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过去后，这是乐无异第一次回到静水湖。
那人的屋子依旧在湖中央，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缥缈却又清晰。
他动一动唇，伸手去探了那湖水一把。
“师父，我回来了。”
『古剑奇谭二·梦里不知身是客』
“娘，爹爹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呀？”乐羽芊拽了拽闻人羽的衣服。
闻人羽在台阶上坐下来，却没有回答乐羽芊的问题，伸手将乐羽芊乐羽笙姐弟两揽过，语气温和：“笙儿和芊儿觉得这里漂亮不漂亮？”
乐羽笙点头：“漂亮！”又想一想，攥着小拳头，“跟纪山一样漂亮！”
闻人羽摸摸儿子的头：“爹爹是带笙儿和芊儿出来游玩，那自然是去漂亮的地方，这里这么漂亮，那爹爹一定会带笙儿和芊儿来玩。”
乐羽芊眨眨眼睛，抿一抿嘴，左边脸颊攒出个小梨涡来：“嗯，反正漂亮就好啦，芊儿喜欢这里！”
闻人羽回头望一望屋子的方向，又望一望静水湖的彼岸，摸摸乐羽芊的头，没说什么。
静水湖畔的花都已经开了啊，也对，这样大好春景的时刻，怕是再荒芜的地方也会开出一两朵生命顽强的花，何况此处并不荒芜。
恍神间身边两个小家伙已经跑开了去玩，到底是孩子心性，难免对新的地方感到新奇，闻人羽犹豫了一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屋子里已经积了沉重的灰尘，这里已经太久没有主人，机械会随着岁月的流去而老化，房屋自然随着记忆的尘封而慢慢沉淀上灰尘。
乐无异摸了一把书柜上的灰，指尖沾染上那灰，又轻轻拂开。
身后传来均匀的脚步声，他俯身收起偃甲图纸，头也不回：“阿羽？笙儿和芊儿呢？”
“都在外边玩，”顿了顿，“我……进来看看。”
他回身，冲她笑一笑：“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又将手中图纸上的灰尘拂了，“别担心。”
闻人羽走上前去，矮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我，我才没有担心你，只是芊儿和笙儿——”
“阿羽，”他接过她的话头，“这边的花也开了呢。”
她的手顿一顿，还未转身，便叫他从身后抱住，手覆上她的：“幸好我还有你。”
手里的图纸滑落下去，她怔一怔：“是不是……要把这里打扫打扫？”回身抱住他，“眼下也没有什么事，便在这里歇两日吧。”
“嗯，”他顺一顺她的头发，“谢谢你，阿羽。”
“别想那么多，”她拍一拍他的背，“我出去看看笙儿和……”
“娘亲！娘亲不好了！芊儿……”糯糯的声音突然顿住，乐无异眯着眼睛，目光如炬的盯着门口的乐羽笙。
乐羽笙双手抬起来捂住眼睛，偷偷留了条缝：“笙儿不是故意的，笙儿不知道娘亲和爹爹又要给笙儿生小妹妹……”声音越来越弱下去，“可是爹爹……芊儿不见了。”
湖畔几支树柳沙沙，树上鸟儿嘤嘤，有繁花四开，春光明媚。
静水湖倒影出一片生生不息之景，映出小女孩稚嫩的脸，嘴角浅浅一个梨涡。
“芊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找到女儿，闻人羽急匆匆走上前去，险些还被裙角绊倒，一把将乐羽芊拉过，“吓死我了。”
乐羽芊拽一拽一旁乐无异的衣服：“爹爹，芊儿刚刚看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就过来了。”显然小孩子知道爹爹比较好说话。
乐无异揉一揉乐羽芊的头：“没事就好，进屋去吧，笙儿还在等着呢。”
乐羽芊又拽住乐无异的袍角：“可是爹爹，芊儿刚刚看到水底下有个箱子。”
擦干净的木箱已经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用的是铁梨木，上刷漆，再用皮革滚了，四周都封死，一滴水都没有漏进去。
一家四口对着一个箱子干瞪眼。
“这个会不会是谢前辈留下的？”闻人羽问。
乐无异伸手摸了摸那个箱子：“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解释。”
“谢前辈……有什么东西还需要这样封存起来？”闻人羽摸了摸下巴。
