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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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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地利,一楼先预注真希、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1楼2007-09-24 15:35回复
    二楼作为说明,那天告诉真希终于有时间写文了,真希说那来我吧里填坑吧,顿时大汗,扪心自问开的坑委实太多,不知从哪补起,只好厚着脸皮说:没有思路……

    可是仍然想写东西。

    最近宿舍流行鬼片,舍友花痴《灵异第六感》,我花痴《阴阳师》,花痴完就想写点鬼故事,但又脱不了以往言情加历史的风格,最后成了这么一篇东西。喜欢纳兰性德的词,于是命名为“人生若只如初见”。

    最后的说明:这是一篇闹鬼+谈恋爱+穿越的杂烩。


    2楼2007-09-24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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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害怕,没有道歉,也没有说后悔。 

      判决自然毫无意外,她还不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而且他爸爸赔付了一大笔钱,法庭没有判她的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心里裂开一个洞,令人颤栗的疼痛和愤怒岩浆一样汹涌而出,我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你杀了人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你只不知道!” 

      那个女孩子转过头用吃惊而厌恶地表情看着我,他的爸爸和律师也赶紧挡在她面前,大概是怕我袭击她,法庭上的警察闻声赶来,妈妈一边抱着我一边安慰:“婧婧你冷静点!” 

      我无法冷静,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要撕裂身体的痛苦,我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号啕大哭,哭得全身发软跪了下去。最后是同来的师兄将我背出法庭。 

      他们都劝说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还不到年龄——包括我男友的父母,他们拿到了上百万的赔偿金。我听见他们在病房外和我妈妈商量,想给我一些钱,我拔掉输液的针头冲出去大哭着让他们滚,我说我不要钱,我要杀了那个女生。 

      他们都带着谅解和怜悯地表情看我,安慰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太痛苦太冲动了。 

      开始我也这样以为。 

      我尝试用哭泣来发泄,我每天要哭很久,直到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眼泪在流。妈妈开始还劝我,后来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将毛巾放在我手边,然后走开。学校的朋友也不来探望我了,本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人愿意来分享我这廉价的悲伤。 

      我像一只蚕,将自己裹在记忆的茧子里,慢慢地咀嚼着、分解着自己的痛苦。 

      想起和男友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学校与他的学校搞乐团联谊,我在民乐队吹笛子,还记得那次演奏的是《春江花月夜》。表演结束后我正和一帮姐妹在后台喝可乐,忽然有一个男生推门进来,个子高高的,穿着白衬衫,他走到我面前一笑,很白的牙齿,说,林婧,能不能认识你? 

      后来我们恋爱了,我问他为什么偏偏找我,他说当时他在台下,看见那个女孩子穿着一身古装,长发倾泻,微侧着头吹笛子,一霎那产生错觉,以为她是从遥远的时空中穿越回来的。我想了想不明白,又问他怎么一下就叫出我的名字,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笑骂,真笨,当时满地扔的都是演员介绍啊。 

      真笨,他喜欢拍着我的脑袋这样骂我。我不介意,跟这个来自南方、很会照顾人的男生比起来,我在很多事情上都糊里糊涂的。我早就承认我比他笨,所以可以跟他蛮不讲理,可以跟他要很多东西,可以让他给我带桂花鸭。 

      无数凌乱的记忆的碎片,在我脑海里来了又走,唯一留下的,是一个我并不曾亲见的场景:白衬衫的男生弯下腰去,捡起一份被很多人踩过的演员介绍表,然后轻轻念出一个名字:林婧……


      4楼2007-09-24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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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天舞在2楼说的,怎么感觉自己像是黄世仁,逼债…… = =


        IP属地:天津6楼2007-09-24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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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穿白衬衣的少女

          我没有坐车,走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机已没电。

          我没有吃晚饭的胃口,也不想去实验室工作,我讨厌电脑,那个辐射强烈的机器正杀死我所剩无几的血红细胞。更不想回宿舍,也许我不回去,舍友们能够比较轻松自如地开玩笑。

          于是我在校园里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看着一群一群的学生背着书包从教学区走出来,猜测大概十点多了。

