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是一颗很漂亮的树。
树顶的形状像伞一样微微向下，树枝交错，树叶片片相叠，沿着枝干一路覆盖。嫩绿的幼叶和翠绿的成叶深深浅浅的互相浸染着，清透不失厚实，就是这样将脚下一片土地笼罩着的树。
小小的孩子有些歆羡的伸手摸了摸书上的画面，金眸闪着的光芒和书中照耀着树木的光辉融为一色。外面世界的树果然比家门前的树还更加漂亮，少年这样感叹着，然后小心的又翻过一页去。
人们往往把对心爱的人说的话和要完成的心愿挂在树上，往往都是想着越高越好。也有一部分人埋在树下，赧于被其他人发现。
彼时的少年对“心爱的人”的定义还不够清晰，想着要把对家人的说的话都统统挂在树上，便兴奋的就朝门外跑去。而站在树底下又发现自己还远远够不到最低的树枝，有些郁闷的躺在草地上发呆。盯着高高的树冠猜想，比这棵还要更高更大的树啊。
果然还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呢。
这是他陷入沉睡前最后的想法。
*********

他记不太清了，那个小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
利威尔一大早起来就听到窗外艾伦晨训的声音，站在窗口看着训练场，有点起床气的他烦躁的想自己当初挑房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艾伦这种不知收敛的新兵，未免拼命过头了啊。由于特殊情况才直接进入调查兵团的艾伦训练一直很努力，有着巨人之力的他已经比普通的士兵战斗力要高出很多。可艾伦似乎有点死脑筋的做着比其他士兵强度更大的训练。并且最近这种趋势愈加严重。
这个小鬼还真把自己当做人类最后的希望，以为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大了是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艾伦一眼，利威尔拿起披风向外走去。
他朝着训练场走去，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脚边的草上还带着露珠，利威尔难得没有嫌弃反而还在这种氛围下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已经能看到艾伦了，似乎终于有点累了的艾伦站在旁边的树荫里微微喘着气，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汗，他顿了顿脚步。阳光照着的树冠似乎在发光，站在树下的艾伦像整个被拥抱在树的怀抱里微微倦怠又不失朝气。而后他又朝艾伦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走到，就看见欢快的雀跃着的韩吉飞快的扑过来勾上艾伦的肩膀，利威尔想了想还是站在三米远处提高音量说了一句：“艾伦，给你十分钟洗干净，然后跟我出去采购。”
艾伦还没说话，韩吉倒是先叫开了：“诶——利威尔你不能霸占艾伦，我和艾伦约好了要……啊…痛…”利威尔熟门熟路的快步走过去狠狠踹了韩吉一脚，听到韩吉的痛呼，旁边有点不知所措的艾伦才刚反应过来似地抬起脸金色的眸子盯着他大声的回答：“是，兵长！”
啊啊，好歹也掩饰一下吧小鬼，又是这种憧憬又依恋的眼神。

