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孟婆桥，戚少商一袭白衣。
“饮下此汤，前缘断尽，愁苦全无。”
“我尚有俗世未了，不喝。”
“也罢，那便许你半月之期，逾期不归则灰飞烟灭。”
顾惜朝在相府门口拾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手脚欣长皮肤白.皙，蜷缩在蒙蒙细雨中，倚着大门抖得厉害。门一开他就往后一倒，一个跟头滚进了院子里，他怯怯地抬头看了看顾惜朝，突然笑了起来，一双弯弯的眼睛灿若星辰，较之当年的戚少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终究不是戚少商，戚少商已经死了，被他刺穿心口，一剑毙命。当他终于捧着逆水寒和戚少商的人头，予相爷交差，迎娶晚晴，从此平步青云之后，却并不如想象那样的欣喜，人生得一知己何其有幸，被.迫手刃知己又何其伤哀，如切肤之痛，只有自己能懂。
“顾惜朝，我咒你今生不得安眠。”戚少商被伤得站不住，但他端着大侠该有的气魄，撑着剑硬是不肯跪，唇角的殷.红顺着下颚砸在地上，绽开一朵瑰丽的花。
那抹胜雪的白影染上猩红的血迹，残照了斜阳的金辉，落在顾惜朝的眼里印在他的心上，如何能忘？于是夜夜梦见，正如戚少商所咒，此后当真辗转难眠。
“可以给我点吃的么？”孩子抿唇一笑，扯了顾惜朝的衣袍一角轻轻摇曳，拉回了他渐渐飘远的思绪，顾惜朝剑眉微挑，满是不屑地将青袍抽.了出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那孩子没走，足足在相府门外耗了三日，顾惜朝每次见他心中总有些起伏，乍眼望去真像是戚少商，他心里念着戚少商，思念越深幻影便越是清晰，他终于忍不住拉起孩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
孩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随着顾惜朝住进了相府，说来也怪，自那孩子卧于侧榻，顾惜朝就再也没有梦见过戚少商，睡得格外安稳。
后来坊间便有传闻，顾惜朝疯了，他整日拉着孩子和人说戚少商没死，戚少商回来了，自然是没人信的，于是他被相爷禁足在院子里，半步不得踏出。
闲时的顾惜朝会执剑在院中狂舞，那套碧落剑法早已烂熟于心，剑锋闪着青光划着风声，在树干上刻下一遍又一遍的戚少商，然后仰头强灌下一壶又一壶的炮打灯。有时他也会抚琴，只是抚来抚都只是那么一首而已，反反复复地弹，弹到赤轮西斜，弹到血阳染天，弹到夜幕四合，弹到旭日再升。再不然就是说故事，波澜不惊地语调里都是戚少商的故事，旗亭酒肆的初遇、千里大逃杀、鱼池子双剑合璧...一桩桩一件件都宛如昨日，只是每次都只是说了一半便发脾气把酒壶一砸，关门睡觉去了。
孩子从来不发一言，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终于忍不住问：“戚少商是谁？”
“侠之大者。”
“我的样子很像他？”
顾惜朝沉默了，双目无神地盯着满树的戚少商发呆。他知道的，眼前的这个孩子虽有几分戚少商的模样，却终究不是戚少商，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欺.骗自己压抑自己，因为他还是无法接受戚少商逝去的事实，那一剑，他很后悔。
“我很思念他。”顾惜朝垂下来眼眸，轻轻地说。
“他们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说得对。”
“那你为什么说他没死？”
“他在我心里没死。”
“那你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确实不能怎样。浑浑噩噩地在这院中了此残生？那又怎么对得起戚少商奉予他的一条性命？既然踏上了这条路，纵如何艰险也再没有机会回头，失去的都失去了，落下的赌注太大，大到他输不起。顾惜朝突然暴躁起来，起掌一拍碎了一地的青石桌板碎片：
“我顾惜朝他日必定成王拜相，方不辜负他。”
“他若在世，一定会说你执迷不悔。”孩童突然严肃了一张脸，说得情真意切。
“你懂什么？你真以为你是他么？不识抬举的东西！”顾惜朝越发暴躁，一气之下又出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孩子的胸上，将孩子拍飞几丈开外，吐了一地的血水。
顾惜朝却是不管，转身卧榻而眠，只是不知是今夜没有那孩子陪伴身侧，还是他思念戚少商过甚，他又梦见了戚少商临死的那一幕，“顾惜朝，我咒你今生不得安眠。”
毫无意外的惊醒，顾惜朝满头大汗的坐起来，却闻屋外有人来报，府里死了人。那个孩子死了，苍白了一张脸静静地卧在冰冷的石板上，顾惜朝心痛了一下，冷冷看了一眼，便叫人随处扔了。
隔半月，顾惜朝又做了同样的梦，他梦见忘川河，孟婆桥，戚少商一袭白衣。
“饮下此汤，前缘断尽，愁苦全无。”
“我尚有俗世未了，不喝。”
“也罢，那便许你半月之期，逾期不归则灰飞烟灭。”
第二日清晨，顾惜朝连衣服都不待穿齐，便忙着起身去府门外查看，然而什么也没有，他颓然地想，或许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饮下此汤，前缘断尽，愁苦全无。”
