,反而使刚刚缓和下来的心脏愈发难过,左臂不受控制,应是筋脉被铁爪切得断裂了,背上的伤口也因为利器尚未拔出而难以愈合,稍有动作便血流不止。
                天师漠然地看着展昭毫无结果的挣扎:“果然是谈不拢,那便只有强行施印了。”
                他含糊地念叨了几句,便手执短剑,试图篡改展昭胸前的刻印,“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马上就是我的傀儡了!你的身体只会受我的指令而行动。”
                “呃、啊……”短剑划入皮肉,原本的刻印因遭受第三方侵入而强烈抵制,而这一切的激抗便全部施加给了本就脆弱的心脏,剧烈不断的收缩和舒张顿时使得展昭血气逆行。冷峻的脸上难掩辛苦,他紧咬牙关维持清醒,并努力让体内的混乱平息下来。
                “这是胡闹啊!”山腰上叼草杆的已经按捺不住,却被一把拦住。
                “他不会得逞的,别小看从我手里选出来的人。”
                “咒印若真毁了是闹着玩的吗?”叼草杆的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质问道。
                “我还没死。”他推开啰嗦的家伙,继续观望。
                尽管展昭尽力抗争保住了自己对身体的支配,但意识终究被折磨的混沌起来,半昏迷的他被鬼兵丢在地上。一旁累得满头汗的天师显得很是沮丧,明明修改了刻印,却不得如愿。眼看到手了的作战工具难道就这么丢弃吗,展昭的战力可比这些没用的西夏兵强百倍。集中力量再试一次吧,若还不行,就只能将其毁灭。
                展昭尚未完全缓过心神,更强的一波魔力便涌入体内,好不容易维持的制衡再一次被打破。
                “别白费力了……你永远不可能控制我。”伏在地上的展昭低低说道,他的身体还在因对抗而微微抽搐着。
                “呵,南侠真是好毅力,竟可以撑到现在。”汗流浃背的天师有些惊奇,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更令他惊讶,眼看着不省人事的展昭竟然挣扎着站起来了。
                “你的刻印确实起了作用,但只要我不想动,你便奈何不了我。”他轻蔑地望着天师那张七窍生烟的脸,“这个距离,你觉得你我之间谁更有胜算。”


                IP属地:辽宁37楼2014-05-13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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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被丢至树下,伤势未愈的后背只轻靠着树干,他仰头望着两位久别重逢的故人,紧扭着的剑眉舒展开来:“封大人,黒鸦大人…”
                  ‘啪——’狠狠的一记铁链抽在展昭身上。
                  封黑着脸,几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暴躁:“我留给你魔力是给你保命的,不是让你拿来玩命的!”
                  挨了铁链的展昭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依旧轻声答道:“当初封大人亲口说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使用。”
                  ‘啪————’更重的一记。
                  “少跟我耍嘴皮子!”封忽然觉得为展昭开这个先例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失败的事,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这不是耍嘴皮子,展昭只是按大人的嘱咐行事。”展昭依然一脸无辜地望着封。
                  封手中的铁链再次挥起,展昭却稳稳靠在树下望着他,没有闪避和怨恨的意思。
                  铁链还是无力地放下了,封实在拿展昭这种人没辙。
                  “大人打算如何处理那玉玦?”见封无意再打,展昭扬着眉毛谈起了正事。
                  “随便封存到哪个没人烟的地方,这东西已染了阳间浊气,带不回冥界了。”
                  “不可如此!若再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天下必乱!”展昭变了脸色剑眉复紧蹙起来,若不是身体不便,恐怕早已拍地而起。
                  面对展昭的大吼大叫,封拉下脸:“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只要我撤了封印,它便会立刻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重新生成。”
                  展昭盯着封手中的那团青灰,面色一沉,建议道。“若封大人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话,那就请将他它植入展昭体内,展昭这副魔类身体,应该能消受得起。”
                  那张死犟死犟的脸果然跟三年前毫无区别,封很清楚,若方才自己不出现,展昭一定是决定这样做了。
                  黒鸦见封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知道他又在闹别扭,忙上来圆场:“展昭你放心吧,这东西我们自有办法解决的,先疗伤吧。”说着又悄悄捅了捅封的后腰。
                  封板着脸将那团青灰收入囊中,又蹲了下来,仔细瞧了那血痕纵横的身体,半晌才问道:“带药了吗?”
