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朴灿烈走过来,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吧台前。
“这样的也给我一杯。”他说,眼睛看着度暻秀白皙柔软的手指。
度暻秀皱皱眉:“这种酒很甜。”
“我要喝。”朴灿烈的话有些孩子气。
于是度暻秀另外拿了个杯子放了些冰后,倒了些百里甜酒,推到朴灿烈的面前。
朴灿烈看了看度暻秀的,又看看自己的,露出警惕的样子:“这个酒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没有,百利甜酒就是这样喝的。”度暻秀又拿起自己的被子喝了一口。
朴灿烈也拿起来喝了一口:“……好像饮料。”
度暻秀笑了笑:“百利甜里起码有50%的新鲜奶油。只有17%的酒精度,所以不太容易醉。”
朴灿烈又喝了一口:“虽然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但你给我喝的也……太简单了吧?”
度暻秀放下自己的酒杯,笑着看着他:“你喜欢喝什么样的,这种酒是女士酒品,都很甜。”
“……那还是这样吧。”朴灿烈又拿起来喝了一口,“说起来,这次好像是我第一次喝你调的酒。”
“好像是吧。”度暻秀无所谓的回答。
朴灿烈看着透明的杯子外面浮现细微的水珠,忽然说:“你果然是小孩子,喜欢喝这种酒。”
度暻秀笑起来,朴灿烈看着他,不可否认度暻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孩子气。也许因为他本身就是孩子的关系,但是有时候看着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眉眼很柔和,视线就像雾气一样飘渺,不像孩子一样稚气也不像成人一样坚定。睫毛很长,眼神很淡,仿佛眼里看不见任何人,不是傲慢,只是漠不关心。那种视线扫过你的时候很淡,却把自己的影子留在了别人的眼里。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种人,不像花一样娇艳,可是一再地注视就会将你的灵魂都吸引过去。
毫无疑问,度暻秀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朴灿烈不自觉地跟着。
前几天朴灿烈就让你拿来了度暻秀厚厚的一叠资料,事无巨细地都呈现在那份资料上。厚厚的一叠,浓缩了他的一生。可是资料就似乎描述的就是另外一个人。资料上的度暻秀,在刚出生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全靠阿姨养大。生活拮据,在学校里的成绩既不拔尖也不后进。安安分分的一个学生,走在马路上的时候被自己的车撞了。那时候他心情有些不好,毕竟做亏一笔生意的时候,没人心情能好地起来。那时候有些晚,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风速让他感觉平静,忽然车灯找到一张年轻的脸,苍白而且惊慌——这种表情,从那之后朴灿烈再也没有从度暻秀脸上见过。
对朴灿烈来说,就算撞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看到那具纤细的身体里流出那么多的血,将斑马线的白色条纹都盖住了。夜风凉凉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打电话。过了几分钟,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这辆不是属于医院的,而是属于朴灿烈的。另外开来的还有一辆黑色的宝马,朴灿烈对现场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开着那辆干净的宝马离开了现场。会有人替他处理,他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那天晚上他睡的很好,早上按时起床,然后依然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直到一个星期以后他才想起这件事情,所以打了电话给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出乎朴灿烈的意料,在朴灿烈看来,当时从那个孩子的身体里至少流出了四分之一的血,没想到那个孩子还活着。不但活着,身上只是一些擦伤,甚至没落下残疾。
他想起那张被车灯照住的苍白的脸,于是他去见了他。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景象。作为朴灿烈这样身份的人,本来是不愿意出现的,毕竟事情到了不能收拾的时候,会有人替他顶罪,所以他还是不露面为妙。不过既然对方什么事情也没有,那么朴灿烈就可以出面了。
他推开病房的门——因为朴灿烈的关系,所以病房是独立的,甚至比宾馆的房间更舒适。
病房的东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窗帘被拉起来,阳光从玻璃里透过来,洒在病房里,让这间房间看起来就像某个别墅里的卧室。地上是木纹的地板,还铺着一块浅蓝色的地毯。落地窗前放满了花,每天他的手下都会派人送花来,以表歉意。
大多是探望病人的花,鲜艳而动人,在清晨的阳光下,美丽地就像一幅油画。
