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江南,那是故乡。奶娘偶尔会去池塘摘莲蓬,菱角

,哥哥喜欢缠着先生学箫,我则被母亲束着学女红。那时的生活平淡却温馨。父亲写的一手好字,考中过举人,只是后来与母亲相识,留在了赣郡未上京师。游竺家在当年幕阜之役中遭难。那时三妹尚在襁褓,但母亲说她是护霄谷长老,始终是谷中人,便不能因为自私而背叛护霄谷保全自身,辞别父亲又嘱咐了我们几句便奔向护霄谷总坛。她满心以为她一人承担便已足够,然而最终游竺家仍旧受了牵连。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是谁闯进了家门,不知道是谁狠心下杀手。父亲说:“分开逃,分开,才有希望。”我们四散奔逃,奶娘抱着三妹在忠仆的护送下向南方逃去,哥哥始终拽着我的手往北方而去。我回头时正看到一把剑深深刺进父亲的胸膛。父亲不会武,一旦被追上便是死路一条,我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为了为我们创造机会竟是生生向他们的剑尖上撞。我没有哭,我知道我不能哭,我知道父亲也不会让我在这时候哭。我只是有些想母亲,想起母亲说的:“护霄谷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从未。”
我们最终还是被追上,剩下五名忠仆将我们围在中间。然而这不过是强弩之末。索性最后有人制止了他们。我始终在寻找那个人,而我所知不过是他黛蓝的衣角。
我们一行人虽得以保全,游竺府却已不存。那时奶娘已不知踪迹,亦未知三妹生死。遣散了忠仆,哥哥说他恨极了这里(乃至如今他也在为涉足过江南),我便跟着,直到最后入了上池居。
很久之后,当我有资格翻看百晓轩的纪录,才在那场战役的档案中窥见母亲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已是孤儿,所残存的最后一缕希望湮灭。
后来我唯一的坚持便是寻找三妹。半年前在邙山新秀帖上看到三妹的名字,游竺虚。姓游竺之人极少,年纪又相仿,我循迹派斥候探访。方知当年奶娘是逃脱了的,沿水路到了粤郡,后为了生计进了青楼,却又不忍三妹尚在襁褓便长于风尘,恰逢那时清音谷日盛,便托了清音谷。及至随苏冉北嫁,此为后话。
入新秀帖便意味着及笄。我以百晓轩主的名义遣遗风送去了贺礼,并让他带话道:“游竺姑娘与我轩主同宗,也算有缘。轩主曰虚者,幻也;又闻姑娘琵琶一绝,不如表字幻音。”盟主于是卖了面子,赐字幻音。
幻音,这是父亲很早就想好的字,与我的表字墨音相映。