                  “本是带在身上,不知还在不在。”展昭低了低头,前襟被开了个口子,药瓶很可能遗失。
                  封不由分说,将展昭的外衣里衣尽数扯了下来,一来方便找药瓶,二来避免伤口黏住衣服。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由于手法极差,几处率先黏合的创口还是被扯开了……
                  “你忍忍吧,我从未帮人疗过伤。”在浸满血渍破烂不堪的衣服里,封掏到了那瓶药的同时又带出了另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一旁帮忙的黒鸦忙捡了起来。那是件绸缎缝制的小包,青绿的底色几乎被血液浸满。“还很香呢,可以吃吗?”
                  封伸手夺过,确实闻到股淡淡的茉莉幽香。“女人的东西。”瞥了眼上面精细的刺绣,便丢到一边,开始为展昭涂药疗伤。
                  展昭的伤主要集中在右肩,左臂,前胸,和后背肩胛等处,而且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因剧烈运动而扩裂,虽依靠魔力复合而不至失血过多,但距离痊愈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封正寻思如何下手,却见展昭兀自移动着唯一还能动弹的右臂,努力去抓那件被自己丢弃的香包。“那种东西留它做什么。”
                  “……”颤抖着的右手依旧努力地移动着,血液沿肩臂直流到小指处缓缓滴落。
                  “好了好了,别动了,还给你!”封一把抓了香包扔到展昭怀中,见展昭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由哂笑道:“真没想到你这种人竟也能招女人喜欢。女人胆子小,你可别把你这点破事儿都抖露给人家,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讨到老婆。”
                  展昭未理会封的冷嘲热讽,只垂目望着那香包发愣,这是临行前她送给自己祈盼平安的,不知汴京的她是否一切安好。
                  处理好前胸和右肩的伤处,封发现展昭左臂的肌肉和筋脉已被彻底扭断,当前只能无力地垂着,若不想些办法,恐怕要永远这样垂着了。
                  “展昭,你的魔力怎么这么弱?”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呃,有些使不出力气,不碍得。”冷汗淋漓的展昭缓缓答道。
                  “很有可能是长久不使唤魔力,今日一上来便如此妄为,导致身体吃不消,便削减了魔力供应。”黒鸦托腮分析道。“魔力供不上,左臂这伤可就麻烦了。”
                  见封刚刚有些放晴的脸又阴沉了下来,展昭连忙笑着劝慰道:“二位大人能出手相助,展昭已感激不尽,这左臂若无法医治,也是无妨的,毕竟右臂完好,不会影响今后。况且,了了如此大事,只是丢了条左臂,已是展昭之幸。”
                  “少废话。鸦子,借你几根羽毛用用。”封没有理会展昭,起身拉过黒鸦胳膊。
                  “别别别!你别拔!我自己来!”黒鸦被他揪得疼死,“我又没说不借。”
                  四五枚泛着暗光的羽毛到手,封将它们嵌入展昭左臂肌肉裂痕内,用于替补被破坏了的肌肉和筋脉。黑鸦并非冥界凡物,其羽毛更是珍贵。
                  “等到全部长好便没事了。”封将展昭衣服撕扯成条,帮他吊起左臂。
                  见封情绪恢复平和,展昭轻声问道:“展昭可否问大人几个问题?”