乐无异伸手拉过身后的工具箱，面无表情的将箱子拉近：“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闻人羽一把按住他的手：“无异，你不要着急，”语气轻柔下来，“冷静一点，我知道，一碰上谢前辈的事情……”
“他是我师父，他留下什么东西，都必定有他的理由，”乐无异深吸一口气，“阿羽，现在不打开，我怕我会后悔。”
她凝视他半响，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眸子里一时间塞满太多情绪，三分企盼三分怀念四分悲伤，叫她不得不松开了手，抿一抿唇角，点头，轻声：“……我陪你。”
乐无异埋下头去倒腾那只箱子，神色之专注几乎超过他做偃甲的凝固。
“娘亲，爹爹怎么了呀？”乐羽笙抓一抓闻人羽的手，“你们说的话，笙儿一句都听不懂。”
闻人羽缓缓吁出一口气，贴一贴儿子的额头，伸手将两个孩子都揽过来：“笙儿和芊儿以后想做什么？”
乐羽笙攥紧小拳头：“笙儿经常听隔壁林哥哥提起爷爷的事，笙儿以后也要学兵法，练武艺，像爷爷一样，做个大英雄！”
闻人羽问：“笙儿只是想做个大英雄？那笙儿知道，做大英雄是要做什么吗？”
乐羽笙苦恼似的想了想：“夫子说的那是什么……啊，保家卫国啊，笙儿要保家卫国，不让爹爹和娘亲受欺负！”
闻人羽眼里流露出赞赏的情绪：“笙儿要记住说过的话，要做跟爷爷一样了不起的人，”又转头，“芊儿呢？”
乐羽芊望了望正忙的不可开交的乐无异，轻声道：“芊儿……想跟爹爹一样，做个偃师。”
闻人羽有些惊讶：“为什么？”
乐羽芊咬一咬下唇，嘴角攒出个小梨涡：“芊儿觉得爹爹很了不起，别人见了爹爹都是恭恭敬敬的……是真正的佩服爹爹。”顿一顿，抬头望着闻人羽，同乐无异一样琥珀色的瞳孔里认真又坚定，“爹爹帮过很多人，我们来这里的一路上，爹爹经常帮那些人做偃甲，爹爹……很了不起。”
到底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些，也比男孩子成熟懂事的早些，闻人羽摸了摸乐羽芊的头，正待说什么，那边却嘎嘣一声响，乐无异已经拆开了箱子。
一件模样奇怪的偃甲。
有些像是通天之器，却又好像不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乐无异伸出手去，面色凝重的拨动了一个按钮，“就是这个了。”
浓墨渲染开来的一处留白，思忆坠到最深处的迷茫，那一片灿烂的白将一切都吞噬，包裹，紧紧围绕，散溢。
是什么呢……？
这一处……五光十色的东西……？
漆黑，漆黑的走廊。
看不到尽头。
乐无异怔怔的看着那漆黑的尽头，一席蓝衣白袍在走廊的冷风里被吹起，再落下。
闻人羽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无异，这是什么？”
走廊的一头传来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一个重，一个轻，他喉结上下动一动，喉咙里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这是，那个人的记忆。”
是那个人的记忆。
戴了金色面具的绿衣祭司手里牵着一个同样青衣的孩童，那孩子约摸十一二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一张脸，带着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虽未长大，却已是看出那人成年的影子。
乐无异失神的忘了半响，直到那孩子和那祭司的背影逐渐远去，黑暗里像是有人推开门，吱呀一声响，带入光明。
他记得这里，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先前那个木盒一般，被一瞬间打开。
流月城。
那个坐在前方位置上的人，是那个对他说“他的偃术，你要好好传承下去”的人。
沈夜。
孩子被带到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面上三分紧张，却有七分激动。
沈夜静静看了他一眼，问：“你为什么想学法术？”
孩子抬起头看着沈夜，一双黝黑的眸子清澈明亮，声音挺清脆：“我学法术……我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不要再受苦。”
