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rora再次来到了那片冰冷的粘稠液体中。
和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黑暗中有了一丝丝的光,身体一丝不挂地被浸泡在黏稠的猩红液体中,冰冷黏腻的感觉像触手一样缠绕在身体上,怎么也无法挣脱。
【……】
液体黏在皮肤上,让身体根本无法离开它,平静的红色液体映出自己的脸颊,被挖去眼球,狼狈不堪的左脸粘满了那种液体。
【……】注视着这样狼狈的自己,心脏都在狠狠抽搐着。
“Alela=Grora。”倒影里的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就是你啊。”勾起的嘴角带着深深的嘲讽。
“这就是你啊。”为什么要逃跑呢。
这就是你啊。
梦境中自己的声音带着几丝责怪,努力想要醒来却无法控制自己,
——就好像被这梦境囚禁了一样。
Wodahs看着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搭档,她的眉头紧皱着,冒出的冷汗濡湿了额前的刘海。
“Etihw大人。”看到白色的神明到来后才有些安心。
“啊……发生了什么?”Etihw保持着以往双手抱胸的姿势,看到昏迷的Grora,一脸疑惑地问道身边的Wodahs。
“……”Wodahs摇摇头
看来的确是有些糟糕了啊。Etihw有些严肃地看着似乎很难受的Grora,少有地收敛起了笑容。
“……Etihw大人。”Wodahs沉默了许久,终于是打算向神明询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啊,Wodahs,”她闭上了眼睛,“如果我说我不知道的话,你会相信吗。”
神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Etihw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很少看到神明这样对自己说话,Wodahs知道,对方如果是这样说了的话,就绝对是不能够告诉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他沉默着不再多问什么。
“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Etihw轻轻摸了一下Grora的额头,“呼呼。”
只身埋没在黑暗与猩红中,Grora的耳边不断回响着那个声音。
“这就是你啊。”
无法理解,身体冰冷而又麻木,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的光慢慢从她的额前绽放。
像栀子一样美丽而又温柔的光。
冰冷的场景在光芒下逐渐崩坏瓦解,意识稍微得到了一些解脱,Grora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从梦魇里逃脱出去。
“唔……”Grora有些僵硬地扭了扭头,见到对方的情况,Etihw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拿开。
“没问题了。”挂上一如既往的微笑,神明慢慢后退了几步。
一只手放在眼罩上,一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Grora抬起头,看到了冷着脸的Wodahs和正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的Etihw。
“……”脑海里稍微有些混乱,她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呼呼,感觉怎么样?Grora。”
“糟糕透了。”面对对方的询问她只能回答出这四个字。
的确,在洞穴里回忆起了奇怪的东西随后晕了过去,最后又做了奇怪的噩梦,这种情况除了糟糕以外应该找不到别的形容了吧。
“我当时就说过了,你不应该跟过来的。”
“啊,跟那个没有关系,”经历了这样糟糕的事情醒来却看到对方如此严肃的表情让她很不高兴,于是理所应当地对对方的话进行了回击,“是最近常有的毛病。”
“嗯……也是呢,Grora的话,不可能会有魔力透支的问题的,”Etihw一只手摸着下巴,“毕竟在创造Grora的时候,可是特意赋予了能够使用高级魔法的权利的。”
“是,我知道。”这一点作为她搭档的Wodahs当然一清二楚,在曾经的战争中Grora可是有过在一场战役里使用了二十九次具有大破坏力的高等级魔法的光荣记录,虽然相比专门使用魔法的天使这些次数还是差了许些,但作为弓箭手的Grora拥有能够把魔法附加到箭矢上的能力,魔法的释放相比普通的法阵释放更是趋于一瞬间。
战场上的一瞬间可能就会结果无数的生命。
“呼呼,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啊~要知道如果你出事的话Wodahs可是会很担心的哦?”神明微笑着,后半句话多了几丝戏谑的意味,“要知道他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可是很担心呢——”
“请不要开这么过分的玩笑,Etihw大人。”Wodahs打断了正滔滔不绝的Etihw,脸色有些阴沉。
“啊……是么?”Grora十分感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啊,年轻真好呢~”一只手轻轻捂着嘴,Etihw感慨万分地说道,看着Wodahs有些发黑的脸色,她很适宜地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自己搭档的表情她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原来是这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Grora捂着肚子,看着明明没有表情却给人一种心里正尴尬无比的感觉的天使长之前那种糟糕的感觉就立刻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痴一样啊天使长!!”
