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无节操吧 关注:3贴子:35
  • 3回复贴,共1

[[歪歪历史无节操/肃瑜】醇醪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授权:


1楼2013-10-19 17:59回复
    醇醪

    夜深如漆,快马绝尘,好似飒沓流星,从黝黑的原野直奔江陵。
    城门笨重的吱嘎声掀开了宁夜的一角,又匆匆合上。
    不一会儿,郡守府的书房就闪烁起了隐隐的油灯光。
    周郎匆匆整衫而出,瞟了一眼一身黑的来人,熟练地用小刀割开火漆封管,抽出字条:“至尊有意嫁妹于备,速决。”
    冷笑一声,把字条靠近了油灯,直视着火舌熊熊:“吴中情况如何?”
    黑影只答:“未见异常。”
    取笔一挥,只留“纵虎”二字。
    “替我谢过子衡大人。”
    话音落,黑影一点头,纵身而去。
    独留他一人来来回回踱步。推门抬头,没有月,也不见繁星,一夜阴沉,他分明感到空气里正弥散开透骨的凉。“子敬,可有昔日之勇?”
    三日后,一阵惊雷炸开在荆州的北部,掀起的滚滚烟尘让所有经历过浴血奋战的人迷了双眼。相视愕然,转而窃窃私语。
    南郡的天气还如往日,风和日丽。他却是难得寻出空闲,微笑着在一片兵甲阵仗闪动的寒光里背着手闲庭信步。然而他已隐隐从将士们冰冷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一场暴风雨酝酿的痕迹。他是不可能听到什么声音的,素来,他的甲士最清楚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可是谁能说即将发生在吴郡的事与他们毫无干系?于是当那一双双迷茫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探寻而过,目光交错的刹那又垂睑无语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城头俯瞰,望见的决不是碧云天黄叶地,也决不是琴瑟和弦,歌舞升平:浮现在他眼前的只有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年余的胶着之战,江陵城至今空旷着街道稀少着人烟,死气沉沉。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首,那些再也回不到吴郡亲人身边的灵魂,还有他胁下久治未愈的箭伤……这场阴霾,并不是一日两日炽烈的阳光可以驱散。这一切,他相信子敬是知道的,可惜并非感同身受。
    身旁的庞统一直默默跟随着,这个被强拉来作功曹的人物想必也觉得荒诞可笑吧?
    “士元,可有话想问?”
    “明府心中自有定议,属下何必多此一问?”天下浩劫,虽目见南郡几易其主,怕也属司空见惯。
    着急上火的倒是一旁陪同着的丁奉:“定议?明府,您真赞同鲁赞军所言要借出南郡么?刘备那厮在油江口白拣了那么大的便宜,如今还来讨要地盘,简直厚颜无耻!鲁赞军糊涂,您也跟着糊涂?”
    “鲁赞军不糊涂。”庞统微一扬眉,颇有些目空一切的味道,“江东与刘荆州已是唇齿相依。”
    他向士元淡淡一笑:“未知士元棋艺如何?”
    庞统深深一错愕。
    他轻轻一挥袖,昂首向风:“鲁赞军是明白人,可惜刘荆州更是个明白人。所谓棋逢对手,不过如此。士元,承渊,但观我破此局。”
    临淮。
    齐整的脚步秋风扫落叶一样扫过本就不宽的街道,卷起滚滚沙尘。
    兵荒马乱的年代,整个城都为之战栗。百姓匆匆闭户,往门缝里瞧。唯见数百兵士匆匆而过,直奔东城。为首的青年却不带甲,羽扇纶巾,腰间佩剑一柄而已。
    头号富户鲁家。厚重的黑漆大门紧闭,兵士们铜墙铁壁一样列队于门前,也把东城的街道堵个水泄不通。大院的门在催促下闪开一条缝,仅容塞过名帖而已。不一会儿,院门大开,带着几分粗犷疏狂之气的主人立定在阶下,带着铁青的脸色,把来者细细打量一番。来者也毫不客气地望着主人,眼含几分坦诚明澈的笑。
    “公瑾意欲何为?”
    来者直奔主题:“久闻子敬兄慷慨仗义,江淮饥荒,居巢颗粒无收,瑜不得已而来借粮。”
    主人绷紧的脸上闪出一丝哭笑不得:“为这事?公瑾怎知我必借粮?”
    “值此汉室倾颓,社稷危亡之际,正乃大丈夫纵横四海之日,但凡有志之士,必当倾己之力而挽狂澜,济世救民。子敬兄志存高远,何来不借之由?”
    爽朗的笑在二人间盘旋不止。
    “子敬兄,我可是真饿了!”
    二人在欢笑的余韵里挽着手跨进了院子。酒足,饭饱,兵士们也吃了个够。
    满满的三千石粮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愣了愣,坏笑着调侃:“幸好多带了些人。”
    公瑾,怎敢负你英雄谒?囷粮酬知己,多耶?少耶?
    子敬兄,他日当共驰天下,同创大业,才不负这指囷相赠之谊。