那人的屋子依旧在湖中央，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缥缈却又清晰。
他动一动唇，伸手去探了那湖水一把。
“师父，我回来了。”
『古剑奇谭二·梦里不知身是客』
“娘，爹爹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呀？”乐羽芊拽了拽闻人羽的衣服。
闻人羽在台阶上坐下来，却没有回答乐羽芊的问题，伸手将乐羽芊乐羽笙姐弟两揽过，语气温和：“笙儿和芊儿觉得这里漂亮不漂亮？”
乐羽笙点头：“漂亮！”又想一想，攥着小拳头，“跟纪山一样漂亮！”
闻人羽摸摸儿子的头：“爹爹是带笙儿和芊儿出来游玩，那自然是去漂亮的地方，这里这么漂亮，那爹爹一定会带笙儿和芊儿来玩。”
乐羽芊眨眨眼睛，抿一抿嘴，左边脸颊攒出个小梨涡来：“嗯，反正漂亮就好啦，芊儿喜欢这里！”
闻人羽回头望一望屋子的方向，又望一望静水湖的彼岸，摸摸乐羽芊的头，没说什么。
静水湖畔的花都已经开了啊，也对，这样大好春景的时刻，怕是再荒芜的地方也会开出一两朵生命顽强的花，何况此处并不荒芜。
恍神间身边两个小家伙已经跑开了去玩，到底是孩子心性，难免对新的地方感到新奇，闻人羽犹豫了一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屋子里已经积了沉重的灰尘，这里已经太久没有主人，机械会随着岁月的流去而老化，房屋自然随着记忆的尘封而慢慢沉淀上灰尘。
乐无异摸了一把书柜上的灰，指尖沾染上那灰，又轻轻拂开。
身后传来均匀的脚步声，他俯身收起偃甲图纸，头也不回：“阿羽？笙儿和芊儿呢？”
“都在外边玩，”顿了顿，“我……进来看看。”
他回身，冲她笑一笑：“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又将手中图纸上的灰尘拂了，“别担心。”
闻人羽走上前去，矮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我，我才没有担心你，只是芊儿和笙儿——”
“阿羽，”他接过她的话头，“这边的花也开了呢。”
她的手顿一顿，还未转身，便叫他从身后抱住，手覆上她的：“幸好我还有你。”
手里的图纸滑落下去，她怔一怔：“是不是……要把这里打扫打扫？”回身抱住他，“眼下也没有什么事，便在这里歇两日吧。”
“嗯，”他顺一顺她的头发，“谢谢你，阿羽。”
“别想那么多，”她拍一拍他的背，“我出去看看笙儿和……”
“娘亲！娘亲不好了！芊儿……”糯糯的声音突然顿住，乐无异眯着眼睛，目光如炬的盯着门口的乐羽笙。
乐羽笙双手抬起来捂住眼睛，偷偷留了条缝：“笙儿不是故意的，笙儿不知道娘亲和爹爹又要给笙儿生小妹妹……”声音越来越弱下去，“可是爹爹……芊儿不见了。”
湖畔几支树柳沙沙，树上鸟儿嘤嘤，有繁花四开，春光明媚。
静水湖倒影出一片生生不息之景，映出小女孩稚嫩的脸，嘴角浅浅一个梨涡。
“芊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找到女儿，闻人羽急匆匆走上前去，险些还被裙角绊倒，一把将乐羽芊拉过，“吓死我了。”
乐羽芊拽一拽一旁乐无异的衣服：“爹爹，芊儿刚刚看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就过来了。”显然小孩子知道爹爹比较好说话。
乐无异揉一揉乐羽芊的头：“没事就好，进屋去吧，笙儿还在等着呢。”
乐羽芊又拽住乐无异的袍角：“可是爹爹，芊儿刚刚看到水底下有个箱子。”
擦干净的木箱已经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用的是铁梨木，上刷漆，再用皮革滚了，四周都封死，一滴水都没有漏进去。
一家四口对着一个箱子干瞪眼。
“这个会不会是谢前辈留下的？”闻人羽问。
乐无异伸手摸了摸那个箱子：“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解释。”
“谢前辈……有什么东西还需要这样封存起来？”闻人羽摸了摸下巴。
乐无异伸手拉过身后的工具箱，面无表情的将箱子拉近：“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闻人羽一把按住他的手：“无异，你不要着急，”语气轻柔下来，“冷静一点，我知道，一碰上谢前辈的事情……”
