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令羽透过窗户望着那一道绚烂夕阳渐渐隐没直至消失。
又一日过去。二月初一。
从首日的绝食撞柱到今日的跳河割腕,令羽抗议不停,可他都没死成。等了那么些时日,他依然没有找到时机。自从他这么自尽一闹后,大紫明宫原本的戒律防卫更加森严,东隅更是重兵把守。婚期将近,擎苍还特命御医寸步不离地守着,不许令羽有半分闪失。
令羽叹息着,抚上手腕处的伤口,伤疤已经结了一层厚痂,摸着还有微微痛感。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擎苍为什么偏偏喜欢他?不过所幸是他而不是十七师弟,不然小师弟哪能捱得住这番苦。这样也是好的……
刹那间窗外已是墨色黑夜,天空却是半点星辰也无,连那一向皎洁无暇的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掩埋。
屋内没有点灯,令羽就着模糊的景象向窗外看去。
御花园中一株罕见的寒月芙蕖正独揽芳华地傲放着,如月光一般洁白,数瓣花叶似翩翩仙女舒展开来,盈盈光芒恍若映亮了整个大紫明宫。
是株美丽妖娆的花,可惜开错了光景。未至春天,没有别的花的衬托,倒显不出这花的特别来了。
倏忽间竹林里飘来一阵凄清的箫声打断了令羽的思绪,音色忽如阵阵清风吹拂,忽如汩汩冰泉流淌,忽如片片雪花纷飞……幽静悲凉,直抵人心。
是谁?是谁在那里轻吹一曲?令羽竖耳细听,这首曲子他从未听过,箫声音色却比他三师兄吹的还要好。
恰到高潮箫声便止住,令羽等了久久却再没听到响起过。
令羽愣了许久才发现擎苍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袍与夜色相融,叫人分不清楚,手中一支通体墨紫的玉箫,眼中噙着笑意看着令羽:“《乱红》。”
“什么?”令羽盯着他手中的玉箫。那首曲子是他吹的么?
“引的你听得入迷的曲子,《乱红》。”擎苍将玉箫交到令羽手中,“你方才一直望着竹林那边,难道不是望着我么?”
令羽微低下头,握紧那支玉箫,支吾着开口说道:“胡说……我方才是在看那株寒月芙蕖。”
擎苍转身就去将那居于湖中心独放的寒月芙蕖折下,将花朵捧到令羽面前,花瓣的银光微微扑在令羽脸颊上。
“花开得好好的,折它做甚么。”令羽转过身子,避免自己的目光对上擎苍的眼睛。
“我夫人喜欢。”擎苍翻过窗户爬进屋子里,他从令羽身后用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像是怀中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令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花香环绕着他,炽热的温度隔着衣裳直抵内心,身后人胸腔中那一颗热血跳动的心是在他身上的。
“令羽,你喜欢我。”擎苍见令羽没有抵抗,渐渐收紧了怀抱,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亲吻着他垂落的秀发,嗅着他身上散发着淡淡气息。
心底一阵抵触。令羽使劲挣脱擎苍的怀抱,将他推开。此情此景实在令他作呕,他怎么也不会是断袖,怎么也不会背叛师门,怎么也不会爱上面前这个人!
他低头看着地板,半晌才抬头对着擎苍说道:“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我也不会同你成亲。”
两人默然一阵,擎苍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狂妄,目光却一直望着令羽,他疾步走向令羽,再次将他抱入怀中,语气带着不可忍让的霸道:“本君喜欢你便行了。”他捧起令羽的脸,咬住令羽冰冷的唇,细细地吸允。
令羽的心在颤抖,胸口发紧地疼,擎苍却已将舌伸入他口中,缠绵缱绻。他发狠地将牙关紧闭,咬住了那在他口中搅动的舌,尝到了腥甜的血。
擎苍的瞳孔蓦然放大,最终放开令羽,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却勾起一道微微弧度:“你是个可以瞒过自己心的人。”他用衣袖拂去嘴角的血,带着受伤的神情深深地看了令羽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
令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再次没入夜色中,却不知何时,手中捧着一朵寒月芙蕖,花瓣展开,露出淡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令羽抬头望着窗外,月光已经冲破云层,将柔和的光铺亮大地。他又是看着远远处出现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喊出了声:“师父。”
墨渊走到令羽面前,二话不说向他脖颈处一掌砍去。
他感到眼前星星点点的昏黑,最终陷入一片意识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