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没有阳光隔着云朵透过来,暗暗地镀上了灰青色。
出殡时没有下雨,不过也恰好没那惹人心悸的液体,便算是饶过了连心都碎死的人。
于湉坐在书房前的庭院处,影子折断在花岗石台阶上,散了一地悲伤。眼睛里无神而空洞,唯独留不出泪。
宁桓宇,如今也离他去了,这世上真真剩下他一个人了。于湉痛苦地捂住胸口,冷汗自额间发出。
桓桓是被下了药,是被人家所害,按照目前情况,所有证据都指向华晨宇带来的那个小随从,有此动机的也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了。
千算万算,百般提防,竟忽略了对方会在宁桓宇身上下手。于湉此番心里直恨得牙痒痒,那华国和亲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来奉承已经不比当年的于国,二来算是在这边安下眼线。
华晨宇就是被巧妙安在于国的刺,等到了一定时机,锥入内部,总是多大的强者,终有纰漏之处。
于湉盯着眼前的空地出了神,也对,一个不得宠的王妃想要发挥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扳倒对手,可是桓桓,那个善良的人儿并不知道!
华晨宇,你……很聪明。于湉的喉结动了动,重重咬下了嘴唇,血腥味融化在口腔中的一瞬间,很疼,也令头脑清晰了不少。
有风撩动了沙沙作响的残叶,卷起了一阵带有梅花的香。
另一边,华晨宇起了床,昨晚因入眠得晚,所以一下子睡过了头。四处看看,竟没有一个人来房里,虽然心里很舒服,但觉好生奇怪。
自己慢吞吞地穿戴好,推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的人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见华晨宇出来,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或许是被冷落惯了,华晨宇并不在意,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望,他是个不讨喜的人,起码在这里是。
站在庭廊上伸展着酸疼的身体,华晨宇觉得身旁有一个人靠近,回头看时,发现这个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婢女有几分眼熟。
“ 王妃。 ”,那人开口时带着浅笑。
那染满温暖的酒窝映入眼睛时,华晨宇立马想起了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是谁。
因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好多说什么,华晨宇只是点了点头。
“ 王妃,今儿早上宁公子……去了。 ”,汀兰凑上前去低下声音说道。
华晨宇吃了一惊,心想起那宁桓宇面色不好,怕是身子不爽。却不想病重至此,少年正盛,也遭了这事儿。
“ 你家王爷呢? ”
汀兰敛住了笑意,看了看四周,其他人也都收拾好离开了,只剩下她和华晨宇两个人。
“ 王爷这会儿在书房,宁公子的丧事也办了。 ”,汀兰似是有些伤感,宁桓宇素日待人极好,一点也不摆架子,府里上下老少都挺敬重他。这次忽然去了,人人都措手不及,也都挺难受的。
那人现在肯定难受的紧,华晨宇抚了抚衣角擦上的灰尘,摆了摆手朝着一方走去。
汀兰站在原地,看着华晨宇身影的方向,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去找于湉。这么想着,心里越发着急了,方才忘记告诉华晨宇,现在王爷怀疑是他给宁公子下的药了。
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一面伸着脖子去望华晨宇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嗔怪着直跺脚。汀兰十指相扣,心里又说不出的担心。
于湉的书房周围种满了腊梅花,三尺之外都环绕着清香。
华晨宇一路小跑着过去,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于湉伤心过度,只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到了庭院门口。
于湉坐在石阶上,华晨宇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的背影。除了孤独再无其他,这是华晨宇第一反应下的感受。
那人平日高高在上,行事作风利落有秩。此番看来,竟让人生出怜悯之心,倒真是最悲不过生死别了。
“ 于湉。 ”
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先不必说于湉认得这声音,就是不出声,他也能根据内力听出脚步声。
从华晨宇进门开始,于湉便知道是他。那种自内心压抑的火气和杀意充沛在大脑,于湉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说不定是要来探口风,自己先乱了阵脚才是大忌。
回头间,华晨宇白衣胜雪,脸上有刻意挤出来的不自然的笑,站在那里显得突兀而局促。
于湉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华晨宇坐下。扭过头去便不再说话。
华晨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也不敢挨着,便离了一指之缝。
良久的沉默后,华晨宇颤着嗓音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
“ 你都知道了…… ”,于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一直冷笑。宁桓宇过世的消息,不仅对外面封锁,府中上下也都噤了声,华晨宇院子内无人敢于他搭话,这消息从何而来?
华晨宇没有做声,这更加让于湉确定了下药的便是他华晨宇。
想起宁桓宇苍白着脸的样子,于湉紧紧握住拳头,又松开。
“ 华晨宇,我们……谈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