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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小说】流光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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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晋江。
作者priest。
书名:流光十五年


1楼2014-03-04 20:00回复
    原文网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907663
    简介:屈原伯伯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
    然后他悲愤地跳江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使很多时候,我们都梦想着与众不同,可还是会渴望着一个归属,属于一个特定的群体,作为一群有标签的人。
    因为人是群居动物。
    这只是一个讲述成长的故事,如果你的成长过程中,也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感觉自己被孤立被边缘化,那这个故事就是为你写的。
    属性是励志文^_^温暖治愈系,来者是客,多谢捧场
    专栏,请自由包养
    望天,咱是个言情新人来着……以前一直写耽美,文中有她他错误,记得给瓦指出……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蓉,胡蝶,常露韵,梁雪 ┃ 配角: ┃ 其它:关于成长
    这是我今天追的文。已上传至群文件共享。心急的可以自己回群里下。
    最近追的文不少,这篇我很想分享在我们贴吧呢。
    我也不知道看完这篇我在想什么。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2楼2014-03-04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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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传染病
        欣欣到底还是被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幸好她们送来得早,再晚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几个姑娘谁也没心情玩了,改约了个时间,就各自默默无语地散了。梁雪回去继续伺候她爸,听她奶奶在一边恶声恶气地絮絮叨叨,也就觉得没有平时那样烦了。胡蝶那天晚上没出去疯玩鬼混,直接回了家,在她妈回家之前,把菜给切好洗好了,胡蝶妈回来看见了,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一整个晚上没找她的事。
        常露韵回去以后,想以“人为什么会自杀”写一篇小短文,可是纸都铺好了,整整一晚上却都呆呆地坐在那,一个字都没写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书上说了,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之一,那为什么有人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柳蓉家里的电脑上装了一个单机游戏,叫“虚拟人生”,中间有一个环节是考大学,考不上的话标签就会变成“无业游民”,要等“一年”以后,也就是下一回合重新考才行。柳蓉记得她第一次玩的时候还很小,比较缺乏常识,于是一失手“落榜”了,她就自杀重新玩了一回。那天她回家以后,鬼使神差地就点开这个很久都没玩过了的游戏,忽然觉得,也许欣欣和她当年中断游戏重新玩的心情很像。
        可虚拟人生,毕竟也是虚拟的呀。
        梁肃的奶茶店在那个寒假成了她们新的据点,胡蝶简直乐抽了——能天天跟传说中的大帅哥梁肃近距离接触!
        她第一天去的时候还特意带了相机,非要逮着梁肃拍,说是要带给她艺校的同学们看看,叫她们也瞻仰瞻仰曾经五中第一大帅哥长几个鼻子几只眼。
        梁肃就明白小明星遇到狗仔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在自己的店里被这群跟着胡蝶起哄架秧子的疯姑娘围追堵截外加辣手摧草地蹂躏了整整一天,凄惨程度简直无法言喻,柳蓉在一边看着拾乐,咬着奶茶吸管笑嘻嘻的,临走的时候,她终于良心发现一样地走过来,拍拍梁肃的肩膀做安慰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说:“大哥,你还是清白的,我们都知道。”
        一帮围观群众笑得没心没肺极了。
        于是梁老板做恼羞成怒状,把她们全体扫地出门。
        他听着这群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互相开着玩笑走远了,这才一个人关了店门,开灯核对着账单。梁肃已经高三了,下半年要高考,他忽然迷茫起来,自己的成绩,参加高考,也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名校重点,那是扯淡,除非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但是可能也不会太差,估摸着,以现在的情况看,勉勉强强能上个不好不坏的二本。
        但上了大学,要学什么呢?学出来又要干什么呢?
