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莲啊，你凭良心说话，这么些年，妈妈对你怎么样？”
老鸨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把玩着自己鲜红的手指甲。
“从你进来，妈妈打过你一手指头没有？别说是缺吃缺穿，就是重话，都没说过你一句吧。人心换人心啊！可你呢？就算不和妈妈我贴心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联合着外人，来骗我呢。”
虽是随意的口气，但红妈妈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气，让站在一旁低头恭顺的莲，浑身发凉。
“妈妈误会了”莲一躬到底，“这孩子原是外面的，我见他伤势严重，一时动了善心，才让他在我这暂时养着，这几天就要让他离开的。他不喜自己的容貌和发色，便求了我帮他遮了去。此等小事怎能劳烦妈妈？是莲一时疏忽，还请妈妈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动气伤身。”
“还是你最懂我的心。”红妈妈放下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你这错就免了。这儿也没你的事了，早早回院子歇息吧。”
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看这情形，今日，三三怕是难以脱身啊。
“多谢妈妈！这孩子不懂规矩，扰了妈妈清梦，待我回去重重的罚他。”
“这孩子，你就不要想带走了。妈妈的脾气，你懂得，我的眼光，你也是知道的。此等姿色我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听说他是两个多月前来的？那他这两个月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的，现在也该还了。” 老鸨冷冷的一笑，断了莲的念想。
三三嘴里塞着破布，浑身赤裸的被两个护院绑了扔在地上，一头银发之下的小脸，满是泪痕。
他不该偷偷的去后院池塘洗澡的。
初来时公子时时叮咛，切不可将真容发色现于人前。可时间长了，他便松懈了下来。
今夜一时贪玩，在池塘里多呆了片刻，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知道错了，这里好冷，好可怕，红妈妈的意思是要他……接客……
他不要接客！他只想一辈子给公子做牛做马，他欠的都会还的，他会很努力工作的，他不想接客，不要接客！
三三不停摇着头，被塞住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哀求声，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
看着光裸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三三，莲的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又缩了一下。
唉，罢了，罢了，反正早晚躲不过的。
莲双膝跪下，叩地有声。“妈妈，我愿意接那梁大人的生意。三三这孩子，还请您高抬贵手。”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都暗自吸了一口气，梁大人性情暴虐，好施针索，伺候过的很少有不残的。不知为何缘故，看上了莲公子，威逼利诱，一掷千金，什么招都用上了，而莲则死活不从。今日竟为了这三三……

第三章
站在公子的门口，三三的指甲抠进了肉里。今日，梁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尽兴而归……
而公子的惨叫，也持续了一夜……
推开门，一阵强烈的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鲜血的味道。
他手里的水盆掉在了地上，想叫想哭，却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这……这……这还是他识得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么……
他的公子被摆成一个很耻辱的形状，绑在床头，浑身布满鞭痕烛泪青紫和白浊，身上几处敏感的地方，都被穿上了银环……双腿被打开固定在一根棍子上高高绑起，整个下身红红白白惨不忍睹。身上隐隐的还有腥臊味传来……
他颤抖着为已经昏迷过去的公子清理身体，三三不敢哭，因为怕眼泪滴在伤口上会痛。
在拿掉公子身体里外的那些东西时，三三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看着那些带血的银环，连着刺的花径和鹅蛋大小的鹅卵石，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杀人的念头。
这群畜生，你们这群畜生，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忽然手被握住，三三才发现自己竟然骂出了声音，吵醒了公子。
“三三不哭，没事的，不哭。”莲试图收紧自己冰凉的手，“吓着了吧，没事的。看着吓人，其实都不怎么疼的，过几天就好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安抚着身旁哭泣的少年，莲的轻轻的摸着三三的头，一下，又一下，一直抚到了少年心头。

第四章
再醒来时，莲已不在自己的房间。
三三，竟然带着昏迷的他，逃出了青霜馆。
不是不惊讶的，不是不生气的，但一切却都在望进三三那双黑黑的眸子时候，烟消云散。
愧疚、欣喜、心痛以及坚定，都映在三三那双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只有莲自己一人。
犹豫了许久，莲轻声相问“如果我死了，你可愿跟我一起么？”
对面的少年紧紧的抱住他，不住的点头。
接下来的五天，是三三一辈子里，最快乐的时光。
公子教他下棋，虽然不管让他多少子，都会输掉。
公子教他习字，虽然他只学会了歪歪斜斜写公子的名字，还有自己的“三三”。
公子给他弹琴，那琴音是清脆的，像山间的溪流，却又暖的连三三的心都能融掉。
当然最美的，是每天晚上公子都搂着他入睡，窝在公子暖暖的怀里，听着公子缓慢又坚定的心跳，醒来就能看到公子柔柔的目光和淡淡的笑容……
他的小心脏总是会快快的蹦一下，再小小的漏一拍。
三三每天都懒床到很晚，公子从来都是腻宠的笑，然后把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轻不重的揉着。