          十点多。七十四天前就是这个时候,我的男朋友死了。平淡的生活中一两年都会毫不经意地过去,可是这七十三天,对我来说却像七世三生般难挨。我预感自己必须做一些激烈的事情,我已经温顺了22年,无边的沉闷和寂寞像癌症一样凝结在我的躯体里,只是寻求一个契机,就能杀死我。

          或许应该回家朝妈妈大哭一场,或许今晚我可以试试用裁纸刀划开自己的手腕,血液的温暖大概会平复我的心情,或许,我可以杀人……

          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荷花池边。
          这一片银杏树林是我们学校保留的唯一自然景观,学校当初是留下来作晨读园的。但因为这里环境幽静,有假山有池塘,结果被大批无处可去的校园情侣侵占,成了幽会的场所,以前我和男友也常来这里散步。

          现在的树林很安静,连一对情侣都没有,应该很晚了吧。我不知道时间。
          夜色下的池塘黑黝黝的,像是张大了嘴的怪兽,等待我投身进去。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那个女生的脸像放电影一样从我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笑容灿烂的脸,她在法庭上看我时不屑一顾的脸,她撞死我男朋友时的脸……

          为什么不能杀人呢?

          要是能杀了她该多好。

          和两个月前在医院里的冲动不同,我的情绪非常平静,我用一种理智的心态去思考,怎样能杀了那个女孩儿。

          我可以用刀刺进她的心脏,用带子勒死她,或者用哑铃砸她的头……我静静地想着做这些事的每一个细节,那种残酷的快感在我的神经中流淌,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容器,死亡的阴影和血腥的味道在里边慢慢沉淀。

          低下头,望着比死还沉静的池塘,我突然想,也许可以把她按进水中淹死。就在这个念头刚刚触发的时候,我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树影开始摇晃,然后被一层白雾笼罩,我下意识去抓身旁的座椅靠背……

          等白雾消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我猜自己大概晕过去了几秒钟。这样的短暂昏厥以前也遇到过,我有轻度贫血,有一次早上乐队排练,因为想多睡一会儿就没有吃早饭,结果在排练中晕过去了。男朋友知道后狠狠骂了我一顿,以后但凡我早上有八点钟的课,或者是有排练,他一定会给我送早餐来。

          五年,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早餐,我从没想过从他们学校来这里有半小时的路程,我从没想过他骑自行车可能会有危险,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

          因为我身体不好,因为我想多睡一会儿,因为我知道,他爱我。

          他把我宠成一个不会吃惊的女孩儿。


          7楼2007-09-24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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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陈警官双手撑在椅子上俯视着我,他魁梧的身影似乎要将我压碎,“你能比较详细地描述一下昨晚的行踪么?”随即他又一笑,“别怕,我们也就是问问,调查她的社会关系,例行公事嘛。”

            我在保卫处呆了半个小时,回答他们的很多问题。我昨晚的行踪可以告诉所有人,有许多人能为我作证,实验室的同学,小笛,楼管阿姨,她们会证实我昨晚的每一秒钟都在干什么。

            他们还问我和男朋友的感情是不是很深,我是不是很恨那个女孩儿,我知道他们想把答案引向何方。我说我恨她,但是我不会杀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我做不了那事。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事,一些说出来他们也无法相信的事。
            我一边说他们一边点头,对我说的话表示相识——至少是装作相信,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警察,知道该怎么对待嫌疑犯。我心里想,幸好没有杀人,否则一定两句话就被问出来了。

            等我从保卫处出来,才发现全身已经被汗湿透,也许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热,浑浊的空气让我无法呼吸,我全身发软。等警车的尖锐呼啸在冷风中消失后,我慢慢在保卫处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然后拿出手机给实验室的师兄叶打电话,我说我走不动了,你来接我。

            十分钟后叶的自行车猛得在我面前刹住,他神色有些慌张地说:“林婧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叶是我的大师兄,正带着我做项目。自从男朋友出事后他一直很照顾我,上次把我从法庭背出去的就是他。他要送我去校医院,我拒绝了,我说我还有事,你载我回实验室,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叶很担忧地扶着我上车,他不敢骑,推着车子慢慢走。他问我到保卫处来干什么,我只是摇头,我没法向他解释。路过那片银杏树林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问他:

            “听说昨天这里发现有人自杀了,是不是真的?”