        梁肃忽然合上账本,披上外衣走出去,冬日的夜晚寒冷得像是把人的血液都冻住一样,他往自己的手心里呵了一口白气,骑上自行车,往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过两个十字路口,拐过一条街,进入一个特别狭窄的胡同,再往里,自行车已经进不去了,他只能下来,把车锁在一边,然后侧身走了进去。
        越过一个大垃圾箱,转过一个极狭窄的小过道,他走到一个装着破破烂烂生了锈的防盗门前,敲敲门,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声低哑的:“谁呀。”
        梁肃清清嗓子:“姨,是我,梁肃。”
        “哎,等会儿。”好半天,里面才出来一个女人,中年模样,面黄肌瘦,头发在脑后挽起,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布的棉袄,已经十分破旧了,却洗得很干净。女人的眉宇间有一道很重的纹路,像是常年愁眉不展,久而久之便凝在那里,回不去了,见到梁肃,赶紧一边招呼他进去,一边露出一个笑容,连笑容也看着苦兮兮的,那么勉强。
        梁肃笑了笑:“不了,阿姨。”
        他把冻得有点僵的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小打钱来,塞给女人,女人手一颤,抬头看着他:“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肃就抓抓头发,说:“给小齐看病用吧……您别担心,我保证这钱来路特别正,假期开小店挣的,您还不知道吧,我在五中门口开了家小店,原来攒的一点钱,本来打算给我妹上学用,结果人家有本事自己考了个免学费的,得,还省了。”
        “这……我不能……”
        “阿姨。”梁肃把她的手推回去,正色下来,“当初要不是我不学好,也带坏了小齐,他也不用落到现在这地步……您还是拿着吧,这是我应该的,小齐是我兄弟,您算我半个妈,儿子孝顺的东西,妈哪能不接着呢?”
        他飞快地说完,然后没等女人反应,就仗着腿长跑了,在转弯的地方还用力挥了挥手:“姨您快点进去吧,多冷啊,快去吧,我回家了。”
        年少轻狂的日子里,总是有许多出圈的事,当年张齐是他最铁的哥们儿之一,他们横行无忌,自以为年轻会为所有的东西买单。
        初中的时候就爱跟他们对着来的一拨人,有一回在张齐落单的时候截住了他,三言两语不合,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结果是张齐被戳瞎了一只眼睛,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叫一辆车给撞了,到现在都是植物人。
        打人的后来都被抓了起来,虽然未成年,判不了什么重罪,也背负了一生的污点。
        张齐是单亲家庭,还有个正在念书、和梁雪一个年级的弟弟,本来就四面漏风捉襟见肘的家,这回更难以为继了。
        那之后梁肃其实一直在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争一个高下短长出来?
        所谓面子,所谓义气,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他发现操起砍刀棍子,去找对方报仇,反而不如在奶茶店里低三下四地迎来送往赚些钱来,给他们雪中送炭来的管用,可明白过来这道理,似乎已经太晚了。
        快乐的寒假总是过得无比迅捷,到了高一的下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要为分文理班做打算了。
        高一七班已经确认为理科班,到时候学文的同学会被分出去,很多人就这个问题去咨询过白玉,白玉对此只给了个相当简单的回答——你们看着办,在咱们一中学文的,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你文科特别好,进了文班将来能上重点,要么是你理科读不下去了。
        常露韵心事重重地回来问柳蓉:“你是要学文还是学理?”
        柳蓉头正在对一套物理卷子的答案,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你问我?我学文?搞笑的吧?”
        常露韵一想,也是,就柳蓉那文科成绩,进文科班简直就是受气去的——到了高中,学文科只靠她惊人的背功,就显得十分捉襟见肘了,诸如政治大论述题之类,对于柳蓉同学而言,就是翻着脑子里死记硬背下来的那本书,东拼西凑东拉西扯,把给的地方写满了算,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最后分数出来,总是事倍功半。
        常露韵就沉默下来,垂下眼睛戳着自己桌子上的一本数学练习题,忽然觉得有种压力,那是一种来自选择和放弃的压力,他们从小到大,上小学上初中,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考上高中,都那么顺利成章,忽然之间,人生中的第一个选择来了——虽然以后的日子,这个选择看起来那么渺小,那么无关紧要,可这时候在常露韵心里,就像是她将要面临着放弃一半人生的可能性一样严峻。
        黄磊忽然回过头来,来了一句:“loud speaker同学,你还是留在理科班吧,人家文科班都是美女,你这样的进去,不就变成美女与野兽了么?”