直到有一天，公子告诉三三，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他从自己的发簪中取出了一颗小小的黑色的药丸放进三三嘴里，让三三闭上眼睛再睡一会，梦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三三想问“我不是在梦里么？怎么还会睡着？”但四肢沉沉的无法动弹，全身也逐渐变的冰冷，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唇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轻轻辗转，无尽缠绵，脸上好像有水珠划过。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三三仿佛听到耳边有人说：“小东西，不许哭，忘了我，好好活……。”
没等听清，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五章
官奴逃走不是小事，更何况是被梁大人“关注”的人。
不过莲到也有些本事，带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竟然躲了整整五天才被人找到。
按照律例，逃跑的官奴是要充做军妓的，就算是死在了外面，也要砍掉双手，不得全尸。
看着案上的断手和软剑，红妈妈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莲那孩子，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吧。
听那帮衙役私下说，他先是毒死了三三，然后又用一直藏在腰中的软剑自刎，死的时候紧紧抱着三三，两三个人都没法把他们分开。
死了也罢，下一世投生个普通人家，好好的生活吧。可不要再出生在这样命苦官宦人家，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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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乱坟岗，拥抱着自己紧闭双眼微笑着的，是他的公子。
他的公子真贪睡，你看月亮都快出来了，三三的小肚子都在叫了，公子都不愿动一动。
回抱着莲的身体，三三窝在莲冰冷的怀里，乖乖的仰着小脸和莲说着话。
“公子？你还在睡么？三三都醒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公子，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昨天你做的叫化鸡好好吃的，嘿嘿嘿，我还想吃。”
“公子……你怎么不动了？……”
“公子，快醒醒吧，你饿的脸都不好看了，再不醒，三三就不管你，偷偷去吃鸡腿啦。”
“公子，你睁开眼睛看星星多大啊，这么美的星星，三三第一次见呢。”
“公子，你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三三惹你生气了？我一定乖，一定听话，你动一下好不好？哪怕眨下眼睛都好，三三这辈子都听你的，再也不淘气了……”
“公子，公子你最舍不得三三哭了，你要是再装睡，三三就哭给你看！”
“公子，你只是累了对不对？三三不淘气了，不扰你了……你好好睡着，等着我……”
……
三三真的醒了，假死以后，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是一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白狐，在修成人形之时突生意外，身受重伤，失去法力，也失去了记忆。
而公子，在他最脆弱的时期，一次次救了他，让他最终全身而退。
那假死药，公子只有一颗，其实是为了时机成熟，从青霜馆逃出来的时候用的吧。
他害了公子，可就算是这样，公子还是把生路给了他……
他……对不起公子……

第六章
一夜之间，青霜馆、梁府和京城的几座府邸被血洗成河，死者被人扔在院子里烧成灰烬，据说那代表着灵魂将永不超生。
三三找回了莲的断手，他背着公子，爬到了自己曾修炼的山崖上。
有一种血祭可以叫人起死回生，他知道的，虽然代价是费了自己这300年的道行，虽然如果一旦失败就要灰飞烟灭，只要能换回公子，他什么都不顾了。
用自己的血做引，逼出内丹，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慢慢的阴沉了下来。
一天一夜过去了，三三有点挺不住了，几次他都要倒下去，可是看着公子慢慢红润的脸，他都咬牙挺住了，只要公子能睁开眼，就成功了。
乌云越来越厚，隐隐有雷声传来，三三有点紧张，但看到公子的眼睛开始有一丝丝的抖动时，三三几乎忘了呼吸，他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跑出来了。
“公子，再也不会有坏人来欺负你了，所以你该醒啦！”
“公子，睁开眼睛好不好，三三很想你，三三一直都乖乖的，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公子求求你，睁开眼睛，抱抱三三。”
“公子，三三骗你了，没有了公子，三三睡不着，吃不下……”
“莲！睁开眼睛啊，求你！”
听着三三的哭喊，莲的眼睛，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似乎正在跟某种东西抗争，却怎么都睁不开双眼。
有一滴眼泪悄悄落下，落在了他腰间的软剑上，发出一声脆响。
天地间仿佛因为这声音有了共鸣，雷声阵阵，天摇地动。
………………………………
讲故事的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对面的听故事的人有些着急“然后呢？”
那人捧着一把银白的断剑，轻声说“然后，一道天雷劈下，半个山头都化为了尘土，只有这把剑，残存于断崖下，每当有水流过，必将泣血哀鸣，”
说着，将手里的茶水倾在剑身，而那水则变为血红色从剑身缓缓流下，仿如喋血。
“为何如此？”
“传说，是因为混了狐仙和其爱人的心头之泪，使这剑有了灵性。多了小女子便不知了。”
“为何血祭之时，动天撼地？”
“逆天而行，本就不为天理所容，三三杀孽深重，怎能不惹天怒？如若能放下杀念，许有一线生机，只可惜……”
………………
“此剑为何名？”
“无名，既然您听了故事，可否请您赐名？”
“无浊无染独守心，相依相生并蒂莲。不若叫‘青涟’吧”
“如此甚好”

第十四章：血泪
“三三乖……不要动……”莲的声音颤抖着，把手放在了三三的头顶，轻轻安抚着。
小东西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是莲，徒劳的摇了一下尾巴，然后慢慢的舔着莲的手心。
没有再说多余的任何一句，眼里满满的温柔，莲就那样静静的摸着三三的头，直到它睡去。
这时的三三极为安静，只有时不时的抽搐和微弱的呼吸，提醒着莲，它还在睡着，还在痛苦着，还活着……