            叶不太经心地说:“嗯,我也听说了。”

            我用拳头攥住自己的围巾,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死的是谁?”

            “好像是计算机系的一个老师吧,这种事学校封的都比较紧,谁晓得。”

            打开计算系的网页,有很详细的每个老师的介绍,我第一个就看到了他,计算机系的系主任。虽然照片里的他神采奕奕,西装革履,但那五官,那发型,都和我脑海里的印象完好地重叠。我认得他。

            虽然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计算机系的系主任是谁,但是我认得他。

            在我的梦里。

            我停了几分钟,然后用颤抖的手指拨了一个电话,那是网页上公布的他的办公室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生,用很快的语速自报家门:“你好,B大计算机学院VR实验室。”

            我咽了口唾液,说:“你好,请问张教授在吗?”

            电话那头的女生顿了一下,语气有几分迟疑:“你找张教授有什么事?”

            “我是Y大的学生,想报考张教授的研究生,他约我今天电话里谈。”我顺口撒了个谎。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钟,我的心跳开始加快,催促道:“张教授不在吗?”

            终于对方用非常低的声音回答我:“你不用再找,张教授去世了。”

            电话里是长长的盲音,我隔了好久才想起要挂上它。果然是他,他死了。

            在我的梦里他死了,然后天亮的时候人们说他自杀了。在同一个地方。

            我的嘴里非常干燥,我想是实验室的空调开得太热了,我想喝水。但我又实在没有力气去接水,我神经质地在网页上点着,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男人?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突然,我的手停了一下,我看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班级毕业照,照片里的女生们,都穿着那身我熟悉的衣服。

            白衬衫,蓝布裙。原来,这是我们学校十年前的校服。

            照片下面有说明,这是94级××班的毕业照,而这位张老师,就是当时的班主任。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非常恐怖。我把照片一点点地放大,在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的脸上一个个地搜寻。

            然后我看到了,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和我在荷花池边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照片上的女孩儿,神情有些忧郁。

            我应该有办法去打听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但没这个必要了。十年,她的样子过了十年都没有改变,我所见到的那个,不可能是人。


            10楼2007-09-24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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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加精~


              IP属地:天津11楼2007-09-26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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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真希过完中秋回来了,问一下好


                14楼2007-09-26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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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贴一段。

                  五、逃离

                  这一次我终于见到了自己男朋友的尸体。在北医三院的病房里,我看到叶安静地躺着,他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他不会再骂我,不会再打我,也不会再给我削苹果了。

                  他的那帮同学站在我旁边,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我走之后他们也离开了酒店,因为天气热,有人提议去游泳,于是一帮男生又浩浩荡荡开到了浩沙。本来大家都玩的挺开心的,谁也没注意,结果有个男生游着游着绊了一下,拉上来一看是叶,已经没有知觉了。

                  医生对我们解释说,大概是叶喝了太多酒,下水之后突然休克。他还问我叶有没有什么先天疾病,我靠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回到学校的时候又有很多人来安慰我,和一年前的情形一样。可是大家看我的眼神于同情之外都有些怪异,妈妈一边叹气,一边说,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你碰上啊?真是见鬼了。

                  是,这也是我的心里话,我真的是见鬼了。

                  叶火化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到学校的银杏树林,我想再见到那个白衣蓝裙的女生。接二连三的死亡让我的神经已经麻木,她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了。如果她真的是鬼,没准儿我还能再见到她,我想对她说,你要杀人就直接杀掉我算了,也比活在“可能杀人”的恐惧里好些。

                  我站在荷花池边,想着一年前那个夜晚,我在这里深刻地恨一个人,慢慢吸收着黑暗的力量。可是现在,我的心是一片死寂的,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恨的人都死了,支撑我的爱和恨都从身体里抽离。原来戏里唱人死如灯灭,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能逾越死亡。

                  寂静的树林里,我又看见她慢慢走来。我没有动,等着她走到我面前。她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布裙,头发在夜风中飘动。我仔细地凝视着她看,她的脸,她的衬衣,她的裙子,都是那样的陈旧,我问她,是你做的吗?

