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遥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飘浮的红晕，沉沉的挂在天空。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教学楼，一如既往的高大肃穆，今天因为某些事情被导师留在了办公室，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
说好了这周回家，结果被留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的车，她叹了口气，但是刚刚的某些事情却让她有些开心。
掏出手机来，一如既往地一片黑屏。
点开，上面显示着自己和弟弟的合照。
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大概是在等自己的消息吧。
佟遥点开信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爸爸邮箱里去。
“我一会就到家了，^_^刚刚教授已经让我担任实习助手了”
点击【发送】
她站在原地稍微等了一会，初秋的风有些冷，有些黄叶已经打着旋从空中缓缓地落地。她身上还披着几年前的薄毛衫，带着些凉意的空气从缝隙中穿过打倒肌肤上引起细密的战栗，这次回家不如买件新的吧？
她有些犹豫地想着，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两个男生走过来，其中一个从远处看着很清瘦，皮肤很白，眼梢眉角都带着一些冷意，另一个略微有些矮，只不过也很瘦就是了。不时地和之前的人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她认出其中那个清冷的男生是她作为这次实习助手的对象，H大的物理天才——凌杨。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打招呼的时候，身边的另一个男生却已经出声，“哎，真巧，凌杨，看见没，这个就是这次你的实习助手！”陆一尘指了指前面的佟遥。
“呃，学长。真巧。”佟遥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本来已经打算不出声地走掉，没想到却被别人抢了先。
“嗯。”凌杨没什么表情的回答了一句，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一旁的陆一尘温和地笑，“你好，我是陆一尘，你是佟遥吧？”佟遥点点头连忙开口，“你好，陆学长，凌学长。”
“到了他手下当助手可要小心啊，出了名的事多，这个人。”见对方光明正大地说着坏话，凌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露出一脸“你看吧”的样子对着佟遥耸耸肩。
“不会的，能做学长的助手是我的荣幸！”摆摆手露出笑意，她好歹也听过物理天才凌杨的名号，也正因为这样刚才导师告诉她自己作为凌杨的实习助手后才会有些开心。
陆一尘一脸促狭地捅了捅身边的人，“哎，听到没，人家小姑娘可是荣幸的很啊！”
凌杨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瘦瘦小小的样子，苍白了些，只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
这样的人真的能做自己的助手？他并不十分在意。
佟遥特别认真的看着两个人，“我很仰慕凌杨学长，学长一直以来，都是我努力超越的目标”，她顿了顿，“我会认真努力的！”像是保证什么一样站直了身子。
陆一尘愣了一下，随后笑的开心，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你能有这样的心已经很好了嘛。”
她腼腆地笑了一下，鼓起勇气看着凌杨，不料凌杨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扔下一句话就离开。
“努力不光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陆一尘看着有些失落的佟遥出口安慰，“他一直就这样，别看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其实他挺看好你的。”笑地温和又摸了摸她的头，“要加油啊，小学妹。”
佟遥立刻又开心起来，兴奋的点头，“我会的，学长！”眼睛里好像有晶亮的光在闪烁，陆一尘笑了笑就挥挥手和凌杨踏上了相同的路。
佟遥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神，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来，屏幕亮起来，上面却没有任何信息和通话。
天色渐渐接近晚上，佟遥的心也随着夜晚一点点沉下去。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温度降低。佟遥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过去，不一会就看到了自己家的灯光。
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刚刚的疲惫也不见踪影。
“爸，妈，我回来了。”她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屋子喊出声，来不及穿上拖鞋就兴奋地打开门。
室内暖融融的，夹杂着一些家常闲话落入她的耳中。客厅里的沙发上窝着妈妈和弟弟，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心地拿着牙签递给弟弟一块切好的苹果。爸爸在一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电视机里发出嘈杂的声音搅得佟遥莫名其妙的心烦。
“姐姐！！”佟远一看到自己姐姐回来立刻飞奔过去扑到她的怀里，佟遥险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远远又长高了。”佟遥摸着自己弟弟毛茸茸的头发温柔的笑，听到姐姐这么说，佟远更是兴奋地钻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遥遥？”妈妈一看到她就惊讶的站起来，“怎么要回家也不说一声呢？”她有些嗔怪地走过来拿过她的包，佟遥有些尴尬，讷讷地开口“我之前给爸爸发短信……我以为你们知道了……”她放开佟远，有些不安的搓搓手，外面真冷。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爸爸听到后抬起头一脸歉意地笑，“爸爸一个月之前就换手机号了，忘了告诉你。”
佟遥愣了一下，随后扯扯嘴角，“没事，没事。”
肚子里空空的，有些饿。
“你吃过晚饭了没？也不知道你要回来，这不我们早就吃完了。”妈妈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开口，“啊、吃过了……”佟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好像这样能让自己的不安减少一些，她突然有些怀念以前妈妈做的南瓜饼。
“嗯，妈妈，我有点想吃你做的南瓜饼……”妈妈做到沙发上头也没抬，“明天吧，今晚一会给你弟弟复习功课，他过几天要有比赛呢。”
“没关系的妈妈，姐姐想吃就做嘛！”佟远嘟着嘴拉着妈妈的衣角撒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有清泉一样清澈，妈妈有些无奈的笑。
佟遥赶紧开口“没事，我也不是很饿”听到她这么说，佟妈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捏着佟远的鼻子，佯装生气