莲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三，看着那盏小小的灯火，这一看就是两天两夜。
等到第三天夜里，实在支撑不住。
朦胧中，一个少年走进，轻轻伏在了他的膝头。
“三三？”他迷迷糊糊的问，然后瞬间清醒，赶忙去看那盏青灯。见到了那黄豆大小的火苗还在燃烧着，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三三，你怎么……”还没说完的话，被少年的手挡在了唇边。
“公子，三三好舍不得你……”
只这一句话，莲那通红的双眼中，便满了泪水。
“公子，听我说吧。”三三的一双手近乎透明，他爬上了莲的双腿，窝在他的怀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没了内丹，本是活不过当日的，没想到阿姐竟能帮我又抢回了三天。”
莲的心猛的一抖，他下意识的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闭上眼睛。
“公子，三三本是一只修了三百年的白狐，修成人形之时遭遇天劫。本是被公子所救，却害的公子自尽，您可怪我？”
一张嘴，莲都觉得那声音，颤抖的不像自己的：“傻孩子，怎么会怪你，公子说了护你，就一定护你周全，不信公子么？”
“信，不过公子你怎么舍得留下三三一个！你说好了要带三三看星星的，你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没有给我讲完……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啊！所以我使了一个小法术让公子回来，你看还真成了！现在三三身边有公子，有阿姐，每天都过的好开心！”三三清脆的笑着，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伸手摸着莲脸上的伤，三三的大眼睛红红的：“公子，阿姐不该打你的，我怕是等不到阿姐回来替你出气了，你答应我，不要恨她好不好？”
莲笑着摸摸三三的额头“是公子没有照顾好你，怎么会怪你阿姐。你有那么好的姐姐，要是她回来见不到你一定很伤心，所以三三陪公子这一次吧，我们一起等你阿姐回来。以后每天公子都陪着你。我们一起去看星星，看草原，还做你最喜欢的叫化鸡好不好？”
三三扬起小脸，双手抓住莲的衣襟：“好，我们说定了！公子你可不许反悔！”
莲说了好多以后的计划，三三都笑着听着，时不时再填上几条。慢慢的，三三的声音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三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公子又在骗我了，不过就算是明知道，也让人开心的忘不掉。公子，忘了三三好不好……”
东方已经发白，莲就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床边。
当青涟欣喜的破门而入时，看到是莲倒下的侧脸，和那缓缓留下的血泪……
天，亮了……

第十五章：血菩提
床前的灯，那豆大点的烛光，慢慢的熄灭了。
莲的身躯也随着那灯火，慢慢的倒在地上。
“小三三！你他妈要是敢给我死，我就把你的莲公子扒皮抽筋做成人皮灯笼挂城墙上去！反正我把你俩的命绑在一起了，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青涟浑身血迹，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屋子里。一看到倒下的莲她就知道要糟。本是至少七天的路程被她硬生生缩短到了三天，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她擅用莲的命源为三三点上了长明灯，本来是至少可以挺过这七天的，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快就熄灭了。
她快速的咬破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个决，房间内的空气以一种肉眼可以看的速度诡异的向内压缩着。
随后，长明灯幽幽的闪了一闪，重新微弱地亮了起来，却马上又要熄灭。
时间来不及了，这两个人的命眼看着就要没在她手里，青涟银牙一咬，嘴里念着“罢了……罢了……”，凭空将执青连人带车挪到了这个房间。
再一挥手，下一秒，古琴也出现在执青的腿上。
执青眯起了眼睛，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一脸玩味的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青涟面对执青一躬到底，声音里是少有的凝重：“性命关天，请为我奏一曲《镇魂曲》，助我为舍弟聚魂。从此我们再不相欠！”
执青微微点头，的脸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他修长的手指拂过膝头的琴弦，语气中多少带点了无奈：“地上，颇凉。”
青涟愣了一下，顺着执青的目光看去，在地上晕倒的莲面色发白，算上双眼，七窍已流血的迹象已经愈发明显。
她赶紧将莲抱到床上，心里的愧疚一波接着一波。一边感叹着弟弟找对了人，一边懊悔着之前的手下的重了些，瞧这两边的脸都还肿着。
深吸一口气，青涟回身向执青微微示意，面对着床盘膝席地而坐，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血菩提。
随着庄严空灵的琴声响起，整个房间都散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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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吱吱！”
“给我说人话！用了那么大一块血菩提还给我装！”
“阿姐好痛，我还在病着啊！”三三雪白的尾巴被青涟抓在手里，骂一句拔一根，疼的眼泪汪汪的还不敢动。
“你个死东西！没事跑人家车里面干什么！不知道你都要把我们吓死了么！”拔一根，还挺长的。
“呜呜呜呜，阿姐我不敢了。”
“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么？我给你点的是七天的长明灯，你好死不活的给我元神出窍哈，还变人身，活腻歪了么？！”再拔一根，再找一找还有没有更长的。
“阿姐好痛啊！我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就想见公子最后一面，别的……没想那么多啊！”
“没想那么多？那你脑子里装着什么啊！还有你家公子么？你差点把他也害死你知道么！”这回拔了两根下来，真白啊。
“阿姐，我们俩的命是你连的，我不知道啊……哎呀，不要啊！”
“你有理了是不是？我不是我拼死拼活回来的早，现在我眼前就两具尸体！还敢顶嘴？”换个地方，再拔一根。