                  她咬着嘴唇,点头。

                  我的身体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你恨他们呀!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我无法控制地失声痛哭。

                  噗哧。

                  空气中一声轻响,像是撕裂了一片叶子,我抬起头,是她在笑,她用手指着我的心口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在那里,你恨了他们呀!”

                  我一步步地后退,我想逃,眼泪在黑暗中滑落,我哀求她:“你走吧,别再找我了……”

                  那个女孩儿孩子气地笑着,她侧着脑袋看着我说:“是你叫我的,我喜欢你!”

                  清晨的时候,我在荷花池边的长椅上醒过来,听到有低年级的学生读英语的声音。

                  暑假我在家呆了两个月,这是我上大学以来过的最长的一个暑假。导师宽大为怀,没给我任何任务,我天天窝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吹笛子睡觉,我不和妈妈上街,也不去实验室工作。妈妈很担心,觉得我是不是得了忧郁症,想带我去医院看看,可我连医院也不肯去,说白了我就是怕见到人,越是人多的地方我越害怕。我怕和什么人打了交道,然后晚上回来做个梦,第二天发现那个人死了。

                  很难形容和死亡的阴影如影相随是什么感觉。

                  快开学的时候我接到了导师的email,其实是一张申请表。导师和日本东京大学的一个研究所搞合作,我们实验室要派一个博士生去工作两年,算是联合培养,导师说三年级以下的直博生都可以申请。

                  我心里一动,对着电脑想了三分钟后,开始填写表格。

                  申请的过程格外容易,因为还要回国开题拿学位,这个“联合培养”对大家的诱惑并不大,而且去的是日本,奖学金也不多,所以我们实验室根本没几个人申请。开学前一周导师通知我,让我赶紧办签证。

                  小笛还劝我,你去日本干嘛,出国也要去美国呀!我摇摇头说,我无所谓。我是真的无所谓,我不在乎学位,也不在乎奖学金,我只想走开,离开这个地方,伊拉克都行。我不信鬼魂还能跟我上飞机?

                  爸爸妈妈虽然不放心我出去留学,但觉得接二连三的事件对我打击太大,出去一段时间也好。

                  我开始临时抱佛脚地学习日语,妈妈开始为我收拾行装,装在黑色的大皮箱里,准备托运。趁她不注意,我悄悄地把我的笛子和演出服也塞了进去,我还记得,曾经有一个男生,喜欢看我穿古装吹笛子的样子。

                  如果真的有鬼,那么应该也有灵魂,不知此刻他的灵魂又在何处?可会回来听我吹一曲么?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靠着窗口,看着宽阔的机场逐渐远离,直至缩小到不见。我长嘘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真的把一切都留下了么?


                  15楼2007-09-27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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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继续~ 
                    警告:不许留坑啊~ 呵呵~


                    16楼2007-09-28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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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贴一段,明天就回家过节了,真希,黄金周要好好享受哦!


                      19楼2007-09-28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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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天舞祝你一路顺风~


                        IP属地:天津20楼2007-09-29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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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了么?不完结的我不看…


                          IP属地:河北21楼2007-10-1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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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希若在,帮我把17、18楼的抽调,因为文章改了,最近《源氏物语》看多了,决定把自己送到日本平安朝去…


                            22楼2007-10-26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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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空难,我还活着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远门。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一个人不需要离开自己的家门,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对飞机的反应很敏感,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的听力开始下降,胸中有隐约的呕吐感。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带一个刚刚学舌的男孩儿。那个孩子是个顽童,一直在上蹿下跳,看见外面的云海,兴奋地不住尖叫。 

                              过了一会儿空姐送来食物,每位乘客有一份精致的快餐。那个小男孩吃光了自己的水果之后还吵着要,我便把我的那一份给了他。我上飞机后只勉强喝得下加冰的矿泉水。 

                              那个妈妈连忙道谢之后开始和我搭讪:去东京做什么啊? 