    2楼2013-10-19 18:06
    回复
      “子敬过虑了,瑜若有恙,主公怕是第一个不同意远征。”
      他举杯又要饮,却被鲁肃抢先端过,吹熄了油灯。
      瑜讪笑一声:“子敬霸道之时,亦不输我。”
      二人各自躺下无言。
      星天正静美着。黑漆漆的沉默,久得鲁肃以为他已熟睡,却突然传出一声长叹:“子敬,羽翼丰满之时,便是大鹏飞天之日。此时若不出兵,数年后,江东有若伴虎,永无宁日。”
      “肃亦知,只心忧公瑾涉此险境,但有差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时不我待啊,子敬。”
      长夜寂寂,时有秋虫哀鸣。风乍起,冷森森侵入骨髓,鲁肃不由得一阵哆嗦。回荡在耳边的,只剩了最后四个字。辗转反侧,似梦非梦里,不知从何处起的忧虑溢满心头。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棂外射向被角的时候,鲁肃才张开惺忪的睡眼,榻侧衾被已冷,唯留下隐约酒香。微笑,何时才能赶得上此人急匆匆的影子?
      下人递上一张龙飞凤舞的手书:得胜归,再与君悦。
      策马江边,帆影已远,但闻一曲钟鼓琴音似天籁。甲士们的凛凛战衣与秋波辉映。晨雾中的铮铮铁骨,似一支支飞向敌阵的箭,执一往之念,终不顾。
      江水茫茫,迷离的雾中,那张俊美的面容,那风雅卓然的身影,渐渐模糊不可见。
      肃拱手拜别:公瑾,征途坎坷,一路慎行。
      ——————————————————————————————————
      排排竹简刻着曹操的战表顺江而下,吴郡惶恐。
      议事厅里的气氛严峻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已有百姓纷纷逃离避祸。主公,曹操势大,恐难与抗衡。”“是啊,想那曹操破袁绍,定北疆,虎踞中原,兵精粮足,若与之战,何来胜算?”“曹操入荆州,驱刘备,势如破竹,人心归附,顺江而下,又得地利,江东实无胜算!”“不若就向那曹操下了降表,俯首称臣,或可保全一时。”“除此,别无他法。”
      张公一开口,跟随着议论的幕僚们就定了会议的基调:一片降声。
      降?肃冷笑。降了曹操,还哪里有江东孙氏?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江东六郡,安肯委身屈事于人?”
      这个声音曾经斩钉截铁地砸在这议事厅里,砸碎了各种暗地里的窃窃私语。
      要是他在该有多好?
      缓图荆州,渐规巴蜀,这是他们与主公早已商定的路线图。如今方取江夏,竟要降曹?
      目光与张公的目光不期而遇,张公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不屑地转向一边,怕是知道他别有主张。
      难道就这么任事态发展?
      偏偏这紧要当口,公瑾远在鄱阳湖练兵。前些日子,往鄱阳湖看他,他还在荆州地图前指指划划,势要将之吞入囊中呢!要是他知道朝堂之上竟是这番嘴脸,怕是谦和如公瑾,都要气得上窜下跳吧。他该呜呼哀叹,捶胸顿足:江东锐气,自孙伯符后,果真荡然无存了么?
      公瑾,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降了的。
      孙权带着郁怒的脸色起身离座。群臣愕然而立,私语不止,却无定计。肃匆匆追至阶下,却迎来劈头盖脸一声责问:“众人言降,子敬何故不发一言?”
      他微微一笑,松了半口气:“众人皆可降,唯主公不可。”
      他知道他的主公心烈,才不负周郎委身事之心如铁。
      “子敬深得我意,然而……”
      他也知道主公的惆怅,江东倘若战心全无,如何应敌?
      “公瑾备战宫亭已久,熟谙荆州水势,主公何不问计于他?”
      权疾呼:“速令公瑾还吴,商议要事!”
      鲁肃淡淡一笑,轻拭去额角的汗。
      公瑾,你的荆州,只待你伸手去夺。


      9楼2013-10-19 18:09
      回复
        “借地?”
        鲁肃颔首:“南郡之乱难以平息,北方趁势杀来,江东必大乱。不如暂借刘备,以示安抚,立下字据,而后要还不迟。”
        孙权冷笑:“拿公瑾用命换来的地便宜刘备,子敬便是这样回报公瑾?”
        “论私交,肃亦不舍。然公瑾亦心系江东安宁。以南郡换江东十年之宁,公瑾九泉之下但责鲁肃一人。江东若有失,肃有何面目再见主公与故友?”
        “可有别的办法留住南郡?”
        鲁肃低头不语。
        “入川呢?”孙权仍不死心,但似乎他在发问的时候已经意识到入川的可能性有多少了。
        他不再说什么,背过脸挥了挥手,似乎把多日前的昂扬和烈性都驱散了,任其化作一缕烟云。那个人给他画就了一张极美的江山图域,一挥手,那个人连同他的画也散在了烟云里

