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自己蛮喜欢坐火车。
换句话说,我喜欢那种往返在城市之间散漫的游历,火车也只是在帮我实现着这个愿望。众多交通工具中且它的成本较低。假如哪天换作飞机游轮我想我当然也愿意。只是目前,我的经济基础决定着我的一切上层的建筑。
1804年,一个名叫德里维斯克的英国人发明了火车,他用瓦特的蒸汽机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车。这台单一汽缸蒸汽机没有驾驶室,机车行驶时,驾驶员只能跟在车旁边走边驾驶。时速仅为5到6公里,和现在闪电般的高铁比,那真的可以叫做比蜗牛还要慢。因为当时使用的是煤炭或木柴做燃料,所以人们叫它“火车”,虽然这之后,在漫长的火车革命中发生了无数次重大的变革,到今天,无论是行驶速度还是车票售价,都翻天覆地,天上人间了。仅能留存下来的也可能只有火车这个名讳了。
火车是种很接地气的交通工具,相较于其他总能给人以更多遐想。尤其是它停留在人迹不多的小站的时候。
北方有很多不算落后,但简朴得让人觉得这辈子都见不到它发达时候的小城镇。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能让人感觉到微微发凉干燥的空气是如何在夕阳的余辉下沉默地抱紧你的灵魂。破落的站台,不平的水泥砖,生了锈的火车皮,到了尽头就只凝聚成一个小点的铁轨,偶有三两飞鸟划破灰色的天空,绿色的树和黄色的矮房和我隔著重重叠叠的风。
当人们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时,我哼起许巍的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有正在流浪的错觉。“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在哪,但知道终点一定在哪。这便是坐着火车行走在路上的感觉。
顺着火车前行,一路上总能看到巍巍青山被穿破的隧洞,清清河流被飞桥桎梏横断,广袤的土地上种着几乎等高的植物,整齐而密集。孤零的小站,稀落的人群,有怎样也走不出人类构筑设计的感觉。从未发觉自己原来就隶属于这么庞大的擅于约定成俗的种群。是人,又非人。这么想着的时候,有点憋气的感觉。
电视或者小说中,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场景:疾驰的列车上,主人公望着窗外平时见不到的称之为风景的山水土沟若有所思,真是要命的文艺。所以,我这个内心希望自己文艺并一直在努力但一听到人家喊自己文艺青年的时候却油然而生一脸羞怯和惶恐的人,其实也很想伪文艺一下,但多数未遂。
有次坐火车,旁边一个农民工,大概是他们那批打工者里面的翘楚,他在那儿侃侃而谈。意思大约就是很得老板的赏识,巨圆滑,会来事,虽没读多少书,但一样所向披靡,别人眼里自己眼里都挺NB。带着点儿说教和霸气侧漏的优越感,我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不屑,同情地笑了。
继而汗颜。
其实,之前我可能也有过这么个样子,总觉得读书无用,自以为悟的一些书里其实早言过的常识和说的一些自认有哲理的话,比那些书呆子有深度多了,瞎扯了好多年的蛋。我此刻的不屑,也恰如彼时人们对我有过的不屑。
车在站台上停下来,一些人走下去,一些人又走了上来。座位空了,又被新的屁股填满。新的旧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饱满的枯萎的,一切都在这里的每一个时辰发生着更迭和交替。车轮滚滚向前,阻挡不了的只有红尘中滚滚向前的欲望和时间。
脑子里忽就冒出了《猜火车》中的一段对白: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前途,选择家庭。选择他娘的大电视机,选择洗衣机,选择汽车,CD播放机,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选择低卡路里,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DIY和星期天早晨遇到的他奶奶的惊喜。选择坐在沙发里全神贯注的看比赛直到头脑麻木,嘴里塞满廉价食品。选择腐朽成灰,耻笑你最终无聊的家庭。选择生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孩子代替自己。没有什么比自私更可耻。选择未来,选择生活。但我干嘛要这么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没有理由。
是啊,没有理由。只要有火车,还要什么理由?只要火车还在往前开,就一定能够找到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