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费尔斯不记得自己开始害怕夜晚是什么时候,他估计就是因为那种一睁眼就被现实扼死的痛苦造成的他对睡眠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下意识的去阻止自己的思维出现停止,避免任何意识断档的可能——从此,长夜漫漫就完全是折磨了。
Without you, without you, everything is a misery.
With you, with you, no night is too long.
他动了动无所事事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严阵以待的看着计算机屏幕和光格所在的位置,发觉自己可能在应聘教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他认真的如同这是他第一次等待异动的出现,等待一个异动态原子进入光格的小概率的发生,虽然这已经是第二个月了。
二十三点十五。提前接到了Ethel打来的电话。
“有成果吗?”
Ethel恢复了那种带着浑然天成的自信慵懒的常态,不了解她的人很难把她跟一个多月前那个逼问好友的人联系起来,可乔治却为这转变中不掩饰的在意感到了一点点开心。
他已经太久没开心了。
“还是老样子吧,你知道,上次那次已经是最接近的了,但是可惜那个原子太不稳定了没有被束缚住。”
乔治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是那种科学家的让人感觉万年不变的温柔。或者不如说,是种冷静的温柔吧。他其实是个相当有魅力,因为他虽然博学,却自始至终是个很真的人。——Ethel不难听出这句话中不太一样的语气,而这让她恍惚记起了原来的那个乔治。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在极端境遇下才是最真实的,但往往极端的境遇会带着强迫性引导性。你或许暴漏了很真实的部分,但你也在放大它,这种放大会蒙蔽人的眼睛,会让人忽视很多东西。Ethel一直最害怕的,不是乔治走不出来,而是乔治会因为这件事情过于放大Jim的重要性。这会严重干扰到乔治的人格。乔治几乎是她所见过的最稳定的人,而任何事物抵抗力稳定性和恢复力稳定性的关系都是一样的,越稳定的人在平衡被打破时就越难恢复,就越无法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她对乔治这个疯狂的实验的妥协,不仅仅是因为她在科学上被说服了,更因为这是乔治保持平衡的一种手段,即使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可如今,她发现她所想的和现实比起来,实在是简单的可笑。
“我这几天尽量全面的查了这附近出现普朗克异动的报道和记录,统计数据之后做了模式分析。”Ethel的声音很低,“乔治,从时间上来讲,我发现异动的发生基本呈现出右螺旋,而且是极径随极角成比例减少——对,也就是由外到内。右螺旋的形式自然界很常见,但是由外到内的模式其实很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所以最近的异动才如此频繁?”
“还有地点方面的因素。因为早期的数据很多都不确切,我考虑进了地名变更甚至地质活动的变量,大致看出了一个模式,不太明确,但是基本上趋向了你家附近的一处地方。所以,这也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随着时间推移,发展趋势导向会使学校异动的概率越来越小……”
乔治的手抖了抖。
“但是Ethel,怎么可能?极径减小的右螺旋……那几乎可以认为在某一时间点普朗克异动的出现呈现出必然性?”
“越接近该时间点就越必然。但是还是要考虑进去异动变量,这就又增加了事件发展的波动性。”
说完这句话Ethel自己吓了一跳。
Ethel更擅长的是数据,她只是用统计学得出结论,她善于联想,并不善于进行猜想和假设,所以她对拿到手的结论很少深究。可乔治的几个质疑让她对自己手里的数据有了一种诡异的畏惧感。
“乔治,最后会怎么样?”
“极限情况是在一个时间点出现叠加态。所有的可能性,都会同时存在。”
“那之后呢?”