“他是我师父，他留下什么东西，都必定有他的理由，”乐无异深吸一口气，“阿羽，现在不打开，我怕我会后悔。”
她凝视他半响，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眸子里一时间塞满太多情绪，三分企盼三分怀念四分悲伤，叫她不得不松开了手，抿一抿唇角，点头，轻声：“……我陪你。”
乐无异埋下头去倒腾那只箱子，神色之专注几乎超过他做偃甲的凝固。
“娘亲，爹爹怎么了呀？”乐羽笙抓一抓闻人羽的手，“你们说的话，笙儿一句都听不懂。”
闻人羽缓缓吁出一口气，贴一贴儿子的额头，伸手将两个孩子都揽过来：“笙儿和芊儿以后想做什么？”
乐羽笙攥紧小拳头：“笙儿经常听隔壁林哥哥提起爷爷的事，笙儿以后也要学兵法，练武艺，像爷爷一样，做个大英雄！”
闻人羽问：“笙儿只是想做个大英雄？那笙儿知道，做大英雄是要做什么吗？”
乐羽笙苦恼似的想了想：“夫子说的那是什么……啊，保家卫国啊，笙儿要保家卫国，不让爹爹和娘亲受欺负！”
闻人羽眼里流露出赞赏的情绪：“笙儿要记住说过的话，要做跟爷爷一样了不起的人，”又转头，“芊儿呢？”
乐羽芊望了望正忙的不可开交的乐无异，轻声道：“芊儿……想跟爹爹一样，做个偃师。”
闻人羽有些惊讶：“为什么？”
乐羽芊咬一咬下唇，嘴角攒出个小梨涡：“芊儿觉得爹爹很了不起，别人见了爹爹都是恭恭敬敬的……是真正的佩服爹爹。”顿一顿，抬头望着闻人羽，同乐无异一样琥珀色的瞳孔里认真又坚定，“爹爹帮过很多人，我们来这里的一路上，爹爹经常帮那些人做偃甲，爹爹……很了不起。”
到底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些，也比男孩子成熟懂事的早些，闻人羽摸了摸乐羽芊的头，正待说什么，那边却嘎嘣一声响，乐无异已经拆开了箱子。
一件模样奇怪的偃甲。
有些像是通天之器，却又好像不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乐无异伸出手去，面色凝重的拨动了一个按钮，“就是这个了。”
浓墨渲染开来的一处留白，思忆坠到最深处的迷茫，那一片灿烂的白将一切都吞噬，包裹，紧紧围绕，散溢。
是什么呢……？
这一处……五光十色的东西……？
漆黑，漆黑的走廊。
看不到尽头。
乐无异怔怔的看着那漆黑的尽头，一席蓝衣白袍在走廊的冷风里被吹起，再落下。
闻人羽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无异，这是什么？”
走廊的一头传来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一个重，一个轻，他喉结上下动一动，喉咙里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这是，那个人的记忆。”
是那个人的记忆。
戴了金色面具的绿衣祭司手里牵着一个同样青衣的孩童，那孩子约摸十一二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一张脸，带着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虽未长大，却已是看出那人成年的影子。
乐无异失神的忘了半响，直到那孩子和那祭司的背影逐渐远去，黑暗里像是有人推开门，吱呀一声响，带入光明。
他记得这里，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先前那个木盒一般，被一瞬间打开。
流月城。
那个坐在前方位置上的人，是那个对他说“他的偃术，你要好好传承下去”的人。
沈夜。
孩子被带到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面上三分紧张，却有七分激动。
沈夜静静看了他一眼，问：“你为什么想学法术？”
孩子抬起头看着沈夜，一双黝黑的眸子清澈明亮，声音挺清脆：“我学法术……我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不要再受苦。”
时间的罅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