        鲁肃起身默默退了下去,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只作是,十年一梦。尽管,梦里的江东离剑指天下曾经很近,很近。
        ——————————————————————————————
        江水茫茫。
        一人,一壶,一帆影。
        倚着树,饮着酒,哼着小调。
        “士元,士元!”
        抬头,仰天大笑,摆着手指向不顾风度一路小跑来的鲁肃:“子敬是来留客的么?”
        鲁肃望着早已扯满帆的航船,苦笑一声:“士元去意已决,如何留得住?”
        庞统随手把酒壶扔给他:“吴郡的酒,不错。可惜吴郡能让人留个念想的只有酒了。”
        “士元何不待我再禀主公?”
        “不必了。江东的风向变了,子敬。此时,江东上下,再无一人有拓荒之锐气。”
        肃低声叹息:“士元此言,戳到江东的痛处了。不过,江东不乏虎将能臣。”
        庞统暗笑,取一抔土,裹于手巾中:“我为周公瑾之幕僚,不可不知其秉性。千山万水,当有明府足迹。”
        鲁肃只觉有泪盘桓在眼眶:“公瑾走时,先生可在旁?”
        庞统默默点头:“他很安详,好似睡去一样。”
        “未知入川之事,他可曾别有交代?”
        庞统摇头:“他倒是问起子敬。”
        “愿闻其详。”
        “他问我,子敬之才可堪大任?我应他:倒是不会张牙舞爪入川了。他笑:子敬亦有心,不过行事谨慎尔。保江东,足矣。我问他,子敬若再提借地呢?他摇头笑:古有季札挂剑
        ,君子之盟。君子者,知律己,知可为与不可为。子敬亦君子,我知他。可惜,不能再同他畅饮达旦了。”
        鲁肃迟疑的时候,庞统已经上了船,收了缆绳:“子敬,小心一事,刘荆州实为困虎,这荆州,早晚成孙将军心头之芒刺。”
        风正紧,一会儿功夫,航船已驶出很远,逐云而去。庞统的影子在航船上笑得不羁。
        江雾漫漫,蓦然不知何处飘来仙音一曲,袅袅琴声,如自云端,颇似那爱琴之人的长河吟。空灵绝调,隐有渔歌唱晚的悠闲从容,又暗怀吐纳天地的英雄气象。恍惚间,巢湖时光
        宛若眼前,碧波画船,世家公子,弦歌知雅意,杯酒谢良朋。
        鲁肃再也抑制不住,潸然泪下:“公瑾,累了吧?肃也累了。公瑾知我,我不敢负公瑾。以肃之力,已无他计。”
        尾声
        多年后,陆口。大江边森森寨垒,一重叠着一重。
        孙刘势力在此相据。昔日风光旖旎之地,今日已是屯兵重镇。
        单舸逐流。鲁肃立于船头,佩刀挂在腰间,一如年轻时的威武。若干随从于船舷旁森森而立,庄重凛然,不可侵犯。
        欣赏着岸边万余铁甲,旌旗猎猎,鲁肃的脸上浮现难得一见的笑。
        “将军带兵有方,我军严阵以待,何惧那关云长?”
        仰头向天:公瑾,你那四千部曲,今已至万人,不改威仪,你可曾见?
        涛声滚滚,好似英气纵横。
        “将军,江上风寒,小心身体。”侍者端来玄色的氅子,为他围上。
        他抬手但笑:“无碍。”一面又轻咳了几声。
        侍者关切道:“将军,那关云长乃世之虎将,不可小觑。”
        “昔日周公瑾北据曹操南控刘备,可曾有惧色?关云长为虎将不假,比曹操如何?”
        侍者无言。
        鲁肃只有一个念头,这船还应行驶得快一些。
        那么多年了,荆州之事悬而未决。他不想把这个问题遗留给后来人。
        “时不我待。”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四个字。多年前,榻边的那一声长叹格外清晰地在耳旁缭绕。
        “取酒来。”
        沥酒一觞,向大江缓缓洒下。
        众人不解其意。
        “十年前的江东水师,称霸一方无可匹敌。敌人遥闻周郎战鼓而逃。今日,风骨可存?”
        众人正色。
        “江东的水师,骨子里流着周郎的血,是随时可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利器。不管对手是谁,都有资格骄傲。”
        众人的眼中亮起了斗志满满的光,好似虎狼。
        鲁肃满意一笑:“公瑾,这才是你的健儿,是么?”
        再举一杯,遥敬白云深处:
        公瑾,肃欠你的荆州,必当倾力要回,虽死无憾。
        (完)


        11楼2013-10-19 18:1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