“不知道,理论上讲随着异动必然性的增加这个时间会愈发趋近于一个点。至于这个点之后,我也不知道,Ethel。也许我们要带着所有的可能性一起走下去,也许不。我无从得知。”
实验室的仪器突然开始运转,发出的声音在此刻让人觉得尤为明显。
就是此时,乔治看到前方墙壁开始扭曲,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他感到耳鸣,晕眩,忽视了Ethel的询问声,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在实验室观察到异动,而这一次的异动显然比上次明显。
Jim冲他挥了挥手:“乔治。”
“嗨。”
电话那边Ethel彻底沉默了。
乔治不敢妄动,应该说他是僵在了那里。其他设备因为捕捉到异常情况接二连三开始启动,然后屏幕上描绘出一副散点图——他被那张图吸引了几秒的注意力,然后重新抬头发现Jim仍然站在那里。
“Jim。”
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异动其实只有短短的十秒左右。Jim如同来时一样的消失了,如同很多次以来的一样。
但是留下了一个原子。
乔治看着散点图上两条红色的标识线——大部分的点都散布在两条线之间。但在其中一条线的一侧,离散点群的距离非常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红色的点在那里。红色,说明这个原子的很多状态都在设定的值域内,说明这个原子是异动态原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半分钟后,计算机自动刷新,乔治看到散点群内点的数量比刚才少了很多,说明光格内的很多原子都没有被稳定的束缚住而是逃逸了。
但是那个红色的点还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视力水平几乎是在振动,他一会看得清那个点一会又看不见。半分钟后数据再次刷新,然后是半分钟,半分钟……等到乔治·费尔斯意识到自己虽然眼压很高,可那个红点已经在他的视线内稳定存在了若干分钟的时候,他才敢对自己肯定一个异动态原子被光格稳定的束缚住了。
手机屏幕是黑色的,Ethel不知道已经收线多久,她很可能正在赶过来。
乔治只是看着那个红点,结合点的坐标和各种参数反复确定着。
——那是个异动态原子,它被稳定束缚住了。
乔治的喉结颤了颤。
那真的是个稳定束缚态的异动态原子,它就等在光格里,等着自己。
如果不是仍有理智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处在比较不平静的状态,乔治可能真的就以为视野中光明变幻的抖动着的实验室也在普朗克异动了。那一会,自己一直辛苦压抑维持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世界天翻地覆地变化着。
它就在光格里……
他就在那光格里。
——等着自己。
Without you, without you, everything is a misery.
With you, with you, no night is too long.
他动了动无所事事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严阵以待的看着计算机屏幕和光格所在的位置,发觉自己可能在应聘教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他认真的如同这是他第一次等待异动的出现,等待一个异动态原子进入光格的小概率的发生,虽然这已经是第二个月了。
二十三点十五。提前接到了Ethel打来的电话。
“有成果吗?”
Ethel恢复了那种带着浑然天成的自信慵懒的常态,不了解她的人很难把她跟一个多月前那个逼问好友的人联系起来,可乔治却为这转变中不掩饰的在意感到了一点点开心。
他已经太久没开心了。
“还是老样子吧,你知道,上次那次已经是最接近的了,但是可惜那个原子太不稳定了没有被束缚住。”
乔治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是那种科学家的让人感觉万年不变的温柔。或者不如说,是种冷静的温柔吧。他其实是个相当有魅力,因为他虽然博学,却自始至终是个很真的人。——Ethel不难听出这句话中不太一样的语气,而这让她恍惚记起了原来的那个乔治。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在极端境遇下才是最真实的,但往往极端的境遇会带着强迫性引导性。你或许暴漏了很真实的部分,但你也在放大它,这种放大会蒙蔽人的眼睛,会让人忽视很多东西。Ethel一直最害怕的,不是乔治走不出来,而是乔治会因为这件事情过于放大Jim的重要性。这会严重干扰到乔治的人格。乔治几乎是她所见过的最稳定的人,而任何事物抵抗力稳定性和恢复力稳定性的关系都是一样的,越稳定的人在平衡被打破时就越难恢复,就越无法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她对乔治这个疯狂的实验的妥协,不仅仅是因为她在科学上被说服了,更因为这是乔治保持平衡的一种手段,即使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可如今,她发现她所想的和现实比起来,实在是简单的可笑。
“我这几天尽量全面的查了这附近出现普朗克异动的报道和记录,统计数据之后做了模式分析。”Ethel的声音很低,“乔治,从时间上来讲,我发现异动的发生基本呈现出右螺旋,而且是极径随极角成比例减少——对,也就是由外到内。右螺旋的形式自然界很常见,但是由外到内的模式其实很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所以最近的异动才如此频繁?”