        常露韵的脸涨得通红,气氛就那么僵持住了,黄磊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分,就干笑了一声,假装转过去和陈嘉说话,柳蓉忽然“啪”地一下放下手里的物理卷子,冷笑:“我说黄大帅哥,你这么舍不得常露韵,人家说点什么都要插句嘴,是什么意思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暗恋这套,至于么?说出来又没人笑话你。”
        黄磊的脸忽然就涨得比常露韵还红,这伶牙俐齿的货竟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柳蓉还不知道她无意中说中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闯祸了……
        随着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学校不再强制大家穿校服,青春蠢蠢欲动,王碧瑶带了个头,在还稍微带着些凉意的时候,就第一个在班里穿起连衣裙,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柳蓉却隐约觉得不对劲了,她和常露韵原本都是嘴馋的,两个人的书桌中间偷偷放了个专门装零食的小袋子,一起吃东西,也是女生之间交流感情的方式之一,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常露韵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零食了。
        每次晚自习就前,常露韵虽然照常和她一起去吃晚饭,可吃完后,她都会单独去一会厕所,回来的时候脸色总会特别难看,柳蓉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偷偷跟着她进了卫生间,然后听见小格子里,传来可怕的呕吐的声音。
        她就想起那年夏天躺在病床上的瘦骨嶙峋的胡蝶,那一瞬间,柳蓉脸色就变了——常露韵……会不会是得了和胡蝶一样的病?


      25楼2014-03-0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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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折翼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最伟大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因为我生来就有一双比别人更宽些的翅膀,它看起来很美,可以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我把人生看成一条随意而至的路,叫它往东,它就往东,叫它往西,它就往西,这一切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如此唾手可得。我甚至有一张二十年期的计划表,密密麻麻,事无巨细——要去山区,去藏区,去北非,去拉美,走过草原和荒漠,获得生命最原始的力量。然后带着从中汲取的勇气和平静,展开我的人生,从C大毕业,去一所国外的学校继续深造,背包,游学,和男朋友分分合合,吵吵闹闹。
          这样恣意地度过我的青年时代,学成回国,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镀一层金,做一份起点很高的工作,每个月拿着别人仰望的工资,或许过上个两三年,会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然后离开职场,开始做我自己的事业。
          我要掌握很多很多的资本,只有有了资本,才能真正的自由。
          每当我这样畅想的时候,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奇异的自信,仿佛我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以为命运对我很宽厚,别人孜孜以求的东西,都是我能轻易得到、又轻易放弃的。
          我这样想的时候,就觉着自己站在一个高台上,很高很高,要低下头才可以看见地面上行走的芸芸众生。
          我觉得他们很辛苦,心里又觉得他们很可怜——别人在千军万马地挤着过一条独木桥,而我早已经路过,能带着貌似谦逊实则高傲的口吻说:我心里有些其他的想法,不愿意走一条和大家一样的路,为了梦想,我可以放弃安逸。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最后会像盛夏的花一样大朵的怒放,然而它没有。
          当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理所当然时,我才明白,原来我也只是亿万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靠命运的施舍心惊胆战地行走在钢丝上。
          以前它优待我,现在,它抛弃了我。” ——柳蓉写于二十岁那年的秋天
          柳蓉觉得自己的思绪还沉浸在支教的乡镇中学里,一闭上眼,就是班里没有一个人及格的成绩单,是那些孩子们黝黑澄澈而渴求的目光,是她所难以理解的他们身上的陋习,是那一年家访,被困在山上时搭乘的那辆拉棺材的车。
          对,那辆拉棺材的车。
          很久以后,柳蓉仍然会在睡梦里想起那辆车,她坐在货车的货箱里,里面黑洞洞的,车走盘山路,一路被小石子硌得分外颠簸,她和同学和一个薄板棺材共处了四十多分钟,它横在她面前,随着颠簸前后左右移动,暗而厚重,就像是预示着某种不祥的东西——三长两短。
          柳蓉反复梦见那个棺材,梦境总会特别光怪陆离,她心里清楚,她并不是怕,并不是对棺材有什么恐惧,只是场景越荒谬,她就越能安慰自己,那是一个梦。
          这一年八月,支教团流浪归来,大巴从群山掩映的学校里开出,分别的眼泪还没有干,他们就遇上了又一次的山体滑坡。