                  “问。”
                  “那玉玦到底是何来头,观其纹路,与展昭身上的印记很是相似,莫非也是出自冥界?”展昭抿着唇轻轻俯下身体,配合封和黒鸦检查肩胛处的伤口,尽管他掩饰得很不错,但苍白的面色和时不时皱起的眉头还是将他出卖了。
                  “你的思路没错,但那魔咒却并非出自冥界。几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们这里还是履癸那混小子统治,为了一举剿灭与他作对的部落,便倾举国之力请了巫师,为他祈求神助。那时候冥界和阳间的界限并不分明,极少数开了地眼的巫师是可以通冥的,于是便研得了这咒法,刻于玉玦,冥界的魔族被引至阳间,事情就此闹大。”封边检查着展昭的伤口边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宽刀的插入已伤害到了内脏。“然后便轮到你封大人我出面解决事端,按照旨意处决魔类并擒住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巫师,冥王有意留他为冥界做事,便将他安置在术研署研究抗魔,你身上这契约咒法,便是他的成果之一。在这事端之后,冥界便不断加强与阳间的界限,并定下了阳间不得入魔的铁律,在阳间设通冥兵符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又是几枚黑羽入体,封将最后的药粉都倒入展昭肩胛处的创口上。“只是没想到,那块早就被摧毁的玉玦竟依然附有魔力,并在几千年后再次现世。”
                  黑鸦揉着被拔得差点斑秃的胳膊接口道:“所以我们会将它送回术研署,由它原本的制作者来处理,你就安心养伤吧。”
                  听罢玉玦来历,不由感慨万千,展昭正了正身子,正色道:“今日若无大人,恐怕这玉玦还会祸害人间,大人的这份恩德,展昭无以为报。”
                  “谈不上恩德,这阵子阳间时常有异常气场时隐时现,我们不过是奉命巡查而已,你若觉得我在帮助你,那也只是你一厢情愿。话到此处,我有必要再次警告你,再给我发现你用魔力胡闹的话,我就杀光开封府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女人,我说到做到。”封狠狠地瞪了展昭和他手边那个香包一眼,对于他来讲,随便找几个理由在阳间弄死个把个人不是难事。
                  面对恐吓,展昭的眼神则一直停在封手腕上那几条哗啦哗啦作响的铁链上,他身上原本是没有铁链的,敏感的直觉告诉展昭那些铁链之所以被戴在封的身上,是有自己的因素在里面。
                  “请封大人放心,展昭保证,今后再不会使用魔力,毕竟这力量本不属于阳间,冥界也明令禁止阳间入魔,展昭不会再让封大人为此担任何风险。”说话间,他已抑制了魔力。
                  魔力解除,原本便支离破碎的伤口顿时变本加厉。
                  见展昭如此行为,封愤恨却又无奈地揉着脑袋,随即转过身,扯起黒鸦便走:“没救了……你就死在这好了。”
                  “封大人,对不起……”展昭的声音远远地从背后传来。
                  “就这样扔下他吗?”黒鸦有些沮丧,这不是他原本期待的告别方式。
                  “死不了……”封苦笑着,但还是加快了脚步,“回头你把东西带回去吧,该送哪送哪。”
                  “那你呢……”
                  “就说我待得心烦,自己跑出去了。”
                  展昭怅然望着二人愈发模糊的背影消失于丛林尽头,卷着沙砾的风中只隐约闻得铁链间摩擦的鸣响……或许今生再没机会见面了罢……
                  他复将眼神挪回东边那片浓烟滚滚的天空,“请容展昭再任性一回吧……”


                  IP属地:辽宁39楼2014-05-13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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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欲补上第二箭,前方阵脚已彻底大乱,乱军中除了数名宋军负隅顽抗,还见自家人来往厮杀,没藏怒道:“那小子魔怔了吗?!”
                    “禀将军,那个是混进来的奸细!”
                    “让他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是!”又一拨人马投入混战,情况演变为数名西夏骑兵围殴一名‘自己人’。
                    那名奸细单手使枪从容应战,举枪搪过劈来的刀刃若干,又迅速扭过坐骑刚好避开身后斜插而来的利刃,回枪横扫,三五名小卒躲闪不及应声倒地。虽是被围了个里外三层,但他灵活催动战马,枪舞生风,在乱军中左突右刺,将西夏的队型搅了个一团糟。
                    趁西夏人的注意力集中于‘锄奸’,韩琦率部死死将城门机关护定,此时门已打开近三尺,再有一点便可容战马通过。然周围的士兵早已抵挡不住,杀入城下的西夏军蜂拥而至,来不及了!
                    “你们先走!”原本护送负责太师的人中两名大汉跳下马,准备抵住沉重的城门。
                    但事与愿违,原本张开的城门却迅速并拢起来。原来,西夏人已斩断了控制开阖的粗大绳索,城门开始失去控制。
                    “倒霉催的!”韩琦见状急得大叫,正有些乱了方寸,却被一冷静异常的声音拉回了心神。
                    “别慌,先带将军躲起来,伺机而动。”不知何时,那名身着西夏铠甲的士兵已来到韩琦身边。
                    此时,韩琦才看清他的面容,确实是展昭!