“阿姐，你就算妒忌我毛比你白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我是你亲弟啊……”三三委屈的抱住自己的尾巴，整个身子都小小的缩在床角。
被说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青涟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把把弟弟抱在怀里，轻轻的顺毛。
顺着顺着，有东西滴在三三的头顶，它抬起小脑瓜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青涟已经泪流满面。
“小三三，你要是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啊……你知道阿姐多心疼你……”
“阿姐，是我不对……我再也不淘气了，不贪吃了……你不要哭了……”

第十六章：哭笑不得
听着房间里抱头痛哭的声音，躺在隔壁，莲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好坏参半吧，他对自己这次的经历的评价。
虽然喜得与三三重逢，但是换得自己撕心裂肺然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吧，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
亏得这姐弟俩装了这么久！
狐狸……本性难移么……
怪不得他一直都觉得小东西在身边时，总是能想起三三那孩子。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青涟轻轻推开了莲的房门。
“莲公子，这次多谢你。”
莲把睁开的眼睛转向天花板：“怎么，现在不想拿我的皮做灯笼了？”
青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咳嗽了一声：“这个嘛，一时情急哈，实在对不住……”
莲的脸上，慢慢的笑开了，一改这么久的阴霾，一阵温暖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来。
青涟坐到他身边，把手里小小的碗抵到莲的嘴边。
看着他的笑，她的脸却是又红了几分。一边在心底暗自夸奖自己弟弟眼光不错，一边暗自埋怨为什么自己遇不到这样好的男人。
“三三无事了吧，可还有什么日后的隐患么？”没有喝药，莲张口问的却是三三的伤势。
“莲公子请放心，三三并无大碍，怕是在床上呆个两三天，就能满地跑了。”青涟的眼神里内疚更深：“这次，连累公子了。三三鲁莽，伤到了你身体的根本，你以后的日子，要多多注意了。”
喝完了药，莲的一双秀眉微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挥之不去。刚想询问一下，身边的青涟却起身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快快起身，这是为何？”本想起身扶起她，但无奈全身都不像自己的，努力无果，莲又躺了回去。
“您对我们的恩惠永世不敢忘！三三拖累公子在先，我们姐弟隐瞒身份欺骗公子在后，这次蒙了公子救命大恩，却又害得恩人如此……待三三伤势好转，我立刻带它回山上，再不让它影响恩公的生活。”
莲躺在床上无声的笑了，目光转向床顶的幔帐，幽幽的开口：“我有说，不求回报么？”
青涟的眉头几乎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
莲的回答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一次漏了真身，若是做点事情给点东西就能遮掩过去，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没想到他是这种人……算是看走了眼吧……
“有什么要求您请说，青涟万死不辞。”
“三三既然算是我救的，就把它的命留给我吧。”
“你！”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会剥了它的皮做灯笼的。”听着青涟的口气，莲笑出了声。
“不管它是人是妖，我都不想再错过了。这小东西跟我的时间久了，分开也会不习惯吧。”
说着，莲慢慢转向床下跪着的青涟，语气愈发的温柔：“既然你把我和小东西的命绑在了一起，在我命数未尽之前，就不要拆开了吧。”
一道白影比飞的速度慢了点，但还是很快的溜进了莲的被子。快速的在莲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把脸埋进去……
青涟先是沉默了好久，突然又媚笑起来。她站起身，在莲的耳边低语一句，随后哼着小调就扭着出了门。
床上的人一脸的无可奈何，苦笑几声后，闭眼，轻轻搂住了怀里的狐狸。
脑子里还回响着那女人刚刚飘过的话：“弟夫，我就把老弟交给你了哈，你俩这命，我还真就会结不会解……”

第十七章：年轻画师
莲在窗前，长身而立。
窗外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微风吹来，满满的竹香。
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界，能开出这么片幽静的林子，也就青涟能做的出来。
不过，还真对上了他的胃口。
每天都习惯了往外望一望，要是离开了，还真真的有些不习惯。
小东西伤势大好，已经可以满地打滚，上房揭瓦了。
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能勉强下床了，虽是全身无力，起码不影响日常起坐。
现在，他享受的是和执青一样的待遇——每日药一碗。喝下去身体很舒服，但那淡淡的血腥味总是让莲略有不安。
他喝的是谁的血，除了疗伤还有什么效用？问过几次青涟，她却每每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这姐弟俩都不是什么心肠险恶之人，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就算是那丫鬟如玉差点害三三丢了性命，青涟也只是找上门去，打废了她两条腿了事。
这样也好，省得污了他的手。若不是那段时间他在床上实在动弹不得，这个女人的命他是断不会留的。
自己对于三三是一种什么感情，他在自刎之时早已知晓，可三三对他来说就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这份感情着实……
自己是活不过妖的，早晚要死他在面前。
罢了！罢了……
既然这次留了三三在身边，就……当孩子带吧……
做他的父兄，做他的老师，带他见识五光十色的人间。就算是以后他不在了，这孩子也不至于在人间吃了什么亏。
轻叹一口气，想一想三三昨晚偷吃鸡腿被抓到的样子，心里暖得如春日的阳光一样。
带着笑意抬起头，眸光静静的在竹林中落了片刻，莲搭在窗沿上的手指，蓦的一紧。