“听到没，姐姐不饿，所以乖乖让妈妈看着你复习功课吧”佟远撅着嘴，跑过去抱抱姐姐的大腿，“姐姐真的不饿吗？”黑白分明的眼珠和佟遥很像，佟遥摸摸他的头笑的温和，“姐姐不饿，乖，快去吧。”
佟妈妈领着佟远离开后佟遥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佟爸爸开口，“那个，爸……这个月的生活费……”听到这个，佟爸爸有些歉意地站起来，“遥遥啊，爸爸这个月的工资也没剩多少了，要不你先拿三百？”佟遥赶紧摆摆手，“三百够了，够了。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谢谢爸爸了。”
佟爸爸欣慰地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没再说什么。
佟遥回到房间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佟远和佟妈妈坐在一起，佟妈妈耐心的和他复习不时地传来温柔的笑声，她看到佟远的房间里放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刚买没多久。
——远远现在才三年级，就已经开始用电脑了吗？
她抿紧了嘴唇，拿着自己的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觉得床不太舒服，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雪白的光亮柔和地包裹着床，她想起了有一年自己去海边玩。
那时候听着海风呼啸而至，波涛汹涌，浪花泡沫击打着岸上的礁石溅起的一朵朵落入她的眼里，明明是很嘈杂却让她很快就安然入睡。
而现在她几乎失眠了一夜。
——
第二天佟遥很早就醒了，外面天刚蒙蒙亮，她走到外面正好看到爸爸正在细心的收拾着佟远的书包。
“爸。”她叫了一声，神情倦怠。“遥遥醒了？快去洗洗脸，一会该吃饭了。”爸爸回答了一句，注意到佟遥的视线放在佟远的新书包上，“你弟弟这个年纪就是调皮，书包经常坏，前几天又给他买了个新的。”他乐呵呵地解释着。
佟遥笑着开口“远远从小就调皮。”
“对啊，不像你，从小就安安静静的，跟多大一样。”听到佟爸爸充满着回忆的声音，佟遥敛了眉眼，笑的无声。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照例问到了佟遥的学习情况，佟遥用高兴的语气和他们说自己被导师看中要去给一个特别著名的天才做实验助手，也许自己也能得到一些提升。
然而就在她兴奋地滔滔不绝地说着的时候妈妈重重地把碗筷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一下子吓到了她。
“碰！”
佟遥停住了口，抬起头就看到妈妈阴沉不定的脸色，她有些不解。
“妈……？”

——
“重新来。”
“不对。”
“这个步骤错了，重来。”
“重来。”
“再来一次。”
“重来”
“重来”
“重来”
………………
窗外的阳光已经渐渐变得明朗起来，佟遥的脸上有着细密的汗珠。这个实验已经重复了不下十次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仗着自己物理不错的她坐起来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是太累了吗？还是太紧张？她偷偷了瞥了一眼凌杨，波澜不惊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一本物理方面的书。
被讨厌了吧，还是失望？
莫名其妙的委屈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甘心。
每次做完凌杨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她哪里有错误，似乎认定了她不会正确一般。佟遥憋着一口气硬是让自己再一次重复试验。
不能错。
绝对。
终于忙完了最后一道工序，拿着实验报告佟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有些不安地看着凌杨。凌杨放下书接过报告，狭长的眼睛淡淡地扫过报告书，眼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一个小小的蝶翼，那张精致过分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学长真漂亮啊，佟遥内心由衷地感叹。
大约是看完了，凌杨抬起头就看到佟遥紧张兮兮的表情，不安的情绪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翻滚着。
又失败了？这样想着佟遥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脚，这样能减少一些不安。
“可以了。”
凌杨好听的声线从耳边响起，嗓音里有着让人安心的磁性。
“真、真的吗？”佟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做了无数次的实验真的成功了？看到凌杨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点头，她立刻高兴地笑起来。
“谢谢学长！”
眼梢眉角都似乎沾染上了阳光的金色，明媚春光。
“不要过于骄傲，记住你之前犯得所有错误，好好记录下来回头交一份检查。”带着之前的笑意凌杨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佟遥瞬间呆立的话。
“学长……我要写检查？”
“怎么？有意见吗？”微微勾唇，他的笑意让佟遥有些发寒。
“没！”佟遥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一样，“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站的笔直，看到凌杨满意地点头站起来离开实验室，她内心欲哭无泪。
学长……我今晚又要熬夜了……
——
外面的天空早已变成浓墨色，一团团的漆黑裹在天上。白亮的月光有些清冷的落在地面上，寝室里其他的同学早就睡了，只有佟遥还在奋笔疾书。密密麻麻的字工整地在纸上落下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已经是很晚了她才终于停笔。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身影映在地板上。
外面早就夜深人静，清凉的风从窗口处吹进来，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检查书。上面记录了自己今天一天所犯的错误。
学长是个很严厉的人呢……看着那些纸她这样想着，随后自己笑笑伸手关好了窗子回到自己的床上。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起凌杨今天面无表情的要求自己多次重做，内心的不满是有的，毕竟她第一次做助手，但其实更多的是对他的佩服，恐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学长也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吧？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一边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凌杨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满屏的游戏人物陷入疯狂对战。
“该死，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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