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阵抽泣声引得他回过神来，他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来，看进了斯卡利的清澈的蓝眼睛. 只是那不是她在哭。她像往常一样坚强的站立着，她苍白的脸被冻成了瓷白，在无色的冬季景观中她的红头发显得异常光鲜耀眼，她的呼吸装点着严寒的空气。她当然不会表现自己的感情。她是一位长久的战士，看到的和遭受太多了，以至于她认识到冷漠的面具--她展现给外界的--是她唯一的防御。但是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在明亮的今天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内心，如此的清晰，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清楚。他摸着她的手臂，但她不理他，她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展现着严峻现实棺材。她宁愿回家哭，就像她曾经哭过很多次一样，但她
永远不会让那些混蛋知道她的感受，感到满意。她会一如往常为他坚强。
他们把土抛在了他的棺材上.给男人的最后的告别,一个曾经用绝望的本能行动救了他朋友生命.不只是朋友，他和穆德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是他们远远超过朋友。斯金纳回想着当他躺在他的怀里渐渐死去时另一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温暖的鲜血像河流一样围绕着他们。

“不要走，不要•••”不要。这些话就在嘴边，但最后这种情绪只是通过眼睛表达出来，通过按压肉体的麻木的手指，通过疯狂抚摸着流血的身体，试图阻止生命从已经渐渐变冷的身体流失的双手表达出来。“不要走，不要！该死的！不要这样，你不能走。我需要你！我该死的一直都需要你！”但已经太晚了。
这是具有讽刺意味的。他们一直用表情和行为来表达他们不曾说出口的话，甚至在死亡的那一刻都没有改变。淡褐色的眼睛注视着褐色的眼睛，带着血丝的手指抚摸着蜡黄的渐渐死去的肌肤。一个人已经死了，他为了另一个人扑倒在枪林弹雨的路上。无论是死亡还是活着时都一样。表情和行为。
“尘归尘，土归土。”
斯金纳在哀悼。他在为一个未完成的生命而哀悼，在为太多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解答而哀悼，最重要的是，在为一个留下的无人认领的爱人哀悼。无论是因为恐惧还是胆怯，亦或仅仅是因为过于复杂的生活重担使得人不愿承担这种非常规爱情所带来的额外压力。但现在都已太晚。

送葬的人群开始散去，斯金纳移动到坟墓的前面。他研究了墓碑一会儿。这个墓碑是鲜明的：一个名称，一个日期...然而这四个简单的单词却把它从冰冷的大理石转化成温暖和个人的东西。
“好好安睡吧，高贵的灵魂。”
从心底发出的话。因爱而精心选择的语句。斯金纳在墓碑前。他伸出手指摸了摸金雕。高贵的灵魂。他笑了，这话触及了他的灵魂。这话。他们之间最后的话，也是活人给死人的最后礼物。
“现在该走了。”斯卡利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温和的，令人感到放心。斯金纳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她，她用她戴着手套的手夹着她伴侣的穿着黑色西装的胳膊，领着他走。
斯金纳发现他在移动着，滑过冰冷的风景，就好像他是没有重量的。瞬间他就站在他们面前。现在他知道是谁一直在哭了。穆德的眼圈红红的，他的嘴唇干裂着，凛冽的寒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水。
“穆德”。他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另一个男人的胸膛，就在它的心脏上面。
穆德在中间停了下来。斯库利转过身来。
“穆德？”她问。
“你相信有鬼吗，斯库利？”他控制着他的笑容，期待她的回答。她挑了挑眉，一个熟悉的安慰的姿势。
“穆德”。她说话的语气像是责骂，但还是那么温柔。
“他在这里，斯库利，我能感觉到。”穆德直直的看着前面，斯金纳这一刻突然为另一个男人的长久以来执着的相信而感谢。有那么一会儿，他们注视着眼前，淡褐色的眼睛看见了另一双黑色的单薄的棕色的眼睛。穆德向前迈了一步，出来，他的手指抚摸着斯金纳的侧脸。

“再见了，”穆德低声说，“旅程平安，我的朋友。”
“再见。”斯金纳俯身向前，一个短暂的瞬间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穆德像石头一样站立着，然后，慢慢地，他举起手来碰了碰他的嘴，好奇的神色展现在他的脸上。
这一刻时间凝固成了永恒，片刻之后声音，运动，光，重新回来。
“迟到总比不到好了，”穆德露齿而笑。斯金纳回以微笑，用心记住他最后的影像，用以在途中安慰自己。
穆德又开始往前走，他的温暖的结实的肌肉穿过斯金纳的影像，空灵的身体。一瞬间，只是一秒的时间，他们融合在了一起，肉体与灵魂。穆德停下来。“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低声说。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斯金纳认为在那一刻，他的精神得到了自由，不再受不完整和未完成的感觉约束。他伸出双臂朝着向他越来越近的，越来越近的明亮的光，然后他飞向了天空，冰冷的世界留在了他的下面。直到墓地，和下方的两个暗斑一样的人，都仅仅是圆点上的一道风景。他已不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
穆德站了一会儿，朦胧地望进了太空。
“穆德？”斯卡利打破了魔咒，他转身向她。
“没关系，”他轻轻地笑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斯卡利，他会安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