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椒图，龙生九子之一，形状像螺蚌，性好闭，最反感别人进入它的巢穴，铺首衔环为其形象。因而人们常将其形象雕在大门的铺首上，或刻画在门板上。螺蚌遇到外物侵犯，总是将壳口紧合。
【壹】
张启山蹲在院子里，用竹签将茶叶的渣滓细细地从茶壶里拨出来。多天前最后一次浸泡过的铁观音已经完全枯成了茶叶干，蜷虬着粘附在陶土上。院子里有冬日的穿堂风，张启山的手指已经冻僵了，他不是工于细活的人，有时控制不住力道的轻重，竹签在陶土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张启山将食指伸进去摩挲，感觉到划痕的边缘戳着自己的手指，不一会儿就平和下去，与一旁的壶壁没有两样。
张启山从齐铁嘴处回来后就开始清洗这个茶壶，他已经在寒风中蹲了两个时辰，那本该聚成小堆的茶叶干与茶垢由于风的缘故吹散了，管家不小心踩上，会发出细碎断裂的声音。
二月红的伙计急冲冲地进来时，茶壶的清洗正进行到最后一道工序，张启山背对着院门，将手指与茶壶一同浸入水里，壶嘴吐出咕嘟咕嘟的水泡，他的手指不一会儿就在水中冻成了萝卜色。立在一旁的管家也不能摸清张启山今日近乎诡异的行为，朝伙计摆摆手，令他噤声，然而剧烈奔跑过后的喘息一时间刹不住车，院子里仅有茶壶底碰撞注水的瓷盆的响声，呼吸声显得无比刺耳。但张启山并没有转过去，他的心思全在那个茶壶上。
伙计将事情耳语着告诉管家后，管家也着实吃了一惊，他上前两步探道：“佛爷？”
张启山没有答话，他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二爷被困在斗里了，佛爷您快去救二爷啊！”伙计着慌，“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张启山非常缓慢地站起来，由于蹲了太久，他的关节发出响声，茶壶已经完全清洗干净了，张启山的指尖滴着水，透过看去是铜黄色的，茶垢已经完全沾染到他的手指上。张启山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绢子，向内屋走去。
“佛爷？佛爷！”伙计完全没料到这种状况。
“他自己寻死，我又有什么法子？”
丫头死后的第十天。

【贰】
二月红还是被救回来了。狗五在斗里见到他时，二月红全身都是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解九在上头接应，齐铁嘴找着他时，解九有些愣神，“佛爷呢？”他的话还未落稳，齐铁嘴就已经急急地将他与医药箱推出去，自己向张府的方向赶了。
张启山听完管家的叙述后“哦”了一声，继续对着烛火把玩他的茶壶。管家摇摇头，把门带上了。
二月红发着高烧，解九说粽子的那一击伤到了肺。狗五坐在堂屋里喝茶，上回儿他来红府的时候，还是二月红的寿辰，现在这屋子里头冷冷清清，天色暗下来，仅有内屋里微弱的烛火撑着一丝光明，狗五揉着三寸钉，这块地方似乎只有这小东西还有点活气，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说……小九啊……二哥这伤……。”狗五与解九走在街道上。直到这时狗五才有了些许自己在上头的意识，那屋子简直比墓里头还清冷。
“悬。”解九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发腔，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佛爷这次真是做绝了。”狗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解九丝毫没有参与他的意思，他吐了吐舌头，三寸钉在袖子里不安分的拱动着，狗五将三寸钉抱上怀里来，瞥见路旁忙着收工的面摊，他隐约觉得那姑娘有些像丫头。
狗五特别想替二月红唱一曲，但他刚开了嗓，就主动作罢了。
解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路过齐铁嘴的巷子时，他折进去道：“你先回去吧，我找老八有点事情。”
“哎，你俩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小九？”狗五被关在门外。
“佛爷究竟在下什么棋？”齐铁嘴的屋子里也未点灯，深巷里几乎完全被黑暗淹没了，解九凭着记忆才没有碰到齐铁嘴家的摆设，齐铁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他点燃一截香，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香屑的气息，解九看见齐铁嘴的镜片反射亮光，似乎是在笑：“普通过日子，为何一定要用棋术去解呢？”
“普通过日子？”解九并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齐铁嘴有事情瞒着他，并且他莫名地因为这种隐瞒而感到恼火，可这种稀有的情绪并没能持续多久，在那奇异的香气灌满他的五感后，解九感到了如山般袭来的困倦，并很快睡了过去。
他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你不会明白的。”
解九醒来后已经在自己家中了，夫人道：“八爷说你醉了酒，叫我好生服侍着。”解九的恼火又回来了，然而他知道，此刻再去寻齐八已然无济于事，他定早趁着自己昏迷的功夫外出躲避了，解九活了这么久，从未漏算过什么，这一次却被齐铁嘴摆了一道，他决定去找佛爷谈谈。