怎么会是他！
结束了么……难得的平静日子……
莲将前面的窗倏地合拢，低垂的眸中一片晦暗不明。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个月的十五前后，青霜楼总是会有很多，“常住”的客人。
为了听执青的琴，也为了能看狐筱筱的舞。
有人说，这狐筱筱是个江湖女子，偶然听到了执青的琴声，被深深地迷住。因而每到执青奏琴之时，便会起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也有人说，狐筱筱是执青的同门师妹，从小就对师兄暗生情愫。就算是执青残疾了，也对其不离不弃。每当执青献艺，便为他起舞助兴，只为博师兄一笑。
还有人说，这本是青丘的一只九尾仙狐，到人间游玩之时，对执青一见倾心……
总之，这是一个浑身都是迷的女子。每次都以红纱遮面，犹如仙人一般翩翩起舞，又在琴声结束后，悄然消失。
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在十五前后，远道而来，甚至不乏风流雅士，名门贵族。
这个月的十五也是如此，不似人间的音乐和舞蹈，像羽毛一样划过众人的心头，让人心痒难耐。
这一次，甚至有京城的大官，请了专门的画师来作画。留不住流水一般的琴声，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舞姿，总留的下。
从狐筱筱起舞开始，年轻画师的手就没有停过。待曲终人散，一幅惊世的《美人图》也落了最后一笔，引得众人围观。
虽不能完全还原那勾人心魄的舞，却也是有七八分神韵在里面，待年轻画师将作品呈到二楼的雅间，又引得一片叫好声。
夜里青霜馆的灯火，彻夜通明……

第十八章：不胜酒力
深夜，莲的窗户被轻轻的推开，月光打进来，映在了屋里人的身上。
莲单手支着下巴，坐在桌子旁，一抬眼，眸光璀若晨星。
黑影一愣，随后又释然的笑了，上前坐在他的对面。
他只是白天在竹林里偶然抬头，看到了不得了的人呢。
强忍到夜深人静，没想到这人也在等着他。
“小豆子，我没想到今生还能再遇见你。”
这一声“小豆子”在莲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尘封的，忘记的回忆，扑面而来……
只有被家人叫过的，只有曾经的知交才知道的这个名字，没想到在五年后的这里，再次听到。
“秦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活到现在。”自嘲的摇摇头，莲点上了灯，屋子里的冰冷消失贻尽。
这是他人生中最为风光之时的知交，甚至可以说是对手。
曾经，他也是那受人瞩目的风流的天之骄子啊，与朋友吟诗对歌，弹琴作画……
那时的莲无疑是闪闪发光的，而唯一能与他平分秋色的，便是画技无人能比的秦歌。
几年之后的再次相见，待相互问过对方近况之后，两人都感慨良多。
莲将清酒一杯推故人面前，却被秦歌轻声婉拒：“自从那事过后，我再不沾酒了。”
莲的手抖了一下：“你这，又是何必，？今天这酒，是庆我们相聚，你若是不喝，那就是短了我的面子。”
秦歌拿着杯子，犹豫着，随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秦歌久久不语。
莲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到了东方发白。
最终还是莲不胜酒力，先倒在了桌子上，耳边最后听到的朦胧的声音，是秦歌如同低呻一般的自语。
“小豆子，你恨我么……”

第二十四章：不要恨我
坐在屋顶上，两人喝的痛快淋漓。
一伸手把手里的坛子扔到院里，秦歌的脸上有着小孩子一样的得意。
莲下意识的望过去，月光下秦歌的侧脸有着和白日里不一样的坚毅。
抬手灌了一大口，顺便吧唧下嘴巴。
莲还记得儿时，秦歌那有点微胖的娃娃脸，打架总是输，却每次又都不服输的那种神情。
看着现在有棱有角的侧脸，莲在心里默默叹感叹，时间啊，真的可以磨练出一个男人。
注意到莲的目光，秦歌先是诧异，随后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是更加长的沉默。
“豆子，你房里的孩子，是三三吧。”终于打破了沉默，秦歌的嗓音低沉的，让莲在一瞬间产生了伤感的错觉。
“……对，是那个为了我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的三三。”
“你要走，也是因为他吧。”
“……算是吧。”
“豆子，他给不了你幸福的，你受的苦够多了，跟我走吧。”
“你醉了。”
“我没醉！为了他，你竟然不愿跟我走？”借着酒劲，秦歌的脸上多了点少见的痛苦和疯狂。
“秦歌，这个孩子我认定了，也护定了。”莲看着秦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并且坚定。
“你护定了他，那我呢？就不要我了么？你不愿跟我走……是不是，还在恨我？”
“这都什么和什么，你醉了。”
“不！我没醉！你就是在恨我，你恨我画了那副丹青，你恨我毁了你！”
秦歌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腿间，不停捶打着。
“秦歌！我不恨你，从来没恨过你！就算当初真的是，真的是因为你的幅画，我也从未怪过你！”
莲微微提高了音量，被揭开的过去再次血淋淋出现在眼前。
莲的父亲为何入狱，全家为何为奴为妓，真正的原因只有少数人知晓。就算是一开始不知，经过那生不如死的三个月，莲也明白了。
虽然起因，确实是因为秦歌的那副丹青……
但莲知道，就算是没有那幅画，自己也是逃不掉的，这是命，他的命。
“你不要恨我，我求求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秦歌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从没恨过你！”
莲一把抓过秦歌的领子，将他拖到身前道：“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你从哪里能看出来我恨你了？我恨的是我自己这张皮囊！我恨的是我的命！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恨你！”
莲吼了出来，但究竟吼的是秦歌还是他自己，亦或是两者皆有之，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歌被莲吼得愣住了，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酒也醒了大半。
两人都为自己的话，感到懊悔和无趣，选择了默默相视，两人不约而同举起坛子猛灌，再把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抛向院子。
待莲一身酒气的回到房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三三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等了一夜，等得火冒三丈。