窗户的旁边就是病床,床上坐着一个少年,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他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白皙而柔软。指尖落在书本上,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他的五官很柔和,黑色的发丝服帖地贴上他的脖子,让他看起来显得那么纤细。
眼睛在阳光下,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黑色。
朴灿烈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这时候度暻秀抬起头。
黑色的眼睛那么寂静和荒芜,像一片无边的黑暗。阳光落到他的眼皮上,却一点也没有进入他的眼睛。
“你是谁?”度暻秀轻轻地问。
朴灿烈走进房间,将手里的花放到桌子上,转头看着他:“……我是撞了你的人。”
当然,后来的事情似乎有些出乎朴灿烈的意料,比如这个少年进了他的酒吧做调酒师之类的。
也就是从这件事情开始,朴灿烈觉得自己意料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准确了。
他看着度暻秀站在吧台后面,身上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资料上的档案很清楚,度暻秀没有接触过酒吧,更没有学过调酒。但是那天,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技巧,不是经年累月使用的话,根本没办法那么熟练。更别提那些酒的调配方法,和各种酒的知识了。
朴灿烈想和度暻秀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就没话题找话题:“这种酒怎么这么奇怪,是谁想出来的呀。”
度暻秀笑了笑没有说。
“这是一种利口酒吧?我以前虽然喝过,但是没有你这么偷懒的。”朴灿烈继续说。
度暻秀看了看杯子里残留的酒液,轻轻地说:“我就喜欢这样喝,当然,这也是最纯正的调法。”
“应该让客人都点这个,这样就不用店里的司机将他们送回去了。”朴灿烈耸耸肩膀说。
“这个酒当然也会醉,”度暻秀将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只是我觉得很浪漫。”
“你应该说给我听听的,”朴灿烈强烈要求,“告诉客人酒的起源也是调酒师的工作。”
度暻秀孩子气地扁扁嘴,“可是现在还没有到上班时间。”
朴灿烈继续劝说:“可是你是在酒吧里。”
度暻秀耸耸肩膀,心想反正时间还早,于是看了朴灿烈一眼说:“百利甜的发祥地是在英国,当然大部分酒我都觉得是在那里产生的。
那里有一位著名的调酒师,调酒师的太太是一名出色的女性,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有一天,很不幸,调酒师的太太死于一次意外。调酒师从此悲伤,过着孤单的生活。直到一次出行的飞机上,调酒师遇到了一位像极了他前妻的空姐。他仿佛重获新生,一切生命的希望再一次点燃。那以后,调酒师疯狂的追求着那位空姐。但是空姐并不能接受调酒师的爱,空姐对调酒师说,有时候人的心会被蒙住,你对你前妻的思念和对我的爱完全是不同的情感,就像是奶和威士忌永远无法混在一起。调酒师听完空姐的话,默默的走开。他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将奶和威士忌相溶,而且加了蜂密使味道也混为一体,并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Baileys Rock),以此证明他对空姐的爱。”
朴灿烈听了以后,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问:“那位空姐一定接受了。”
“没错。”度暻秀点点头。
朴灿烈伸了个懒腰:“传说都是这样的,这也没什么浪漫的。”
度暻秀继续道:“当他知道空姐终于肯品尝这第一杯Baileys Rock时,忍不住在杯里加上了一滴眼泪。”
“于是每一瓶Baileys Rock里都有她的一滴眼泪?”
度暻秀听到这个,笑了起来,眉角弯弯,孩子气地很:“怎么可能,他要存多少眼泪,百利甜才够卖?它可是甜酒之冠,销量很大噢。”
朴灿烈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这样笑着。说话的尾音轻微地上挑,竟然让他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妩媚。
也许是注意到朴灿烈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度暻秀连忙侧过脸,笑容也隐了下去。
“……我先回去了。”度暻秀轻轻地说,把自己的杯子拿走,伸手来拿朴灿烈的杯子。
“我还没喝完呢。”朴灿烈连忙说。
度暻秀沉默的拿走自己的杯子,转身离开了吧台。
朴灿烈看着他的背影,支着下巴想着度暻秀刚才的样子,然后轻轻地喝了一口百利甜。冰块已经融化在酒里,但是口感依然醇厚滑润。现在酒吧里只有朴灿烈一个人在喝酒,安安静静的酒吧,和晚上真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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