          大山其实活动并不是这样频繁剧烈,只是它仿佛不欢迎这群把不安分的思想带给它的孩子们的外来人似的,他们进山的时候遇到一场,返回的时候又遇到一场,只是这回这次分外不幸。
          四个人当场死亡,包括那个玩杀人游戏的时候总会输的李琦。
          而柳蓉不知在梦里和那副棺材纠缠了多久以后,才醒过来,知道自己比她住了一个月的小室友还要不幸——李琦干脆利落地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她,少了两条腿。
          她长时间地闭着眼睛,不想看见她父母,柳蓉妈哭得护士眼圈都红了,柳蓉爸几乎不敢进去她的病房,只是长时间地站或蹲在门口,一脸胡茬,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柳蓉自己还平静,平静得近乎木然,后来想起来,大概是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有的时候,人们会做一些特别真实的梦境,梦见某个亲人死了,从对方得了绝症开始一直到葬礼,都清清楚楚,直到醒过来,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还在,梦里一直疼得木然,还要假装坚强,而醒过来睁眼的时候,眼泪才肆无忌惮地流下来打湿枕头——从而短暂地体会到那种极难过又极欢喜的感觉。
          柳蓉觉得等自己一睁眼,也会重新有这样的感觉。
          说不定她还在乡村中学那破破烂烂的寝室里,或者是已经回到家里,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或者是开学到了学校,不老实的腿脚重重地磕在单人床的栏杆上。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胡蝶在艺校时那吃了大半瓶安眠药的同学欣欣,又似乎是那年从楼上跳下去的王碧瑶,柳蓉说:“怎么那么傻呢,你以为自己是玩游戏呢?人生是虚拟的,删了存档就能重来?”
          可她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然后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慢慢移动到她的腿上……应该有腿的地方。
          柳蓉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人生不是虚拟的电子游戏,不能重头再来,不能删档掐掉这一段,她将拖着一副残疾的、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体度过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样漫长到无边无际的人生。
          柳蓉就忽然哭了,她闭着眼睛,不清楚自己是否清醒,而她忽然有种预感,这个梦可能真的要醒不过来了。
          王碧瑶仿佛就站在她床边,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第一回流眼泪。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把她一直流到鬓角里的眼泪抹去,耳畔想起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柳蓉心里忽然狠狠地往下一落,整个人像是掉进深渊里一样,模模糊糊站在身边的王碧瑶瞬间就不见了,她睁开眼睛。
          然后她看见了梁肃,听见了门外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
          她从未如此清醒过,清醒到足以判断出自己没有在做梦,是真真实实地醒着的。
          梁肃在她的床蹲下来,胳膊肘撑在她的病床上,红着眼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说:“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呢?就连梁肃说完这句话,也突然躲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片刻,又觉得好像有眼泪要掉下来,只能抬起头,拼命睁大眼睛,想要把它们瞪回去。
          柳蓉侧过头去,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梁肃说:“以后……”
          柳蓉突然开口打断他,口齿异常清晰,就像是主持什么会议那样,一字一语,字正腔圆地吐出来,不带一点情绪:“你怎么来了?”
          梁肃抿抿嘴唇,游移了一圈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低声说:“我来看看你。”
          “哦,”柳蓉极小幅度地点点头,“谢谢,看完了,你回去吧。”
          梁肃不再做声,缓缓地伸出手,勾住柳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却被她反应极大地甩开。柳蓉眼神冰冷,戒备地望着他,纤细的眉头皱起来,口气带了一点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
          梁肃的手背在被她甩开的时候磕到了病床的栏杆上,红了一角,他却细声细气,唯恐声音高了吓着她一样,近乎小心翼翼地说:“我以后……会照顾你的……”
          柳蓉抬起眼,和他的目光对上,女孩的目光就像是电影里的机器人一样,眼珠上几乎笼着一层无机质一样的冰冷,她瘦得脱了形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又讽刺又苍白的笑容:“以后别人家说什么都信,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
          梁肃深吸一口气:“我……”
          柳蓉忽然一抬手,把床头柜上罗放得高高的一栏水果整个打翻下来,声音近乎尖利地说:“你听不明白么?看见你我就觉得碍眼,走开!别在我眼前晃!医生护士呢?你们医院里不相干的人是可以随便打扰病人休息的么?”