【伍】
约莫在十五天前，张启山与二月红的关系，还是长沙城里头人人称赞的，但现在若将他二人在人面前一块提起，对方只会摇摇头：“唉，没想到佛爷这么没心肝。”
深夜，二月红独自坐在冥堂里头守着丫头，月光清冷地照在那口棺材上，二月红感觉这些天似乎都活在梦里，形形色色的人前来悼信，表达对于丫头的遗憾以及对于张启山的埋怨，那些人自以为道出了二月红的心声，可是二月红发现，他似乎是唯一那个不恨张启山的人。
二月红确是悲伤的，那悲伤如同丫头的灵位搁在桌上一般搁在他的心里，但这种悲伤无法激发出一丝一毫对于张启山的埋怨来，沉淀之后，二月红居然能够站在张启山的位置替他开脱。夜半的凉风灌进室内，他如此思考后对于丫头的愧疚愈发浓重。二月红作为丈夫，对于间接害死自己妻子的凶手，却无法拿出十二分的憎恨与鄙薄之情，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他无法安慰逝者已去的灵魂，也无法接受自己这种看起来甚至有些懦弱的逃避行为。
二月红莫名地想起前些日子与张启山一同喝茶的情景，用的是他送的茶壶，那是前几年张启山寿辰时他作为一种打趣送的贺礼，壶上雕的是椒图，二月红在一处老农家发现，便买下。他知道张启山是明白自己的心意的，那时二人感情尚好，日常送礼也只是小打小闹，然而张启山却格外珍视这个茶壶，二月红在与他对饮时看到内里结了一层厚厚的茶渍，笑问既然如此珍视，为何不定期清理。张启山答他：“这一层一层，都是与二爷一同结出来的。”
多种复杂的情感一时间冲撞着二月红，他有些晕眩，相助热烈地燃着，蜡油滴下来，他看着那一滩亮汪汪的红油逐渐凝固。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他进了那个斗。
张启山是被齐铁嘴找去的，齐铁嘴算到二月红的命数不对，张启山未曾料到他本身与丫头的死居然会闹出这种事来，在占有与市区之间，张启山权衡并选择了后者。
张启山让解九替自己告诉了二月红，再也没有相守了，再也没有椒图守心的说法。
他将那一层一层的茶垢清洗干净，就好像刷在了往日的时光上，张启山自然是感觉不到冷的，因为他将自己的心都一层一层的剥干落尽，如同细碎的茶叶飘散在风中。
往后都不相欠了。二月红在触碰到茶壶的一刹那，明白了恩断义绝的意思，他终于可以放下从前那纠结复杂的感情，去全身心地憎恨张启山了，这样或许于他，于丫头，于张启山，于世俗，都不失为最佳的选择。他康复，只留下冬日不能受风的毛病，兴许那风里承载了太多张启山的心绪吧。
但二月红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陆】
齐铁嘴断断续续地将前因后果讲完后，已经醉的差不多了，解九把齐铁嘴架到自己身上，他的脸颊酡红，气息不断喷到解九脸上。
解九从一开始将这件事情以理性基础定下论调的时候，就注定失败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与解九一样，能够在做事时不掺杂任何的情感，即便是张启山，在完全投入加过的斗争之前，他也会放下手头的事，处理完他不愿草草了事的感情问题。
解九明白那日张启山端详茶壶时专注的神情是真切而发自内心的，他大抵能通过这些天佛爷与二爷的举动推测出二人感情的深厚，然而这种舍生忘死的悸动，解九大概永远，永远也无法亲身体验一次。
齐铁嘴趴在解九的背上撒酒疯，解九把齐铁嘴拍到自己脸上的手拿开，齐铁嘴的手是暖的，解九觉得自己也变暖了。
他能够体验到的感情，兴许也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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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困哭 有错别字自己改吧么么的我去午睡了！！
@千与千劫
@想要一座城池

大神嫁给我吧！我肯定好好疼♂爱你！ 虽然我不了解老九门但是感觉很有味，真棒

刚才还在到处找以为你发在邮箱然后一开贴吧就看见了… 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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