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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街道上的行人稀疏零落，马车快速的在街巷之间穿梭。我要去见一见金家的大少爷，我欠着这个人一份情。情谊难还，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我偏巧就欠着他一份很难轻易清算清楚的情。
马车在梵西·金东伦敦的宅邸前停了下来，贵族家的子女有了爵位都会选择搬离家宅，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少了管束和监视，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打开车门，冷风钻进车厢里，棕色的发丝被吹散变得有些凌乱。冬日的风，在某些时刻格外的让人苦恼。踩过庭院里的几块石头，踏上门口的台阶，站定之后抬手前门。规律的三声脆响打破了冬日的寂寥，也敲开了厚实的木门。
娇俏的女仆打开门，欠身询问之后领着我去了会客厅。
壁炉里燃烧的松木让空气中有极淡的清香在浮动，将脱下的外套递给领路的女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伦敦城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光怪陆离，引人注目。
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冬日再临，才发觉居于伦敦已逾一年。很少在同一个地方滞留这么久，安逸太过也许会磨平棱角。休息既已耗时，理应彻底。天冷无意外出，没有商谈也乐得清闲，整个下午都在轻松愉快中度过。听到执事附耳的轻声，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滑过又一个音阶，而后利落地抬起，琴音猝然中断。）
：“知道了。”
（娱乐时间结束了。或者说，真正的娱兴开始了。我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穿过回廊走向会客厅。坐在那里的人轮廓依旧，却似乎已经是侯爵了吧。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并不简单。如果没记错，连刺杀的消息都传过不少。并未停顿地走过去，站到对方跟前，从女仆递来的托盘里接过咖啡，顺手递给他一杯，透过镜片打量对方，笑容温和如初。）
：“艾格。”
（时移世变，今非昔比。此刻看来和睦的，日后如何又未可知。我并不指望一次无心的相救能换来永恒的盟友。毕竟，世间最难驾驭的莫过人心。而他的到来总伴随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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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浮动在耳畔的时候，拂过眉心的手很自然的滑落下来。女仆穿着的黑色裙角掀起优雅的弧度，白皙的手指拿着银勺轻轻的搅动着让杯子里的糖块能够快速的融化。
在我伸出手之前有人更快的端起了杯子送到我的面前。唇角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接过他手中的咖啡杯。
“谢谢。”
饮下杯中温热醇香的液体，指腹蹭过光滑的杯壁时犹显烫人的温度立刻钻进了心底。稍微年长的他总是给我一种温和淡薄的感觉，实际上贵族之间流传的那些我也不是从未听说过。
将杯子放回桌面上，瓷器碰撞是的清脆鸣响短暂的停留在会客室浮动着松枝香气的空气中。
“我有一批货最近需要出手。”
商谈互用航线之时，我就已经告知他我会用金家的东方航线做些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暗含的目的不用多言我也相信他会懂。
黑色交易上不得台面，然而商人为利益所趋。奥兰多从查德希尔那一代起经手这些，到我这一代自然没有理由放弃。

（在惯用的软椅上落座，冰糖轻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动，听着他的话，微微笑着抿了口咖啡，而后随手将瓷杯搁在一边的小几上，身体微微后倾，往椅背上靠了靠。）
：“嗯。”
（说不懂弦外之音未免可笑，不过，对方肯给出那份利益，指望不担风险才是过于天真。我同意合作也不是为了拖延的。）
：“恰巧船队休整完毕。我看，也是时候出海了。”
（虽说近期不能亲自前往难免遗憾，但到底不是大事，倒不如顺水推舟应下对方。至于具体怎么合作，既然没什么先例，我也很乐意听听年轻人的想法，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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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橘色光线变换成有些刺目的暗红色，冬日里的白昼变得异常的短暂，总觉得能够看的见日光的时间流逝的格外的快。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蜡烛跳动的烛焰取代太阳成为光线的主要来源。
指尖相抵，肌肤摩擦有细腻的触感。话语交替的间歇所产生的沉寂，让我觉得屋外夜晚骤起的寒风似在耳畔呼啸着。
“我的人会随船同行。”
作为交易双方的我们，背负着同样的风险。在棋盘上，只要双方的每一手棋都落在最佳的位置上，先手的人会占尽先机。可惜，先手却不一定总能赢。所谓的最佳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落子，这个道理擅棋的人都懂。
父亲曾在他的杂记中提及自己的东方之行，对于那个国家他给出极好的评价。我认同父亲的见解，耗费精力达成奥兰多与金的合作。
技术革新，人类的智慧创造出更多的东西，距离被缩短的同时，消费市场变得更加的广阔。百分之五的利润以及奥兰多大西洋航线的使用权所交换得来的东西，我不希望只有眼前的这些而已。我要的东西，是比他所估测的更加的宏大的交易版图的构建。