但看到这个满身酒气、满脸泪痕的自家公子跌进了门，却是一句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去跟阿姐说说，让她把那一大桌子菜，都留到明天吧。
这秦公子也真是的，知道他们今天要出发，怎么还灌了莲这么多酒，这不成心叫人走不成么！
一步三摇的扶着莲上了床，刚刚要去打水顺便弄点醒酒汤，三三的小手却一下被拉住。
三三回过身，就见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带着点痴迷，带着点不舍，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委屈的神情在里面。
一句话都没有的对视，长时间的对视，莲傻乎乎保持这一个动作一动不动，看的三三手足无措连带着大脑一片空白。
公子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眼神看他啊，这是要干什么啊！这人喝醉了怎么，怎么傻的这么，让人抓狂啊。
“公子，你要喝水么？还是净身？”
“三三？”莲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是我。”不是他还能是谁……
“三三！”莲变得开心起来，声音都提高了一个调。
“是我啊。”三三小小翻个白眼，想叹气了。
“三三，三三，三三，三三……”叫了一遍又一遍，莲沉沉睡去，就算这样，也一直紧紧抓着三三的手。
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三三在心底暗自决定，再也不给他家公子喝醉的机会，再也不会了。
以后必须管着！……

“对，怕是他已经发现了你。到了明天早上，估计我这青霜楼也要关业大吉了。”
“莲，我对你是什么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我偏偏知道了，我无意搅进这一滩浑水，我也搅不起。”
“……”
“我知道凡人的一颗真心得之不易，我也知道你对三三的用情之深，这一次，我求求你，为了你的那颗真心，离开他好么？”
“……”
“我只是一个道行不足的小狐妖，我真的……护不住你们两个……”
“……”
“求你，走吧，离我们远远的，明天我也会带三三走，我会带它回青丘，百年之内再不许他来人间。”
青涟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亲手，活生生的拆散这一对，亲手，毁了自己弟弟的幸福……这种痛苦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看着几乎要跪下求他的青涟，莲的心仿佛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丝线，又紧紧地缠绕在了脖子上，每一次要窒息的呼吸，都会带动整个心血淋淋的痛，为什么不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阿姐，就不能让我带着三三一起走么？”
“莲，三三现在与凡人无异，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是碰见了你躲不掉的人，你可护得住它？或者再一次让他眼睁睁看着你死在眼前么？他为了你已然入魔一次修为全废，你难道要让他再次入魔！你自己逃不掉了……要带着我的弟弟一起死么……”
双拳紧握，莲的牙已然咬出血来，过了许久，他低声问道：“阿姐，让我叫你最后一声阿姐吧，不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可有什么忘情水之类的，还是让三三忘了我吧，我这样的人……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你们可否问过我？这样的决定，凭什么你们来做！” 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莲和青涟猛的向门口望去。
房间的门无声的开了，只着中衣的三三赤脚站在门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他的小脸一片惨白，写得满满的委屈与愤怒，平常干净清澈的眸子里蓄满了闪光，却又拼命的抑制住不让泪珠落下。
在听到三三声音的那一刻，莲的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将他刚刚割肉一样下定的决心，粉碎的一干二净。
定了定神，看到三三的赤脚，莲皱起了眉头。
他立刻脱下长衫，快步过去：“这么凉的晚上，怎么能赤着脚。”
“不要碰我！”三三厉声喝道，身形一动，后退了好几步，仿若被逼急了的小兽。
“莲，莲！这一次，你又要抛下我吗？你是不是觉得，看着你的尸体，我活得会很开心？你觉得自己这样很伟大么……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今生今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即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休想再甩掉我半步！”
“三三。”屋内的两人同时喊出声来，莲是痛心，青涟是愤怒。
青涟心疼自己的弟弟，亲手拆开这一对，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心理折磨，但是没有办法……若是这两个人在一起，她真的撑不过这一次。
刚刚的结界，竟然那么轻易的就被三三解开了，她甚至是在三三发出声音的时候才注意到。
这说明了……如果碰见真正的人类高手……她怕是连自保的机会，都不到五成。
这臭小子脑子被驴踢了么！还他妈山盟海誓，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在这里瞎扯什么蛋啊！难道他看不出来，为了他，莲做了多大的牺牲么！
青涟刚想再说什么，却被用手势莲拦下。
莲大步上前把三三抱在怀里，紧紧的环住他，用自己的衣服将三三包的严严实实的。
细细闻着怀里小人的体香，莲无比温柔的抱起了三三。
他细细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三三的银发，轻吻着他的额角。
直到三三身上的戒备气息渐渐消失，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啜泣时，莲才把小东西放在凳子上，替他擦掉满脸的泪痕。
“公子，我，我能保护好，自，自己，不会变，不会变成你的累赘，你不要再，抛，抛下我一个，一个人了好不好！公子，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我不要，不要啊！”