          梁肃站起来,退后半步:“你听我说,别生气……”
          柳蓉费力地把自己半撑起来,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水杯,劈头盖脸地冲着他砸过去,尖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微微地扬着,充满敌意,傲慢防备,看着不锈钢的杯子毫不留情地砸在梁肃的肩膀上,水洒了他一身。
          梁肃站在那里,头发脸上都湿了,心里难过极了。
          柳蓉爸妈听见声音,赶紧进来,柳蓉爸爸轻轻拍拍梁肃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柳蓉妈妈近乎低声下气地说:“蓉蓉,妈妈知道你……”
          柳蓉像看陌生人那样看了她一眼,重新躺下来,把被子拉到脖子上,抗拒地扭过头去,生硬地说:“我困了,别吵我。”
          不知过了多久,柳蓉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她妈妈又出去了,她这才睁开眼睛,手指紧紧地抓住被子边,无声地流起眼泪来。
          她想这原来不是做梦,自己再也不能去北非了。


        54楼2014-03-04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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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新的开始
            很难形容那一刻柳蓉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好像某一次重要的考试,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考砸了,又不好跟家里人说,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边享受考完试后的美好假期,一边心怀忧虑,千方百计地想着该怎么去面对那个结果。
            柳蓉忽然觉着,梁肃就是自己那个不争气、却总会来的考试成绩一样,躲也没用,装不知道也没用,她垂下眼,好半晌,带着一点生疏,挤出一个笑容:“是你啊,谢谢。”
            难得她和颜悦色,梁肃有点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哦……哦不用谢。”
            柳蓉就慢慢地推着轮椅往前走,梁肃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偶尔遇到坑坑坎坎就过去帮她一把,没话找话:“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学生家长留饭,不好推。”
            “哦……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么?别让你爸妈跟着着急。”
            “打过了。”
            “做家教辛苦么?有时候要准备挺长时间的吧?”
            “还行。”
            梁肃感觉他们像是刚刚认识一样,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来说,可是换来的却总是那三言两语又客客气气的回复,就像一口气吞下了一把墩布条一样,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一个人能有几个少年时代呢?从少年到成年,之后好像悠忽一下就老了,再也不肯相信黄蓉一定会嫁给郭靖,小龙女和杨过会在十六年后还在绝情谷底下重逢,人精力有限,很多人跌倒了都不一定能再重新爬起来,何况是一次又一次地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呢?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梁肃觉得,爱一个人简直就像是要把自己掏空了一样,回头一看,原来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滋味,好像那个少女成了高高悬挂在自己少年时期的一幅画,时间长了就摘不下来了,看着她,就觉着是看着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想要摘下那幅画,必然撕心裂肺一番,经年过去,等到他白发苍苍的时候,扭过头去一看,还能看出那泛黄的印记,与其他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柳蓉和梁肃各自沉默了五分钟,忽然,梁肃一把抓住她轮椅的把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慢慢地弯下一条腿,单膝跪下来,把自己的目光和她放平,他语无伦次地说:“我……马上毕业,已经签约了一家公司,夏天一毕业就过去工作。”
            柳蓉的目光落在他抓住轮椅的那只手上,修长的手指泛了白,青筋在手背上暴露出来,像是要把他的皮肤撑裂了一样,于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以前没经验,我们的公司办黄了……”梁肃感觉鼻子有些酸,就用力吸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这回我打算先老老实实地在公司里干几年,积累一些人脉和经验,再重新做起,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这次不成功,下回找到症结,再玩命一点,说不定就好了。”梁肃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他看见柳蓉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个类似震惊的表情,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家条件一般,我父母没条件现在就给我买房子买车,可是呢,我想咱们小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住过大院或者跟着父母租过房子的,二十几岁的时候,谁没吃过苦呢?”
            他顿了顿,感觉自己有点跑题,可是心里想说的话太多,说着说着就什么都往外跑,不听使唤了,梁肃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一直冰冷冰冷的小手伸到他脸上,轻轻地擦了一把,柳蓉说:“我说,你……你别哭啊,有事慢慢说。”
            “有一天,我会不用贷款就买得起房子,有自己的事业,家里可以请保姆,可以专门腾出一间大书房,有一直罗到天花板那么高的大书柜,找什么有什么。”
            柳蓉就垂下眼,慢慢地缩回自己沾了一把泪痕的手:“嗯,行。”
            “你信不信?”
