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娘子的聘礼。
@ 巫术の献祭女孩
如果时光连记忆都承载不了，那我们究竟还剩些什么。
碧城眯起眼看着遥远的天空，模糊想起曾经少年熟悉陌生的容颜。
草绿色的军裤染了点灰尘，修长的手指稳健地扣住扳机，军帽帽檐拉出了道阴影遮住少年清亮的眸子，帽子上的军徽在阳光下折射出长短不一的光。
上膛、装弹、瞄准、射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二十声枪响后，少年一拉枪栓翻身站起敬礼示意结束。
靶旁远远传来记分员的报告声：“黄埔十五期步兵科507号学员骸尾， 射击二十枪，上靶二十枪，八环十枪九环七枪十环三枪，总成绩九十三分。完毕。”
骸尾冲着他笑，阳光底下明晃晃的。
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曾经他是他的教官兼步兵战略理论导师，现在呢？
他和他都无法明了彼此的关系。
骸尾坐在他的面前抽烟，拿着香烟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碧城看着他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颊苦笑，道骸尾这么多年党国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走的这条道。
骸尾笑，说教官这还是要劝降怎么的，实话和您说，我走这上这条路之后，压根就没打算回头，丫要毙就毙给小爷个痛快，没准那样我真能感激您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变了，无论精神容貌甚至口音，碧城在天府之国滋润了三年，如今说话都浸着股川味，骸尾两年前去了北平，现在操的是一口相当地道的京片子。
只是他依旧叫他教官，一如当年。
碧城也笑，在茫茫升起的烟雾中模模糊糊不甚分辨明了，心中的疼支支缕缕地蔓延开来。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晚上他抽烟抽得太凶时，窝在他那里熬夜给他赶报告的骸尾总会忍无可忍地给他把烟掐掉，说教官你丫想被呛死还是把我呛死怎么的。
如今骸尾就在他的面前透过袅袅香烟，异常真实可感却又他觉得捉摸不透。
时光到底可以改变多少……
看着骸尾用纱布简单包裹起来的被子弹打了对穿的肩胛骨，碧城狠狠吸了口烟，只觉得心疼。
最后他放走了骸尾。
他们都不是什么有信仰的人，这个年代保障不了他们的信仰甚至生命。人总得活下去才能谈什么信仰。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为人，所以放走骸尾就显得是那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骸尾在走之前定定看他，突然说。
教官我不谢你也不怪你，我们其实都没有错。
乱世中当然分不清孰对孰错，因为错的就是乱世。
看骸尾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夜幕深处，他掐掉烟，恍惚间就明了结局。
一年后碧城站在南京牛角山顶对着一簇不大的土包。

一年后碧城站在南京牛角山顶对着一簇不大的土包。
土质还带着刚从地里翻出的砖红，坟上孤零零的很干净，未长什么杂草。
坟前摆了瓶酒和一簇花环，花环看来有些日子了，半凋的花瓣没精打采地垂在草地上，呈现出种病态的枯黄。
坟后立了块石碑，粗糙的表面刻了骸尾同志之墓的简单字样。
他对着墓碑叹息，一些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说出的话终究翻腾腐烂在心里。
他伏下身掬起一抔黄土，却恰好与墓碑下的骸尾对上了眼。
那是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十七八岁的骸尾穿着军装衬衫在照片里微笑，身后是十里洋场遥远的背景。
昏黄，腐朽，仿佛把照片中的骸尾紧紧包裹起来，卷向他再也无法触碰的境地。
我们总会衰亡，死去。
在那之前，我们不过是想做出一些不会随着身体消亡而消逝的事情。历史终究会记住我们的鲜血，那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