三三抽泣着，说到最后放声大哭，好像生怕莲会消失一样的，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松手。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哭的丑死了。”
“我也不想哭啊，呜呜呜呜，是你不要我了！你欺负人，呜呜呜呜，你才丑那！”三三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一闭眼睛一伸头，鼻涕眼泪全都蹭在莲的胸口。
“三三乖，公子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你说的！你让阿姐给我，给我灌药，还要让我忘了你，就是你，就是……”
看着怀里哭闹不停的小东西，莲捧起三三的脸，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掠夺。
他狠狠地在三三的嘴里攻城略地，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矛盾和不舍，都用这样的方式传递过去。
三三愣住了，或者说傻掉了。
他的唇被莲封住，他的后脑被扣住，他的身子被紧紧地贴在莲的身上，不留一丝空隙。
它从不知人和人之间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额……交流。
不过它想，这个时候……伸手搂住莲的脖子，应该是没错的吧。
注意到三三的小动作，莲的眼角带了笑意。
他伸出大手蒙住了三三的眼睛，随后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三三的唇，小小的，软软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香让他无法自拔。
本来只是想止住三三的哭闹，浅尝辄止的，但一吻上自己做梦都想触碰的双唇，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莲的心里不停的喊着，让他放纵这一次吧，放纵这一次吧……
于是这个吻由霸道的占有，变成了温柔的浅啄，再到深深的纠缠，等到两个人分开，都有些微微的气喘。
用手指摸着三三红肿的嘴唇，莲轻声说道：“小东西，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放开你。这次乖，跟你阿姐走，然后乖乖等我去接你。”
“不要，我要陪着你……”
“信我一次，可好？”
一个轻柔无比的吻封住了三三所有的意识，他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软下去。
抱住失去意识的三三，莲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小心翼翼的将三三交到青涟手里。
对上青涟紧张的眼光，莲轻笑了出来：“无碍的，我只是在他唇上用了点迷药，明早就醒了。”
“那你？”
“寻常药物在我身上，已经不起作用了……”莲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不说这个，此地不宜久留，我即刻动身，你也带着三三尽快离开。记住，千万不可让他显出人形。”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莲突然邪魅的一笑“既然逃不掉，就不要逃了吧，有些事情，还是了结比较好。”
“让三三安心等我，我一定会去接他。”
“若是你……”
“若是我死了，或者连死了都不如……就让三三忘了我吧，我这样的人，还是忘了比较好。”
莲轻柔的摸着三三的发，仿佛要把三三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眼里。
随后，他转向门口轻声发问：“秦歌，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许我一生一世总是梦
我怕这时的相拥又是空
我来不及问你 岁月何几重
你也从不问我爱你有多浓
哼了一个小调，写给我最爱的莲和三三。

第二十六章：不会放手（一）
莲轻柔的摸着三三的发，仿佛要把三三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随后，他轻声说道：“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一声轻咳，秦歌从门口缓缓的走进来，略有些尴尬的打开自己的扇子，摇了几下觉得不妥，又快速的合上。
“我不是有意想要偷听的，真的只是路过，路过。”
“哦？”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秦歌，莲略有些玩味的问道：“那我刚从房间出来时，你跟在后面，也只是路过？”
“这个，你也知道，我的好奇心一向都比较重啦，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咳，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不是。”
“你胡说什么!”一听这话青涟立刻火冒三丈，这人脑袋里都是些什么啊，真是下流。
“然后呢？”莲的唇角勾起，用指腹不断摩挲着桌上的小香炉，看都不看秦歌一眼。
“然后？然后就听见你们吵架，再就被发现了。这不听不知道，你还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嘴上虽然调侃着，但一想到每天和自己嬉笑怒骂的青涟竟然是一只狐妖，秦歌的笑容怎么也自然不起来。
“玩笑说够了？”莲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无比。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秦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不信我。”他缓步上前，拿过了莲手里的香炉，低沉的声音里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和强忍的愤怒。
“你竟然，不信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秦歌的只觉得内脏都被揉成了一团。
“豆子，你如果我想害你，你绝活不到现在。”秦歌手上用力，那香炉瞬间就变成了一团废铜烂铁。
“……”
“喂，豆子，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么？你竟然，要杀我……”
秦歌愤怒的拽起了莲的衣领，却又在看到那冰冷的眼神之后，颓然的放手。
他的确是说不清的，来到此地本就是受王家所托，才待到刚满一个月，莲的身份就被暴漏出去，再加上刚刚……