备战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难熬，到了出征的前夜，兵团的氛围反而比前几日要轻松。
而自从上次采购回来以后，艾伦就没怎么见到利威尔了，今夜有点难以入眠，他索性爬起来一边摸索着向地下室外面走去，一边想着该到哪里。一路走出来并没有受到阻拦，今晚没有月亮，抬起头漫天的星星就从他的眼里倒映出来，他移动着目光，漫天星河都在他的眼里飞快的掠过，而后又藏匿在眼角的罅隙里消失不见。
寂静无边的黑夜里，艾伦就在这片土地上缓慢的走着，等他突然察觉到寒冷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墓地。没有方向的漫步却有了目的地，他干脆停留在墓园里，眼睛从一个个墓碑上扫过。
这里是调查兵团的墓场，艾伦没有见过其他兵团的墓场，所以不知道是否也会这么庞大密集。有些墓碑上比较详细的记载了亡者的身份，比较幸运的还会有了了几句的介绍。有些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记载，只是草草的写下了死亡日期。更有甚者的墓碑前只是系上了调查兵团的披风，被阳光的暴晒，风雨的侵蚀，消磨得残破不堪。
有的人在他来之前就长眠于此地，有的人在他加入之后的某次战斗中死在他未曾看见的地方，有的人被他目睹了如何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失去生命，那些墓碑后微微隆起的土丘也许埋着残缺的手脚，而平坦的立了墓碑的土地下可能只是一个衣冠冢。
他慢慢的从每一个墓碑前走过，然后在阵亡的利威尔班前停下了脚步。那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为自己牺牲时无力挽回的残忍。艾伦单膝跪在墓碑前，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墓碑，虽然他没有哭出来，却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有点湿润了。他的手指细细的描绘过墓碑上的名字，手指上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愈发觉得冷了，墓碑上的名字就在他的舌尖打转，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那一刻他意识到，说到底，人们恐惧的并不只是死亡，更是伸出手也无法挽回的沟壑。
艾伦不知道自己在墓地里呆了多久，在这期间里，他想了很多事，与利威尔班相处的短暂时光，又好像被记忆模糊了什么都没想起来，觉得风吹得他眼眶都有点发疼，他才站起来转身往回走。当他一转身，才看见利威尔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吃了一惊，瞬间就变得窘迫起来，小声的开口：“兵长……”
利威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径直走上前，拔出自己的刀插进面前的土地里，然后解下腰间的酒壶沿着刀身倾倒而下。酒味立马就在空气中传播开来，顺着刀身下滑的酒接触到土地就向四周延展开来，一点一点渗到泥土里。他的动作十分随意，末了还提起酒壶自己喝了一口。
偌大的墓地里，除了风刮过墨绿的披风扬起的摩擦声，只有水流倾泻而下发出的声响。面前的人像是在完成一场仪式，空气里的酒味在夜色里反而显得清冷，肃杀庄重的气氛让艾伦直直的绷紧了身体。他听到利威尔的声音也带上了夜色的萧瑟味道。
“你们参加调查兵团的理由也许并非为人类献出心脏这么简单。”
也许一开始的确有人信誓旦旦的大声喊出誓言，可是在见过巨人的恐怖之后呢？他见过很多人作出承诺的时候都是真心的，真心到可以剖开胸膛让你看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可是等到受到阻挠之后，就会有人讪笑着否认，百般寻找借口推脱，甚至轻蔑的说那只是个玩笑。
“也有很多人面对巨人丢盔弃甲过。”
太过年轻的少年总以为自己能够战胜些什么，却在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绝望的恍悟。需要战胜的远不啻是敌人的强大，更是自己哪怕只有一毫的怯懦。
“甚至也有不少人后悔参加调查兵团。”
被酒水洗礼过的刀刃泛着冷光，他们就一前一后的伫立着，任凭凛冽的风刃在耳边呼啸而过。
“即使最后长眠于此的你们是无路可退，可这并不妨碍调查兵团为你们骄傲。”
还活着的人对于无法继续前行的人没有什么资格指责，可他们也并不用感到抱歉。他们只是踩着更多的骸骨，握紧手中的刀刃，竭尽全力挥开阴霾。
“今天只想告诉你们，人类将要成功驱逐巨人了。”
利威尔拔出面前的刀，用剩下的酒水将沾上土洗干净，握在手里并没有收回去。艾伦看着他的背影，背上的自由之翼在风中上下舞动，笔直的身躯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像是横贯在天地间的刀锋。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利威尔握刀的那只手。
利威尔觉得右手一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身边的艾伦。
于是他看到少年坚毅的目光，握成拳的右手坚定的捶在胸膛左边心脏的位置，大声的喊道：
“没有选择的英雄们。”
“你们是英雄。”
他的眼里，倒映了漫天星河。
*********