“还有地点方面的因素。因为早期的数据很多都不确切,我考虑进了地名变更甚至地质活动的变量,大致看出了一个模式,不太明确,但是基本上趋向了你家附近的一处地方。所以,这也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随着时间推移,发展趋势导向会使学校异动的概率越来越小……”
乔治的手抖了抖。
“但是Ethel,怎么可能?极径减小的右螺旋……那几乎可以认为在某一时间点普朗克异动的出现呈现出必然性?”
“越接近该时间点就越必然。但是还是要考虑进去异动变量,这就又增加了事件发展的波动性。”
说完这句话Ethel自己吓了一跳。
Ethel更擅长的是数据,她只是用统计学得出结论,她善于联想,并不善于进行猜想和假设,所以她对拿到手的结论很少深究。可乔治的几个质疑让她对自己手里的数据有了一种诡异的畏惧感。
“乔治,最后会怎么样?”
“极限情况是在一个时间点出现叠加态。所有的可能性,都会同时存在。”
“那之后呢?”
“不知道,理论上讲随着异动必然性的增加这个时间会愈发趋近于一个点。至于这个点之后,我也不知道,Ethel。也许我们要带着所有的可能性一起走下去,也许不。我无从得知。”
实验室的仪器突然开始运转,发出的声音在此刻让人觉得尤为明显。
就是此时,乔治看到前方墙壁开始扭曲,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他感到耳鸣,晕眩,忽视了Ethel的询问声,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在实验室观察到异动,而这一次的异动显然比上次明显。
Jim冲他挥了挥手:“乔治。”
“嗨。”
电话那边Ethel彻底沉默了。
乔治不敢妄动,应该说他是僵在了那里。其他设备因为捕捉到异常情况接二连三开始启动,然后屏幕上描绘出一副散点图——他被那张图吸引了几秒的注意力,然后重新抬头发现Jim仍然站在那里。
“Jim。”
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异动其实只有短短的十秒左右。Jim如同来时一样的消失了,如同很多次以来的一样。
但是留下了一个原子。
乔治看着散点图上两条红色的标识线——大部分的点都散布在两条线之间。但在其中一条线的一侧,离散点群的距离非常远的地方,还有一个红色的点在那里。红色,说明这个原子的很多状态都在设定的值域内,说明这个原子是异动态原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半分钟后,计算机自动刷新,乔治看到散点群内点的数量比刚才少了很多,说明光格内的很多原子都没有被稳定的束缚住而是逃逸了。
但是那个红色的点还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视力水平几乎是在振动,他一会看得清那个点一会又看不见。半分钟后数据再次刷新,然后是半分钟,半分钟……等到乔治·费尔斯意识到自己虽然眼压很高,可那个红点已经在他的视线内稳定存在了若干分钟的时候,他才敢对自己肯定一个异动态原子被光格稳定的束缚住了。
手机屏幕是黑色的,Ethel不知道已经收线多久,她很可能正在赶过来。
乔治只是看着那个红点,结合点的坐标和各种参数反复确定着。
——那是个异动态原子,它被稳定束缚住了。
乔治的喉结颤了颤。
那真的是个稳定束缚态的异动态原子,它就等在光格里,等着自己。
如果不是仍有理智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处在比较不平静的状态,乔治可能真的就以为视野中光明变幻的抖动着的实验室也在普朗克异动了。那一会,自己一直辛苦压抑维持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世界天翻地覆地变化着。
它就在光格里……
他就在那光格里。
——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