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画,却被喜爱中医的父亲安排去学医。年龄是那一届里最小的。个头也不高。用一位师兄的说法,就是个大号的布娃。
报名那天,父亲送我去学校。返回的时候,就在校门口,他刚一转身我便哭得稀里哗啦,他只好转回身来,说上一堆叮咛的话。再走,我的眼泪又哗地流了下来。如此三番,眼看天黑也挪不动步子。最后还是班主任,一个刚刚留校,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小老师从父亲手里接过了我,她送我回宿舍,示意父亲走。然后交待班上所有同学说,这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一个,希望大家照顾她。
几个大点的同学后来果真就对我十分的照顾。她们其中的一个只要外出就会带小东西回来送我,一个则为我洗了三年的被褥。一个比我还个头还要低的,常常车子载着我大街小巷转悠。
上到三年级,去湖北一家医院见习,当时手术室一位喜欢穿白袜子的姚姐,除了教我学会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和临床经验外,总把我当懵懂的小孩子来关怀和喜欢。那个时候她已恋爱,经常有约会,走的时候就买很多零食来安抚我。我虽然对她那个脸上有颗黑痣的男朋友没多少好感,却因为姚姐在乎,也只好爱屋及乌。
吃了那家医院食堂很多韭菜炒肉,以至后来看见韭菜就会头疼。现在只要是轮到自己进厨房,凡是应该有韭菜出场的地方就换成了西芹。还私下洋洋自得,兴许能像香香公主一样,吃出一身的芳香来。
那家医院里,有个外科“一把刀”胖张老师,他喜欢开玩笑,一见面就让我在湖北留下来将来嫁给他儿子。当时怕的要命。那个小混混,头发比我还要长,在美院学油画也不怎么好好学,每次看见他,我都躲到十米开外,令他很得意。现在想起来,确实幼稚,帝国主义其实都是纸老虎。何况邪又不能压正。
病人中也有特别的,比如蟋蟀,内科+床。一同去实习的三班一个小女孩每次去打针,都要被他变着法儿拒绝。有时候说是去洗手间,结果一去不返。有时候溜之不及,就一脸诚恳,惶恐地满床找钥匙,原来裤子被一链条锁定,没有了钥匙打不开裤腰。顶顶有趣。
见习结束以后和那边所有的老师都失去了联系。也包括姚姐姐。偶尔想起来,对她还是充满了怀念,不知道她后来到底和那个学中医脸上有痣的男孩结婚了没有。也不知道她现在生活的好不好。还有,那些毕业后就失去联系曾亲如手足的同学,小小的班主任老师,以及生命每一场相逢中,曾经对我微笑过的人,想念他们却已无法亲口说给他们听。生命中一些过往的风景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随风流逝。想抓住,已无机会,过滤后留下来的,将是一直到老也不会更改的永远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