最后一次战争曾带给他的措手不及，利威尔在很多年以后都还能回忆起来。
他们出去的清晨，街道两旁站着黑压压的人群，调查兵团的队伍从自动敞开一条路的人群中走过。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保持了应有的沉默，他们知道这是人类的最后一击，在巨人的控制下恐惧的存活了一百年，城墙打破后，又在巨人的残杀中残喘到今天，冥冥之中所有都指向一条铁令——不战则死。
群众自发的目送调查兵团的出征，在沉默中都能感受到燃烧着的血液里咆哮着胜利的渴望。当城门打开后，兵团的队伍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一个个驾着马匹奔跑起来，后面的人群慢慢的向中间汇拢，在沉默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了第一声呐喊。刚刚还寂静的人群立刻就传开巨大的，胜利呼喊。而前面的军队疾驰而去，没有人回头。
艾伦变成的巨人突然就凭空消失，是第一个意外。
他在第一时间发现艾伦所在的方向被巨人消失冒出的蒸汽所笼罩时，内心闪过一丝慌乱。但是下一刻他就恢复了冷静，少年好像是直接从后颈里掉出来，从高空中坠落时运气很好的挂在了树上，皮肤还在发红，浑身冒着蒸汽。
树的高度缓解了一下巨人的威胁，暂时还没有巨人爬上树攻击毫无准备的艾伦。利威尔也不顾他身体的高温，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的立体机动装置，确定还能使用后，拍了拍还有点迷茫的艾伦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伦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不过他早就发现了少年的异样。
艾伦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平日里他会自主的增加训练强度，可是利威尔慢慢的发现，这的确有些过头了。尤其是在巨人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小，决战临近的时候，大部分人选择了好好休整，只有艾伦似乎更加拼命。他认知里的艾伦虽然在驱逐巨人方面过于偏执，但绝对不是会因为决战临近而不安的脆弱的人，而艾伦在用训练的方式消除自己的不安，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直接去逼问了韩吉。
“大概半年以前吧，巨人化的时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短，不过回到原来的样子之后，体力明明还没有耗尽，我去问了韩吉分队长，分队长也没有检查出来，只是猜测这可能是巨人化的副作用”艾伦还坐在树上，低垂眼脸，不敢抬头看他黑了的脸色：“是我拜托他无论如何不要说出去的。”
“所以你刚刚是在找死？”
“不是！”这句话让艾伦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刚刚还低着头的少年一下子抬起头来大声反驳：“今天时间变得更短了，在预计之内……”
“士兵艾伦！”利威尔猛的拉住他的衣领，膝盖狠狠的重击了一下他的腹部，他指着树下已经聚拢过来的巨人，一阵暴怒让他抑制不住的大喊：“想死的话，就去死啊！”
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少年蓦的睁大了眼睛，着急的辩解。
“不是的！我只是想战斗而已！我们就要成功驱逐巨人了啊！在这么多年里，调查失去了那么多士兵，他们没有白白牺牲，只要我能再坚持一下！”
“发现巨人的力量出现异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加强训练。如果巨人的力量真的完全消失了，那就只能变得更强才能战斗！一定是我还不够强……才会让悲剧发生……我已经……不想再看见悲剧发生了啊……”
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哭起来，巨人化带来的高温散去后，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虽然我知道，想要赶上兵长是不可能的，但是拼命训练的话，一定能离你更近一点。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那样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的强大是没有人能靠近的。我越努力就会越发现差距，明明在变强，可是我在离你越来越远啊！我都要跟不上你了啊兵长……我快要看不见你了……”
眼泪是软弱的体现，可是他知道艾伦不是。他的坚强刚毅让人怀疑随时会折断，利威尔看着面前的少年已经泪流满面，想起他十五岁的时候也曾在他面前痛苦的哭出来。他的眼泪并不是因为懦弱和悔恨，而是因为竭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事情，少年对“失去”近乎恐惧。
“不用白费功夫。”
而利威尔几乎是自嘲的想，失去什么的，这种事还真是饶了我吧。
他将手中的刀直直的插入树干，嘴唇贴上艾伦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血的味道立刻蔓延开来，他舔舐过少年的牙龈，绕着他的舌头粗暴的摩擦着，他们没有时间缠绵，离开的时候，他安抚似的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这个吻很快就结束了。
艾伦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眼角还有未擦去的泪水。他的余光就能看到利威尔插入树干的刀刃在他的耳旁泛着冷光，利威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听见他说：“还是你觉得，你能比它陪我更久？”
他没有想到，时间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战争的最后一个意外，让他慌乱的甚至来不及心痛。
那些匍匐在荒野上的哀鸣，消失旷世洪荒里来不及说不见不散。
就像他没有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