“Etihw大人她只是……”Wodahs完全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样去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对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清了清嗓子摆出十分正经的样子,“……噗。”
就这样闹腾了半天,玩笑归玩笑,Wodahs终于还是把话题引到了重要的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对方黑色的独眼,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认真。
“啊,也没有什么,解释不清楚就是了,”Grora耸了耸肩,没有避开Wodahs的目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说出来。”对方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不要,”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为什么你问的问题我就一定要回答,我上次的问题你也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吧。”
……
又是僵局。
“关于那件事情……”Wodahs先打破了沉寂,“……我不认为你会想要知道。”
“告诉我。”心中的疑虑积蓄了太久了,让Grora根本不想考虑什么最糟糕的打算,她只要知道她想知道的就是了。
“……”对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要去准备下午茶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说出来。”
走之前也没有忘记关心自己一下,随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不容自己做出任何反驳。
·
Grora坐在刚被修复完没多久的天台护栏上,晚风让她浮躁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这里可以眺望到从黑白城一直到泪之海的所有景色,远处的海洋因为天空失去了白昼的光辉而被染上了带有些危险感觉的深蓝色。
闭上眼睛,让人感觉好像能够在这里听到海浪拥抱沙滩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侧过身看了一眼暮色中的黑色身影,Grora的独眼里写满了对白天Wodahs的隐瞒的极度不满。
“不去休息一下吗。”并不担心自己的搭档会冒失到从这里摔下去,Wodahs走了几步上前,直直地站在城堡的天台上,同样只剩下一边的灰色眼睛映出了和对方眼中相同的海平线。
“什么时候去我自己知道,”习惯性地回避了对方的关心,“你应该决定好了吧,快点告诉我。”
还真是了解自己。Wodahs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我不希望你后悔。”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叮嘱对方。
“知道,啰啰嗦嗦的。”对对方的做法感到了极度的不耐烦,Grora摇晃着双腿,然后催促道
“快点说。”
“……那个时候,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仔细回忆了很久以后,Wodahs说道,“一整支强行侦查队伍中,你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
气氛因为话题的缘故而变得凝重起来。
“当时我正在执行对兄者那边运输通道的破坏作战,这些消息也都是事后Sherbet告诉我的,当时完全没有预料到第一次分开执行任务你就受到重创,”Wodahs眯起自己的独眼,又思考了一会儿,“……后来你的左眼就,丢失了。”
“……啊,是这样吗,”对对方所说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印象,Grora仔细回想着,确认自己的确失去了这段记忆后,才慢慢点头,“说下去。”
“……”对方的语气变得有些躲闪,“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
“……”
“等我后来找到你的时候……当时是晚上,我并没有被安排到巡逻的任务,”对方的话让人觉得被省略掉了不少的东西,“然后我们在一起说了一点事情,就结束了。”
“哈?”Grora歪过头,对方的话听得自己云里雾里的,“当时说了什么。”
“……你可能不会想要知道这些的。”Wodahs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快点说!”Grora有些愤怒地转过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朦胧而残缺的月亮出现在了对方身后的天空中,“我并不是刻意要阻止你知道这些。”
“啊。啰啰嗦嗦的,烦死了,”以粗暴的话语来回应了对方,“这是我的事情,天使长,我有资格知道。”
“……”Wodahs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固执的搭档,叹了口气之后,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告诉对方,“当时你几乎是在自暴自弃。”
“失去一只眼睛我知道对你来说影响很严重,当时我找到了你,但是你一直执着着要和我划分清楚关系,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
和这家伙,划清关系?
【…已经…不…。…………距离…】
梦境中出现过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浮现到了脑海中。
有什么奇怪的开关就这样被打开了。
“然后……”因为回想不起来的原因Grora心中又浮躁了不少,太阳穴有些发涨,她本能地伸手揉了揉。
“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磨磨蹭蹭的,快一点,”对方断断续续的叙述让Grora愈发地火大,“我重复了很多次了,天使长,这是我的事情。”
“抱歉,当时的情况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可能会比较困难。”
“……”望着对方古井无波的脸,Grora挑起眉。
她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不用说,”她完全忘记了这家伙是块木头,“神态,动作,这些你都可以做。”
“快点告诉我,天使长。”Grora跳下护栏,面对面地站在对方跟前,黑色的独眼定定地望着他。
背着淡淡的月光,她的身影和当时一模一样,连声音也一如当时那般诚恳。
“快一点。”
Grora觉得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着要苏醒过来。
一定还差什么,就可以知道了,原因。
几乎是牵绊了她在一整个和平年代的噩梦的原因。
看着自己搭档坚定的黑色独眼,Wodahs完全想不出来要怎样拒绝,这个时候凭着她的固执,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告诉她这件事情么?——可惜后悔似乎已经是来不及了。
“失礼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一点都不温暖的怀抱中去了。
有什么崩得紧紧的东西,就这样被撕扯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