            柳蓉心里想,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可是看着梁肃的表情,觉得他像魔障了一样,于是只得点了点头:“信。”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么,说说而已,又不掉块肉。
            梁肃却好像得到了莫大的肯定,眼睛都亮了起来:“我能照顾你,将来能,现在也能。”
            柳蓉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不言语了,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他。
            “我一辈子也不会变心,我也没那个力气变心,你相信不相信?”
            柳蓉没有说相信,她只是坐在那里想了想,然后低低地说:“你养不起我。”
            梁肃低头翻开自己的小包,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把一张打印出来的表格放在柳蓉面前,像是个急于表现自己的求职者一样,忐忑地对这位坐在轮椅上的面试官说:“你先看看,我不是随便说的,我有计划的,是按着管理学上的三级目标理论写的,你就看看吧。”
            柳蓉:“……”
            她只得接过那份强买强卖一样塞到她手里的计划,上面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在薄薄的一页纸上,好像粘着梁肃后十五年的生命一样。
            她沉默着扫了一遍,抬起眼,发现梁肃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把那张“十五年的生命”还给了梁肃,正经八百地说:“梁同志,我现在也是个失业人口,不能给你签字盖章啊。”
            梁肃一愣,意识到她好像说了个玩笑,想给面子地笑两声,可是又觉得笑出来不对,只得露出一个微微有些迷茫的,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纠结地看着她。
            “我还没找到自己的路,你怎么能养得起我呢?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养得起自己,别人都不行,”柳蓉说,“我连自己的路都没找到,你指望我能答应你什么呢?”
            梁肃好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柳蓉就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用可怜我。”
            “我没觉得……”
            “我站也站不起来,你拉着我、扛着我、背着我又有什么用呢?”柳蓉眼睛里忽然冒出了一点泪花,像是被她自己的话音带出来的,她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话不能不说,话一出口,眼泪自然就跟着出来了,“这个时候软了,那我就……一辈子都要跪着活着。”
            “你这不是害我么?”她轻轻地说,然后用手背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慢慢地掰开梁肃攥在她轮椅上的手,“别想不开。”
            梁肃忽然站起来,他蹲得时间太长,腿都麻了,整个人晃了一晃:“我可以等你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我建议你可以找个人一起等。”柳蓉笑了笑,慢慢地转起轮椅走了,“那样等着等着也就想开了。”
            一个礼拜以后,柳蓉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那学生的妈妈打来的,孩子她妈说:“柳蓉,你有空能不能考几个英文考试出来?就是那种……雅思啦,托福什么的。”
            柳蓉一愣:“我考过一回雅思,原来是预备着下学期交流用的,不过我外语水平一般,分数不大高。”
            对方立刻激动起来:“考过啦?多少分啊?”
            柳蓉顿了顿:“总分才7……”
            对方迟疑了一下:“是有点低,你能再考一次么?阿姨知道这个挺贵的,我出钱也行。”
            “阿姨,怎么了?”
            “我一个朋友,在本市办了一家外语培训机构机构,你知道咱们市里有钱人家的小孩挺多,中学就想送出国的,需要短时间内把这种外语考试过了,是一块很大的市场,正在招兵买马。阿姨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跟他们推荐了你,你看看想不想试试?”
            柳蓉迟疑了一下:“阿姨,我大学都没毕业。”
            “那是客观意外嘛,我觉得你行。”女人一开始不大好相处,可一旦建立了信任,倒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柳蓉反正什么都怕,就不怕事情多,于是答应了下来。
            然后她给自己下载了一个倒计时桌面,底下用糖果一样的字体写上:是真名士自风流,是真英雄什么都不用问,小样的,不就短了一截么,多大点事啊,过两年照样是一条孙膑。


          58楼2014-03-05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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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搬完了。
            这几天看多了各种文,思维各种混乱。
            我也想起我在家乡念书的那么多年,也想起我高三念书时候的粗神经的某些行为。那个年龄,那种年纪的想法,现在回想,放佛昨日,又好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最近我见了好几个同学,都说我没变。大概我这种粗神经的人,才能没心没肺,这么多年没被社会改变得什么奇怪模样。
            我很想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种乐观的心态,没那么多烦恼。又知道,当时候到了,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躲不开的。


            68楼2014-03-05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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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70楼2014-05-21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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