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0
「……我说啊,看够了的话,就干净利落杀掉我吧。」
Luka第一眼看见Miku的时候,差点以为那是从哪个学舍跑出来的小孩。
若不是那身对于她来说过于宽松的伞兵服的话。
她领口上的军徽和自己的黑色军服形成了显而易见的敌对关系。
草草扫了一眼对方的军衔,根本还只是个一等兵。
然而钢盔下的瘦小面孔盈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笑意,天青色的长发用发带松松系了,在夜色里刷成了深蓝的瀑布。
于是她在半分钟的思索后垂下左手,枪口指地,不疾不徐地摆出一副就地缴械举手投降的神情。
嘴角上都还挂着轻松的微笑。
杀死和被杀死,她对自己眼下的情形做了分析,审时度势地选择了后者。
或者说,想选择后者。
她的视野变得不太清晰,大概因为大量失血又得不到补给的关系。她清楚地感知到她右臂的枪伤已经开始发炎溃烂,移动半分都像是要命
一样疼。
处在一处完全辨识不了的密林,干粮和水已经见底,通讯器在野战中也早已遗落,标配的Karabiner 98k及M34机枪被她早早丢卸以减轻负
重。
就连刚才举起的Luger P08也仅余一发子弹。老天都在简单粗暴地暗示自己可以就地引颈自裁。
所以说,她想,如果现在被这小孩一枪毙命,那么状况好像也算不上太糟。
比起伤重不治或断水断粮的结局来说,这种死法不是更干脆利落么。
何况军人死在战场上原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更不如说军人本来就该死。
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只有杀人最拿手。
而军人全都是只是冠冕堂皇的侩子手。
「——不开枪么?」
脆生生的声音漏进她的耳朵里,小兵的声音愉快得没道理。
Luka眨了眨眼睛,以确认她眼前所看到的微笑表情是百分之百真实的影像。
「原本要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了呢?」
「因为心情好。」
「真随便啊。」
「盯着敌人发呆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吧,迷路失联的小伞兵。」
她的脑后神经依然固执地一蹦一跳,发出体力不支的警讯。她想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迷路失联?」
「猜的。」
虽然体力已经耗尽,但脑子也还没到神志不清的程度。空降兵会单枪匹马出现在这种地方,除了因为落到意外的地点失去联络以外好像没
什么其他原因。
「啊啊,那我就猜你是个重伤濒死的侦察兵好了。」
手指点在下唇上,小兵笑得露出一个虎牙,表情像是天真好奇的小孩。
「瞎扯。第一我不是侦察兵,第二我看起来像是重伤濒死的样子?」
她做出一副轻松神态。想到目前动弹不得的右臂,现在就连开口说话都吃力。心里不免感叹道直觉这种事简直是惊人的天赋。
不过其实也都无所谓了就是。
「——因为就快要被我杀死了嘛。」
小兵从腰间别着的枪套里摸出她的手枪晃了晃,简洁的短枪管看起来像是M1911。
「啊啊,那就对准这里,砰地一声吧。」
她用自己的枪口比划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仿佛即使擦枪走火也完全没有关系。
空降兵眨巴眨巴眼睛,举枪瞄准的动作有模有样。她对准她做出了一个砰的姿势,可下一秒钟却又放下枪来,大步走上来坐在她的旁边。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个拳头,坐下来时发出树枝折断的轻微声响。
小兵的目光近距离地、恣意地打量着她,她疲懒地想真是有趣啊。她想问她有没有杀过人,看上去连枪都还不太会用吧,知道这样随时会
死吗。只是她其实已经失去了再多说的力气。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比较重要的是,这小孩到底什么时候会杀死自己。
还真是有够拖的。
「我叫Miku,你叫什么?」
「Luka。」
是说这种时候知道名字完全没有意义吧。
「这名字简直像哪个型号的手枪一样。」
「乱讲……明明好念、又好听。」
她没办法克制地喘了口气,脑中像是一团浆糊在搅。她已经开始说不清楚话了。
天青色的空降兵本该早就察觉到她的神态不对劲。只是她慵懒的笑意太过惬意,加上黑色的军服在夜色下实在是太过良好的伪装。
借着月光Miku看清她微微抿起的唇苍白得吓人,以及军服右肩处的暗纹。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