青涟早已抱着三三退了出去，莲的私事她无心插手，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沉默，除了冰冷的视线之外，屋子里只剩沉默。
良久，秦歌抽出了莲腰间的软剑，无力地开口：“我不会再说什么了，这条命就在这里，想要拿就拿去吧。”
将软剑放在桌上，闭着眼睛的他显得无比的绝望。
他清晰的听到莲起身，拿起了软剑，向他靠近。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加速跳动，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膛来。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回应秦歌的，却是一只温暖的手。
拍了拍秦歌颓下去的肩膀，莲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我要你就给啊？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别在这里装疯卖傻。”
“你就这么放了我，不怕我是奸细么？”
秦歌睁开的眼里是满满的喜悦，还带着一点点的不可置信。
“我何时有说过不信你？”
“喂，别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好么！”
“矫情，快让开！再磨叽一会我就真走不成了。
”前后细细检查几遍后，青涟将马缰放在莲的手里，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
莲紧紧拥抱了这个从他“醒来”就一直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偷得了如此多轻松日子的女子，这一刻，他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阿姐。
“阿姐，请一定帮我照顾好三三。”
莲在青涟的耳边低语，随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青涟默默地转身，擦泪，却意外的看见了另外的一人一马。
“你……”
“你以为莲为什么要演刚才那一出，无非是想找一个光出力不给钱的保镖……我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送死么！再说，你还真放心让他走啊？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衰人，能不能活着出城都不一定呢。反正我闲的没事干，哈哈，去看看他出丑也不错。”
沿着莲走的方向，秦歌的身影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低低的笑声传进青涟的耳朵，莫名的让她多了些期待。
不管面对着什么，有期待总是好的。
只要人在，希望在，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第二十六章：不会放手（三）
趴在青涟的怀里，三三哭的无比的伤心，尽管阿姐说的他都懂得，甚至说他要比青涟还要相信，公子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
但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或者说，他根本就想大哭一场。
为了以前莲因为秦歌对他的忽视，为了温馨的日子被莫名其妙的破坏，为了对莲抛弃他的行为表达愤慨，还为了这种在阿姐怀里，可以肆无忌惮的那一丝丝撒娇的感觉。
总之，青涟的衣服是被眼泪和鼻涕彻底给毁了，并且还是“一败涂地”的那种。
先是肩膀，再到胸口，眼看着三三有要继续糟蹋她腰带的架势，青涟终于不能只是抽抽嘴角了。
“死孩子你哭够了没有啊！要哭你就老实哭，敢不敢别给我到处乱拱？”
“阿姐，呜呜呜，让我再哭一会嘛，就一会。”三三哭的一抽一抽的，用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青涟。
被小弟的眼神彻底打败了，青涟翻了个白眼：“哭吧哭吧！唉，真是拿你没辙。”
想了一想她又补上一句：“你哭完了别忘了赔我衣服哈，我可是很喜欢这一身的，让你整的恶心死了。你还蹭，还蹭，那儿是你鼻涕……”
三三的小鼻子皱在一起，嫌弃的把青涟推远了一点，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啊！你才，你才恶心呢。”
“不哭啦？别啊，你看我这个袖子，还有好地儿那，真不再哭会儿了？”
“阿姐你讨厌！”
“啧啧啧，真凶啊，咋就不见你对你家公子这么凶那，好歹我是你亲姐，不要这么快卸磨杀驴好不好？”
哼！三三一下钻进被子把脸转到另一边，只留给青涟一个小脑袋，还是后脑勺。
“好啦，乖！”青涟笑着连被子一起把三三抱在怀里，顺便亲亲他哭的通红的小脸蛋。
“三三乖，听阿姐说。你家公子虽然走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是安全的。想要抓莲的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听梓夜说，还有至少两拨人马对我们虎视眈眈……”
“阿姐的法力现在还不如你，所以到时候这个方面就由你负责，不可弄出人命来哈，你别到时候一个高兴把你的心魔放出来，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你也别闷闷不乐的，等到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就去找莲好不好？你别这么惊奇的看我，要是他在外面挂了，第一个哭的人就是你，你就看他那衰样，你放心我还不放心那！……”
说到最后，姐弟俩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这一日的青霜馆出奇的静，连平日里随时能听见的鸟鸣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直到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打破了这种安宁。
“开门！开门！开门！官府捉拿人犯！快开门！”
一队官兵将青霜馆团团围住，前门后门都牢牢守住，看这架势，是连一只苍蝇都不愿意放过。
打头的几个里都是这青霜馆的常客，平日里对着娇滴滴的老板娘，早就动了色心，可惜这小娘们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让他们干看着吃不着。
这回上头有令，只要能抓住那个叫莲的男人，其他人的死活一概不管，要是这次能浑水摸鱼占点便宜……
一想到这里，叫门的几个人更是使足了力气，仿佛要将朱红色的大门拆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