                              我微笑一下,读书。 

                              真了不起啊,哪个大学? 

                              东大。 

                              那个妈妈立刻做出惊喜的神情:太巧了!我先生也在东京大学教书,我们这次去是探亲,下飞机后可以一道走。 

                              她又执意地写了她丈夫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给我,要我到大学后和她丈夫联系,可以得到他的照顾。我道谢后收下,虽然我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打这个电话,但还是珍惜这小小的人情关怀。 

                              和人聊聊天,我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进入了日本境内,探出身子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外面正在下雨,白茫茫的一片。 

                              这时候飞机广播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通知我们因为天气原因,飞机飞行中会有轻微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乘客们纷纷拉起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邻座的母亲也把小男孩儿抱到了自己胸前。前座的一个男士抱怨,怎么偏偏遇上这样的天气。 

                              我系好了安全带,拿起小桌上的上的水杯,准备喝完剩下的水。这时候我的手猛烈一抖,水泼了邻座的妈妈一身,我慌了手脚,正要道歉,身子却不由自主向前倾去。 

                              机舱里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尖叫声,我才意识到:是飞机在颠簸。 

                              邻座的小男孩儿大声地哭叫,年轻的妈妈惊惶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飞机又是一个大角度的倾斜,她一下撞到了扶手上,怀里的孩子没有抱稳,也滑落到了地上。 

                              头顶行李架上的行李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随时可能砸到小男孩儿。我连忙解开安全带,俯下身子去抱他,突然顶上一个沉重地硬物砸在了我背上,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站不起来,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努力让身子转动一下,好不压到他。 

                              飞机开始大幅度地摇摆,机舱里已经混乱一片,乘客跌出了座位,站在走道上的空姐们也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其中一个领班模样的空姐还扶着座位大声喊:“大家不要慌乱,我们大概是遇上了气流,一会儿就没事……” 
                              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抬起头,看见窗外浓烟滚滚,我终于明白了眼前状况:我遇上了空难。 

                              不知道飞机的哪个部位爆炸了,已经有浓烟涌了进来,整个机身完全是俯冲着往下,人们不由自主地向机头方向滚去。大概有人受伤了,机舱里充满了血腥味和呼喊救命的声音。 

                              我的身体被座位卡住了,腰部非常疼,但还好是没有滚下去,我怀中的男孩儿大声哭着叫妈妈,我茫然四顾,却发现他的妈妈已不知在何处。 

                              我不是没有见过死亡,甚至一度想过自杀,可是这与自己身临其境地面对死亡还是不同的,那是一种步步逼近的恐惧和无能为力的绝望。我脑海中掠过好多人好多人,我的爸爸妈妈,我朋友,我的老师……都不能再见了么?若他们听到我的死亡,应该会很伤心吧? 

                              对不起,爸爸妈妈,原来我是这样爱你们。 

                              我终于哭了出来。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这次我看清楚了,飞机的尾部破了一个大窟窿,寒冷潮湿的白色气体迅速向机舱内涌来,片刻间就看不见人。我感到呼吸困难,我知道这是高空缺氧,也许还没等这个飞机完全散架,我们就会死于窒息。 

                              我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孩子,于绝望中闪过一丝希望,如果飞机坠毁,那么我抱着他,这个孩子也许能得救吧? 

                              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睁开肿痛的眼睛,看见了一个女孩儿,温柔而怜惜地望着我。 

                              白衣,蓝裙,长发。 

                              荷花池边的女孩儿,我梦里的女孩儿。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是鬼吗?没有什么恐惧能逾越死亡的逐步逼近,我向她大声喊:“你不是鬼吗?你帮我救他!” 

                              其实耳边爆炸声不断,连我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努力撑起身子,想把身下的孩子递出去。这时候飞机又是一个大震动,我的腰重重撞在了座椅上,一阵黑暗向我兜头罩来。 

                              后来我知道,那一段时间,我是晕过去了。


                              23楼2007-10-26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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