（为防对方暗做手脚而加以监督，这在初期的合作里时常出现。不能说没有好处，引路，打通关节，有老人在侧，都会顺利得多。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心腹会提供必要的监视。手指轻抚下颌，略略思量，而后放下。）
：“那么……金氏也会派出向导随行。
（算是认可了他的方案。不过，军火生意显然比单纯的拓展市场风险更大。在钳制住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双手也难免受束缚。也就不痛不痒地添了句，为日后的方式留了些许余地。）
：“第一次出行总要慎重点。”
（古老的东方固然是金山埋藏之地，繁盛的欧洲大陆未尝不是广阔的市场。无论是奥兰多的野心，还是金氏的目的，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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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淡然的从他身上扫过落向别处，必然的结果，他的反应全然都在我的估测之内。我们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建立在彼此不信任的基础上，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重新端起放置在桌上的茶杯，袅娜的热气散尽之后温度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灼热。脊背轻靠在沙发上，柔软的触感很适合放松情绪。
“我十岁的时候被父亲收养。”
岁月尘封的过去，在被提及的时候重新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映红我和他的脸，明暗的界限容易察觉，我调整坐姿让火焰的光能够将我的面容照亮，也借着这样的姿势来获取火焰提供的温暖。
“在阿斯莫德出现之前，我是奥兰多唯一的继承人。”
修长的手指拂过杯子的边沿，声音低沉起伏，静静的融入屋子里的每一寸缝隙。我相信他会懂得我的用意。他和我的身份，注定我们看到更多的事和人。谨小慎微，处处设防，我们的合作不会长久。这种试探与彼此而言都太容易让人疲倦。
“选择你作为合作的对象，那么在这三年里我不会给你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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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过几十载，三年不算短了。”
言语里的谨慎依旧不曾有丝毫的松懈，我知道他不会做出退让。我已经给出理由，他觉得无法解释，我不会再此重复之前所说的话。念头转过几个弯，决定却只在一瞬间。
来这里之前我其实自内心深处希望我们能够在某些问题上达成共识，为未来所走的路留下可以做出更改的余地。他选择了拒绝，在留有疑虑的时候说出了否定的话语。
——彼此猜疑，是为常理。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边沿粗糙的手感也随之而消失。
“月底出发，你赶得急就让人上船扮成船员随行。”
手头的货有一部需要送往南美洲，我的船队准备在月底出行。既然他想要跟着，我也没有可以回绝的理由。毕竟我想要让我的人去一趟东方啊，有这样的需求的人是我，有求于人似乎总是会先一步的踏入困境之中。
“那么，金家的船队何时出海？”

（早在达成约定时，我就已经开始扩充船只和人员，之所以等他出航，只能说愿望没有对方迫切。但如果说无所求，又何必开始。）
：“也是月底。”
（见他起身意欲离开，留给对方一个错身的距离，擦肩而过给出最后的应答。我怀念激越的琴音像是海风的呼啸，但商场有比远航更难测的乐趣。）
：“合作者该做的，我会做到。”
（一码归一码。事务上从来越是分得清，越不会有纠纷。至于金氏与奥兰多的合作，算是众所周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未免太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