                    不等韩琦答话,他已再次杀入敌军。
                    “带着将军跟我走!”韩琦梗着喉咙扯嗓子朝手下人吼道。
                    见韩琦等人朝南边的巷子里撤去,展昭横枪立马只身挡在巷子口的大路上,将前去追击的队伍杀得再不敢靠前半步。
                    “小子,本将佩服你的勇敢,但即便你有三头六臂的功夫,也抵不住本将军的军马,识时务的话,便让开道路,还能留条囫囵性命。”
                    “没藏将军,您勾结妖孽率军侵犯我大宋,一路可谓战无不胜,虽是在我隰州吃了大亏,但展昭依然敬佩您的勇气。展昭说句不中听的话,以您这点兵马,恐怕行不了二里路便要被我大宋的兵马剿灭。展昭建议您见好便收,免得自取其辱。”展昭没接没藏的话,立着长枪侃侃而谈。
                    “原来是赵祯养的家猫啊,难怪说话这么别扭。”没藏心知他有意拖延时间,“不过本将军没工夫跟你废话,到底是谁自取其辱,片刻见分晓。”他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绕开展昭,从外围包抄过去。
                    “看来没藏将军对我们庞将军十分在意,不过相信你们初来乍到,对这隰州城还不是很熟悉。要知道,这隰州城虽小,但要想藏些人可是轻而易举,尽管将军您兵马众多,但仅靠缩小包围圈搜索恐怕需要些时日,况且,您怎能保证一定不扑空?”看着西夏的两个小队准备包围自己身后的那片区域,展昭显得并不在意。只勾起嘴角给出他的看法。
                    “你以为本将会信你的鬼话吗?隰州城就这么大,他们那几个人插翅难逃,别忘了,四座城门都在本将的掌控之中!”
                    展昭轻叹了口气,淡淡地反问道:“真的吗?将军恐怕遗漏了些细节,是否需要展昭帮您回忆起来?”
                    见没藏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展昭抬眼眺望了没藏身后的队伍:“为何不见您引以为傲的妖魔兄弟们?”
                    “哼,本将如何用兵,轮得着你指指点点?”没藏嘴上无所谓,但心里却着实有些发慌,信号发出去快两个时辰了,鬼兵就算散步也该到了。
                    而没藏对面的那双深邃的猫眼却将他的疑虑看得一清二楚:“将军不用等了,他们不会来了,展某在半路上看到了您那枝响箭。”
                    没藏心中惊讶,展昭怎么会知道求援箭?半路上?难道他去找过天师?见过天师还能活着回来?“展昭,没凭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当然不会。”展昭带着狡黠的眼神里满含得意之色,他伸手摸向怀中,“将军请过目。”
                    没藏身旁的将官接过展昭抛来的东西——天师羽扇上的玉玦吊坠,这东西天师从不离身,更别提交与旁人。此时落在展昭手里,便意味着……
                    “您的天师已死,妖魔们也不复存在,没藏将军,您可以死心了。”展昭轻松地望着没藏那张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顺便报以明朗的微笑。
                    “你…你干的?”惊讶之余,没藏满腹狐疑,毕竟自己这次打隰州只带了部分鬼兵,留在天师身边的不下数百,怎可能被轻易击败。
                    展昭依旧没接没藏的话,挺了挺胸继续道:“顺便一说,展昭之所以这身打扮,完全是经过西城门时,被您那些被火逼退的残部弄脏了衣服。想想要面见西夏将军,理应穿得干净些,而且为了不给城内的西夏兄弟们添麻烦,展昭只好如此穿着,您不会介意吧。”他那熠熠生辉的眼眸几乎将没藏刺穿。
                    听罢展昭之言,没藏心中顿时了然,西门的守卫被解决了,难不成那几组失踪的队伍亦是他所为,绝不能让庞籍他们从西门溜出去,还有,不能小看这只吊着胳膊的三脚猫!“你立刻带人把守西门。”
                    “是”将官得令而去。
                    未等那将官走远,展昭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只留这么几队人在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对付一只三脚猫绰绰有余。等抓到庞籍,你便没这么多话了。”没藏不耐烦道,他有种被这只猫牵着走的感觉。


                    IP属地:辽宁41楼2014-05-13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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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我想知道我去年是如何厚着脸皮写完这15万字的,我能说我走马观花看了几段就想点右上角吗。。


                      IP属地:辽宁47楼2015-01-07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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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指控你!在抽搐中卖萌!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5-01-25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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