利威尔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他，而这个地方也太容易被人找到了。
无论是人类终于胜利以后必要的加冕，还是参与上层阶级的各种酒会，都少不了他的出席。但是他一向很懒得参与这些活动，人多的地方就容易脏，酒会对他而言不过也是换了一个地方发呆罢了。
他索性就一直呆在调查兵团的老城堡里，没有了以往的训练和巡视，虽然不用起的过早但还是保持了良好的习惯。每天起来的时候正好能赶上阳光刚刚带上温暖，除了泡杯茶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发发呆，偶尔去训练一下活动身体，他剩余的时间除了打扫房间就是看看书架上以前没有时间看完的书。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正在朝着不妙的方向一一闲着无聊的老头子发展，仔细想想却又无事可做，于是他便这般过着清闲的日子，毕竟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他并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会是三笠。
当他打开门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的时候，一股烦躁涌上来驱使他甩手就想关上门。而在他作出反应之前三笠硬生生的握住门挤了进来，他的神经马上一跳一跳的抽搐起来。三笠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屋子里比较暖，她把脖子上的围巾绕了几圈解下来拿在手里，只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并没有打算先开口的迹象。
利威尔不是话少的人，但这不代表他忍受不了沉默。可是在一段沉默之后，他决定为了不让今天变得更加糟糕，还是先下了逐客令：“如果你只是想确定我在哪里好随时找我干架的话，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找到我了，我不会跑去别的地方，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
三笠好像终于因为他的话有了一点反应，可是却凭空扯开话题：“我知道艾伦最后说了什么，昨天我做了个梦。”
烦躁的他呼出一口气，决定在面前的少女说出艾伦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托梦给她之前把她丢出去。她不是早就过了玩扮家家酒游戏的年纪了吗？利威尔按压住自己抽搐的神经，他想他早就应该知道，三笠找过来，今天就不能更糟糕了。
“对我来说，艾伦曾经死过一次，”少女还是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红围巾：“这不是我第一次失去艾伦。”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只觉得谈话可以到此结束了。于是他走上前扯住了三笠的后领，对利威尔来说没有什么需要规范的绅士行为，不爽的时候只要把不听劝告的人丢出去就够了。可是他扯着三笠的后领还没有走几步，本以为会一直没有反应的三笠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扭过头，才发现黑发的少女已经抬起头看着他了。
她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但是利威尔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很明显少女的眼角已经有点红了。其实这个表情看起来并没有悲伤到令人动容，更不足以打动利威尔，可是少女固执的握着他的手臂，像是在进行一场力量的角逐。
“当我知道艾伦死了的时候，我失去了冷静，因为对于失去一切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自己做了些什么，那种痛苦像奔流的岩浆咆哮着发出嘶吼，将其他嘈杂的纷扰隔绝在外，除那之外，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我只想抛弃一切一直往前冲，”那段记忆像是被尘封不可触碰的深渊里，被黑暗蚕食，被寒冷孤寂掩埋，在那个世界里崩塌散落，她似乎直接沉入那样的幻境里：“后来气体用完了，我从高空直直的落了下来，我想这样死掉也没有关系，艾伦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最后我没有放弃活下去，没有放弃战斗。”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颤抖，如同三秋落叶，干枯发黄得决然落进寒冬。
她不知道是人苟延残喘的本性迫使她又举起了刀刃，还是那时回想起艾伦坚毅的脸庞，燃烧着的金眸，歇斯底里的朝她喊出战斗，让她不能就此结束。
“这次我不会去死了，那一天艾伦消失在森林里，他说了很多话，我没有看错，艾伦其实在笑，最后他其实是说，”
三笠像是想起了什么，浅浅的笑了起来，可是她明明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哭了，而还在发红的眼角因为微笑的动作紧缩在一起，绽放出一朵娇小红艳的花。
“兵长，你自由了。”
如若不是你曾坚定地伫立在前方，我恐怕早已无力握紧手中的刀刃——斩向迷惘的根源。
而利威尔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一举一动，视线清晰，脑内异常平静。
那天最后一只巨人倒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样。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人类真的胜利了，静默了几秒后才爆发出巨大的欢呼。艾伦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巨人之力的消失也没有任何其他副作用的迹象，虽然在后来的作战中他和艾伦分开了，但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赶到了艾伦身边，以后他甚至不用担心巨人的威胁，而力量的消失在此之后也会变成一件好事。
但尽管如此，他眼睁睁看着艾伦从他眼前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他听见自己有点不可置信的喊出艾伦时，声音带着颤抖。
他用尽全力，在压迫于平静的恐慌面前竭力想要揭开这个显然是谎言的事实。他想过也许哪天来不及在巨人的虐杀下保护艾伦，或者自己手中的利刃也会在阻碍面前折断，他想过的他们之间的分离，无一不是鲜血淋漓。
可是到了最后，在胜利之后，那几乎可以用了无声息来形容。
他蹲下来，擦去了面前少女的泪水，顿了顿，用力将少女扛在肩上，朝门的方向走去。少女的泪水冰冷刺骨，顺着血液缓缓流淌到胸膛。
“我想你今天来应该不是想在我面前哭鼻子，说出来的也都是废话。”
他感受到胸膛一阵绞痛，自觉该收回前面的话，今天只可以变得更糟糕。
“不过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三笠眨了眨眼睛，这个姿势抬手有点艰难，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了，于是一颗眼泪刚好从睫毛上落下来，没入眼球，酸涩难耐。
没有几步就到了门口，他打开门然后将少女扔在门外，少女看到他深邃的灰眸中映着即将关闭的门沿，他的声音不大，淡淡的有点低哑：
“原来那个小鬼对我来说已经重要到即使消失在我眼前，我都可以保持冷静了。”
像是来自夐远的苍穹。
TBC.
***********