“我尚有俗世未了，不喝。”
“也罢，那便许你半月之期，逾期不归则灰飞烟灭。”
顾惜朝在相府门口拾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手脚欣长皮肤白.皙，蜷缩在蒙蒙细雨中，倚着大门抖得厉害。门一开他就往后一倒，一个跟头滚进了院子里，他怯怯地抬头看了看顾惜朝，突然笑了起来，一双弯弯的眼睛灿若星辰，较之当年的戚少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终究不是戚少商，戚少商已经死了，被他刺穿心口，一剑毙命。当他终于捧着逆水寒和戚少商的人头，予相爷交差，迎娶晚晴，从此平步青云之后，却并不如想象那样的欣喜，人生得一知己何其有幸，被.迫手刃知己又何其伤哀，如切肤之痛，只有自己能懂。
“顾惜朝，我咒你今生不得安眠。”戚少商被伤得站不住，但他端着大侠该有的气魄，撑着剑硬是不肯跪，唇角的殷.红顺着下颚砸在地上，绽开一朵瑰丽的花。
那抹胜雪的白影染上猩红的血迹，残照了斜阳的金辉，落在顾惜朝的眼里印在他的心上，如何能忘？于是夜夜梦见，正如戚少商所咒，此后当真辗转难眠。
“可以给我点吃的么？”孩子抿唇一笑，扯了顾惜朝的衣袍一角轻轻摇曳，拉回了他渐渐飘远的思绪，顾惜朝剑眉微挑，满是不屑地将青袍抽.了出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那孩子没走，足足在相府门外耗了三日，顾惜朝每次见他心中总有些起伏，乍眼望去真像是戚少商，他心里念着戚少商，思念越深幻影便越是清晰，他终于忍不住拉起孩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
孩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随着顾惜朝住进了相府，说来也怪，自那孩子卧于侧榻，顾惜朝就再也没有梦见过戚少商，睡得格外安稳。
后来坊间便有传闻，顾惜朝疯了，他整日拉着孩子和人说戚少商没死，戚少商回来了，自然是没人信的，于是他被相爷禁足在院子里，半步不得踏出。
闲时的顾惜朝会执剑在院中狂舞，那套碧落剑法早已烂熟于心，剑锋闪着青光划着风声，在树干上刻下一遍又一遍的戚少商，然后仰头强灌下一壶又一壶的炮打灯。有时他也会抚琴，只是抚来抚都只是那么一首而已，反反复复地弹，弹到赤轮西斜，弹到血阳染天，弹到夜幕四合，弹到旭日再升。再不然就是说故事，波澜不惊地语调里都是戚少商的故事，旗亭酒肆的初遇、千里大逃杀、鱼池子双剑合璧...一桩桩一件件都宛如昨日，只是每次都只是说了一半便发脾气把酒壶一砸，关门睡觉去了。
孩子从来不发一言，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终于忍不住问：“戚少商是谁？”
“侠之大者。”
“我的样子很像他？”
顾惜朝沉默了，双目无神地盯着满树的戚少商发呆。他知道的，眼前的这个孩子虽有几分戚少商的模样，却终究不是戚少商，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欺.骗自己压抑自己，因为他还是无法接受戚少商逝去的事实，那一剑，他很后悔。
“我很思念他。”顾惜朝垂下来眼眸，轻轻地说。
“他们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说得对。”
“那你为什么说他没死？”
“他在我心里没死。”
“那你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确实不能怎样。浑浑噩噩地在这院中了此残生？那又怎么对得起戚少商奉予他的一条性命？既然踏上了这条路，纵如何艰险也再没有机会回头，失去的都失去了，落下的赌注太大，大到他输不起。顾惜朝突然暴躁起来，起掌一拍碎了一地的青石桌板碎片：
“我顾惜朝他日必定成王拜相，方不辜负他。”
“他若在世，一定会说你执迷不悔。”孩童突然严肃了一张脸，说得情真意切。
“你懂什么？你真以为你是他么？不识抬举的东西！”顾惜朝越发暴躁，一气之下又出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孩子的胸上，将孩子拍飞几丈开外，吐了一地的血水。
顾惜朝却是不管，转身卧榻而眠，只是不知是今夜没有那孩子陪伴身侧，还是他思念戚少商过甚，他又梦见了戚少商临死的那一幕，“顾惜朝，我咒你今生不得安眠。”
毫无意外的惊醒，顾惜朝满头大汗的坐起来，却闻屋外有人来报，府里死了人。那个孩子死了，苍白了一张脸静静地卧在冰冷的石板上，顾惜朝心痛了一下，冷冷看了一眼，便叫人随处扔了。
隔半月，顾惜朝又做了同样的梦，他梦见忘川河，孟婆桥，戚少商一袭白衣。
“饮下此汤，前缘断尽，愁苦全无。”
“我尚有俗世未了，不喝。”
“也罢，那便许你半月之期，逾期不归则灰飞烟灭。”
第二日清晨，顾惜朝连衣服都不待穿齐，便忙着起身去府门外查看，然而什么也没有，他颓然地想，或许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