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洛基第一次遇见她,是在红莲。
红莲之火在目光所及之处缭绕升腾,如望不到边际的烈火平原。这里的空间被红莲煅烧无数年仍不见崩溃,束缚他的铁链在高温中丝毫不受影响,终年冰冷的将他深锁在这炼狱之底。
邪神洛基,他还真真的没有辱没了这个神祗。
神之名,魔之躯。
“汝可知,何为自由?”
她站在重重升腾的红莲之后,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模糊的看见她金红色的衣裙在重重红莲之中翻飞,那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却沾染不到她分毫。
“呵,呵呵……”洛基微微抬起头,诡笑的看着重重红莲升腾中的金红色的身影。
“自由……对我来说,放我离开这里便是我的自由。可是,呵呵,迦楼罗,你会吗……?“
他笑,俊美妖邪的脸上勾勒着讽刺的弧度。
迦楼罗……你会违背初的命令放我离去么……?
哈哈……你不会的,迦楼罗。
重重红莲之外,金红衣裙的女子隐在火焰升腾焚烧之间,精致的面容扭曲模糊,看不清表情。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离去了。
“哼。”他轻哼一声,带着满满的讽刺。
闭上眼,身体承受的是红莲业火无时无刻的煅烧,这无尽的痛苦折磨,是那个仿佛掌握着天地一切的初赠予的。
呵……魔族计划千年,只为在时代交接之时,引发诸神之黄昏,一如数千年前的那一场神魔陨落之战。可是,他们却失败了……
哈哈,他们都说他是灾难的引发者,只要他接受灾难的力量,就能使毁灭诞生。可是,他们都错了,错得很离谱。
不管是初也好,原也好,他们都不会任由魔族引发真正的诸神之黄昏。他被关进来之时,初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神明创造人类,却丧失了天地,被时代阻隔,不得不‘消失’于人类视线。能够引发世界走向毁灭的是人类本身而非我们……所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这就是讽刺。
能够引发毁灭的,不是他,而是人类本身,所以他们失败了……
哈,多么大的讽刺!
洛基一直笑,笑得讽刺,笑得苦涩。
“不想笑,为何要笑。”
许久之后,有人这样问他。
是迦楼罗。
“与你无关。”洛基冷冷回答。
迦楼罗沉默许久,又问:
“汝可知,何为自由?”
洛基连眼都不抬,闭眸不言。
他没有回答她。
红莲煅烧的痛苦仿若无穷无尽般,多少年了,洛基已无心计算,炼狱的景象千篇一律,万年不曾改变,换句话说,他已经麻木了。
习惯了红莲煅烧的痛苦,习惯了千年受刑的寂寞,习惯了迦楼罗千年不变的提问……
“汝可知,何为自由?”
耳边传来熟悉的问题,他闭上的眸微微睁开,重重红莲升腾间,金红的身影迷雾般的看不清楚。
汝可知,何为自由?
这个问题,她问了千年,却没有再得到一次答案。
她问,何为自由?
他说,放我离去。
可是她不会将他从红莲中释放,他亦不能逃离这永罚之狱。
这样想着,他又闭上了眼,不再看她。
闭上眼他也能察觉到,她没有如往常一般离去。
“洛基。”
千年来,她第一次叫他。
“汝之自由,仅仅只是逃离此处?”
他再度睁眼,看着她,那个金红女子的身形一如往日般,在重重红莲焚烧缭绕之外,显得迷雾般飘渺。
他此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有着一双桀傲不驯的火红瞳眸。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肆意与高傲,在被一度的掩埋之后,突兀的释放。
不甘就此,被一无所知的掩埋。
洛基看着她,不解,疑惑。
她在笑,肆意又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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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与堕落,世界在人类手中,一如既往的罪孽沉沉。
这是洛基来到人间的第一个想法。
是的,人间。
他已经从炼狱离开了。
可是他是如何离开的,他没有丝毫记忆,在炼狱里最后一瞬的画面就定格在那重重红莲焚烧升腾之后,她的笑。
她的笑,肆意又畅然,那般的桀傲,那般的决然。
迦楼罗,为什么要释放他?她不是炼狱的看守者吗?
为了什么,而释放他?
回想起她最后的话,洛基蹙眉。
这是,他想要的自由吗?
……
他不知道。
汝之自由,仅仅只是逃离此处?
她这样问他。
逃离……炼狱吗?
……
他还是不知道……
洛基没有再回去神魔之界,他不觉得那里还有什么值得他留下。
他来到人界,隐匿在无数人流之中。
迦楼罗将他从炼狱之中释放,会受到初怎样的惩罚,他大概可以猜得到。
人类是个无比复杂的种族,神明将这个种族创造而出的初衷已经被彻底颠覆。或许就如那个人所说,人性本为善恶两重,占据着心的两端。
呵,只不过是一个矛盾并悲哀的种族……
洛基不知道自己要穿行于人流之中。或许,他是在寻找着一个永远也不会有回应的答案。
洛基漠然的看着无数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类,或喜或忧,或哀或愁。
他是魔,那所谓的情感,早就在无尽的生命中,被孤寂消耗殆尽。
神与魔,并非无情,而是在那悠长的岁月里,将情感渐渐掩埋,遗忘。
他拥有无尽的生命,伴随着无尽的孤独。
不能解脱,无法解脱。
人类为什么就这么的渴望永生呢?
洛基无法理解。
在人世间数百年,他看了太多的人情世故。
其中有几次暴露了身份,他都不着痕迹的解决了。
这次,是第四次。
洛基漠然的看着那几个在火中恐惧的哀嚎的人类,转身离去。
“啊啊啊!!!EVE大人,恳求您拯救我们!我恳求您!我们愿意献上我们忠诚的灵魂!……”
EVE是什么人对洛基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如果那人要来救这些人类,他也不在乎。
“洛基。”
有人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他的脚步生生顿在原地,循着声音望去,那人浅笑的站在风中,金红的衣裙与金绿的发在空中飞扬,火红的眸子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桀骜不驯。
一如当初在重重如血升腾焚烧的红莲间,笑得肆意又畅然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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