【尾声】
利威尔第一次从外面回到墙内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岁了。
后来他再没有出去，偶尔三笠和阿尔敏从墙外回来的时候，他会跟他们一起去艾伦的墓前坐坐，然后听阿尔敏给他讲生动的旅程。
利威尔五十岁的时候，三道墙终于被拆掉了。
人类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广，还出现了很多新的物种。他在郊外买了一座房子，离城镇不会太远，但远没有城镇的热闹。
利威尔六十岁的时候，他终于承认自己开始老了。
他的眼神和听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锐利，眼角的皱纹不用细看也很明显，伤腿也在阴雨天里越发频繁的酸痛。不仅如此，他把以前常喝的咖啡也戒掉了，偶尔会换上清淡的茶。
利威尔七十岁的时候，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韩吉来骚扰他的间隔越来越长，而就在几年前，他已经先参加了艾尔文的葬礼。不过还好，人生路漫漫长，总有人先走一步，来日相见。
利威尔七十四岁的时候，他在一个清晨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韩吉把他葬在艾伦旁边，二十几年前他种在树旁的种子终于有一棵发了芽，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他们一个在那棵树下留了虚冢，一个在这棵树下化骨余灰，相隔不远。
这之间，再也没有嗜血的杀戮和荒芜的岁月将他们分离。
FIN.

【这一篇真的让人又温馨又想哭】

阿无的作品简直是赚眼泪！！

救命文太棒∑;▽;！！[这里发帖子不会被插太好....;▽;利吧快被插漏了quq]

因为我去利艾吧的时间比较晚，以至于错过了这篇《猎骨》，能够在千野君的吧看到这个故事，我真的感到很幸运。这篇文真的不输给利艾吧精品区的文章，不知道阿无你愿不愿意再回到那里，经过了一些事过后，利艾吧也是有所改变的W
这个结局并不完美，但我觉得这已经足够幸福——【他们一个在那棵树下留了虚冢，一个在这棵树下化骨余灰，相隔不远】【这之间，再也没有嗜血的杀戮和荒芜的岁月将他们分离】，两人能够深眠于同一块土地，也是一种圆满。
嘛··原谅我语死早不能完全表达我的感受，不过这文真的很棒，我相信看过的人都一定会被感动W
PS：一只千野君，一只阿无，这个年头的男人文采咋都那么好呢！我为我高中大学语文课摸鱼深表悔恨TUT

阿无的文完全不输于那些精品区的文哇。。。

@丿灬从未想过丶

阿无....（可以这样称呼吗....∑▽）写得真的好棒可不可以求转到利威尔吧去..;▽;（转帖狂魔退散！！＜别闹

好虐啊，话说为什么会消失？副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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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鱼眼 神经质
个性粗鲁 严重洁癖
实力逆天 童颜巨矮
家暴流氓老男人
调查兵团一枝花
(눈_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